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于眼角眉梢的愁（长篇小说）

1
9月29日。
某一年的那一天，江山闻听厂里公布的破产安置费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名字，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我们现在要讲的这个故事，怎么都绕不开的一个重要人物，是孟局长。
孟局长是有背景的。他的父亲是原神州市委主要领导之一，前些年在神州市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口碑也好，现已退休。
孟局长40岁左右年纪，虽是高干子弟，为人却很谦和，没有一点官架子，所以口碑也很好。近年来，在局里各个要害部门基本干过一遍，如今已是处级干部。看来，其家庭教育是相当成功的。这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近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李天一案件，联想到李双江梦鸽家庭教育的极端缺失。
作者不禁感叹，真的是，博取功名富贵难，守住功名富贵更难。
江山怎么会认识孟局长呢？
前几年，厂里政策性破产，我们有1142名下岗职工的破产安置费，被犯严重官僚主义错误的破产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孙自北无端取消，由此引起一场场风潮。在江山起事之前，有几位工友已经率领大家轰轰烈烈闹过一场，起了一些风浪，却很容易就被官僚们的说客，几句花言巧语就说得风平浪静了。
因为家离厂很远，这些都是事后江山才知道的。
工友们首次维权之所以不成功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些工友无能，而是因为他们：第一，没有掌握国家下岗政策这个有力武器；第二，缺乏足够的决心和信心，也是由于第一条原因造成；第三，再加上组织阵营不够强大，没能凝聚足够的人心；第四，缺乏本活动应有的组织经验，1142人如同一盘散沙。
不用说，江山也置身于1142名职工之中。
平生最喜欢清静无为的江山，怎么突然会成为官僚们眼中戳事儿的刁民了呢？
第一，虽然失业后闭门炒股，不问世事，但是江山好认个死理儿，有带回家的那份文件那条国家政策作为讲理的依托，又是事关生存和饭碗的大事，逼迫江山不能不出面要个说法；第二，下岗时，好歹江山也是企业核心领导成员之一，硬邦邦正科级干部，十几年中层干部岗位上的历练使江山具有了讨要说法的能力。所以，江山一呼，同样义愤的职工们就百应了；第三，江山下岗时，鬼使神差地把一份印有”下岗职工享受在职职工同等待遇”条款的文件，一下子带回家三份。当时，只是第六感觉这份文件将来有一天会有用。果不其然，江山下岗后第二年，企业被国务院宣布政策性破产，这份文件背负国家使命，和江山一起站出来，为受苦受难的职工兄弟们说话了。
这一次闹得声势不小。
曾经有两次引来三车以上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出动。江东曾被架上警车去派出所蹲了大半天，被职工兄弟围堵市委和派出所后放出。多次惊动市委主要领导专题召开会议研究对策。至少五次有两名副市长带队的破产工作领导小组接见我们五名职工代表。
即便如此，四个月时间里，一千多名职工手捧着国家下岗政策一次又一次地苦苦哀求，也最终没能打动官僚主义者们顽石一样的心。有一天中午，孙自北突然电话通知江山，要给我们个说法。江山挨个通知其他四位代表立即赶往会议地点。
在工作组一间小会议室里，我们刚坐下，孙自北就轻声慢语地说，经有关领导反复认真研究，现给与答复，神州纺印厂1142名职工，按有关政策规定，不应该享受破产安置费。
沉默。黑夜一般地沉默。
就这些？江山问道。
孙自北洋洋得意地说，就这些。
随同孙自北到会的工作组其他几人，表情木然。
看着孙自北那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嘴脸，我真想上去扇他两耳光。
2005年4月4日，万般无奈之下，江山带领四名职工代表，背负1142名职工的殷切希望，悄悄登上了开往首都北京的列车。十天里，我们虔诚的足迹，踏遍了国家信访局、劳动部、国资委、发改委、最高院、全国人大，以及河南省劳动厅、省信访局、省人大、省高院等十个部委厅局的门槛。流了多少眼泪以后，最终在省劳动厅信访接待大厅里，陈发亮处长、李谦科长（感激他，好官），非常明确地指出，根据国家相关政策，我们1142名下岗职工应该享受企业破产安置待遇。
那一刻，千难万险之后，苦尽甘来之际，激动的心啊！
听着街头艺人为我们弹唱的一曲情深义厚的《送战友》，此情此景此歌，江山激动的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是八年以后的此刻，江山的眼泪依然差一点涌出来。五位代表每人为歌者投了一枚硬币，然后满怀信心地登车回了神州。
上午八点整，影剧院广场上，黑压压地已经聚集了七八百号工友以及职工家属。江山夹着文件夹充满胜利豪情地出现在广场的时候，掌声便如狂风海潮一般响起来，并一直持续到江山脚步停止的地方。迈步登上影剧院第十三级台阶的主席台，身边站着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其他四位代表，江山向期盼已久的工友们，大声宣布了那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我们胜利了！顿时，掌声欢呼声经久不息地回荡在广场上空，连太阳都被感动得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那一刻，热血澎湃的江山，非常自然地联想到1949年天安门广场上沸腾的景象。
接下来又是整整一年的时间，市委撤换了原破产工作领导小组负责人孙自北，重新任命了由劳动局局长为首的新一任神州纺印厂破产领导小组。最后，我们终于领到了自己应得到的破产安置费（工龄X800元），和一本海蓝海蓝的养老金本。也就是这个时候，江东开始了与孟局长（当时还是科长直接负责处理我们的事情）长达一年多的接触，并有幸认识了他。
那时是办公事，现在要办私事，时隔那么多年，人家会帮忙吗？江山心中敲着鼓。

