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密云去

冶仙塔
我知道一到假期，北京铁定塞车。头一天晚上，我和煤球说，咱们早点儿休息，明天一早七点出发。早晨磨蹭来磨蹭去，出发时还是到了七点半。五环上好多车。这是疫情尾期的第一个小长假，人们都抑制不住地想出城透透气。北京有七、八百万辆机动车，即便很小的一部分出动，效果也很惊人。所以，我们从五环开到六环，就用了近一个小时。本来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可以到密云了。
密云距北京城里有八十公里左右，车载地图上还显示着是密云县，其实2015年已改称密云区。史上的北京城是很小的，基本上也就目前城内六区的面积。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让首都有点儿腹地，就把周边一圈的河北各县划进北京，密云是1958年进来的。北京有了这些远郊县，至少地形地势丰富起来。按照2016年—2035年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像密云、怀柔、延庆等这些山区地区，有污染的工业肯定不能搞，基本就照着城市后花园来建。通常进京的游客主要在城六区转悠，远郊还有十个区，北京城大着呢。
密云区应该没有密云水库有名。我以前也只来过密云水库、云蒙山和古北口，密云其他的众多景区一概不了解。密云区境内有燕山自东向西绵延而去，长城保持得很好。只要有山有水，风景便会别致起来。有朋友谈起上海，说实在是太郁闷了，想爬山都没地可去。对于一个喜欢山的人来说，没有山可看可游，心理上会发疯。
早就听说密云城区有冶仙塔，我和煤球先奔这处景点而来。
冶仙塔风景区前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建。好几个路口都堵死了。电子导航又只记得这几个路口，我们远远地看着山上的仙塔，却靠不近前，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总算钻进一个村子里，在羊肠小道中左躲右躲，到了景区正门口。我是没想到冶仙塔景区归置得这么好，宽敞大方，卫生也像样，一丁点儿都没有北京城内的逼仄、混乱。
景区山下部分主打佛教文化。一进门，先来一个如来佛的金身大像，是佛祖在菩提树下涅槃的法相，有十米长，很震撼的。这个大金佛比北京西山卧佛寺的那个大多了去，只是弄得金光闪闪的，有点儿土财气。卧佛背后又是一个观世音菩萨立像，近30米高，慈视整个密云城，真像一尊保护神。观音菩萨塔座之下，是万佛殿，里面供奉的主神又是大肚弥勒佛，殿内也全部金光四射。我们走了好大一圈，身上也没说沾上一点儿金漆。倒是西侧有座翡翠观音殿，外观清一色原木设计，内有翡翠观音雕塑，显得殊为不俗。景区一旦进行纯商业开发，就会弄出来佛陀、观音、弥勒佛等各路大神大聚会，分不清主次。
有缆车通往山上，煤球提了几次想乘缆车，但我带她出来的一个目的就是锻炼一下身体。这样，我们拾级而上，一开始煤球还小跑起来，我要她保持匀速，她又不听。果然没登几十米，煤球说没力气了，上不来气儿。北京的天气变得特别快，前几天还冷得够呛，到了五一放假，气温火速升至34度。简直是又热又晒。我太久没登山了，走起来也累。我们走上几十米，就找片小树荫坐下来，走走停停。上山时只带了一瓶水，还没到半山，煤球就快喝光了。煤球问我渴不渴？我说不渴。确实水带少了。我若是再喝，煤球就没得喝了。三百多米的一座小山，我们走了一个多小时。景区游客不多，一路也没遇到过几个人。北京重度雾霾，从山上向下看，混沌沌一片。
凡有庙宇之地，都少不了神迹，这也是宗教借以吸引普通信众的一种手段。山顶的冶仙塔处原有普济寺。古籍记载说“冶仙居其上,时放灯光”。后来善男信女们到庙内烧香，在角上挂些小红灯笼,所以从山下望去,仿佛仙火，也有了“冶塔仙灯”之名。冶仙塔原是一座辽塔，高12米,平面呈八角形,三檐空心。我在京郊游玩时，多次在寺庙内发现同样的现象，冶仙塔也于1967年以“破四旧”为名被炸毁。得是多么激烈的情绪，才能把脾气爆到登山来毁塔。极左思潮是哪个时代都值得特别注意的，有些人常打着“高尚”的旗号干最愚蠢的事儿。毁坏过那么多文物古迹，至今也不见有几个人出面来忏悔。每个人都曾经变为“正义”的化身，历史证明他们干了太多“不正义”的事儿。
一般情况下，景区山顶都会有水出售。可能是景区刚开放没多久，冶仙塔这里没有，这可坏了，我嗓子也冒烟了。走到缆车房那里问，工人也没有。远处还有座皇极台和玉带桥，没水喝便走不动去不成。我和煤球站在远处看，半面山上刻出来一幅中国地图。等我们再经过缆车房时，工人告诉我说，他们自己用的矿泉水，可以卖给我们，五块钱一瓶。这时候别说五块钱，十块钱也得买。原想搭乘缆车下山，现在有水源供给，我跟煤球说，还是走下去算了，反正下山比上山容易。
下山虽说轻松，但小腿突突直跳，煤球也说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平日里缺乏锻炼，这么一座小山就累得够呛。祖国大好河山风光无限，没有好身体，想看也不可能。

