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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蝶》:罪案推理,多重叙述视角,多重反转,意想不到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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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蝶》:罪案推理,多重叙述视角,多重反转,意想不到的结局

霜冷霖华
1楼
一楼给涯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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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楼
前 言
监狱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了,胡煜从铁门内走了出来,杲杲春阳晃得他眼睛一阵痛,他本能地闭了下眼,闭眼的同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铁门内一个狱警鞠了一躬。随后铁门 “砰”地一声关上了。
胡煜对着灿烂阳光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全身有种身轻如燕的畅意。他深深吸了一口十七年未吸过的自由空气,又重重吐出,在一吸一吐之间,仿佛十七年的囚牢岁月倾刻间化作了历史尘烟。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监狱,仲春明媚的阳光雨雾一样映照在高高的围墙上,高大的墙垛在阳光中显得既古旧又庄严。他朝这个待了十七年的地方挥了挥手,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拎着一个袋子懒散散地走在郊外的乡村公路上,络绎不绝的汽车一辆接一辆从身边驶过,聒噪的引擎声和喇叭声随着听觉延伸,一直抵达目光的最远处,远处是绵绵不绝又郁郁葱葱的丘陵,和丘陵下一望无垠的田野,它们在阳光下安静的像个睡着的婴儿。已是仲春时节,田野此前的灰黄被一片广袤的盎然绿色取代。因为春阳温暖,那片翠绿给春日的田野增添了勃勃生机。几位农人正在明媚的阳光下劳作,不知是施肥还是在播种,神态舒缓而惬意。牛儿摇着牛铃从旁缓步而过,牛铃悠扬的声音和着飞鸟掠过天际留下的啁啾,让这幅层次分明的春景图显得更加优美而生动。
望着这幅春意盎然的画面,胡煜有种想哭的冲动。
袋子里装着十七年前入狱时的随身物品,有一个打火机、一部浅绿色诺基亚手机、一个黑色钱夹、半包香烟。这些物件穿越十七年的时光来到面前,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手机早已没电,打火机也坏了,香烟霉烂成臭,钱夹里一百多块的钞票倒是能用,但也脆如墙灰,仿佛用点力就会扯烂掉。
望着这些东西,胡煜苦笑起来。
一辆出租车停在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司机伸出头来,问他是不是要进城。
胡煜点了点头,上了车。
出租车上一个装在前台上的奇怪图标引起了他的好奇,问司机道:“师傅,这是啥玩意?”
司机像打量怪物一样扫了他一眼,说:“二维码啊,待会付车费,支付宝、微信扫一扫就可以。”
“支付宝?微信?”胡煜既迟疑又惊异,“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
“不是吧,都2019年了,你第一次听说支付宝和微信?外星来的?”司机笑了起来,笑声是鄙夷的。
“我……才从里面出来。”胡煜弱弱吁了口气。
“里面?哪个里面?”
“牢里。”
司机吃了一惊,再次惊讶地扫了一眼胡煜,目光里开始带点恐惧了。
这缕恐惧没逃到胡煜的眼睛,他暗暗笑了起来,安慰起司机,“甭怕,坐过牢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司机连忙点头“嗯嗯”了两声,不再多言什么,专心致志地开车,过了一会又像想起什么问了一句:“兄弟,你要去哪里?”
“汉州公安局。”胡煜望着窗外疾逝而过的风景,淡淡说了句。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驶进了汉州城,成片成片的楼宇在眼前一一展开,光怪陆离的街景犹如梦中的情景迎面扑来。胡煜的心底翻江倒海感慨万端:十几年不见,汉州城完全变了样。
出租车在公安局门口停下了,最后的八块零钱司机都没要,一脚油门急驶而走。胡煜笑了笑,随后站在公安局大门口发起懵来。十七年前那栋破旧的七层小楼完全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高耸巍峨的大楼,大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片蓝晃晃的光,虚幽幽的,看上去极不真实。
胡煜走向大门口处的岗亭,对一个年轻门卫鞠躬、点头,谦逊地问:“同志,请问一下,涂芊芊涂警官在吗?”
“涂警官?”年轻门卫想了想,摇了摇头,“你干吗的?”
“我……”胡煜顿了顿,“我是她朋友,跟她好多年没见了,想见见她。”
年轻门卫想了想,朝门卫室叫了一声,“老曹,你出来一下。”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制服五十岁上下的协警走了出来。
“咱们局里有一个叫什么涂……什么的警察吗?”
“是涂芊芊。糊涂的涂,芊细的芊。”胡煜连忙说。
“涂芊芊?”中年协警想了想,突然说道:“涂芊芊,好像有这么个人,但十几年前就辞职了。”
“辞职了?”胡煜一时惊讶,“那……那您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工作去了吗?”
“这谁知道。”
胡煜不好再问什么了,向二人鞠躬点头致谢,转身离开了。
中年协警盯着胡煜的背影若有所思,“咦,这人好像在哪见过,”想了想,又自言自语,“有点像沈宏伟的徒弟。”
“沈宏伟又是谁?”
“哦,以前局里刑警队队长。都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
“那这人也是警察?”年轻门卫有点惊讶地望着胡煜的背影。
二人的谈话随着春天的凉风追着胡煜小跑了一会,他是听见了的,听见之后便暗暗叹了口气,既无风雨也无晴。他在喧嚣的大街踯躅而行,擦身而过的人流鱼群一样在身边不停游过,长年监狱单调又整蚀的生活让他面对这种喧闹环境极不适应,甚至有点恐惧。后来他决定去红光机械厂看看。
尽管心里已有所准备,但到了十里桥,还是被天翻地覆的情景惊呆了,目光所及,全是拔地而起一栋接一栋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又气势恢弘,一样的玻璃幕墙,一样虚幽幽的不真实。原先红砖绿瓦的机械厂彻底不见踪影,高大的烟囱和一草一木仿佛都成了历史的记忆。
胡煜以为自己找错了地,他不放心地走到街旁边的报刊亭买了一瓶水,跟老板聊了起来,问这里以前的红光机械厂怎么不见了?
“红光机械厂?那是哪辈子的老黄历了。”老板是个老头,打量了胡煜一眼,眼神突然凝固了,随而惊叫起来,“你是……胡煜?阿煜?”
胡煜也吃了一惊,打量起老头,认出来了,是以前机械厂保卫科的同事大刘。“大刘,是你!”胡煜又惊又喜。大刘从报刊亭里连忙蹿出来,惊讶地打量着胡煜,然后老泪纵横,“十七年了,阿煜,当年的事,哎,你做得……”之后又拍拍胡煜的肩膀,感慨万端地说,“算了不提了,出来就好,出来就好。你不过四十岁,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胡煜笑了笑,一种历经沧桑的笑,有种往事不再提的意味。“机械厂都拆了吗?”他指着旁边的高楼大厦问道。
大刘叹口气说,“当年你犯下那件事后,厂子苟延残喘了一段时间,后来被一家财团收购了,是家港资,天骄集团。又过两年,城市大搞建设,厂子整体搬到西郊去了,这里原先的地皮就开发做了房地产。”
“天骄集团?”胡煜听着有些发愣。
“是啊,整体来说新东家还不错,机械厂继续在生产,每年订单也多,工人的福利待遇都还不错。我是前年退休的,在家闲着没事,就在这开了一个报刊亭。”
胡煜一时默然不语,随后问道:“天骄集团负责人是香港人吗?”
“这个不太清楚,反正汉州这边的负责人是个女的。对了,就是以前那个涂警官,以前经常来厂里找你的。”
“涂芊芊?”胡煜更错愕了。
“对,对,就是她。”
胡煜不说话了。有人来买饮料,大刘忙活去了。胡煜不想打扰他,告别后就走了。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茫茫然又来到了大厦楼下,他迎着春天的阳光望向大厦,大厦半腰上“天骄集团”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又张牙舞爪。他感受到一种强势的威压,让他有种低入尘埃的渺小感,这种感觉让他既难受又沮丧。
后来他摇了摇头,抬腿离开。
一辆豪华轿车停在了楼下,前门开了,一个秘书模样的女孩下了车,匆匆走到后门,躬着身子拉开了车门,一只手放在车门顶部,样子恭敬又谦逊。后座下来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紫色高档风衣,戴着墨镜,头发高高盘起,看上去雍容又华贵。女人正准备走进大厦,突然,她停住了脚步,朝正在远去的胡煜望去,她显然吃了一惊,连忙取下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她拔腿朝胡煜追了上去,后面跟着的男司机和女秘书都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女人跑近胡煜,冲着胡煜的后背叫了一声,“阿煜——”声音有点颤抖,像风中摇曳的百合。
胡煜听到喊声愣了一下,转过了身子。看到女人后,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女人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随后放声大哭,不着一语,就只是哭,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惊天动地。胡煜的身子僵硬如铁,两只手尴尬地擎在半空,抱不是不抱也不是。女秘书和男司机惊讶地望着女人,面面相觑。从旁而过的行人也被这场景吸引住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芊芊,别哭了,我肚子饿了,快请我吃饭。”胡煜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柔声说。
女人终于止住了哭声,擦拭眼泪,“好,我请你吃鲍鱼鱼翅,吃最好的山珍海味。”
“不用不用,”胡煜连忙说,“我就想吃碗咱们汉州的砂锅面,好多年没吃了,很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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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3楼
一爿小店里,胡煜热火朝天地对付着砂锅面,旁边是两锅已经吃光的空沙锅。由于吃得热火朝天,额头上全是沁出的热汗。
涂芊芊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时拿出纸巾体贴地为他擦去头上的汗。“跟以前相比,你倒是白了些,胖了些。上次去看你,你不是说下半年才出来么?”
