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认识一个人,就请他吃个饭
食,色,性也——吃相最容易表现出来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修养。当此时也,主人,客人的修养都能看出来。比如中国茶叶初入英国,英国人煮茶,茶汤倒掉,茶叶留下吃掉。这事儿显得英国人没有见识,也显得中国商人没有服务自觉意识。
比如餐桌上,每个人面前都放个小碟子,这个小碟子南方人和北方人有不同的用法。南方人和北方人同桌吃饭,善于观察的同学不免会掩嘴葫芦笑。南方人用小碟子盛吃剩下的骨刺皮末,北方人夹了菜放进碟子来慢慢享用。
宴席讲究鸡鱼肉蛋齐全,显得隆重。但是吃鸡,各地都有不同的讲究。比如我初次在江西某山区作客,当地人隆重好客,把鸡头夹到我面前,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得此殊荣。我明明觉得鸡腿更好吃,再不济也得吃个鸡爪儿,可是他们把鸡腿撕下来,打发旁边的小伢子们。我看看那鸡头,那鸡头也睁只眼闭只眼地看着我,我们彼此凝视,相互客气,最终我闭上眼睛,默默独享了尊贵。
吃鸡是很重要的待客礼仪,而这个礼仪是从杀鸡开始的。客人进门,落座,茶过三巡,到了用餐时间。主人会问客人,今天杀只鸡吃吧,家里有好几只大公鸡,天天吃玉米杂粮的,还不下蛋,今天您远道而来,正好帮我解决此案。
世故的客人会连忙推让,别客气,别客气,我坐一会儿就回去,家里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久做。主人又说,在哪儿都要吃饭,事情再忙,饭还是要吃的啊。
客人这时觉出主人的口吻有所变化,由劝吃鸡变成了劝吃饭,于是也就借坡下驴,装作不得已的样子说,那也行,就是简单一点儿吧。
这个过程,叫做[杀鸡问客]。主人问客人,我们杀只公鸡吃吧。主人表面上三番五次热烈地欢迎,作势杀鸡,其实半步也没挪动,根本没有捉鸡的行动。客人还配合主人热情腾腾地推让,成就一个好客与谦让的知礼场面。
红袖诸孽也吃鸡,也杀鸡,他们与[杀鸡问客]之仪又有不同。[杀鸡问客]虽然虚情假意,可那毕竟是在招待客人吃饭之前。红袖诸孽杀鸡,却在客人走了之后。最近诗会的佳客静山岚归省诗会,暂别红袖。红袖诸孽举办隆重的送别仪式,杀鸡送别。可是他们杀鸡,是在客人走了之后。
只见红袖诸孽追着一只鸡,满天涯转,这鸡一会儿窜上高树端,一会儿飞下墙头,一会儿从门缝里夺身出逃……一只公鸡竟然累得掉下一个蛋来。最后那只鸡总算明白了,哦,红袖诸孽不是要杀鸡,真正目的不过是弄得鸡飞蛋落,弄出大大的动静来,让四邻知道,让已然告别千里之外的客人知道,他们待客多么热情腾腾,热得鸡毛都汗湿透了,热得鸡腿都抽筋打扭了,热得红袖诸孽都打鸡血了。
这只鸡一旦发现了红袖诸孽的待客之道,不惊不怒,不急不躁,不卑不亢,盘腿坐在餐桌旁边的主坐上,扇乎扇乎翅膀,嘬起嘴巴,一动不动,一言不言。
红袖诸孽呆若木鸡,死气沉沉。幸亏花叶子口才好,反应也快,立马模仿公鸡叫,咕咕咕……咯——,小青蛙也随后反应过来,马上咕咕咕……噶,……动静又终于大起来,千里之外的静山岚以为红袖诸孽仍在捉鸡,心想,真真替他们捉鸡啊,这手脚连只鸡都逮不住,腿无捉鸡之速度,手无缚鸡之力气,却偏偏每个人都自诩是千夫长万人敌。
……古有坐井观天之蛙,你们如今是闭门捉鸡之流耳。
请一定要善待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