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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别人口中的你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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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别人口中的你吗?(转载)

林笑公子
1楼
九十年代的老怪年三十,未婚,是村里特殊的存在。
早年的老怪靠回收废酒瓶为生,生活窘迫,因一次小村霸的恶作剧老怪瘸了一条腿,落下终身遗憾,年仅十岁的小村霸不过讨了一顿打。
这事的发生再次让老怪引起村里人的怜悯,并讨到一份仓库管理员的工作。有了正经工作的老怪终于可以不用蹬着一辆三轮车风里来雨里去地讨生活。对外面世界缺少抵御能力的老怪很快跟着三名青年学会了喝酒,赌博,不知何时,老怪竟帮着他们偷盗仓库的货品。
很快,事发了,两名青年被抓,一名潜逃,老怪居然安然无事,但也丢了工作。从此老怪收拾行李,第一次走出村子,到外面谋生。
老怪走后村里关于他的谣言不断,因为行窃事件,老怪从众人怜悯变成众人非议。
老怪再次引起村里的注意是一年后那位潜逃的青年往他家送去有毒的面包,误杀了他的母亲。
这次,白事喜事一起来,原因是老怪带回了一个怀了孕的女子。
关于老怪的传言还在,起先有人说,见到老怪的媳妇在村口和别的男人私会,再后来则怀疑腹中的孩子。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流言传到老怪耳里,他打跑了未婚的媳妇,只是这位媳妇临走还卷走了他大半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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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2楼
第一章:小四合
我生在南方,小时住在小四合里。院的门口是一条细长曲折的石铺路,多数人家的石头房沿路而建,那是横向的建筑格局。院正门进去是一处偌大的天井,天井正对着的是客厅,客厅两边各有一扇偏门,迈过几公分高的门槛便能看见用红砖铺陈着的地板,两边各有三间房间。
我家三间,陈婆三间,公平得很。
住在我家对门的陈婆是位孤寡老人,父亲说,她是有儿女的,只是不住在一起。那时我觉得这是怪事,可比起一人,这都不算怪了。
那人叫“老怪”,为什么叫“老怪”,我也不知道,反正村里人都这样喊。
打记事起我就知道这人,他总蹬着一辆三轮车街头巷尾地跑,偶尔他也来我家,但我总躲得远远的,并没有过多接触。
有日,学校请了提线木偶来表演,村里大半的人都瞧去了,我又见到老怪了。
那是九十年代,我上幼稚园大班,幼稚园和小学在一个校园里,并非封闭式管理,村里热闹喜庆的事定是要发生在学校的,比如请戏班子唱戏。
那时,多数人未走出村子,也鲜少有外乡人进来。
我和阿玲被挤到人群之外,回头间,我看见老怪惦着脚不停地往里头张望,他很矮,看上去很滑稽,他的身上有一股子酸味,手上拿着一把称。
阿玲把我拉开,嫌弃道:“离他远点。”
我问:“为什么?”
阿玲说:“他都三十岁了还没娶老婆。”
我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阿玲出生在教师家庭,父母在隔壁村教书,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阿玲大我两岁,懂的比我多,她会背很多古诗词还能弹琴,我对她很是崇拜。
放学后父亲接我回家,我很欢喜,缠着他要抱抱,经过祠堂时却见灯火通明,不禁好奇。
“这里的门怎么开了?”
我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我听说里面有绿色的大蜘蛛,专咬人。
“老怪的母亲要走了。”
“走去哪?”父亲不言,我继续问,“是出去玩吗?今天学校请提线木偶来表演,我还瞧见他呢。”
“你还小,你不懂。”
父亲背起我快速地从祠堂门口经过,我趴在父亲背上,稍稍一回头就看见老怪走出祠堂。
“爸爸,那人是住在那里面吗?”
“谁?”
父亲回头,而我们已走过转角,身后是漆黑空落的一片。这样的夜,冷静寂静。
晚饭后,阿玲来找我玩,我们站在天井里玩弄陈婆种在花盆里的花草。
“我今天看到绿蜘蛛的房子开了。”
那时我管祠堂叫“绿蜘蛛”。
“我知道。”
“你也看到啦?”
“不是,我听说的。老怪的母亲快走了。”
“快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快走了。”
“走去哪呢?”