2
9月30日。
在社会保障局三楼，遇一皓首短发老者。也许因为都在等人，老者便主动与江山拉开了话匣子。
说话间，江山问道，您是哪个单位的呀？
市水泥厂的。我搞了一辈子人事工作。退休七八年了，大家信得过我，我还在厂里代职。
哎呀，您可是老江湖了！您办的啥事呀？
厂子不是依法破产了吗？为一部分职工办理30年工龄退休。
正好碰上您这个专家，有个问题给您请教一下？
3
啥问题呀？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
为什么同时办的病退，神州电厂的拿到1600元/月，而我们神州纺印厂的只拿到1028元/月？是不是因为破产前他们工资比我们高啊？
都是一样的情况吗？年龄和工龄都一样吗？
哦，那个不一样。
那工资怎么会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法？
先说年龄上的不同：50岁以上，是病退，是正常退休的90%；50岁以下，是因病退职，是正常退休的80%，二者待遇就不同。
噢！怪不得差那么一大截！
再说工龄。一年工龄能错六七十块哩！
不是一年工龄只差2元吗？
那是退休以后涨工资，一年工龄相差2元。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会差那么多！今天，碰上您这个专家，我可长见识了。谢谢您！
不客气！这年头就是苦了工人。
哎！可不咋的！
见江山给孟局长打电话，一直打不通，黄科长便主动掏出通讯录，提供了孟局长的最新电话号码，说是自己在局内电话号码表上抄的。
结果呢？两年前孟局长亲自留给江山的那个号码，一直提示稍后再拨；黄科长提供的号码，是对不起你拨的号码已停机。
说话之间，看见要找的领导进了办公室，黄科长匆匆跟了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又出来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
就几句话的事，说了就完了，连坐都不敢坐，时间长了净落个人家烦，领导都忙得很！
您这都是经验呢！
我跟他们打了几十年交道了！从1979年开始。
怪不得！
另外，等人也不能在办公室门口等，跟告状似的。
哦，是吗？
事就是跑成的！不能怕麻烦！一次不成二次，二次不成三次······只要跑够恁些趟，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您这是经验之谈啊！
你明年50周岁，就明年办吧！不差这几个月，待遇差许多。一年两次：上半年五月份办；下半年十月份办。要提前着手。你看我办这事，应该十月才报材料呢！

4
怎么会想起办病退呢？这有说头，分为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初次接触，不以为然。
也是2005年上访的时候，总厂劳资处的一位朋友阿剑劝江山说，不如花3000元办个病退算了，我给你跑，办不成钱还是你的，大不了花小钱请个客。那时候，一是因为病退工资只有300来块，与正常退休差距很大，江山压根儿没看到眼里。二是江山炒股外债累累，再去借钱于心不忍。三是想着自己才四十来岁，年轻轻的办什么病退呀？不折寿吗？况且也不是正道啊！将来自己炒股票发了大财，还在乎那点儿退休金吗？四是自己正忙着大家上访的事，整天收集材料，写文件（后来装订成二指厚的一本书，五代表人手一册），见领导谈判，每周一次集会演讲，给大家伙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加上动员鼓劲，所以也就没有把病退当回事儿放在心里。
第二年，江山在车间时的工友阿景，有门路，两口都办了病退。那天见了面，劝我也办个病退算了，一个月不动就领300多块钱工资，随便再干点其他事情，吃饭不成问题。你拿5000块钱，我给你跑，这事你不用管了，保证给你办好。同样的理由，江山又错过了一次机会。
第二阶段：斗转星移，认识逐渐转变。
世事沧桑，岁月如河水潺潺流逝。人的心理会随着年龄和环境的变化，不断发生着变化。
江山自从下了岗，十来年里不曾去过厂里，因为那里是江东的伤心地。18岁到37岁，一生中最美好的20年青春时光，都献给了神州纺印厂。临了临了，一文不名，狼狈下岗。于是，隐居股市，不问世事。
后来陆续听到了不少传言。
连职工带家属八万多人的大厂，在中原市号称纺城。七八十年代，是归省管的国有大型一类企业。八十年代末期，才划归地方管辖。这么大的企业，国务院特批的政策性破产，所有在册职工的破产安置费，都是国家财政亲自划拨的资金，根本不需要地方和企业出一分钱。那为什么会有我们1142名职工的问题出现呢？一句话，官僚主义者们玩弄的权术，那些钱都拐了弯，去了不知名的黑暗的地方。
传言一：政策性破产有两个优惠政策：一是30年工龄退休；二是提前五年退休。有不少职工，还差一二年甚至三五年挂不住优惠政策。这时候，一心为了大家办好事的有关领导们，急职工之所急，想职工之所想，为大家设计了一个花钱买工龄的暗箱操作土政策。据说，有不少人一万块钱买一年工龄（就是改档案。我们企业档案是独立的，有这个权利，但是职工得用钱来买。相关人员借此大发厂难财），办理了退休。那时候，一万块钱，对神州纺印厂绝大部分职工来说，就是天文数字啊！现在想来，那时候花钱办理退休，还是很划算的！
传言二：厂领导们，包括几位口碑很好的厂领导，都为自己二三十岁的儿女，办理了退休手续。厂子没有了不要紧，职工遣散了没人管了也不要紧，但是自己和自己的子女，都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才最要紧。阿弥陀佛！
传言三：相关领导，甚至是相关办事员，都借此发了好多年的横财。据说，企业破产后至今十年的时间了，这些人还在靠此门路发着横财。
办理病退，就是他们发财的一个途径。