游天门山
提起天门山，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张家界的天门山。说起北京的天门山，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天门山，一般是指自然山体塌陷中空，形成巨大的门状，因为海拔较高，宛如通向天庭，是以称为“天门山”。
北京天门山位于密云区，海拔近700米，天门洞高约60米、宽约40米，这么大面积的空洞，远远即可望见。当地人传说，天门山是二郎神担山填海时用来穿扁担的扁担眼，张家界天门山为“南天门”，北京天门山为“北天门”。地质学家研究表明，“天门洞”生成于一亿二千万年前，这个自然奇观值得一看。
循电子地图找到天门山森林公园，开车一入门，我就有点儿犯愁，妥妥的单行道，旁边是一溪涧。我想既然有指示牌，向前走就是了。我一边开，一边鸣笛，是想提示前边若是有车的话，能让就让让我。有一小段路，溪涧旁边居然连护栏也没有，就我这车技，开得真是提心吊胆。路途中间，是有些地方可以错车的。我尽量快开，希望早到终点。其实这种路，一旦进来了，也别指望着倒回去。中午时分尚好，去景点的车多，返回的少。一直开到停车场，近两公里远，都是这种破路。中间遭遇过一次对车，来车听见我喇叭了，停在一拐弯处，让我先过。
我想进园挺顺，午后出园的时候也这么顺。想美了，返程恰恰迎面来了一辆车。绝对的单行路，我车后又上来四、五辆，来车只好慢慢倒车，太艰难了，本来就很窄的路，稍微宽敞的边上还停满了车，折腾十几分钟，才出去。其间，路过最窄的一处，我的车和路边停的车擦肩只有二、三厘米，开得满头汗。景点好，可是这基础设施实在是没跟上，再让我开车进来，我是不想了。
进到公园里，溪水潺潺，满目苍翠，鸟鸣山幽，确是绝佳景致。小孩子们都拿了小网，在溪水旁捞小鱼。煤球说，爸爸咱们也在山下捞鱼？我说，既然来了，还是得到山上看看。前一天我们登了一座三百多米的冶山，煤球累，我也感觉两腿发酸。如果能休整一天再上山，当然最好。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假期？
我鼓励着煤球，她看其他游人都向山上走去，也跟着一同登山。山中多雉鸡，不时地在林间发出沙哑的鸣叫。我们走走停停，到了中间的观景台位置，再仰望天门洞，殊为惊叹。背包里装了黄瓜、苹果，还有四瓶水。太阳毒辣，没有阴凉的地方，烤人。四百余米的海拔，我们走了两个多小时。
直到走到天门洞下，才发现公园管理方沿着峭壁铺就了铁梯，一直穿洞而上。有几处地方几近垂直，我恐高，不敢向下看。而这些梯子，在山上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朝南，远处是密云水库，近处是鹿皮关长城，不好在雾霾笼罩，四处都看得模模糊糊。天门洞上方尚有一条小径，可在门上穿越。我和煤球登到最高处，悬崖边上我不敢靠近，虽说有栏杆，朝下一看心惊胆战。有乌鸦在山谷间盘旋，随意自在。
我问煤球，我们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山顶，靠的是什么？煤球说，是坚持。我说太对了，中途遇到了好多人下撤，最后没能看到天门洞全貌，就是因为没有坚持。我说，人的一生也是这样，天才没有几个，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而普通人获取成功的密码只在坚持，谁能自始至终坚持向上，哪怕每天只走一小步，谁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山风呼呼地拂面而过。在天门山顶，只有我和煤球两个人，我想她是听懂我的话了。
2020/5/2