“表现好,减刑了。”胡煜趁着吃面的空隙回了一句,“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还没变?都老了。”涂芊芊嫣然一笑。
“这么说你现在是天骄集团的老板?”
“什么老板,就一打工的,集团是港资企业,老板是香港的。”
“当年怎么辞职不当警察了呢?以前你去探监,可从没提过你辞职的事,每次去还穿着警服,我以为你一直在当警察。”
“哎,当年发生那个事,我哪还干得了?一上班就会想起你,当然,还有老沈。之所以每次去看你还穿警服,是想让别人知道,你还有个警察朋友,里面的人也不敢欺负你。”说到这,涂芊芊伸出白净的手握住了胡煜的一只手。
胡煜不说话了,只是呼拉拉地吃着面。
吃完饭,涂芊芊带着胡煜来到她的豪华别墅,这种带有露天游泳池、网球场的豪华别墅胡煜只在美国电影里看过,如今身临其境,他惊得目瞪口呆。这栋别墅有三层,每层装修得富丽堂皇犹如宫殿,尤其是那个超大的卧室,若不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孔雀蝶”图画,他还以为这是哪个王妃的后宫宫闱。
“芊芊,你这房子也太穷奢极欲了吧。”胡煜张着嘴巴犹如身处梦境。
“不是我的房子,是我们的房子。”涂芊芊抱过胡煜,对着他有些干燥的嘴唇就吻了下去,吻得激烈吻得惊心动魄,最后,胡煜都喘不过气来了。他只得用力推开她,说:“不是,你怎么比我还饥渴?”
“人家想你嘛。”涂芊芊将头靠在胡煜的肩膀上,娇羞如少女。
胡煜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巨大的“孔雀蝶”上,蝶身通红如血,翅膀黄绿相间,翅膀上两只巨大的眼睛炯炯有光,宛如天仙之眼。“怎么弄了那么大一幅?”
“请一个著名画家画的,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涂芊芊说。后来她拍拍胡煜的屁股说,“赶紧去洗澡,待会好好犒劳你。我也去换衣服。”说罢,在胡煜脸上亲了一口,朝卧室里面的房间走去了。
胡煜明白“犒劳”的意思,笑了笑。
洗完澡,他裹着浴巾出来了,芊芊还在内室。他再次打量起那幅孔雀蝶的画作,眼里腾起了一层雾,迷迷蒙蒙的,千头万绪犹如日月星辰在心头冉冉升起,恍惚中,眼前出现了一个风华绝代、头戴凤冠、身着桃红色百裥裙的女子,女子秋波流转、顾盼生辉,流曳的全是千娇百媚。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芊身婀娜,微步凌波,同时又轻启朱唇,清唱起来——
梁哥哥,我想你,三餐茶饭无滋味。
梁哥哥,我想你,拿起针来线忘记。
梁哥哥啊,我想你,懒对菱花不梳洗。
梁哥哥,我想你,折叠扇儿难忘你。
……
清丽的越剧唱腔,吐词悠扬婉转,如莺啼燕啭。胡煜一时呆住了,脱口而唱:“贤妹妹,我想你,神思昏沉寝食废……”——不对不对,自己怎么唱起来了,这多少年没唱了,怎么回事这是?这时,女子抖了抖水袖,紧拽着自己的手,他感觉到了疼,对,是疼,不是做梦,不是梦游,不是二十多年前的越剧团,也不是十七年前的机械厂,是现在,是现在一间豪华卧室里,眼前的女子不是“那个人”,是她——涂芊芊!
“芊芊,你怎么……”
凤冠霞帔的涂芊芊掩嘴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刚才肯定是梦游了。——怎么样,我这身行头不错吧?刚才唱的也还行吧,这些年我一直学越剧,组建了越剧团,排演你们以前那个《孔雀蝶》。——阿煜,你要是能演梁山伯就好了,我来演祝英台……阿煜你怎么了……”
胡煜冷着脸没有说话,一张苍白的脸像是吹过一阵坟山阴风。突然,他一把扯掉芊芊头上的凤冠,扔在地上,随后又愤怒地扯掉她身上的百裥裙,百裥裙一扯,涂芊芊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洋葱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胡煜愣了一下,愤而朝门外走去。涂芊芊上前一把抱住他,泣声道,“对不起阿煜,我以为你会喜欢的……我错了。”
胡煜站住了,一股哀伤从心底直冲脑顶,后来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一把抱起芊芊,将她扔到了床上,然后粗鲁地压了上去……两行热泪从芊芊明亮的眸子里汩汩滚落,她发出了快乐而悲伤的呻吟:
“阿煜……老天……等这一天我整整等了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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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4楼

上篇 谜案
第一章 命 案
1
我与涂芊芊相识于2000年春寒料峭的初春,那年我刚满21岁,刚离开剧团到红光机械厂保卫科上班,一有闲暇便跟着过去曾是红光机械厂保卫科科长后来成为警察的干爹沈宏伟跑案发现场,那时涂芊芊是本市政法大学的大四学生,正在公安局实习,不过三个月后她去了美国留学。再见到她已是两年后的盛夏。
我记得2002年汉州的夏天一反过去江南城市的清凉,显得异常燥热。现在想来,气候异常,必是多事。自那年夏天开始,我就遭遇了许许多多的事,碰到了许许多多光怪离奇的案子,而我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我记得那天是7月8号,位于西郊的江边发生了一起命案,得知消息后,我立即从保卫科偷偷溜了出去。
我匆匆赶到江边时已经快黄昏了。一抹羞怯的晚霞在火红的天际间懒洋洋地游弋。江面上起伏着残阳透过云层投下的缕缕金光,粼粼潋滟、千闪万烁,像极了无数金鱼在水里跳跃。江滩边几丛芦苇在盛夏的热风中孤独地摇曳。由于正处于梅雨时节的江水汛期,梅雨绵延不绝地下了许多日,江里涨水了,原先倾斜的砂砾滩有一半浸没在水中,连接江岸的另一半石子滩此时被拉起警戒线。几个警察正将一具赤裸的尸体从江边的芦苇丛里拖到砂石滩上。
沈宏伟正站在江边默默抽着烟,透过袅袅升起的薄烟他在观察那具尸体。那是具女尸,由于被江水浸泡,全身如充气玩具似的肿胀着,身体应该被什么东西啃过,有些地方有肉,有些地方没有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脸部早已被啃烂,辨不清面目,原先鼻子嘴巴眼眶的位置如今是几个黑幽幽的窟窿。令人奇怪的是,女尸双手手掌自齐腕处被斩断不知去向。
一名身着警服的的女警朝沈宏伟走了过去,我定眼一看吃了一惊,这女警不是涂芊芊么?她回国了?身材高挑的涂芊芊在夏日夕照下英姿飒爽,她正向沈宏伟汇报情况:“尸体是被一个渔民发现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他驾着渔船从江上过,远远看见芦苇丛里一具白花花的东西,过去一看,才看清是具尸体,吓得不轻,然后就报了警。”
一股浓烈的恶臭伴随江风从尸体身上传了过来,涂芊芊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道:“这味儿够冲的!刚才从水里捞上来还没这么大味。”
沈宏伟倒也见怪不怪,神情依旧平静,他递给涂芊芊一张纸巾,让她捂住鼻子。
我就是这时连走带跑地赶过去的,由于走得急,差点被河滩上突出的石块绊倒,额头上也滚出了一层汗。涂芊芊看见我来,矜持地点点头,依旧是忧忧郁郁的样子,“你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国的?”我朝她璨然一笑。
“上个月。”她弯了下嘴角,像是表示微笑的样子。
“聊完没有?聊完了就干活。”一旁的沈宏伟黑着脸说了一句。
涂芊芊没说什么,扭过身子走开了,我连忙上前对沈宏伟恭敬地说;“沈叔,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您吩咐一声。”
“行了行了,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沈宏伟朝我挥了挥手,他后面的话语被江风吹散了,我也没听清,一股浓烈的尸体恶臭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熏得我像得了痢疾似的站立不安,最后终究没忍住,冲到江边,畅快又痛苦地呕吐起来。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沈宏伟摇了摇头,然后问涂芊芊:“那渔民现在在哪儿?”