5
第三阶段：量变质变，终于动心。
一个月前的8月26日，江山的股友地区电厂的老谢打来电话，说自己上半年（五月份）开始着手办理此事，江山你忘了，当时我还给你打电话说这事来着，今天已经拿到了退休证和工资卡。一月多少钱？1600多元。等两天请你和老孙喝酒啊！哈哈！需要帮忙吭气啊！
花多少钱？
我总共花了XX钱。
没隔几天，朋友阿郎也说，自己的两个把兄弟，花XX钱也已经办好了病退，每月可领1028元工资。阿郎也准备下半年办理，钱已经交给把兄弟。
家人闻听此话，都责怪江山，当年人家找着你3000元你不办，5000元还不办，现在好了，X万！
阿美一个劲儿劝，你去办吧！找找人！等到60岁还有十多年，每年不但不领钱，还要交一年比一年多的养老金，今年五六千元，明年后年多少？十年以后多少？你算算十年要交多少钱？要命啊！
江山虽然动了心，可是，办病退需要钱，钱从哪儿弄？
阿美说，我去给你借。
江山冷冷地问道：找谁借？
我们单位阿霞有钱，我和她不错，我找她借去。
不行！ 江山再无能，也绝不能让你为我去求人！那样的话，你在单位岂不是抬不起头来了吗？如今，我们虽然穷，但是你不吭气，谁知道呢？你还可以靠虚荣心腰杆挺得直直的不是！不借！
不借不借！你整天光知道抱着个破电脑，炒那个鳖孙期货！挣钱也行啊！十几年了，没见你一分钱，欠一屁股债，还得养活你！这辈子嫁给你倒八辈子······哎！不借你说咋办？
淡定淡定！保重身体！将来俺老人家发了大财，定会报答于你！
报答鳖孙！谁要你报答？俺自己工资够养活自己的！
好好！我自己去想办法！千万不要生气啊！

6
辰时（7:00~9:00）出生的人多劳碌一生，中运为破财之兆，但早运和晚运通达。
看看江山的卦象。
命里注定是中运破财！咋努力都白费！
阁下您不信命？原来江山也不信，自从见了这一条，以及其它时辰的命相，俺就信了。为什么？因为格外地准哪！当然，无论命运如何，都不能坐吃等死，努力奋斗，奋发图强绝对是必须的。
君子无时且待时，只有坚忍执着于自己的事业，等待命运转机的那一刻到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7
12月2日。上午，股友老谢打来电话说，我在太康办点事儿，那件事，等下午看时间吧！星期一上午一般人家也忙，不行就明天，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找他。
江山连忙答道，中中，不急，等你忙完再去不迟。
前天晚上，和老谢、老孙一起饮酒时，老谢说，一个朋友在某医院工作，可以找他帮忙。
老谢是八面玲珑的高人，炒股赚钱，生意也发财，朋友圈里人缘极好，热心助人， 江山与他很投缘。
这个世上，有一些事，特别是大事，没人帮忙很难办成。所以，这时候，朋友就派上用场了。
下一步着手要办的事，就要从老谢的朋友这里开始了。

8
12月3日。看看时间过了11点的坎儿， 江山拨通了老谢的电话。
每次总是不等江山说话，电话里老谢就会先呼出 江山的名字，喂，老江！
老谢，今天什么状况？
老谢低声说道，老江，上午我有事，下午你等我电话。
好好，再见！

9
沿路走着，看到今天的景色，又与往日不同。
女贞树下，几乎都落满了成片成片鸟屎一样熟透烂掉的女贞子。而前一阵子，只是某一棵树下才有烂果落下。女贞树平时总以干净利落的形象出现于路人面前，而今却让人望而生畏，唯恐躲避不及，只怕玷污了自己。所以，有人就一改先前喜爱女贞的心思为厌恶。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江山未改初衷，先前干净也罢，
如今龌龊也罢，同样存着一个喜爱女贞的心。
走到香樟林边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些树下也落了一地鸟屎一样烂熟得一塌糊涂的香樟果。
东西草坪上的几棵银杏树，已经被风扒光了数日之前还是满树金黄的叶子，赤裸裸地，却又是无所畏惧地，凛然站立在初冬的杀气里。
桂花路两旁高大的法桐林，因为背风，树上还残留着大半的叶子，有青有黄，依然灿烂无比，妖娆万千。
此时开花的也许只有枇杷树了。 虽然花体不大，花型也不妖艳，颜色微黄里带一点惨白，但是，香气浓郁缭绕，晴日无风天气，会有许多蜜蜂嘤嘤地忙着采蜜，让你错以为是置身于春天里。

10
刚才大姐打电话来，说是二妹单位通知，让个人补缴养老金，不然下个月就要提高滞纳金为万分之五。你们单位通知没有？
江山对大姐说，我哪里还有单位，厂子破产以后，我们都成无人管无人问的主了。
那你也不想想咋办？该跑就去跑跑，到时候俺几个给你筹钱，帮你把事办了，你以后饭碗也算有个着落了不是。
好啊，我这就着手去办。
江山一边回答着，一边心里想，真的是，有个姐，好好些啊！

11
12月4日。上午10:30左右，江山和老谢坐在某医院路科长办公室里等待消息。
正听老谢说着儿子媳妇闹离婚的事，路科长回来了。路科长说某医生正检查，忙得很，下午再来吧，下午他值班。
老谢说，老江留个路科长的电话，下午我就不来了。江山应了声好，一边留下路科长号码。
告辞了路科长，江山跟老谢说，我不知水深水浅，你跟路科长联系一下，问他怎么办？是充话费，还是请吃饭，或者买购物券？老谢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回头我跟路科长问问再说。
回到家之前，江山先给老谢电话里充了一笔银子。这年头哪有白帮忙的，咱不能亏了人家。朋友怎么了，朋友也是人不是？

