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才是战国“金汤”
鲜虞郭峰
1楼
今新乐市承安镇的城关六铺，是596年至1958年跨度达1360多年的新乐古县城。曾被元代碑刻—廉访使 邑人 关思义所撰的《元真定路宣差妥纥帖木儿通议公政碑》铭之作“地处南北之冲要”的“蕞尔之县”。其始筑于何时，争议颇多。有说是安史之乱中郭子仪、李光弼战史思明于沙河，“乡民屯结为营而筑”；有说是西汉成帝时，中山孝王刘兴为其母冯昭仪“建宫于乐里”而筑。可司马迁的《史记》却早已载其为战国诸役中最难攻拔的“金汤”之城—只是那时的她既不名“承安”、亦不称“新乐”，而是也象关思义那样谓之作“蕞”的。
《史记?赵世家》载：“（悼襄王）四年，庞暖将赵、楚、魏、燕之锐师攻秦蕞，不拔。移攻齐，取饶安。”说的就是-241年，四个国家的精锐部队在战国名将庞暖的带领下，竟然攻打不下一个小小的 “蕞”城秦兵据点儿，只得移兵齐国去打饶安。这在战国时代的诸多战例中恐怕是并不多见的。那么，这个战国“金汤”又在哪里呢？
依其“移取饶安说”当是处在距离饶阳、安平不是忒远的地方。1979年版《辞海》将其注释在陕西临潼东北。显然是离谱忒远了些，要说庞暖帅四国精兵在陕西攻城不下，立马奔袭千余里到冀州北边去转战齐国，这不是有点儿忒得不偿失了吗？而其时，饶安附近又尚未发现秦兵足迹，所以其西仅距80千米的新乐承安恰是不二之“蕞”地。自-287年秦兵拔魏“新垣、曲阳之城”后，秦国已染指了新乐、曲阳一带；-260年前后，信陵君魏公子无忌所上的名奏《存韩安魏策》中也把正定的平乐（今石家庄机场西侧，当时称平邑，简称平）、新乐的坚固（史称监姑，简称监）作为秦国夺取的魏国“梁北大县数十、名都数百”的代表；-247年—即吕不韦替秦庄王拍板儿敲定“兼并天下”战略构想后的第三年，秦国就攻占了新乐的“曲都”、平山的“三汲”等包括榆次及其以北的37座太行山两侧城邑。而庞暖攻蕞的次年—即-240年秦将蒙骜又再次拿下行唐的“龙岗”和新乐的“车固、曲都”—即《史记》所载的“龙、孤、庆都”—以及平山的“三汲”，致令赵国急调傅抵守平邑、庆舍守东阳的磁河大桥。显然，庞暖统领的四国锐师是横扫了早被秦国占领的平山、灵寿、行唐后，又北攻新乐承安不下才东进80千米、拿下齐国饶安的。只是次年四国锐师各回各家后，蒙骜又复夺了行唐、新乐、平山。这才逼得赵国不得不调傅抵、庆舍两员大将来保卫其末都--东阳的安全。
当时的小小蕞城何以那样难攻、又如何演变成了新乐的千年古县城呢？
元代翰林院国史馆编修郭罗洛氏?纳新在其亲自踏勘了“冯乐陵”后所写下的《河溯访古记》中说“乐里即今新乐城也”—元代的新乐城即指今承安六铺。说明之前的新乐城亦曾名“乐里”。其依据除了实地考察外还应源自于唐朝宰相李吉甫的《元和郡县图志》。该《志》称：新乐县本春秋鲜虞国，汉为新市县之地。隋开皇十六年置新乐县，取新乐故城为名也。新乐者，汉成帝时，中山孝王母—冯昭仪随王就国，王为建宫于乐里。在西乡，因呼为“西乐城”。时人语讹，呼“西”为“新”。故为“新乐”。这便是西乐城的来历和演变为新乐城再变为新乐县名的由来。不知是否李宰原文，只是这“语讹之变”一是断章取义，完全忽略了唐“新乐”与汉“新市”之间的联系；二是罔顾了当地人的语音习俗。要说当地人讹“隙”为“衅”还有其可能，但在新乐的方音中，尽管“西、新”二字的元音也都偏点儿“斯”音， 可要真把“西”讹作“新”却是绝对没门儿的。