“在那——”涂芊芊指了指岸边不远处一个正被警察作笔录的汉子说,然后朝汉子叫了声,招了招手,“师傅,你过来一下!”
那汉子听到叫声,连忙跑了过来。汉子皮肤黝黑,脑门光亮,身上弥漫着一股呛鼻的鱼腥味。还没等问话,他早已被尸体的恶臭熏得痛苦不堪,捂着鼻子,无法回答问题。涂芊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餐巾纸,示意他塞住鼻子。汉子照办,两团纸塞住鼻孔,样子看上去滑稽不已。
沈宏伟问他是不是每天要到江上打鱼,汉子回答,也不是每天,现在是汛期,打得少。
“最近一次开船路过这里是什么时候?”
汉子想了想,回答道:“一个礼拜前吧,应该是7月2号,我开船给老陈送鱼,老陈是鱼贩子。”
“那时没发现尸体?”
“没有。”
“2号?”听到沈宏伟沉吟了一下,“2号还没有下大雨吧?”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之后又抬眼在江边一阵睃视。江水浑浊,芦苇拂动,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茂密的芦苇丛里时隐时现,时不时发出几声含义不明的怪叫声。那怪叫声在暮色泛起的偏僻江边显得阴森而惊悚。
“领导,没事我先走了,待在这里太难受了。”汉子向沈宏伟恳求道。沈宏伟点点头,让涂芊芊记下汉子的联系方式,以便以后有需要再联系他。
我还在干呕,干呕激起的腹部痉挛让我痛苦不堪,眼泪也沁出来了。涂芊芊走过来,体贴地拍拍我的后背,又递过来一张纸巾,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接过纸巾擦擦嘴。
这时,沈宏伟在那边喊了起来,“将尸体运回队里,让法医科的同事晚上加个班,明天一早我要看到尸体的详细数据。”
暮色四合,江风吹来,泛起丝丝凉意,江对岸闪起了星星点点的渔火。因为地处郊外,堤岸没有路灯,那些渔火更显得熠亮。警察们陆续朝堤岸上的警车走去。沈宏伟踯躅独行,一边走一边抽着烟,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跟在沈宏伟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踌躇半晌后,最终还是鼓气勇气向沈宏伟开了口:“沈叔,刚才我问了那渔民……”
“嗯?”沈宏伟对于自己的沉思被人打断有点不悦,他扫了眼我,又看了眼涂芊芊,最后又将目光扫向了我:“最近厂里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呗,听说最近又要下岗分流一批人。”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沈宏伟叹口气,摇摇头,打前走了。
沈叔这话应该是话里有话了,但我一时品咂不出来。思忖间,涂芊芊走过来,问了一句,“在这傻愣着干吗呢?咋了?”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怎么不留在美国呢?在美国工作多好。”
涂芊芊照例是弯了弯嘴角,浅浅一笑的样子。“美国的汉堡我吃不惯,还是中国的白米饭适合我。再说,当初我是公费出国的,签了协议是要回国工作的。”涂芊芊看着我,说,“你还是没咋变,小毛孩一个。”
“师姐倒是越变越漂亮了。”
“看不出来你嘴巴也这么甜了?嗯,这话姐爱听。”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对这个案子怎么看?”涂芊芊问我。
“有点想法,不过还是等尸检报告出来后再一起讨论吧。”
这时,沈宏伟在警车旁喊了一句,“走啦,还聊什么呢!”
芊芊听了对我说,“我先走了,到时我联系你。对了,坐我们的车一起走吧。”
“不了,我骑摩托车来了。”
“那行,路上注意安全。”芊芊拍拍我的肩膀,动作既豪爽又体贴。随后朝警车那边小跑过去。
我看了看远处的江面,远处江边的住宅楼已经亮起了无数的灯光,它们在幽暗的江面上碎成了万千繁星,有点万家灯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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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5楼
@一叶知冬2013 2019-12-12 15:58:59
很不错,开篇就有悬念,很吸引人,文笔也很好。
-----------------------------
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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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6楼
@飞流直下2017 2019-12-12 21:46:27
嗯,抓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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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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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7楼
怎么回事,更新的内容显示一会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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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8楼
为什么更新的内容总是显示一会就又没了?更新几次都没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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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9楼

回到厂里时暮色已完全笼罩了恢弘又空荡的厂区,已过了下班时间,厂区一如上班时的安静,一排一排播种机、插秧机残兵败将般整齐地堆在厂区东南角,那都是尚未卖出或被买家退回的机器,它们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极了如今的厂子,是没了精神气的太监模样。广播正播放着今年最火的歌曲《他一定很爱你》,歌手声音沙哑,也是太监的嗓子。
刚到保卫科,于小宝就慌里慌张地对我说,“煜哥,坏了坏了,杨副厂长刚才找你。”
“他找我干吗?”我一愣,“他知道我溜出去的事了?你刚才怎么为我请假的?”
“我说你姥姥死了。”
“你他妈姥姥才死了呢!”
于小宝哭丧着脸,“那要我咋说呀,说你妈妈得病我都说五回了,还扯这个谎别人也不信……”
“好了好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我就担心,最近厂里又要下岗分流一批人,弄不好将咱们整个保卫科都端了,老听别人说,咱们保卫科不创造经济效益,撤了找个看门老头就成了。”
“别扯淡。”我训于小宝,“这么大个厂,怎么可能不要保卫科?别说那些机械了,就是废钉废铁有多少贼惦记着?——别担心,该干啥干啥。”
听我这样说,于小宝“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于小宝是来自农村的临时工,是副厂长杨胜的一个什么远房亲戚,平日吃喝拉撒都在保卫科。保卫科还有两名干事,老马和大刘,都是有家有口的,基本上我们三人轮流排班和于小宝搭班值夜。今晚又轮到了我,而就是在这个晚上,我们遭遇了状况。
我和于小宝值夜班通常我值上半夜,他值下半夜,凌晨三点我就回出租屋睡觉了。三点钟我将睡如死猪的于小宝从套间床上拽了起来,随后带着哈欠连天的他去厂区巡视一遍。我们一人拿着一个电筒从南区走到北区,经过北区一个仓库时,发现一条黑影在仓库窗户底下鬼鬼祟祟。我们一看,顿时来了精神,关掉手电筒,悄悄摸了过去。但于小宝踩了块瓦片惊着了那黑影。黑影立即朝北区的围墙跑去。我们紧追不舍,那贼扔下身上的袋子,一路狂奔,跑得极快,身手也敏捷,跑到围墙下,三下两下翻过围墙就不见了。我翻身上墙,跳了下去,没站稳,脚崴了,手臂也擦在石块上。顾不上疼,跑过小巷,一直追到大街上,但月光下,万籁俱寂,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整条大街空空荡荡。
我不甘心地暗骂了一句,那时于小宝并没有跟来。我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厂区,北区仓库窗户上的钢筋已被剪断了,那袋被贼丢弃的赃物全是崭新的铜线圈,这些物料要是卖出去,得换多少钱?
“煜哥,你还真是拼命三郎。”保卫室里,于小宝拿出烧酒帮我揉搓崴伤的脚脖子。
“这不废话吗?端着饭碗不就得干人事不是。”我训了于小宝一句。
当天晚上我没回出租屋,就在保卫室休息,一直睡到早上八点。老马和大刘来上班,见我受了伤,颇为诧异,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二人自告奋勇随我一起拎着昨夜缴获的赃物去了杨胜的办公室。
年过五旬的杨胜有着一切国企领导的特征,半秃、大肚子,同时又白白净净。他正泡好了茶,打算铺开报纸休闲地看起来,见我们进去,皱了皱眉。我们将赃物往他面前一放,说明昨晚的情况,同时我也展示了我崴伤的脚和擦伤的右手臂,最后提出了在围墙上加铁丝网的建议。
老马附和着我的建议,说:“就是杨厂长,现在的贼太猖獗,但也请领导放心,只要有保卫科在,有我们几个人在,绝不让厂丢失一枚钉子一根铁丝!”