“绿蜘蛛的房子里面。”
“他们家住里面吗?”
“不是,老怪背她进去的。”
我更加疑惑,追问,“为什么?”
“我刚回答过你了。”
“好吧。”
我想不明白也不问了。
第二天我草草喝完花生汤,背上书包就去上学,经过祠堂时又见到老怪,此时他正在提着一个编织袋蹲在垃圾桶旁边捡瓶子。老怪抬头见我正在看他,居然点头对我笑了笑,而我像受了惊吓一般,落荒而逃。
祠堂的门开了五天,而我每天都能看到老怪。
直到第六天我放学回来,经过祠堂门口时,见到一位干弱的小脚老人,佝偻着,颤巍巍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没有任何支撑物。我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很快,我看到老怪跟了出来。
两个小矮人,一前一后地走。
不知过了多久,我撒腿跑回家,见到母亲便扑上去。
“我刚看到有人从绿蜘蛛的房子里面出来。”
“什么绿蜘蛛的房子?”
“就是前段时间开着的。”
“哦。那是老怪的母亲,没什么的。”
“她不走了吗?”
“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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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3楼
第二章: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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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4楼
第二章:酒瓶
由于我的父母在镇上工作,所以他们时常把我寄养在老友家里,一日三餐管饱,天黑后接我回家。
当然,这不是常态。
长了一岁后,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独立了,父亲便把看家护院的重担放在我身上,变卖后院杂物间的废纸品和酒瓶也成了我的工作。
对此我乐之不疲,常常拎着一串钥匙,挂上铃铛,走街串巷闹得整个胡同叮铃铃的响。
我第一次和老怪说话是一个下午,我正搬着把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老怪蹬着三轮车吆喝道:“酒干倘卖无。”
我上前挥挥手,学着大人的模样老气秋横道:“我这有,我这有。”
老怪一愣,随即停了下来。
“哎呀,阿妹。”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来过你家几次的呀。”
“哦。”我抓了抓后脑勺,“想起来了,你经常从我家里拿东西走。”
老怪的脸一红一白,方才的笑容还挂着,停顿了几秒后,他问,“你家有酒瓶子卖?”
我点头把老怪引进家门,走到后院,从储藏间拉出一袋塑料瓶。
“就这袋。”
老怪抻长了脖子,往储藏间多看了两眼,问:“还有吗?”
我没好气地说,“没有了。”
老怪不死心,又多瞅了两眼,就让他瞅见一小捆纸皮。
“这些一并卖了吧。”
因为父亲有交代,我不敢违背,赶忙摇头,故作神气地说:“这些不能卖,你就这些瓶子跟我说下多少钱。还有,你不能骗我,这些我爸妈可是算好了交给我的,少一毛钱他们都会知道的!”
“阿妹放心,我不会诓你的。”
“量你也不敢。”
老怪笑呵呵地点头,细数散在地上的瓶子后挨个装回编织袋里,走到天井时,陈婆正端着比她脸还大的碗端坐在石桌旁吃饭,她的面前摆着两盘菜,其中一盘是恒古不变的酱菜。
我不知她吃的是中饭还是晚饭。
“老怪啊。”
陈婆一边咀嚼一边说话,米粒兑口水,顺着下唇流了下来。
“欸。”
老怪提着编织袋迎了上去,陈婆用手胡乱地把下巴一擦,头也不抬,只见她的筷子哆嗦着落在酱菜里,试了几次都没夹起来,最后恼羞成怒地用筷子敲打着碗。
“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
“还不错。”
“嗯,她这次进去住了几天,老天没收她,看来是命大,你呢……”
陈婆送了一口稀饭到嘴里,用力嚼着,下巴一张一合,我在一旁看着,真怕它会掉下来。
“你啊,应该顾好你妈妈,该买肉买肉,该买水果买水果,不要省着。”
“嗯,我知道。”
“你呢,也不用担心,我们村里所有的瓶瓶罐罐,所有的纸皮全是你在收,别人抢不走的,所以……”
陈婆又停了下来,我不喜欢和她说话就是因为她总这样,一边吃饭一边讲话,往往一句话要断断续续接上几次才能说完。
“你也别再跑隔壁村去,特别是人家在那办丧事,你提着米袋等在那又是几个意思?”