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把“”叫做“心 ”吧？不管怎么说吧，从中我们亦可得到确认：一是隋代置县时已有“新乐城”之名；二是在其600多年前的西汉是被称“乐里”的。而西汉的乐里也的确是与新市县、新市侯国没有隶属关系的。因西汉是以沙河为界，北属中山王国、南属新市侯国的。至于“乐里”究竟为谁所筑、又何以称之为“蕞”只有从秦汉以前去探究了。
“蕞”字本意是指束于头顶之上的茅草标志，亦有“小”的含义。显然最初并非一国一地的公共建筑，而是某一实力并不强大的家族所筑的家庭堡垒。所以最具可能的还是乐毅的爷爷乐羊子所筑。虽《史记?乐毅列传》说乐羊子征服中山后被魏文侯封在灵寿、并死葬于灵寿，可那不过是司马迁依据中山亡国于灵寿而追传出来的。真正的史实并非如此：一是乐羊子攻破的中山初都不在灵寿、而是在新乐磁河北岸的马头铺—即传承辛唐虞三代帝都的鲜虞故都--古新市城。并且当时的灵寿、平山一带早已是魏国地盘，因三家灭智氏后赵家分得的是晋州的“鼓”、藁城的“肥”到正定的“平邑”而魏家分得的则是赵县的“棘浦”、石家庄市区的“东垣”到平山的“汲”一带；二是乐羊子不可能得到“灵寿”之封。在乐羊子攻打中山时因食其亲子肉羹而备受魏人非议，特别是魏文侯赏赐给他的两匣弹劾奏章更令其再羞见魏人，必然会使其远离魏土、躲到中山与齐国界边的沙河北岸去隐居清修。又害怕中山人报复，才以一家之力筑起了易守难攻的小小蕞垒而名之“乐里”。百年后，乐毅举家离土显赫于燕找到了更大发展空间。秦国的占领军只说其“蕞”的表象而回避了其“乐里”的属性。到西汉景帝时，封其子刘胜中山王，这里成了王国属地，又复名为“乐里”。后来中山王刘兴为其母在此建起宫苑才始有了“西乐城、承安宫”之名。
至于把沙河南北的“新市、乐里”合称“新乐”并非始于隋代的“析新市置新乐”，而是与着两位驰名女性影响力的此消彼长密切相关的。-49年，汉元帝即位，立婕妤王政君为“元后”，并封王元后的父亲王禁为“阳平侯”。禁死后其长子—即元后同母胞弟王凤嗣位阳平侯。为了与王元后争风光，元帝的另一后妃—冯昭仪不惜舍身替元帝挡熊。所以元帝在立元后子刘骜为太子后，又封冯昭仪之子刘兴做了“中山王”。-33年，成帝即位。尊元后为皇太后，让自己的亲娘舅—阳平侯王凤当了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封太后的同母少弟王崇为“安城侯”。后来又同日封太后的异母弟王谭平阿侯、王商城都侯、王立红阳侯、王根曲阳侯、王逢时高平侯，世谓之“五侯”。唯王莽的父亲王曼早已亡故而未得封--这也造就了王莽以厚德忠直而得势后篡汉的一大前因。尽管当时成帝也曾为了显示公允，在西乐城承安宫落成时御驾亲临、亲操鼓薄为他的这个“姨娘”添仪增光，并在她死后敕葬城东北二十里--曾致千年后纳新冒雪踏勘的“冯乐陵”，可冯家影响力毕竟不抵有着“五将十侯”的王家，最终还是由王莽家族的人脉全部据有了该域，包括唐末称雄于兹域的王武俊、王承宗、王廷凑--王容、王处存等均应是源自于王莽家族后裔的。那么为什么王莽的爷爷、伯父、叔叔们纷纷被封“阳平侯、安城侯、曲阳侯---”、甚至他的一个堂弟王丹还曾被立为“中山太守”呢？足说明着王莽的祖籍就在曲阳、新乐一带。班固撰《汉书》所引王莽《自本》称：王家本自舜后。齐王田建被秦将王贲所虏后，子孙避祸改王姓。