大刘也说,“是的领导,为了保卫厂子我们愿意粉身碎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杨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你们先出去吧。——小胡留下。”
老马和大刘看了看我,做了一个鼓励的手势,然后转身出去了。
杨胜眯起一双细眼打量着我,看得我头皮有点发麻。后来他呷了一口茶,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将你再三旷工的事一笔勾销?”
“杨副厂长,我那不是旷工,我是积极响应人民警察的召唤帮他们破案去了,不是提倡警民一家亲么?”
“少跟我扯淡。你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跟你干爹一样调去公安局工作吗?既然有这心思,那赶紧去啊,在这多屈才啊。”杨胜的话语尽是冷嘲热讽。
我只是一个劲地陪笑,某种程度上他的确说中了我心里的小算盘。
“要不是看在你亲爸是厂里的老职工,我还真……”真什么,杨胜没有说出口,但肯定不会是好话。
我连忙认了错,又做了一番保证,他训完了,心里应该舒坦了,我也该走了。但刚抬脚,他又叫住了我,语气竟然变得柔和起来。“你几年没唱戏,嗓子还行吧?还能不能唱?”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诧异地望着他。
“哦,是这样的,”杨胜又喝了口茶,顺手将嘴边一点茶叶沫子抹掉了,“厂里正在和省城的瑞达机电集团谈并购的事,对方下个月要来厂里考察,陈厂长和我都非常高兴,争取合作成功。我们打听到对方老总喜欢越剧,到时他来的时候,你也一起作陪,好好给这蔡总唱几段。”
我听罢,默然不语,头顶上的吊扇吱吱嘎嘎地转着,声音听上去机械而疲劳。过了一会我说,“两三年没唱了,估计嗓子不行了。”
“不行了就练练嘛!将这蔡总侍候好了,合作谈成了,那咱们厂就可以起死回生了,你也算立了大功。你也是厂里的一份子,这个觉悟都没有?”
我望着窗外,明媚的盛夏阳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子照射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了万点光斑。后来,我说了句“我考虑一下吧”,不等杨胜回应,就走出了办公室。
我来到厂区,作为汉州曾经首屈一指的特大型国企,昔日机器轰鸣、人声喧沸的场景仿佛成了遥远的记忆,车间偶尔传来零星的轧辊声还表明厂子尚有一丝生气。三三两两穿着灰色工作服的工人走过,碰到我,有的跟我打起了招呼,有的打趣我腿怎么了。
我打眼四望,作为机械厂曾经的工厂子弟,看着厂子如今的衰败之样,不禁悲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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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0楼

涂芊芊是傍晚时分将尸检报告通过短信发到我的二手诺基亚手机上的。报告显示:一、死者是女性,根据骨龄推算,年龄在30岁到35岁之间。身高1米68,体重55公斤左右;二、死者脖子有勒痕,应该是被人用绳索之类的东西勒住窒息死亡;三、根据死者身上的尸僵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三个月到半年左右;四、死者全身赤裸,没有任何证明其身份的东西;五、死者的双手手掌被齐齐切断,在现场没有发现断掌;六、死者处女膜陈旧性破裂,体内未发现男子体液分泌物。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奸杀。另外,江边应该不是第一作案现场,死者应该是被人勒死后运到江边的。但抛尸地点是郊区,又是江边,没有监控,要找到什么人以何种方式运尸到江边是很困难的。”涂芊芊在短信留言说。
那时我正在食堂吃饭,我给芊芊打去电话,问她对这个案子怎么看?
芊芊那时还在加班,正在查找最近本市失踪人口信息。“死者死了将近半年,而尸体现在才被发现,也许是被人勒死后抛尸入江,同时身上绑了重物,比如石头什么的,最近江水暴涨,尸体便被冲到了江边。”
“那说明了什么?”我追问道。
“说明死者不一定是被人杀害后从陆地运到江边抛尸的,也许就是在船上被人杀害的,然后被抛尸入江。”涂芊芊说。
“你这也是一种思路,”我说,“不过,昨天傍晚在江边,我扫了尸体一眼,发现尸体并没有泡得发白,这也就是说,尸体在水里浸泡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五天……”
“不对不对,”涂芊芊打断了我的话,“死者死了半年,你却说她在水里浸泡的时间没超过三五天,难道她是死了半年后被人运到江边扔掉的?这不是胡说吗?”涂芊芊的话有些冲,显然是生气了,因为按照我的推论,她刚才所说的死者被人从船上扔进江里而且泡了好久的说法无法站住脚。
“你听我说完。”我笑了笑,继续说:“昨天傍晚我问了那个渔民,问他江边有没有废井或者深坑什么的,他说没有。不过他说,以前江边有采沙公司在江边采过沙,在江边留下过机井。我推测,死者被害于半年前,尸体被扔进了机井,然后凶手将井口封上了。最近江水上涨,将被封的机井口泡开了,也有可能一开始井口就被封得不严,反正江水倒灌进机井里,将尸体浮了上来。由于尸体之前一直被封在机井里,机井形成了一个真空环境,尸身并没有什么腐烂,但机井里可能会有地鼠,地鼠啃掉了尸体身上的肉。这几天尸体泡在水里并没有怎么发臭,但拖上岸后,接触到空气,会立即腐烂,所以我们闻到的尸身才会臭不可闻。”
我这番话下来,涂芊芊在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她说:“是的,昨天傍晚下水捞尸体的时候,是觉得不怎么臭,但一到岸边就立马闻到了浓烈的尸臭味。”
“这目前也只是我的猜测,等过几天江水退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江边有没有机井,如果有,证明我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按照你所说的,接下来你会怎么查?”涂芊芊问道。
我说:“如果死者是半年前被凶手扔进井里的,那凶手脚印什么的早就没有了,想从追查凶手入手不太现实。所以,只能先确定死者的身份,不过死者全身赤裸,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甚至连指纹也没有,但是可以从最近半年本市的失踪人口查起,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和她的社会关系,再查找凶手就容易得多了。”
“我是这么想的。”涂芊芊说,“我现在就开始在局里的资料库里查找最近半年失踪人口。哎,跟大海捞针似的。”
“可以根据尸体特征用排除法来查找。”我建议道。
“是的,我现在是这样做的。”涂芊芊说。“对了,你在干吗呢?”
“在吃饭。”
“我还没吃饭呢,好了,不跟你说了。”
挂了电话后,于小宝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冲我连伸大拇指,“煜哥,我都听见了,这推理分析能力,警察都比不过你!——是你沈叔跟你打电话吗?”
“不是,一个女警察。”
“女警察啊,漂亮么?”于小宝惊叫起来。
“你小子还来劲了。赶紧吃你的饭!”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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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1楼
本人另一部传奇悬疑小说《弈战》在舞文弄墨版块同时更新,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去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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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2楼

2
涂芊芊是两天后约我一起去调查失踪者的,那时刚下班打算回出租屋。接到她电话后,立即骑上摩托迎着盛夏依旧凌厉的夕阳赶了过去。
涂芊芊是从初步符合条件的15人里找到最后两名失踪者的。这15人里,除去8名男性、1个五岁男童、1个15岁少年、1个22岁青年,剩下的四人年龄跟死者吻合,再加上身高不符合的两个,真正符合死者条件的只剩下二人。一个叫熊玉瑶,35岁,是市一医院院长,失踪于三个半月前;另一个叫王青,30岁,职业不明,失踪于六个月前。
我们的调查就从这两个失踪人员入手。
熊玉瑶所住的地方是一幢地处市区的高档住宅楼,绿幽幽的葛藤和植被遮蔽住了夏日的烈阳,走进小区顿感荫凉。小区保安查得很严,一开始不让我们进,涂芊芊训了保安一顿,亮出证件。保安这才前倨后恭起来,一直客气地将我们送到熊家楼下才走。
我们敲开熊玉瑶的家门,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看打扮应该是小保姆。小保姆睡眼惺忪着,见了我们,警惕地问找谁。涂芊芊没有隐瞒,言及是警察,上门了解熊玉瑶失踪一事。小保姆让我们等一会,她进去通报。莫约过了几分钟,小保姆再次将门打开了,她请我们进去。
屋子很大,是个吊空的复式楼,古色古香的装修使得房间看起来很高档,只是年代久远,风格有些陈旧。刚进屋,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妇人已经从客厅走了过来,也不等我们自我介绍,便半是惊异半是兴奋地朝我们叫起来,“你们有玉瑶的消息了?”
涂芊芊没有顺接妇人的话,简单扼要地讲明了此来之目的。妇人听罢,苍老的脸上顿时飘起一阵凄风苦雨,脸色沉得很快。涂芊芊拿出尸体照片放在妇人的面前,语气有些生硬地说:“这是通过我们警方失踪人口登记中心找到的您家,你看下,这是不是你失踪的儿媳?”