“我在远处看着,并没打搅到人家。”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你这样是不行的。”
老怪悻悻地“哦”了一声。
“你别怪我说话直接,我是关心你才说你,都为你好的。”
“不会不会。”
老怪摆摆手,陈婆欣慰地点点头,一双筷子又落到酱菜上了。
“去吧,过两天我再叫你来收瓶子。”
“好嘞。”
老怪提着编织袋退到我身边,见到我笑了一笑,神情有些发窘。
“阿妹,我走了。”
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回房间去了。
晚上父亲回来了,我将钱如数上交,他对着白炽灯数了两遍,我忙问,“怎么?不对?是不是老怪少给了?”
“不是。”
“那你干嘛一直数?”
“多了两块钱。”
“那有什么的,那人瞧着这么笨,肯定是算错了呗。”
母亲把钱接过去数了一遍,“确实是多了两块。”
“奇怪。”
“会不会是我们记错了?”
“不可能。”
那时我一天的零花钱不过一块钱,一个塑料瓶子是一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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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5楼
第三章:糖果
这周末,父亲把两块钱交给我,要我把纸皮卖掉的同时把钱退给老怪。父亲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这钱怕是老怪算错多给的,你今天叫他把家里的纸皮收了,随便把钱退给他。”
家里的大人走后,我如常搬了把小凳子蹲坐在门口,同村的小伟骑了辆比他个头还大的自行车经过,见我坐在门口便停了下来。
“阿妹,要不要去河边玩?”
我正想说“好”却听见老怪回收酒瓶、废纸皮的声音,想着父亲有交代,只好失落地回,“明天再去吧?”
“明天我约了别人了。”
“呜,那后天呢?”
“算了,我自己去了。”
小伟一跳一跳地踩着自行车走了,我见老怪靠近,招招手,说,“你过来,今天我有纸皮卖。”
老怪把三轮车停在院门口,拿了把称跟在我身后,笑道,“小丫头,现在你当家啦?”
我不理他,带着他走到杂物间,推开门,老怪从我身边走过。他身上有一股子的酸味,像是那种衣服没完全晒干就穿在身上的味道,很重。我忍不住捂住鼻子,站得远远地看着他把纸皮用绳子捆好挂杆秤上,秤锤来回爬了几下后,他开始掏钱。
老怪的钱藏在一只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袜子里面,摸出来叮铃铃地响,我能看到的是几张比较显眼的纸币,币值在一毛到五毛之间,当然,也有一块的,两块的,不多。老怪数了好些零零碎碎的硬币给我,末了,我见他把钱放进上衣的内袋里并用别针小心地扣起来。
“你给我纸币,我不想要硬币。”
老怪有些为难,“纸币不多呢。”
“我明明瞧见有的。”
“那……我换给你吧。”
“算了,你这次不要再算错了。”
说罢,我递了两块钱给他,老怪看了我一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我家里人说了,这是你上次回收瓶子多给的钱。”
“你爸爸每次卖瓶子都是数好的啊。”
“当然,所以你别想着讹我。”
老怪一笑,没接。
“不会,这两块钱你也不用给了,当是给你买零食吃。”
“那可不行,我爸妈说了,不能乱收别人的钱。”
“没事的,你一小朋友,两块钱不算多的。”
我想,他不了解小朋友。我一小朋友,两块钱可算多的,可以买很多零食的。
“这要让我家里人知道,是要挨骂的。”
我坚持不收。
老怪又说:“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你确定不会说?”
“确定,我可以跟你拉勾。”
“拉勾就算了,你的手那么脏。”
老怪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默默地藏到身后。突然,他从兜里摸出一把糖递到我面前,我没敢收。老怪似乎看出我的担心,剥掉糖衣把糖果含在嘴里面。
“你看,我都吃了,没问题的。”
我等老怪把糖果咽下去,确定他人没事后才勉强把钱和糖一块收了。
晚上父亲回来了,他见到桌上的糖果问我哪里来的,我老实交代,老怪给的。母亲听后立即把糖果扫走,父亲问:“你吃没吃?”
我心虚地摇摇头。
母亲站在灯下把糖果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怎么样,过期没?”