田建之孙王安曾被项羽封作“济北王”。安孙王遂生子王贺。王贺做了汉武帝的绣衣御史，始居东平陵。因其不逐世风、不循“酷吏”、不株连无辜“存活万余人”被视为不称职，而遭罢免。后移居“魏郡元城委粟里”，魏郡人很尊敬他，视之为“三老”。王贺在那里生下王莽的爷爷王禁。王禁又在那里生下元后王政君等四女八男。那么这个被《自本》神化作春秋时代曾崩过砂麓—预后“有圣女兴”的元城郭东五鹿之虚—委粟里究竟何在呢？自-408年乐羊子征服中山变中山为附庸国后，新乐、曲阳一带就一直被称作“魏地”；唐代还有“魏州刺史化灵龟凿永济渠以通新市”的传说；今承安镇的“梁庄”就是魏人留下的村名。就连其60年后的汉章帝也曾说过魏郡为常山之“北土”，所以新乐才被王莽记做了“魏郡”。元城因讳“元帝”之帝号改称“安城”，才有了元后少弟王崇的“安城侯”之封--随着沙河的不断冲刷、塌陷，安城北滚才成了当今的新乐大村“岸城”。今岸城不足十余户居民的“小东庄”，北距曲阳县阳平镇不足十里，南与中华一号地标伏羲台隔河相望，正东与梁庄呼应，恰是当时的魏郡元城委粟里。新乐曾有古歌谣“伏羲城到岸城，三孔铁桥藏水中。”史痴一直弄不明白那三孔铁桥会是何人所铸。现在看来，只有王莽才是为方便其朝祖在那里铸铁桥之人。此外，前前后后还能有谁会铸铁桥于那里呢？在王莽的家族势力完全掌控了曲阳、定县和新乐以后，古乐里便成了其宗族“行政”中心，而改称其“市乐、新乐”。之后，“新市、新乐”两城并存，两个地域概念合一。只是新的“新市”已突破了原“新市侯国”的疆域而涵盖了沙河南北，有时甚至连曲阳也被纳入其中。新的治所也就成了“新乐千年古县城”。
不过尽管王莽曾经坐拥天下，可他们王家的家族地盘从未扩张到磁河木刀沟以南过。因当时无极有着王莽倚重的甄丰、甄邯、甄寻家族；而藁城和正定则有着奠基了光武中兴的真定王刘杨及其姻亲郭昌家族。这三族的势力和地盘，他们王家是未曾动过的。只是后来自东汉至隋，曲阳、新乐又时合时分，新乐的归属也时南时北。随着新乐建制和治所的基本固化，传承了辛唐虞三代帝都—鲜虞故都—中山初都的新市古城也渐趋被其城南的磁河码头所取代而成了后来的“马头铺”。其“新市”域名也与“鲜虞”一道走进了历史。甚至连其古遗址也有人想着要“搬迁”到正定新城铺去，这可是毫无任何依据的。因在冯梦龙的《新列国志》中，被乐羊子攻打的中山初都也曾是一个“城坚厚、积梁广，攻至数月不能破”的金汤之邑。虽其难免演绎成分，可司马迁的《史记》也同样明确记载着赵献侯“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足说明着当时连同距平邑城仅两千米近旁的新城铺在内的木刀沟南岸一带早已是赵国地盘。乐羊子怎能在赵城平邑不到三年的-408年就去其咫尺之旁用兵半年以攻新城铺呢？
历史总是在不断合合分分、分分合合中前行的。自1958年新乐合并行唐以来，新的“新乐”县府又迁址新市古城近旁的“长寿”。虽长寿史无城池，却也省去了围挡限制。特别是日趋加速的“城市化”，已将新的市区同伏羲台、唐虞帝都遗址连成了一片，并沿107国道迅速叠起了一条40里楼铺街线，把新乐故城、新市古城这相距25里的两座战国“金汤”真正合为一体了。这样看来，距离实现把一个“蕞尔之县”打造成“中等城市、文化圣地”的“新乐梦”着实是为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