妇人突然像只受伤的老母鸡,一把打掉了涂芊芊手中的照片,咯咯尖声叫来:“拿走拿走,我不看我不看,玉瑶不会死,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会回来的!”说罢,转身朝里屋的卧室急走而去。
我们被老妪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捡起照片,环顾四周,想找找屋里的其他亲属,但偌大的房子除了端着水的小保姆站在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问小保姆。
小保姆摇摇头:“陈伯出去开会去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老妪的脑袋从卧室里探出来,朝小保姆喝了一声:“小香,你还啰嗦什么?还不赶紧送客!”
小保姆吃了一吓,连忙过去打开大门,歉意地朝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芊芊无可奈何,只得抽身离开了陈家。
“我怎么感觉那老太太举止有点奇怪呢?”一出陈家,涂芊芊满腹狐疑地自言自语道。
是啊,是有点奇怪,到底奇怪在哪里?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这时,涂芊芊的手机响了,是单位打来的,她不耐烦地说了声“好”就挂了电话,对我说,“我要回局里开会,这个叫王青的失踪者你帮我去调查吧。到时将结果告诉我就行。”说着她将那叠尸体的照片递到我手里。
“这,这怎么行?我又不是警察。”我惊讶地拒绝道。
“福尔摩斯不是警察,不是一样调查案子?”涂芊芊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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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3楼

王青失踪登记记录里没有住址,只有一个家属的电话号码。拨通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孩,对方是王青的妹妹,名叫王嫣。“你们是有我姐的消息了吗?”王嫣在那头问。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说见面了详谈。最后我们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东风路一家食品公司对面的快餐店里——王嫣在那家食品公司打工。
我在快餐店等了将近二十来分钟,才等到下班的王嫣赶过来。那是一个典型的打工妹装束的女孩,二十出头,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肥大浅绿色工装。相貌十分秀丽,尽管皮肤有点黝黑,但五官是精致的,立体般的精致。因为梳了个丸子头,她的美看上去是艳而不俗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纯与可爱。
一见面,王嫣便因自己的晚到而抱歉不已,女孩的声音很轻柔,像风拂垂柳,袅袅如烟;而神态又如同风中百合,惹人怜爱。我盯着她,心田陡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悸动,感觉女孩在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女孩可能被看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轻轻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干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我说自己也才到一会,随后切入正题。王嫣拿着照片仔细察看,尸体的残破也许引起了她的不适,她下意识地捂着鼻子和嘴巴,过了一会,她放下照片,看着我说:“这人不是我姐。”紧接着补充了一句:“我记得我姐右手臂有一条刀疤,那是以前在农村砍柴禾时留下的疤痕,这点我很清楚。”
我拿过照片瞅了瞅,的确没发现死者右手臂有任何疤痕。这就让我既困惑又诧异:死者不都是经过筛选后符合条件的失踪者吗,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抑或是死者的失踪家属压根就没报案?还是涂芊芊没找对失踪者的资料?
我请王嫣说下她大姐失踪的一些情况,开始我以为对方会跟熊玉瑶的婆婆一样拒绝,没曾想,女孩很配合地讲起了王青。她和她姐来自山东农村,她姐在家中排行老大,比她大十岁,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这些年她和大姐之间其实是聚少离多,除过年回家,平时鲜有见面。她大学没考上后也步入打工之路,以前在深圳一家食品厂上班,去年才来的汉州。她姐一直在汉州打工,结过婚,后来又离了,没有孩子。半年前开始杳无音信,电话打不通,去她出租屋,也是许多天没人住的样子,房东正准备扔掉屋里的东西。没办法,她只能将她的一些物品搬回自己的出租屋,然后报了警。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她的消息。
王嫣讲述时,神情一直很凝重,眼眶也泛起一片浅浅的潮湿。姐妹情深,姐姐的生死未明让她伤感了。我见了,心里也不是滋味,便马上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一有你姐的消息就告诉你。”
王嫣擦了擦眼睛,朝我轻轻弯了弯嘴角,是在表达感谢,但我从这抹蜻蜓点水的笑靥里看到了春光明媚,心里再次悸动了一下。不一会,女孩起身告辞,被绿色工装包裹的高挑俏丽身影走出快餐店大门,到了街道拐角处,那身影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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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4楼

涂芊芊中午接到急回单位的电话其实是沈宏伟让人打来的。一回到单位,就有同事满是同情地对她说:“芊芊,你有麻烦了。”说着用手指了指沈宏伟的办公室。芊芊忐忑不安地走进办公室时,沈宏伟正在打电话,语气是客气的,客气得有点谦逊,完全与他平日里的黑脸威严判若两人。“……对,她擅作主张的,我没有批准她,……好的,陈厂长放心……好,再见。”
沈宏伟放下了电话,吁了一口气,见到芊芊,缓和的脸色又瞬间变得生硬如铁。“谁让你去熊玉瑶家的?嗯?谁批准你去的?”语气有点愠怒。
芊芊连忙回答:“报告沈队,这几天我梳理最近半年失踪报案人口,查到了熊玉瑶,因为河边女尸年龄和身高跟熊玉瑶有些类似,所以才去调查的。”
沈宏伟点燃一根烟,“啪”地一声将打火机扔在桌面上,说了一句:“别调查熊玉瑶了,她家人说,她没失踪,人在美国好着呢。”
芊芊听罢吃了一惊,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宏伟说:“熊玉瑶出国的时候,只跟丈夫和婆婆说了,没跟自己的母亲说。她母亲找不到她,以为她失踪了,就报了案。”
芊芊诧异起来:“出国这样的事不应该跟自己的母亲说吗,为什么要瞒着她?”
沈宏伟吸了一口烟,说:“听说熊玉瑶跟她母亲的感情一直不好,一直少有来往。哎,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也管不着,反正熊玉瑶家人告诉我们,熊玉瑶在美国,这事我们就别查了,你再从其他的地方突破吧。”
虽然还有许多疑问,但见领导有逐客之意,芊芊也不好多问,告辞离开了沈宏伟的办公室。
“熊玉瑶的母亲难道没有跟亲家询问过女儿出国的事?为什么会断定失踪从而想到报警?还有,今天上午我们去陈家,从她婆婆的神态来看,我觉得是反常的。她为何连照片都不看?为何如此肯定儿媳一定活着?更奇怪的是,她一开始也是以为熊玉瑶失踪了,不然我们一去她就不会问是不是有熊玉瑶的消息了。现在又说,熊玉瑶人在美国,这搞什么名堂嘛?”
在公安局街对面的一家小餐厅里,涂芊芊一边把玩纸杯里的水一边讲述她的满腹狐疑。我没有应答,只是一手托腮,望着玻璃窗外的街景出神。火红的晚霞将西天弄得一片绚丽妖娆。夕阳的余辉穿过成排的楼宇,投映在公安局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像画出一幅五彩油画,虚幽幽的,极不真切。
大街上的人群行色匆匆,有种归家似箭的意味;公安大门口处,一些警车和警察鱼贯出入,身影也是英姿飒爽的。我想,要是有一天能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该有多好。这样想时,不由得苦笑起来。
“喂,你在傻笑什么?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涂芊芊伸出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悦地问道。
我将眼神收了回来,看着涂芊芊问了一句:“沈叔是不是跟陈家人很熟?连熊玉瑶和她母亲关系的事也知道。”
听我这样问,涂芊芊反而比我更惊讶,“不是吧,你不知道沈队跟陈家的关系?陈长林陈厂长啊。”
“噗”地一声,我一口茶水猛然喷出,若不是涂芊芊躲得快,定会喷她一脸。
“你是说今天我们去的是我们陈厂长的家?熊玉瑶是陈长林的妻子?”我惊讶得无以复加,张大着嘴巴,样子应该既错愕又难看。
“你以为,不然沈队也不会对对方态度那样尊敬了,曾经的领导嘛。”涂芊芊说。
我不说话了,脑袋有点晕。
“怎么了?”涂芊芊诧异地问我。
“太不可思议。”我摇摇头,道,“我预感这案子不简单。”
“是啊,我也感觉有些复杂,而且案子这么快就陷入死胡同也让我没有料到,死者的身份不能确定,案子就没办法往下查。”芊芊有些丧气地说,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江水应该快退了吧,过两天我们去趟江边,再勘查一下抛尸现场,看上次你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行,没问题。”我点点头。
“哎哎,经常拉着你到处跑,义务为我们干活,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说起这个话题,涂芊芊的神情竟然有点羞赧起来。
“没事,就当是为人民服务嘛,咱们警民一家亲。”我冒出这么一句,以示安慰。
“哟,想不到你这种郁郁寡欢的人还能幽默一回。”涂芊芊笑了起来,“这顿饭我请,说吧,想吃什么?”
