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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不知道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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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不知道的日子

孟庆德
1楼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文革”时候,略识之无、少不更事的我,一支笔常出问题,问题没有出过家门,一次次被父母就地解决在家门之内了。
怕我寂寞,父亲早早教我看书识字,足不能出户的我,便在纸笔间消磨时日。我不是黄帅、张铁生,也不是张中晓、遇罗克,我只是个孩子,就所见所闻,爱说些孩子气的话,少小无知,稀里糊涂地经常有所触及,有所评议,这就一次次地给父母带来恐慌,也就一次次受到父母的敲打,后来我总结说,当年是门外文化大革命,家里文化小革命。我说这些,没有埋怨父母的意思,父母是不得已的,如果不那样,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记得当年我都写了些什么,只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母亲在一旁展看我之所写,父亲看着我说:“你这是要把我们送监狱里去啊。”当年,我是既感觉恐惧,又感觉压抑,因为经常犯错误,经常被训斥,我一次次懊悔和沮丧,我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而又常生事,我感觉我是一个磨损了的、不够光滑的褴褛的人。
虽然提心吊胆,父母却从没想到要把纸笔收了去,往往总是为我文字上的点滴进步而欣喜,他们是既希望我有所进步,又不要惹出麻烦来。
中国古代有一种习俗,婴儿生后三天或满月,为婴儿洗浴,称为“洗儿”,此习俗唐时即有,宋时相沿。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五《育子》:“至满月则生色及绷绣钱,贵富家金银犀玉为之,并果子,大展洗儿会。亲宾盛集,煎香汤于盆中,下果子彩钱葱蒜等,用数丈彩绕之,名曰‘围盆’。以钗子搅水,谓之‘搅盆’。观者各 于水中,谓之‘添盆’。盆中枣子直立者,妇人争取食之,以为生男之徵。浴儿毕,落胎发,遍谢坐客。”洗儿,大概是寄寓着希望孩子将来聪明健康富贵吉祥的意思吧。苏东坡却舍聪明不要,他在《洗儿戏作》一诗中这样写道:“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因写诗差点断送老头皮的苏东坡,在另一首诗里曾感叹道:“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要让父母省心,还是不识字的好,尤其不要去碰文艺,文艺,在中国,是个很容易出事的地方,就从歌曲来说,一首《我们走在大路上》,“文革”前就有了,“文革”开始后越发唱响,可是唱着唱着忽然不让唱了,不知道是哪方面出了问题;还有《义勇军进行曲》,词作者“文革”前就倒掉了,“文革”开始后不到两年死于狱中,歌词不可以用了,只剩下曲子代国歌,一代代了十多年,这大概还亏得曲作者早已经没了,曲作者和词作者是至交,他的加入组织是词作者介绍的,他的这曲子也是词作者那首词激发出来的,他若还在而且也受了牵连,那曲子怕也不可以再响了。这些,都不是一个孩子能明白得了的。人若真有来世,我不愿再有今生那样的少年时代,我想,我的父母也不会希望再是那个样子。
1976年10月6日,“四人帮”被打倒,虽然要到次年即1977年8月12日的一次大会上才宣告十年“文革”的结束,在我,却是将10月6号视为“文革”结束的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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