“没过期。”
“什么时候生产的?”
“还一个礼拜就过期了。”
于是老怪给的那把糖果全部被扔进垃圾桶了,父亲用一张报纸把它们盖住,我也得了一顿教训。
“以后老怪给的东西不要乱收。”
“知道了。”
“那两块钱还给老怪了吗?”
“还,还了。”
庆幸父亲没有追问下去。
那日后,我牢记,老怪给的零食不能收,就算勉强接过来也不能吃,要等家里人检查。
后来有一天,老怪上陈婆家收塑料瓶,临走前给了我一把小零食,有糖果,小饼干。我把手搭在背后不肯收,老怪当着我的面吃了一块饼干。
“可以吃的,阿妹。”
我摇摇头,还是不肯收。
“你别给我了,我不会收的。”
“为什么?”
“因为我家里人说了,你的东西不能吃。”
方才还笑盈盈的一张脸突然僵了下来,腾在半空的手抖了一下,一颗糖掉了下来。老怪牵强地对我笑笑,迟钝地把糖果放回口袋里,蹲下身把掉在地上的糖果拾了起来。
“我知道了,阿妹再见啊。”
“哼……”
晚上父亲回来了,我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希望能讨一句夸奖,不想挨了一顿教训。
母亲说:“小孩子以后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
那时我想了一晚上,我说错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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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6楼
第四章:新面孔
时间过了两月有余,村里来了张新面孔,和老怪一样,也是回收废纸皮和酒瓶的,不同的是人家在车头装了一个喇叭,稍稍抬抬嘴皮子就能喊得全村人都知道。字句清晰还响亮,老怪和他一比就落后了。
我对新鲜事物有很强的好奇心,恰巧这是个小寒假,于是乎,我总蹲在家门口等着大喇叭经过,一心就想把那喇叭拆了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构。
这天终于让我等到了,陈婆叫住他。
“你这瓶子多少钱一个?”
“一毛。”
“哦。”陈婆盯着空荡荡的三轮车,话锋一转,“你哪里人?”
“隔壁村的。”
“隔壁村的怎么跑我们村来了?”
“做生意嘛!哪有钱就去哪?”
“你这算哪门子生意?”
那人脸一红,可能有些始料未及吧,竟不知如何答话,我盯着车头的大喇叭,问,“叔叔,你刚是对着这个喇叭说话,声音就这么大吗?”
“对啊,小朋友。”
“可以给我看看吗?”
“阿妹!”
我话刚落就被陈婆打断了,那人从车头拿了喇叭想递给我,我把手藏在身后,不敢接,气氛尴尬了小一阵。
“我家没瓶子收,你还是走吧。”
还是陈婆先开了口,那人悻悻地收回手,把喇叭郑重地挂在车头,骑上三轮车走了。
“你家不是有一米袋的瓶子吗?”
“那是给老怪收的。”
“为什么给老怪不给他?”
“老怪多可怜啊。”
“为什么说老怪可怜?”
“反正以后你家的瓶子都给老怪收就是了。”
“那别人家呢?”
“别人家也一样。”
想来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可怜”和“老怪”连在一起。
当晚,父亲特地叮嘱我,他说,“如果有大喇叭要来回收杂物间的东西,一律不能给,只能给老怪收。”
我人微言轻,大人说什么就什么了。
后来有一天,老怪上我家收旧瓶子时,我憋不住一肚子的好奇,问,“为什么我家大人叮嘱我只能把瓶子卖给你?”
“你听大人的总没错。”
“可找那个大喇叭也可以收啊。”
“村里别的人家可都找我呢。”
“你凭什么这样说?”
老怪突然挺直了腰杆子,自信满满道,“凭他比不过我。”
“可他车头有个会说话的喇叭,你没有。”
“阿妹……”老怪把数好的瓶子往旁边一放,从内袋里摸出装钱的袜子,仔细数了数递给我,“这是今天卖东西的钱。”
我接过钱,老怪却把袜子里的硬币往手上抖了抖,又数出几枚硬币。
“阿妹,这是给你买零食的,你可以不用交给家里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上回他没收回那两块钱我就忐忑不安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不能收。”
“没关系的,给你买糖吃的。以后大喇叭要想来你家,你别让他进就是了。”
“我没让他进啊,陈婆也不答应。”
“那就对了,乖乖,把钱收了。”
“不能收。”
“我不会跟你爸爸说的。”
我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光芒的硬币不断被鼓动,最后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老怪手心接过硬币时,我还特意躲避,尽量不去碰到他的手。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放心吧。”
老怪提着满满一袋的瓶子走了,我心满意足的揣着硬币想去小卖部买零食吃,经过天井时却见陈婆在打理她的花花草草。
“阿妹。”
“嗯?”