“能看到你这么大笑还真不容易。”我调侃道。
听我这么说,一缕忧郁又爬上了她清秀的脸庞。
“看看,又来了,”我转过身,对老板喊了句:“老板,你这有鲍鱼吗?”
“你找死吧,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了?!”涂芊芊愤怒地推了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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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5楼
终于显示更新了。不知道天涯现在怎么了,回个帖子还要审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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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6楼

接下来几日我一直在想着熊玉瑶失踪又重现一事,涂芊芊那些疑问其实也是我的疑问,里面蹊跷之处确实太多。
虽然我是机械厂子弟,但15岁就去了剧团,20岁来厂里上班,至今也不过两年,对于那位厂长夫人自然没有见过。就算陈长林也从未接触过,有限的几次,不过是年终总结会看到他在礼堂 台上慷慨发言,或者有时上下班他的专用奥迪车从大门口进出,从没有摇上的车窗里对他的惊鸿一瞥。五十出头,戴着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
当然,说没有近距离接触陈长林也不准确,十二岁那年我父亲去世,记忆中陈长林作为领导还上我家慰问过,跟他握过手,不过时过境迁,这些早已化成了历史尘烟。能了解的是,作为汉州最大的国企红光机械厂一把手,这位陈厂长也曾是汉州风云人物,有着极大的能量。
我特意查了下熊玉瑶的资料,竟然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这女人年轻时曾是红光机械厂厂办医院的一名医生,貌美如花,后来嫁给了死了妻子的陈长林,之后就调去了市一医院,后来又去美国留学,回国后事业一路风生水起,32岁起就担任了市一医院院长,前途应该是无量的。有这样貌美又能干的妻子,陈长林应该十分幸福,如果妻子真“失踪”了,他必定神情哀伤,不过从最近几个月他平静的神情来看,不像家中遭遇变故的样子。可是那天熊玉瑶婆婆一见到我们,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有玉瑶的消息了”这句话呢?在熊玉瑶“失踪”又“重现”的背后是否隐藏着其他秘密?
我思之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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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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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8楼

3
不久后我和涂芊芊再次去了江边案发现场。七月的阳光灼烈又咄咄逼人,直愣愣地将人迹罕至的江边烤得像块沙漠,江边茂盛的芦苇被阳光晒得无精打采,因为炎热,几只白色水鸟也变得不怕行人,径直将身子藏在芦苇丛里,不愿意飞走。
江水逐渐退去了,而随着江水的消退,也印证了我此前的判断——江边的确有一个废弃的机井,深达六米,能容下一人。
我们围着机井仔细查看着。涂芊芊看着机井,神情有点发怔,我问她怎么了,她回过神来,说,“看来你的判断是对的,”她的语气透着赞赏,“凶手的确是将尸体一开始塞进了机井里。只是凶手是用什么东西盖住这机井口,从而让机井里面保持真空的?”
“太阳太毒,师姐还是去堤岸的树荫下凉快一会吧,当心皮肤晒黑了。”我善意地提醒道。
“你这样说,我当你是尊重女性,还是歧视女性呢?”涂芊芊白了我一眼,不客气地质问我。
我耸耸肩,不再说什么。蹲下身,在机井旁边的泥土里拨弄了一下,之后用手粘起一点泥土仔细察看,随后接过刚才涂芊芊的疑问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猜,应该用的是膏灰掺水泥封住洞口,上面再覆盖沙土和杂草,别人也压根看不出来这里会有机井。”
涂芊芊也抓起一把泥土仔细察看,过了一会,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凶手真的要彻底埋藏尸体,可以直接朝机井里浇灌水泥,这样更能毁尸灭迹,何必多此一举仅仅只是将洞口封住呢?此其一;其二,就算封住,干吗不全部用水泥,而是加上膏灰?要知道,膏灰是经不住江水浸泡的,难道凶手是故意要让尸体被人发现?其三,尸体怎么现在才被江水泡浮起来?难道几个月前江水一直没涨过?还是凶手了解这条江的涨水时节?”
我站起身,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一本正经地来了一句:“不耻下问,是个好同志。”
“得了吧你!”涂芊芊白了我一眼。“直接跟你说吧,我学的专业是犯罪心理学,刑侦不是我所长。看你在刑侦上确实有两把刷子,所以才跟你探讨案情,你别以为我事事都向你请教!”
“那这三个疑问你自己有答案了吗?”我看着涂芊芊,“用你的犯罪心理学解释一下呗。”
“解释就解释。”涂芊芊不服气地怼了一句,果真解释起来,“很显然,凶手是一个高智商的罪犯,同时又带点反社会人格,某种程度上,凶手故意布置犯罪现场,是在向警方挑衅和示威,而且认定自己不会被警方抓住。我断定这是一个连环杀人案,以后还会陆续出现受害者。”
我认真听着涂芊芊的话,末了问了一句:“师姐最近又在看哪本推理小说?”
涂芊芊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哦,没什么。”我将话题岔开了,“凶手是不是高智商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倒是肯定的,这个抛尸地点不是随意选的,应该经过了精心选择。另外,根据尸检报告,被害人死于半年前,往前推算,应该是二三月份,那时汉州还比较寒冷,这汉江也处于枯水期。凶手应该是本地人,至少知道汉江七八月份是汛期,知道一到汛期涨水尸体会被泡浮上来。”
太阳的灼热随着西斜减弱不少,我走上岸堤,开始沿着狭长的堤岸往下游走。涂芊芊跟了上去,半是疑惑半是肯定地问道:“你这说的这结论能够解释我疑问中的第三点,但第一点和第二点呢?”
我稍叹道:“你的那些疑问也是我的疑问,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涂芊芊与我并肩而行,沉默了一会后,她突然说道:“听沈宏伟说,你学过戏?还在越剧团待过六年?是不是呀?来,给姐唱一段。”
我没理她,径直往前走。
“哎,你听到没有呀?”
我停下脚步,望着她,笑笑说,“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师姐在人多的场合都忧忧郁郁的,怎么一到跟我单独在一起,就这么开心,老拿我取乐?是觉得我好欺负?”我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表达出来的意思是不悦的,甚至意思很重。
涂芊芊敛住了难得的笑容,脸上又浮起了常见的忧郁气息,像吹过一阵凄风苦雨,眼睛里也潮起一片温润的光,雾雨朦胧似的。
这下让我惊住了,连忙道歉说:“师姐别介意,我就随便开个玩笑。”
她重重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像藏了无限心事,随后,朝我露出一个古怪又调皮的笑,“我就欺负你了,怎么了呢?”
“好好,你欺负你欺负。”我摇了摇头,朝前走了。
我们一前一后顺着狭长的堤岸走了几公里,西斜的阳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漫长又泾渭分明,泾渭分明源自二人的精神状态,一个精神抖擞,一个无精打采。涂芊芊停下踉跄的脚步,不满地朝我叫了起来,“喂,小屁孩,我们要去哪里?我快累死了!”
我停下脚步回望了涂芊芊一眼,问了一句:“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涂芊芊一出口,又止住了,一层明亮的笑又重新浮在脸上,“小同志啊,我今年25,你22,你比我小,我叫你小同志没问题吧?”
我没有说什么,哼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体力这么差,怎么当的警察?”
我终于找到反唇相讥的机会,涂芊芊听了,自然是不乐意的,咬咬牙几步跟了上去。“喂,你搞清楚,我不是警校毕业的,我读的是政法大学,本科是法学,硕士是犯罪心理学,是通过公务员考试进的警局,能跟专业训练的警察比吗?”
“如果罪犯就在前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文职所以就不追了?”我给了她一个白眼。
“我……”涂芊芊一时语塞。
我不再理她,抬脚继续大踏步走了。身后又传来涂芊芊的嘀咕声,这回我没有听清,应该不是好话。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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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19楼

一个废弃已久的码头出现在堤岸前方,杂草丛生,断壁残垣。一个老者正坐在码头旁边长满青苔的石头上钓鱼。我在老者旁边站定,顾眼四望,几栋形状各异的农舍零零星星散落在江边,被江风吹动的炊烟,在夕照下徐徐飞行,远看去有几分田园山水画的味道。
老者旁边的铝制小桶里已经装了不少鱼,我在老者身边蹲下,打起了招呼。“老人家,收获不错啊。”
老者长相和善,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笑笑说:“还凑合吧。”
“您老就在附近住吧?”
“是的。”
“您老经常来这钓鱼吗?”
“只要天气好都会来。”老者又打量了一眼走过来的涂芊芊,问了一句,“你们小两口是来这里玩耍的?”