12
每到要办一件重要事情的时候，江山都会默默地念叨一些自以为不错的人生感悟，用以宽解那颗紧张不安的心灵。
不如你的，你不嫌；比你好的，你不羡。
存天理，灭人欲。没有欲望，没有感情，只有做人做事的规矩道理，就能如天地同寿了。
假如你不存在，假如你已死去，谁又能伤你？
做个无心之人，你没心，怎会伤心？不伤心怎会伤身？
如此修身养性，任何事情，也难奈何于你！
可是，真的不容易！
容易？容易你还偷人家驴呢！

13
12月5日。早上7:15准时起床，洗把脸准备去医院，今天8:00要空腹抽血进行化验。
正要出门，母亲来了，送来500元现金。江山不解母亲为何要送钱？就问，妈，你拿钱干啥？妈说，你不是要办事吗？
哎哟，我的亲娘！我办事花钱多了，你这点钱管什么用？我不要！
留下吧，济不了大事总能济点小事，总比没有强吧！
江山笑着对母亲说，要拿就拿五万，五百太少了。
老母亲坐在沙发上叹口气说，我到哪里弄恁多钱呀？我粗粗算过，一辈子挣得也没有十万块钱。
听罢此言，江山心中微微一沉，就再也笑不出来了。感到自己太对不起老娘，真想一个原*子*弹把自己灭了。可是，如果真把自己灭了，更对不住老娘，岂止是对不住老娘呀？
世上只有妈妈好。每当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母亲都会伸出那一双沧桑的手。尽管那是一双显得十分无力的手。母亲会用她那双昏花的眼神，扶起艰难中的你。

14
今天，感到心里有点堵，因为事儿办得不朗利。
股友老谢把江山安排给陆科长，陆科长把江山又安排给朗医生，这倒没什么，只是拐了两个不得不拐的弯儿而已。
难受的是，今天早早赶到医院，见了郎医生，不但没能抽血化验，等了半天之后，郎医生又把江山转手介绍给了庄医生。
江山虽然隐居股市期市十多年，已经很有些不识人间烟火，却也慢慢发觉这里面的问题。一是此一番托人办事拐了太多弯子，而拐一道弯子，人情就薄一层；二是没有及时果断地打点，只听信了老谢等办完事再说的话。还有，昨日给老谢充话费是错误的。因为老谢立即转手又给陆科长充了同等数量的银子，并且对陆科长说，我给你充多少多少话费，老江给我充了多少多少话费。现在想来，不如直接充给医院的二人，等事情办完后，最后再打点老谢。毕竟老谢有情面在那里，晚一点不碍事。哎！事已至此，命该如此，半点儿不能怨人！
事情办到这程度，始料未及，犹如瓦蓝的天突然起了风云。
就再与陆科长联系，说明此事。陆科长说，我问问情况再说。
庄医生倒是爽快，见了面开门见山就问，你愿意掏多少钱？住几天院？我会完全按照你的意见办。江山喜欢这风格，但是，心里反倒有一种被悬空了的感觉，就迟疑带迷惑起来。
迟疑之后，江山终于说道，庄医生，不讲怎样，事情办好为最终目的，住院时间和花费多少为其次。当然，在能够办好事的基础上，尽量少花钱。这样吧，就可着押金那么多，不再追加，你看中不中？好好，这咱就好办了。
庄医生给做了心电图。等回去路上见了陆科长，陆科长说，没问题，郎医生确实有事，庄医生一样也是主治大夫，该咋办还咋办，你放心吧。
告别时，江山对陆科长说，陆科长，你看需不需要给庄医生打点一下？
陆科长说，不用不用，等回来再说吧！
江山最害怕这样说话，不明不白，含含糊糊，不朗不利，支支吾吾。

15
12月6日。早上7:15，铃响起床。
前院楼角上一只喜鹊喳喳叫个不停。江山从来都不相信喜鹊会报喜，或者会报忧。退一万步讲，若真有喜事忧事，喜鹊报与不报，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今天的事进展倒还顺利。
在医生办公室，江山一个人正与老谢通电话，无意间一转身，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目光，正碰上郎主任的笑脸。
郎主任说，抽血吧，让庄医生给你安排抽血。
江山慌忙收起电话说，好好。就见庄医生也从会议室走过来，一边应着郎主任，一边叫护士准备给江山抽血。
医生办公室里，庄医生说，就按心功能不全二级，心绞痛，问题都不大。你还不明白，我们这里只是芝麻，劳动局是西瓜。我和郎主任关系好得很，你一定要明白。
见护士走过来，庄医生说，抽血吧！

16
小护士走到庄医生跟前说，没有管子了，一个都没有了，让他去前头门诊抽吧！哦，回来时顺便带回来一些管子。庄医生一听立即打断小护士，带什么带，他直接从那里就回去了，管子自己去拿。
然后转过身对江山说，记住，抽完血，十号来取病历就完了。
这中间都没事了吗？
没事了。
江山来到门诊楼化验室窗口，见两个女护士正忙着，就递过一把单子说，医生，住院部庄医生让来您这里抽血化验，他们没管子了。
俺给你管子还去他那里抽。说着，弄了一大把管子，用江山的单子一下一下包裹起来，塞到江山手里。
江山并不生气，因为很清楚，在这里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皮球的角色。
皮球生来就是被踢来踢去的，快乐也是被踢，不快乐也是被踢，就快乐地被踢吧！于是，皮球江山又被踢回到住院部，到那里被抽血。虽然被抽血时胳臂弯子里鼓起一个乒乓球一样的包，护士说没事没事，你再把血送回门诊化验室去吧！
原来，皮球的戏还没有演完。
虽然江山想得开，甘愿当皮球，可是江山的心脏却有点受不了了，一阵阵绞痛起来。心里明白，这是心绞痛又患了。头还有一点晕，浅一脚深一脚，像走在弹簧垫子上。莫非血压又升上去了？
立即想到该用用修行功夫了，就开始想：完全忘我，我不存在，无心而行，无为而为······等等之类。我不存在了，哪里会有心脏？又哪里会心绞痛？果然，心绞痛就没有了。还有一点头晕，想起六年前徐医生的话，走快一点，似乎头也不晕了。
医院是一个阵地，行政路上那一方院落也是一个阵地，是思考转换阵地的时候了。