“别以为我不知道。”
“嗯?”
“我会跟你爸爸说的。”
“说什么?”
“你说呢?”
有时候很讨厌大人就是这个原因,我明明不知道原因他还非得让你猜。
罢了,不说就不说。
当晚我收受好处的事居然让父亲知道了,为此我挨一顿饿,吃一顿棍子,面壁思过了一晚上才见消停。
好日子还没开始就遭了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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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7楼
第五章:冷水
我把这事告诉了阿玲,阿玲听后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解地问,“老怪不会是在讨好你吧?”
“什么是讨好我?”
“他是不是叫你不要把纸品酒干卖给别人。”
“是啊。”
“他就是在收买你。”
“不太明白。”
“他多给你钱就是告诉你,以后你不能把它们卖给别人。”
“可我当时不想收的啊。”
“可他还是逼着你收了啊。”
“这人好讨厌。”
“是啊!我也很讨厌他,但他每次见到我都笑嘻嘻的。但是,我是不会跟他说一句话的。”
“为什么?”
“我听说他身上有怪毛病,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娶不到老婆?再说了,跟他说话要是被同学看到那是很丢人会被笑话的。”阿玲眨了眨眼睛,又说:“说不准这事就是老怪跟你爸妈告的状。”
“他说他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他的话能信?要不是他说的,你爸爸怎么会知道?”
我低头沉思。好像是,阿玲说的话找不到破绽呢。
“你刚说老怪有什么怪毛病?”
“我听说,他有次居然从喉咙里咳出一条蛇,活的蛇哦!”
“是真的吗?”
“当然,好多人瞧见,小伟,他都有见到。”
“呜……”
“你不是喜欢和小伟一起玩吗?要让他看到你和老怪说话,他就不理你了。”
“嗯!”我用力点头,暗暗下了决心,“我以后一定不和他说话,加倍讨厌他。”
“就这事,我觉得他专害小孩。”
那之后,我暗下决定,下回一定叫大喇叭来家里回收废品。
只是我失算了,逼近年关,父亲母亲都放年假了,我被架空成了一闲人,对于大喇叭,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从未正式打过照面。
后来,老怪又上我家收过一次收废品,这次是父亲接手的,关于钱,我没听他说多了或少了。
快年三十了,这天傍晚忽然下了大雨。
南方的天气不算太冷,但沿海,风大,感觉湿气都往骨子里钻。我窝在父亲房里看西游记,那时我家的电视机是放在大人的房里的。这时,我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父亲的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小老儿。
是老怪。
父亲本就长得高高壮壮,老怪跟在他身后几乎被完全挡住,只勉强看到半个身体。那场面实在有点滑稽,他就像一个小丑。
“阿妹,你去倒杯水来。”
我佯装没听到,故意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
“哎呀,看西游记呢。”老怪说着走我身边来,“这演的是三打白骨精是不是?”
真是搞笑,没看过就不要乱说,居然把红孩儿说成白骨精。
“阿妹!”
父亲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我这才撅着嘴巴慢吞吞地走到厨房倒了一杯凉开水,心不甘情不愿地往桌上一放,顿时溢出大半。
“叫你倒开水,你怎么倒一杯冷水回来?”
“不碍事,不碍事。”老怪急忙抢过话,“冷水一样可以喝。”
“那怎么行,大冬天的。”
“对我来说没差。”
父亲横眉竖眼地瞪我,老怪连忙拿起桌上的凉水,一骨碌喝完。
“阿妹别忙活了。”老怪说着看向父亲,“别为难阿妹了,一杯水而已。”
父亲惭愧地低头,道,“丢人了,平时忙工作,疏于管教了。”
“没事,阿妹可是个乖孩子。”老怪说罢看我,“阿妹,你不是看西游记吗?赶紧坐下来,三打白骨精这出可精彩呢。”
只是我一点情面都不给,直接反驳,“哼,连白骨精是哪个都不知道,丢人,我才不和你一起看呢。”
父亲听闻呵斥道,“越长大越不像话了是不是?”
