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混沌
旷野一只猫
1楼
梦混沌
疫期宅家,思旧事,混沌如烟,如梦,就琐碎记下了。
一、伟岸
十三岁那年,我曾被一个中年男子的歌声感动得一塌糊涂。
男子个高,体魁,穿灰中山装,上衣兜插支钢笔。这本是城里干部或乡村教师的模样了,可他却像地道的农民一样留光头。他的头皮青油油、亮光光,显然是剃刀刚刮出来的。东庄镇上剃头匠的剃刀在一条黑乎乎的毛巾上比过后,也亮锃锃。
男子双目失明,戴墨镜。可他唱歌时昂头直“视”远方,纹丝不动。从侧面看男子那举止,那神情,就叫人觉得他的“目光”一定庄严、专注,甚至炯炯有神,甚至像某种动物的眼睛在黑夜里能闪奇异的亮光。男子的嗓音应该是男中音,我想是。反正我在那个年纪,就觉得那歌声像是从男子喉咙下面什么地冒出来、喷出来的,当然那地方只能是他的胸膛了。男子唱的是《国际歌》,嗓门算不上宏亮,还略带嘶哑,不过那声音的确雄浑,还颤颤的,勾人心跳,勾人共鸣,让人不由想跟他一起唱。真的,那也应该是一种天籁之音。
伟岸!
我脑门前蓦然就嘣出“伟岸”这个词了。那时我已日夜迷上读小说,我觉得那男子直“视”远方、纹丝不动唱《国际歌》的侧影,就是书里常描写的伟岸,那可是地地道道的伟岸,我没夸张,也没美化。那时候我即便被“文学病毒”开始侵染,可“毒性”一定还处于潜伏期,所以“伟岸”那词儿,绝对是一个乡娃子出于本能的、直觉的“评分”。
男子名叫史志诚,是公社活学活用毛 著作讲用团的。因为我记着这个名字,所以我才能在半个世纪后的大年除夕,在西安城河边的文昌门什字,与史志诚的女儿史玲玲结识。
彼时,冠状病毒魔鬼的触角也正伸向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