涂芊芊气还没来得及喘一口,听见老者这样说,顿时吃了一吓,连忙否定道:“不是,我们不是……”
“对,我们是来这里游玩的,”我打断了涂芊芊的话,对老者说,“只是这地方也没啥好玩的,听说前几天上游江边还发现了一具尸体,您老听说过没?”
“听说了,”老者不以为然道,“住在江边,隔三差五都能见到尸体,投江的,溺水的,不计其数。一条汉江藏了多少不幸啊。”说最后一句时,老人像个哲学家一样感叹了一句。
“也藏了不少罪恶。”我接过老人的话感叹道。“听说上次那人是被人害死丢到江里的。”
老人再仔细打量了我一眼,道:“小伙子对那次的死人好像很感兴趣啊,你们是……警察?”
涂芊芊正要否定,但我用眼神制止了她,之后笑着问老人,“您老怎么认为我们是警察呢?”
“这有什么难猜的,”老人得意地说,“对死人的事感兴趣的,除了警察还能有谁?每年江边发现尸体,都会有警察来调查,我见得多了。”
我笑了笑,问道:“老人家,今年二三月份,你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来江边,或者有没有见过有人朝江边运东西?”
“二三月份?”老人沉吟着,摇起头来,“都半年过去了,哪还记得什么人来过江边?这地方偏僻,平时也很少有人来的。”
听到这,我多少有点失望。跟老者闲聊几句后,站起身,跟老者道谢告辞。
刚走几步,老者突然叫住了我,“小伙子你等等。”
我听了,连忙返身回去,问道:“怎么了,老人家,想起了什么?”
“对,你刚才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老人说,“今年三月份的一天,我钓完鱼准备回家,也是在这里碰到一个人,跟对方吵了一架。”
“吵架?”
“哎,那人一看就是欠教养的货,找我问路,你要问路就态度好一点嘛,这人不,上来直接就朝我喊,老头,去白苇渡怎么走?我没搭理。谁料这人不知趣,继续朝我喊,最后还骂上了,问我是不是耳朵聋了。当时我就火大了,回骂过去,就这样吵了一架。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真上前抽一嘴巴子。”
“那人是女的?”我吃了一惊。
“像是个女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面目,但看走路的样子像个女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了,那人也骂骂咧咧朝上游去了。”
“那,白苇渡在什么地方?”
“就是前几天死人的地方。”
我一愣,与涂芊芊相互对望了一眼。
回市区的路上,涂芊芊开着单位的警车。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发呆。夜色虽然没有降临,但璀璨的街灯已经迫不及待亮了起来,匆匆的行人和长龙似的车辆将城市弄得喧嚣不堪,每个人忙着生或者忙着活,当然也忙着死去,这也许就是生活本身应有的样子。
“那人会是谁呢?是死者还是嫌疑人?”涂芊芊的自言自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显然她是想跟我探讨案情。
但我没有回答,其实我也想过老者口中的人会不会就是嫌疑人,但若是,干吗跑到一个从未去过的陌生的地方杀人?另外,用来封洞口的水泥和膏灰是从哪里来的?现场是不可能现成有这些东西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嫌疑人跟死者是否认识?如果认识,那是什么关系?如果不认识,会不会是劫财而杀人?
我没有将心中的猜想与疑团说给涂芊芊听。到了小区门口,下车时,我扔给涂芊芊一句话——
“最好每天抽出点时间锻炼下身体,增强体力。另外,我已成人,不是小屁孩。”
涂芊芊愣了一下,不用回头看,我能猜到她对着我的背影又会翻一个白眼,因为晚风吹来了她又一句嘀咕:“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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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0楼
@网德福 2019-12-19 14:41:17
好作品,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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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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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1楼
@思想者25 2019-12-19 22:10:11
是从楼主的《弈战》过来的,楼主有才啊,两部小说都很好看。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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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奖了,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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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2楼

第二章 王 嫣
1
我租住的小区离厂子只隔了两条街。那是一个规模甚小的破旧小区,孤零零地耸立着仅有的三幢住宅楼,住宅楼都以小居室的公寓为主,居住者大部分是白领、打工者以及才毕业的大学生。厂里并不提供宿舍,我又不想回家住,便将栖身之处安在了这里,好在房租不算贵,这种悠然自得的单身汉生活倒也十分惬意。
回到小区时暮霭已四起,由一个小花坛和几株桂花树、几条花丛所组成的小花园是小区仅有的绿化带。走过小花园时,我不经意瞅见花丛旁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衣连衣裙的女孩。女孩侧着身,正在玩手机,一袭长发瀑布似地披在肩上。因为暮色朦胧,我一时看不清女孩的脸,但从身姿来看,感觉在哪里见过——此念头甫一出,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禁朝女孩多看了两眼。那女孩恰好也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我见了,立即扭过头,几步走过小花园,飞快地朝2栋楼走去,心里却是怦然直跳。
电梯厅堂很大,一字排开的三部电梯都在运转着,三部电梯对共有12层、每层十户的拥挤格局来说,是杯水车薪的,所以每次等电梯都要花费很长时间。声控灯的灯光很弱,像是火柴或者蜡烛燃烧时泛起的黯淡光源。我在打量着声控灯,也没注意刚才那女孩也走进了厅堂,直到一声“下班了?”的问候声响起时,我这才回过头来张望,也一下瞅见了暗淡灯影下的女孩。
“你……在跟我说话?”我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厅堂只有我们二人。我的心顿然像春天的惊雷怦怦跳得厉害。
“不然呢?”女孩淡淡笑了笑,说道。“你们下班挺晚的呀?”
我礼貌地点了点头,心里暗忖:难道对方也住在这里?怎么之前一直没见过?但一想自己住进来的时间也不长,每天早出晚归又经常值班,加上这楼里居住者如过江之鲫,没见过也并不奇怪。我边思忖,边借着微暗的灯光打量着女孩,愈发觉得女孩眼熟。
“当警察很辛苦吧?”女孩又说话了。这句话彻底打懵了我,她怎么认为我是警察?正困惑之时,电梯来了,我只得进了电梯,女孩也随之而入,随风而来的是一缕淡淡的香气。
“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两天我们还见过面的。”女孩一边按了8层,一边摇着头,似乎在批评我的健忘。“记忆力不好当警察可够呛的。”末了,她还调侃了一句。
借着电梯明亮之光,我仔细打量女孩的脸,这才恍然大悟——女孩竟是两天前见过的那个失踪者王青的妹妹王嫣!
这不能怪我眼拙,相比于前几天的丸子头外加一身泯灭性别特征的普通工装,今日的她长发飘飘,一袭白色百叶长裙,外加穿了高跟鞋,更显得身材修长、亭亭玉立、芊芊动人,与之前那个打工妹完全判若两人。
“你、你怎么也住在这?”我突然语无伦次起来,说完又后悔了,自己的语气似乎是人家不应该住在这似的,便立马又补充了一句:“真是太巧了!”
“是呀,真的好巧。”王嫣微微一笑说,“这里离你上班的地方比较远吧?”
“不算远,骑摩托车几分钟就到了。”
我们聊着,不知不觉电梯到了8楼,王嫣歉意地点下头走出了电梯,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王嫣莞尔一笑说,“难不成你也住8楼?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我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楼层,“我住9楼。”我抱歉地笑了笑,急忙返回了电梯。
回到家中,我的心依旧怦跳如鹿,倒在简陋的沙发上,望着被豁亮的灯光照得雪白的天花板发愣,脑际间不断涌现王嫣适才的音容笑貌,以及淡淡颦笑背后那抹不易察觉的忧伤。“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我突然想起了这句烂大街的俗语,那么,我跟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孩,究竟有没有缘呢?还有,她眼神那抹淡淡的忧伤应该是姐姐的失踪而让她焦虑和不安吧?想到这,我心里顿然涌起一缕怜悯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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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3楼

我没有想到,涂芊芊会为我争取来一个警队“顾问”的身份,她说她将我关于江边机井的猜测得到应验以及关于疑凶抛尸的地点时间选择的推论都告诉了沈宏伟,老沈听后沉默半晌,之后说了句:“这小子还有两下子。”于是她趁热打铁,向老沈建议让我当警队的顾问,协助破案。
“老沈还说,要是这案子破了,将向局里申请特招你当协警,要是协警做得好,再特招你当正式警察。”还是在上次公安局对面的那家小餐厅里,涂芊芊欣悦地告诉我。
这消息自然让我心花怒放大喜不已,这一直是我最想听到也最想做到的事,我都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了。要不是看到旁边有人在吃饭,我恨不得抱着涂芊芊亲一口。
“另外,不会让你白干活,还会有点津贴。”涂芊芊说道。
“津贴无所谓了,我一定争取早日帮你们破案!——这顿我请,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豪爽大方地说。
“好啊,”涂芊芊高兴起来,对老板喊了一声,“老板,有鱼翅吗?没鱼翅,龙虾也凑合的。”
“你还——”我笑着摇了摇头。
从小餐厅出来,暮色已经降临,桔黄色的灯光在晚风中一片宁静祥和,但时不时驶过的汽车又将这宁静撕碎了,空气里弥漫起聒噪的味道,世俗又充满烟火气。
我和涂芊芊沿街而行,打算告别之际,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妇人冷不防拦住了我们。开始我们还以为是问路的外地游客,但对方一开口就让我们愣住了,“您好,您是涂警官吧?”女人语气很是礼貌,应该有极好的修养。
“对,我是,你是……”涂芊芊惊讶地打量对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女人。女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皮肤松弛,面容暗淡,使得眼角的鱼尾纹显得触目惊心。
“我是熊玉瑶的母亲。”女人自报家门。
我们一听更是惊讶不已。涂芊芊回过神来,热情向对方打招呼,“你是找我们沈队的吧?他还没下班呢,正在办公室。”
“不是,我是找你的。”
“找我?”涂芊芊再次诧异地望着对方,又瞅了眼我。我连忙问女人。“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女人说:“前些时我看你们去过熊玉瑶家,是了解熊玉瑶的案子的吧?”