“他肯定没看过西游记才在这乱说。”
老怪脸一红,略显尴尬地搓了搓手背。
“你看过你了不起,是不是?”
我看情势不对赶忙跑开,父亲起身要追,老怪急忙把他拉住。
“别打别打,孩子还小。”
“不小了,再不收拾以后就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站得远远的,对着老怪囔囔,“没看过西游记,丢人。”
老怪一愣,局促地低下头,只是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父亲的袖口。
当时我想,没看过就没看过,干嘛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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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公子
8楼
第六章:大闸蟹
母亲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我在一旁边看边偷吃。
“晚饭好了,你去里屋叫吃饭了。”
“老怪走了吗?”
“我怎么知道?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母亲说完我蹑手蹑脚地往父亲房里看去,老怪居然还在。
“老怪怎么还不走?”
回到厨房我愤愤地问,母亲则笑道,“那你去喊他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什么?”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还要留他吃饭?”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反正他在我就不吃。”
“你怎么回事?”母亲瞪了我一眼,“你怎么越大越不像话?”
我的执拗劲来了,“反正他在,我就不吃饭。”
“那你就饿着吧。”
母亲说着端了饭菜往客厅去,我闻着饭香饿得直咽口水,十分憋屈地蹲坐在厨房的地板上,隔着一米远的,我还能听到老怪说话的声音。
“老怪,留下来吃个饭吧。”
果然是母亲的声音。
“啊?你们要开饭了?”
“对啊,外面下着雨呢,你吃完再走吧。”
“咦?你家阿妹呢?”
“不管她,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还是母亲的声音,我听后气得浑身难受,从来母亲都比父亲疼我些,今日听她这样一说,我怀疑她没那么看中我了。
“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家吃吧,万一我这一车的纸皮被淋湿了,那可就没钱赚了。”
“大过年的你应该在家休息两天,不要再出来奔走了。”
“停不下来啊,我比不得你们。”
“话不能这样说,钱是赚不完的,该休息还是得休息,何况现在大家都放着假。”
“就是现在大家都放着假,我更应该勤快点。”
“哪需你勤快,全村的废品纸皮不都你在收,隔壁村的那个,愣是被排挤走,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呵呵……”我听到老怪笑了一声,然后是有些小得意的声音,“他肯定比不过我的啊,他当时来的时候我就赌,他肯定坚持不到一个月,你瞧……”
父亲的屋里安静了下来,母亲走了出来,从我身边经过时,我连忙拉住她的裤脚。
“老怪怎么还不走?”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哪有赶人走的道理?”
“他自己说的啊,他要走的。”
可能是我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打破了里屋的沉默,很快我听到老怪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先走了。”
“吃完再走吧,碗筷都准备好了。”
父亲仍在挽留,老怪坚持,“真不了。”
“不差一副碗筷。”
“不了,你们吃。”
“那这样,这两只煮熟的大闸蟹你带回家去。”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容易大家都知道的,拿着。”
“这不行……”
“快收下,当是给你老妈补补身体。”
一阵推诿后,老怪收下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闻到空气中的蟹香,心里相当不舍。
讨厌的老怪。
我在心里把他骂了一遍。
老怪从父亲屋里出来了,他手里果然提着两只大闸蟹,见到我眯着眼对我一笑。
“阿妹,我走了啊,赶紧去吃饭了。”
我不搭理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摇摇晃晃的大闸蟹,心里更加愤恨。
也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才买几只,老怪一下子就拧走两只。
“阿妹,新年快乐啊。”
我还是不理他,别过脸去。
黑漆漆的天,雨一直下,完全没有消停的意思,白茫茫的雨雾中,老怪的三轮车就停在正门口,上面盖着一块军绿色的雨布,我看到两只用尼龙绳捆起来的大闸蟹挂在车头一摇一晃,老怪在雨中艰难地蹬着三轮车。
他没有穿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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