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的文章（一）《清晨梦境》

清晨，独自行走在砂砾铺就的河床上。河水浅浅地流着，清澈无声。
河的右边，是一处高高的石崖，凿有粗糙的石阶。崖头青石垒就的矮墙上，开放着几盆海棠花。一位年轻的少妇，在薄薄的晨雾中，漫不经心地拾掇着什么。身后露出青瓦屋脊的一角，几棵柿子树，就在屋后惬意地舒展着，而烟囱冒出的淡淡炊烟，已与缓缓流动的晨雾，无声地交谈着。
一切是那么安详静谧。我仿佛是一个冒然的闯入者，生怕惊动了这曼妙的晨雾和晨雾中的人。而少妇，只是随意地望了我一眼，那随意的一瞥，竟是如此的陌生与熟悉。
这么多年了，那梦境一直清晰地萦绕在心头。那少妇是谁呢？众里寻她千百度，无论闹市与乡间，全然无踪迹。
有时路遇伊人，驻足回首，却像也不像，是也不是。
于是幻想着时光倒转，重回梦里。我就是那崖上坡下的一个小小户主。地有数顷，房有数间。阔者种稻黍，狭者栽桃李。朝看紫气东来，晚看落日熔金，淡然心阔无忧虑。更有春来桃花枝头闹，秋有红枫遍河谷。还有那朦胧晨雾和斜斜细雨。
再选一处向阳的地方，盖塾屋三间，请一个黄色胡须的先生，教儿孙们晨诵暮读。
如果是夏天，月朗星稀，院中置一壶酒，给孩子们讲女娲怎样炼石补天，精卫如何衔石填海，当然还有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一切很安详。高楼与喧嚣，都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偶遇冬日落雪的日子，站在崖头，看天地空朦一片，你就会感觉到什么是物欲皆空，天人合一。
闲来无需数甲子，树盈草枯知春秋。纵有车水马龙坡下招摇过，或旌旗遮天蔽日。只需掩紧了柴门，拢住了狂吠的狗，荷锄径向田间去。或撒一捧黍谷于栏间，看鸡鸭们头忙嘴乱地满地乱啄。
春阳很温暖，和风很轻柔。慵懒地抻一下腰，沐浴在芳草的清香中。回头间，那少妇就笑盈盈地站在你身后。
梦于2012年春月记于2017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