17
12月9日。
夺谁的志，谁的灵就来。学哪位圣贤，哪位圣贤就来。遇到什么事，就学什么人。像摘花似的，摘一个做一个。孟子说：“人皆可以为尧舜”，就是叫人夺志。平常人要不夺古人的志，终究是个平常人。
各位看官朋友，这个是前人讲榜样的力量。
做什么都先要学会做人。
做什么都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
江山以为，我们凡人可以取伟人之志锻铸为自己之志，取圣人之心研磨为自己之心，取大师之法熔炼为自己之法。
江山敬立毛*泽*东之塑像于几案之上，目的是为恭立毛*泽*东之志于内心之中。
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无师自通的，包括伟大如毛*泽*东也有师长，一生学习不止。

18
陪母亲从三省回来之后，在大姐、阿美及亲人鼓动下，江山就准备开始行动。
说起病退之事，因为江山多病缠身，应该是够条件的。自从05、06年发起上访事件之后，各种毛病就上身了。高血压、心脏病、脑梗赛（07年3月查出）等等，头晕起来有时候走路都不稳当，随时会有摔跟头的担心。原来一直没有考虑病退或者退休之事，是因为担心自己能不能活到退休年龄都是个谜。
7月份股友老谢电话，说是已经托人办好了病退，领到了工资卡，开始每月领退休工资了。还有几个很熟的人，都是比自己还年轻的健康人，也都办成了病退。江山心动了。加上身体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病态的感觉了，有时候，觉得活过六十岁问题不大。或许像卦辞上所说，江山会有一个通达的晚年运势，老天爷会留着江山这条命给这个世界做一些有益的事情，不会在六十岁以前让江山牺牲的。
于是，觉得自己符合条件，只是没钱去体检验证，此时众多无病之人已办成病退，江山有病之躯为何不能去办病退呢？
一着手办理，因为要花钱，要筹钱，着急上火血压开始上升，心脏开始绞痛，头晕脑胀，行路不稳，诸多症状齐来向江山挤着报到。原来那些病一直在江山身体里潜伏着，随时会溜达出来捣乱。
走一步，看两步。下一步是补缴08年元月至今共六年的养老金。
近日来，神州广播电台每天都在播报，年底以前所欠养老金如不交齐，就会加收万分之五的滞纳金。原来不准备办病退，所以从来不考虑滞纳金的狗屁事情，如今不同了，要考虑了。
按计划今天收盘后，去劳动局算自己需要补交多少养老金，然后筹钱交齐。
再然后走关系办理其他一应事宜。

19
12月10日。昨天下午（农历十一月初七打电话应在申时掐指一算为【大安】有回音），去劳动局算结了08年至今共六年养老保险应补缴的最低数额（60%）。这是一个摸底，知道需要筹集的其中一大块儿资金。
接着，问询所要找的贵人的办公室。门上符*咒一样贴着一张纸条，江山吃了个闭门羹。
按三年前留下的号码，站在门边，一次次一遍遍地拨打电话。
像一颗颗*子*弹射到厚厚的钢板上被弹回来一样，均打不通。
但是知道了这个电话还存在，只是不知道主人换没有换。
再问楼上楼下，得知一周后或许能见。
晚上5:30，江山接到了孟局长从那个不知何地的外地打来的电话。
孟局长，我是神州纺印厂江山呀！
咋着啊伙计，你有事吗？
江山听出了其话音中包含的友好、轻松、温和的信息。
这是吉兆！

20
至少有三个不同的战场，摆在江东面前。
第一个战场在医院。有股友老谢助战，不需要太多弹药（人民币）和心力，基本上大局已定。对于整个战争的全局来说，这场战争虽然不能没有，但是，或许只占1%不到的筹码。
第二个战场是弹药（银子）供应。姐妹兄弟几人，除了江山自己以外，阿弟莫问，他乡下包地还背一身债。二妹莫问，她也是和江东一样，需要补交四万多到五万块钱的养老金，好在不需要向人借钱。小妹莫问，夫妻二人收入不高，已经借给阿弟两万包地。其余，就剩下大姐和三妹可以登门了。
大姐许江山两万，一周左右可以到位。但是，言语之中，姐夫也要补交养老金，另外年前还要去甘肃要媳妇需花费一大笔钱。三妹才置买了家具，前一二年刚买了房，也不会有太多闲钱，加上身体不太好，三月份大哥江山陪她去郑州手术摘除了一个肾，但她基本没有迟疑，两万银子咣咣地就拍了板。听到大姐稍有为难的情况，阿美说，大姐马上要娶媳妇，让她拿一万吧！其余，先把我晋级的钱顶上一万再说。
得！算是搞定了！
第三个战场在劳动局。决定生死的一仗，绝大部分筹码压在那里。
这一仗怎么打法，真的不敢保证成竹在胸。
好在时间比较从容，可以慢慢运筹。
如果运气好，一切不在话下。如果运气不好，像内弟，银子已经全部到位，也已经打通了所有关节，突然一个通知，下半年的病退取消了，彻底完了，只有等到下一年去候着了。
无我无心，难乎易乎？