“哦,是的,”涂芊芊说,“不过前几天沈队说,熊玉瑶人在美国,没有失踪。你是她母亲,没跟她联系?”
女人摇摇头,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我跟玉瑶关系一直不太好,平日见面也极少,表面上是母女,其实比熟人也不如。但我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是死是活。”
我们说话之际,身边的行人如过江之鲫游来游去,影响了聊天的效果。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咖啡馆,便对女人建议去咖啡馆坐下来聊,女人同意了。
在咖啡馆坐定后,我们点了几杯咖啡,女人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继续说着她和女儿熊玉瑶之间的事。
“因为我一直反对玉瑶嫁给陈长林,所以我们母女俩的关系并不好,平日里联系也不多。今年年后我一直没有她音讯,打她电话也打不通,虽然关系不好,但她到底是我女儿,我还是非常关心她。后来我去医院问了,她秘书说,她去香港开会了。后来去陈家问,他们也说玉瑶开会去了。又过了一个月,还是没她音讯,一着急,就报了警。后来我去陈家看望玉瑶的孩子,从外孙嘴里得知,他妈妈在美国。她婆婆告诉我,不久前熊玉瑶从美国打来电话,说正在美国进修,可能一年后才回。我信了她婆婆的话。可三个月前我去市一医院看病,遇到了医院的丁副院长,丁副院长告诉我,熊玉瑶通过电邮给卫生局的领导和他写了封辞职信,申请辞去院长一职。玉瑶告诉他,以后不会回国了。丁院长很是吃惊,通过邮件联系她,要电话联系,但玉瑶说不方便打电话,邮件回复说她挪用了医院的公款,以后不会回来了。丁院长惊讶之余将这事向组织作了汇报,他还问我,熊玉瑶有没有跟我联系,我说没有。后来我去找陈长林询问情况,他三缄其口,说什么也不知道。”
听完女人漫长的讲述,我和涂芊芊相互看了一眼,我们心领神会,同时又暗暗泄气。搞半天是一个贪官潜逃的事,怪不得上次去陈家,她婆婆的态度会那般恶劣,这也解释了沈宏伟为何不让其他人查这案子,想必是在为自己曾经的领导一家扯一块遮羞布。
“但我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女人继续说,语气是异常坚定,“她不可能贪污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涂芊芊问道。
“陈家庭条件那么好,陈长林是国企厂长,也非常疼她,基本上是百依百顺,自己当院长收入也很高,哪用得着去贪污?而且她是我女儿,我了解她,她并不喜欢钱。当然,更重要的是,从去年开始组织上在考察她,准备提拔她当市卫生局副局长,她也一直想在仕途上更上一层,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可能去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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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4楼
@思想者25 2019-12-22 23:21:41
今天怎么没更新啊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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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捧场,很快会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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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冷霖华
25楼

听了女人的话,我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
“我觉得她并不在美国,可能就在汉州,而且已经凶多吉少了。”女人说出了她的判断。这判断让我吃了一惊,问她有什么证据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有什么证据,就是直觉。”女人的语气有些信誓旦旦,她转过脸望了一眼窗外黄昏的街景,天色黯淡下来了,脚步匆匆的行人搅动了纷扰的暮色。偶尔乍起的一两声汽车鸣笛像是从天边传来似的,听得很不真切。女人将目光收了回来,随后从坤包里拿出一张女人的照片,放在我跟芊芊面前,说:“她就是玉瑶。听说几天前警方在江边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你看,是不是她?”
我们扫了一眼照片,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女子,戴着眼镜,显得既高雅又有气质。涂芊芊说:“尸体的面部严重毁坏,无法辨清面容。这样,你跟沈队说一下,让他带你去察看一下尸体,尸体现在还在法医实验室。”
“我昨天给沈队打过电话,沈队说我想太多了,人既然在美国,干吗还揪着不放。还说,尸体已经处理掉了。昨天晚上她婆婆打电话来将我骂了一顿,骂我神经病。”说到这,女人眼里浮过一层泪花。
看得出来,沈叔对这个女人撒了谎,也没有表示过多的尊重;另外,陈家也并未将这位亲家太当回事。当然,这些不是我们要考虑的。我想的是,既然女人如此相信她的直觉,干吗不让她看看尸体呢?如果万一是熊玉瑶呢?再说,自己也是一直这样怀疑的,只是沈叔不让顺着这条线查,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仅仅是因为顾及到曾经的领导?
涂芊芊看了看我,似乎也看出我眼里的疑虑,想了想,对女人说,“这样吧,我带你去法医实验室看看,看那尸首到底是不是熊玉瑶。——不过别让沈队知道,不然他会批评我的。”
女人听了大喜,说:“那是当然,谢谢你涂警官!”
去之前,涂芊芊给法医科的法医小高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还在实验室,十分高兴。待天色完全黑透,芊芊、我、女人三人走进局里大楼,来到一楼东侧的法医实验室。芊芊向小高说明了情况,小高说:“行,你们跟我来吧。”
小高引领我们走进里面一间房。房间很大,东墙墙壁布满了一排类似抽屉的柜子,应该是储藏冰柜。小高抽出其中一个冰柜,一个脸部被装了石膏的赤裸尸体呈现在几人面前,一股冷气从巨大的抽屉里飘散开来。
“尸体面部被毁坏了,只能装上石膏。”小高说。
我们瞅了瞅女人,女人脸部抽搐了两下,凑近尸体,用手捂着嘴巴,仔细查看着。芊芊说:“虽然面部毁坏了,但身体皮肤还是完好的,你看这有没有特别符合你女儿的身体特征的东西?”
女人盯着尸体仔细查看,语气并不十分肯定,“我……不能确定。她小时候给她洗澡的时候经常看她身体,十来岁之后基本上就……她成人了,我也不可能像对她小时候一样……”
我和涂芊芊相视一眼,心里暗暗有些泄气。
过了一会儿,女人捂着嘴跑出了实验室,似乎想吐。
我们向小高表达了谢意,也跟着跑了出去。在院子里一个长满野菊花的花坛处,女人对着花坛干呕着。看见我来,用纸擦了擦嘴巴,歉声对我说:“两位警官,这尸体看着像又看着不像,我也不能确定。还有其他方法能证明尸体和熊玉瑶之间的联系么?”
“方法也有。”涂芊芊说,“用她的毛发、体液、皮肤皮屑提取DNA,用她的DNA和尸体的DNA比对,如果一致,那就是了。”
“我跟她都不怎么来往,我哪有她这些东西呢?”
我想了想,插话说了一句:“用你的头发吧。亲生孩子跟父母的DNA相似度极高,如果你的DNA跟尸体的DNA相似不高,那就不是熊玉瑶,反之就是了。”
听了这话,女人眼睛一亮,说:“我明白了。”说着就扯下一根头发递给我。
我接过头发,点点头,说:“一有比对结果我会立即通知你的。”
女人连声说了谢谢,又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我们。然后又是一顿感谢,最后才告辞离开,身影顺着甬路朝大门走去。
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芊芊问我:“你有什么看法?”
“有一些看法,不过还是先查出这无名女尸是不是熊玉瑶吧。”我将女人的头发交给了涂芊芊,让她请法医小高将女人头发的DNA尽快提取出来,以完成与尸体DNA的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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