21
昨天上午一趟，下午一趟，终于见到庄医生，拿到了用一堆银子换来的盖着红圈圈的一张纸。江山不知道这张纸最终能用不能用，只知道，拿到手方可以放心往前走。
今天上午9时正，江山如约叩开了门诊楼档案科的门，要办理结束该场战斗离开这个战场的手续——复印病历。一男一女正凝神守着一堆机器零件用功，问之答曰，机器坏了，正在修理中，你改日来吧。
在原来遇着这情形，江山会上火。现在习惯了，任何事情都不会一帆风顺，遇个阻挡，遭个坎坷，反 以为常。所以，问女医生，你给个准确时间，何时能来？女医生答，明天就可以。
明天下午三点以后可不可以？可以。
确定？确定。
无我无心，外加一个不怨人，不生气，行尸走肉一样无忧无虑，轻松走人。
不然的话，血压升高，大脑出血，心肌梗死，你死了大家会只当死头驴一样。
哪里胜一头驴呀！驴死了可以吃驴肉，你死了只能烧成灰，还得麻烦火葬场不是。

22
12月12日。做人有四种境界：
第一种境界，总记得别人的好；
第二种境界，能容让别人的不好；
第三种境界，总说自己的好；
第四种境界，总寻别人的不好。
各位看官朋友，江山到了就要知天命的这个年龄，已经体验过上述四种不同的做人的境界。江山认为，第一、二种境界，是积极主动健康的人生态度；第三、四种境界，是消极被动不健康的人生态度。
人生不断进步成熟的过程，就是从第三、四种境界，向第一、二种境界逐步转变的过程。
在日常生活中，对待家人、同事、朋友，以及周围的众人，我们应该提倡第一、二种人生态度，反对第三、四种人生态度。
任何事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都是处于随对象、环境、形势和时间的发展变化而不断发展变化过程之中。
上午盘中休息的时间，去复印并取回了病历。花了钱，并没有看病。因为，如果要看病，花的钱会承担不起。那病咋办？自己用药养着。
虽然如此，还不能彻底结束这个战斗，因为需要最后打扫一下战场。
怎样打扫战场呢？江山运筹帷幄已经有了具体安排。等老谢出差从外地回来，邀上我们共同的朋友股神老孙，再请着医院的陆科长、郎主任和庄医生，一家酒店欢乐聚，两杯浊酒喜相逢，从容举杯邀明月，尽管时光如此流淌，尽管岁月这般凋零，也要来一场群英会，才算是比较圆满。
单车驮着江山回家的路上，大姐打来电话，说是她筹集的银子已经到位，随时可以采取行动了。
阿美择菜做午饭的时候，江山告诉她，大姐钱已经准备好，让阿女也准备好，两三天里就要给劳动局送去。
时间不声不响地往前走着······

23
12月13日。上午十点以后，同阿女一道，去中原银行取出一万元。
再去大姐上班的地点，拿到另一万元。
这样，需要补缴的六年最低额（60%）的养老保险金，就筹够了。然后一把手全交到了中国银行。再然后凭银行存款单据，去劳动局11号窗口换取了《河南省行政事业性收费基金专用票据》。
要想得到，必先付出。这是这个时代必须付出的。
就像八年前的2005年，江山率领457名共患难的工友，争取我们1148名职工的合法权益时，当时劳动局的李局长说道，每人100元的申诉费，必须交（给仲裁委员会）。这100元申诉费，就像小白菜跪的那一个钉板。你要真冤，就会去跪钉板；不跪钉板，就说明不冤。结果我们都交了100元申诉费，因为我们和小白菜一样，真冤！虽然此前江山代表大家专门写了一份申请报告，讲明自己不应该交100元申诉费的理由（当时省劳动厅已经明确裁定，我们应该享受工龄X800元的破产安置待遇），但最后还是听了李局长的，不得不交了100元申诉费。虽然我们很清楚，我们合法权益的最终得以维护，取决于我们的北上首都和省会。但是，当时李局长在我们心目中，是个青天大老爷，我们对他充满了敬意和爱戴。因为当时在神州市，只有他才是认真对待我们和我们诉求的唯一能够说上话的领导。
江山由此知道，一个正直的合格的好的领导干部，至少要认真倾听、听得进去、继而慎重对待人民群众的合理诉求，才能取得人民群众的信任。而非常遗憾的是，江山当年的切身感受是，当代中国，特别是地区级以下的基层，这样的领导干部真的并不多。更多的是官僚主义者嘴脸：对上，不能认真学习理解领会上级政策；对下，听不进去群众的呼声，把人民群众都看作刁民。
这个小插曲，不为别的，只为了说明，任何事情的成功，都必须要有足够的付出，少一点都不行。就像小白菜跪钉板，只是她所有付出的一小部分而已，而就是这一小部分，或许成就了小白菜。
至于你付出之后，成与不成，只有听天由命了。
谁主沉浮？
是天主沉浮吗？
江山以为，在你用尽了全力之后，才是天主沉浮。先问一下自己，你用尽了全力了吗？

24
12月16日。看盘之间，用100分钟时间，看了一遍《世纪伟人毛泽东》的视频。
政治家毛*泽*东，与人民在一起时，到处是欢笑和激情，毛*泽*东是激情和豪迈的火种。
毛*泽*东前行的路上，万水千山只等闲，任何困难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经不住决心和斗争之火燃烧的纸老虎。
当我们面临人生各种困难的时候，请在心中想起我们的毛*泽*东！
下午收盘之后，按计划要进行一次访问。
一通电话（农历十一月十四未时11-14-8掐指一算为【大安】电话通有回音）之后，访问被推迟，那就继续阅读吧！
人生的困难，只需在谈笑间解决。

25
12月19日。在一家银行大厅里，大姐一边把厚厚的人民币递到江山手里，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三妹说了，专款专用，可不能去炒股！
江山心里很不舒服，说明在大姐和三妹眼里，江山就是不走正道只会炒股票赔钱不务正业的赌徒。江山无奈地摇摇头一笑说，姐呀，用这钱炒股票，你就是求我炒，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再借钱炒股了。
大姐说，好好求人家帮忙，要谦虚，对人家说，你帮了老哥的忙，不会忘你的大恩大德！······
江山用佩服的眼神笑着对大姐说，我会的。
不曾想，昨天的访问（农历十一月十六未时11-16-8提前掐指一算为速喜有回音），又是一个闭门羹。
大姐说，好事多磨！
这也是逆境！江山已经习惯了！
逆境让江山清醒。但是，痛苦，江山似乎已经不太会痛苦了。麻木了吗？也许！习惯了！像施耐庵老先生说的，俺已经看惯了秋月春风。

26
12月20日。
以前，江山总在想，等将来有钱了就每年去旅游三五回，等明天发了财会给母亲买套大房子，等赚了钱心情就好了，等办成了某件事就万事大吉了，等儿子大学毕了业就一切OK了，等女儿结了婚就统统GOOD了，要是没有那个病这个痛就幸福了······
如今江山算是明白了，真的等你所想的事实现了之后，必然还会有另外的事再等着你去实现，永远都会有。一直到你两腿一蹬的时候，才会真的一切都好了！
好了好了，不了不好，不好不了，一好就了，一了就好。这是俺的老师曹梦阮告诉俺的。
只要活着，就会有实现不尽的愿望，愿望永远都会有。
江山敢说，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有思想的人，是没有任何愿望的。
人就活在自己的愿望里，理想里，希望里，梦想里，甚至幻想里。
而真正的人生只在此刻。
梦想不能没有，但是此刻才最真实。
没有钱我去努力挣钱，心里头不要想着有了钱才会幸福，这个眼前当下挣钱的过程，奋斗的过程，也应该是快乐的。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任何奋斗的本身，就应该其乐无穷。这是俺的导师润之君告诉俺的。
没做的事，快乐地去做，没好的病，快乐地去治，才算是真正懂得了人生只在此刻的意义。
快乐地去做眼前的一切事，无我无心平静地去面对当下的一切，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
享受奋斗，享受拼搏，享受孤独，享受忧伤，享受挫折，享受失败，甚至享受死亡。
总之，要善待并享受每一个走过身边的此刻，而不要忽视。
因为人生只在此刻。
像小孩子刚刚长出了乳牙一样，这个冬季也在成长着，并从昨天开始结了冰。
正午的时候，江山依旧去散步。大雾依然不散，但在雾纱之后，可以朦朦胧胧看到太阳的笑脸，从南方的头顶金灿灿地露出来。
后花园里的各种树木之上，凡是此时不带叶子的，赤裸着的枝条上，都结满了白花花美妙的雾凇奇景。
最壮观的莫过于桃园，满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
桃园里丛生着的枯萎的野草上也是，如刚刚下过一场雪，其它地方都融化了，只剩下裸枝和荒草上丝毫没有融化一样。
还有红叶李树上，石榴树上，木瓜树上······千姿百态的树挂景观，宛如一个凄美童话中的世界。
走过香樟树林下，取下手套，摘了一片绿叶，在手指间捻碎，送到鼻端，轻轻吸吮着它的芳香，像是要把一种美好、一种神奇、一种力量，吸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样。
有时候，我们的心情和思想，也像这枚叶子，在命运有力的手指之间，被无情地捻得粉碎，才慢慢绽放出智慧的芳香。
这两天，工作背景音乐是哀婉凄切的《追梦人》，给江山平平淡淡的交易时光，镶嵌上一种英勇和悲壮。
在梦里飞翔的情景，已经多年都没有出现了。昨夜的梦里，江山又腾空飞了起来。有很多人都做过飞翔的梦，这本身大概也说明不了什么。
下午，大姐江英电话，问江山今天安排没安排访问？
江山答曰，没安排。
是否今天先打个电话，下周一上午去访问如何？
人家上次说，明年的事儿，急什么？电话多了，惹人烦不是？
哦！
人家还说，你要叫问，我帮你问问。
啥意思？是不是不愿帮忙？
管他呢！走一步说一步吧！

27
12月23日。周一上午，太阳含着一张笑脸。
大姐江英电话，她上午班，江山可顺便从她那里取银子，进行本周的重要访问。
因为前面三次的阻挡，江山心里不免犹豫。
便想起近来所修的无我无心不怨人心法。于是，我心虽还在，至少退后了一步。
手机里寻到孟局长的名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摁下去。
音乐奏响了三五秒，被扼杀断了。江山的心像被推了一下，向后一个趔趄。遂想起无心的疗心之法，似乎便有了不曾被推过的感觉。再想起不怨人的御心术，就想到孟局长工作很忙的情景。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以后，再一次摁下电话。孟局长虽然很忙，江山的事儿也不能不算事儿不是。
这一次传过来的声音是，你拨的电话已关机。门被关上了。
我的心，不知不觉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捅了一拳。
这点痛，就只有再用无我无心不怨人的方子，治疗一下子而已。
给大姐说了新计划以后，立即想起掐指一算。
旧历11月21日，九点以后属于巳时，掐指一算，结果是【空忙】，不好。而九点以前，十一点以后，才是吉好。江山想，是不是叩门的时辰不对呀？那样的话，下次先掐指算一下时辰再出手。
中午散步出门时，已经是12:15了，比平时要晚。
于是，速度就加快不少，这样可以把溜走的时间追回来一些。
太阳很好，虽然没有云彩，天空却是混蓝色的，而不是纯蓝色的，好像有一些微微浑浊的样子。
风很安静地蹲在女贞树的树梢上，惬意地享受着午时阳光播撒的温暖。
成群的黑鸟，穿插飞翔在桃园、女贞树林和摇钱树之间，啾啾鸣响着一曲嘹亮的冬之乐章。
除了女贞树、香樟林给我们供奉着浓郁的绿色之外，新开辟的游园旁边，那一带茂密的南天竺，也热情似火地端过来不尽的油绿和紫红，在萧瑟的冬季，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28
12月24日。
这个世*界是需要讲道理的。
但是，我的朋友，这个世界的道理是有多种版本的，不是所有时间所有地点都讲一样的道理的。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需要不同版本的道*理。
政府依*法*治*国，法律就是道理。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枪*杆子就是道*理。
在残*暴的侵*略*者面前，谁最有说服力？原*子*弹。那么，原*子*弹就是道理。
阳光下和月光下，讲的道理也是不一样的。阳光下，道理站在普*罗大众的真*理一边；月光下，道理站在拳*头*硬、刀*子锋*利的一边。
年轻的时候，江山天真地在月光下要和一群好汉讨论阳光下的道理。结果，一顿雪花纷飞的*拳*脚，给江山上了一堂惊心动魄的大课。好汉们还担心江山记不住，临了又用一把尖*刀，蘸着皎洁的月光，在江山肌*肉*发达的*臀*部，纹上了一个终生不会凋谢的花朵。
只一个不*怨*人就能成*佛。真心要感谢好*汉*爷教会了江山，在书本里找了几十年也没有悟透的道理。
各位看*官，如今您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就拿走了江山用*鲜*血换来的学问，还不拱手称谢俺*老*人家！
接受昨日的教*训，今天的人事行动之前，要掐*指先算一下*吉*凶。
看看日历，农历11月22日。
11月落到小吉上，22日落到留*连上。好了，最后看时辰的落点，下午有两个时辰可用，未时和申时。落到未时为速*喜，吉；落到申时为赤*口，凶。那就是未时了，下午1:00至3:00之间行动。
最不迷*信的江山，如今鬼*使*神*差般迷*信了。
为什么？因为，从某一个时刻开始，老是想起毛*泽*东的8*34*1部队。
但是，江山以为，最终还是不信为好。因为怕你迷信到忽视了自己的努力，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真正的英雄，是能够战胜命运的人们。
永远不能忘记*毛*泽*东的斗*争*哲学。

29
12月27日。昨日算定，今天有三个吉时，可以行动。
上午九点多，大姐江英打来电话，催江山行动。而九点到十一点为巳时，于行事不吉。所以，江山嘴里答应，挂下电话只不行动。
原计划下午前往，因为下午时间充沛。无奈上午一直停电，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提前行动。
当手机的时间窗口跳出11:00，进入午时吉时区域的那一刻，江山翻到孟局长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电话及时接通，孟局长爽快地说道，你来吧！
一阵忙碌之后，江山带上从海南捎回来的那块白珊瑚，去银行搬出银子，就打马赶往劳动局。
可喜的是，孟局长办公室的门开着。
江山推门要进去，猛然发现，屋里有五六个男女，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儿，就退了出来。退出来的那一瞬间，江山遇挫的目光，正好与孟局长微笑着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拉上门，江山知道，这时候只需要在离门稍远又不太远的地方，耐心地等待就行了。
等待中。手机显示时间为11:35。
突然想到，领导一般会吸烟，就下楼去对面超市买了一包南京牌的红盒香烟，十五块银子。奶奶的，如今十五一包的香烟已经是便宜的了，办事已经有点拿不出手。江山真他妈已经沦落到最底层的贫下中农都不如的地步了。
大约十二点一刻的时候，江山进了孟局长的办公室。
或许有一刻钟的光景，江山走出了莫大人的办公室。
银子说啥都不要。
江山说，你不留下我心里不踏实！
孟局长说，你留下我心里不踏实！
孟局长，算老哥求求你了，帮帮忙！真的，我求求你了！这全是大姐教的词儿，蠢笨的江山自己还真的想不出这些谦卑的妙词儿！
说这些词儿的时候，江山应该是他妈的一副世界上最最下贱最最讨厌的嘴脸！无我无心根本全忘记了。泰囧！太囧！囧的不能再囧了！
我可以帮你问问。到时候该报材料你就报材料。省里会有疾病鉴定委员会对身体进一步鉴定······你如果把钱搁这，我就不认识你，一句话也不会说。你如果不把钱搁这，到时候我会帮你问一下。······你认我是朋友不是？你只当我是朋友行不行？······好好，你走吧！外面县里的人还等着有事！
江山绝望地走出了莫大人的办公室。
不留银子就决不可能给你办事。帮你问一下，是什么意思？是搪塞，还是敷衍，还是糊弄？当官的说话水平就是高！没有干脆拒绝，也没有明确答应。可是，不收银子不就是拒绝吗？难道如今还会有不收礼也会办事的好官吗？打死江山也不相信！
我们一起下楼的时候，孟局长说，有事可以打电话。
江山晕晕地若有所失地说，孟局长，江山会经常打扰你的！
好好！
白珊瑚留下了，巍然屹立在孟局长的办公桌上，同时也给江山留下了游丝一般若有若无的幻想。
白珊瑚没让江山掏一分钱，自己愣是死心塌地从天涯海角千里迢迢地跟江山回到神州。原来，白珊瑚是肩负使命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