清凉谷
白河峡谷是北京三大峡谷之一，风光绮丽。白河逶迤穿行于燕山间，经过上亿年的不间断切割，两岸陡峭险峻。早晨我和煤球开车沿峡谷徐行，山势时而趋缓，时而立如刀削，白河如练，蛇形奔向远方的密云水库。还不到雨季，白河水殊少，有些沿岸村庄的鹅鸭跑来河上浮水，乡下一片宁静。
我们原计划去一处叫棒河湾的景区，到地方才知道，受新冠疫情影响，那里关门谢客。我们索性停好了车，到白河边去转转。在洄水处，水面扩张。有人坐在河边钓鱼，我们坐在一边看热闹。不想那个小伙特别善钓，把钩子扔进水里，便有白鲦来咬食，提起来就是一条鱼，有时候两个钩上钓上来一双。我一叫好，小伙子有成就感，钓得更来劲儿了。我们停留的那段，小伙子钓了有几十条，不知道白河里有那么多鱼。
河对岸是崖壁。我们看钓鱼的那会儿，有几个人攀了上去。虽说有安全绳，但人贴在悬崖上，看着也是心惊。我用望远镜看，队伍中还有几个女子。很有些敬佩，我恐高，就算奖励我，我也上不去。
我们又沿着白河河谷，转去清凉谷。清凉谷是密云有名的景点，因为景区内既有玻璃栈道，又有跨越峡谷的玻璃天桥。还没到景区，便被工作人员拦截，让把车停在路边，因为停车场已经没有地方了。到景区入口，队伍长得排大队，真是有点儿报复性消费的场景。
既然叫清凉谷，一定是和淙淙溪水有关。溪水是注入白河的。溪谷两侧山石竦立，景区只能沿石壁凿出人工铁梯，游人缘梯而上。因为山顶修筑了水坝控水的缘故，在最干旱的季节，清凉谷内却溪水潺潺，清潭连连，一转弯，就是一道飞瀑，再登一段，又是一道瀑布，从景致上看，清凉谷真是美极了。
没有平缓的路，一起步就是拔高，走着走着便容易累。在我们前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路喊累，不断地拉他妈妈的胳膊，他妈妈也不时地甩开他。小男孩说，你们还不如让我自己在家呆着呢。他妈妈说，登山不是为了减肥么。小男孩哭丧着说，要减肥你们自己减。
后来又遇到一家人，爸爸拿着捞鱼的小网，正说没捉到石龙子。刚好我看到一只，那爸爸拿着小网跑过来，一下扣住了，可是又不敢用手捉，一松网，石龙子就跑掉了。小男孩哭嗓音说，我爸爸还说我是胆小鬼，他才是胆小鬼，什么都不敢抓。他爸爸说，那你怎么不来抓？
山上有水坝拦起了一片清凉湖，湖水清冽。煤球把背包里的馒头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喂鱼，后来把水底的大鱼都吸引了。我们见了两条，至少十几斤的。登到山顶，有一座新建的水晶长城，想来夜里发光会非常美。山顶还有一座祈福台，环着一圈挂满了心形的祝福语和同心锁，五颜六色，映衬着远处的连绵山峦，格外情调。很多情侣都在那里拍照留影，这是清凉谷最浪漫的所在。
挨不住游客太多，我们早早就下了山。预订了一处农家院。城里有一个大家族出来郊游，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我坐在院子里码字，天空小雨飘起来，乡下的夜晚静谧幽寂。我身本是蓬蒿人。
2020/5/3

青年的路有两条，无论如何要避开那条通往loser的方向。

云梦仙境
煤球查阅地图，发现了云梦仙境这个地方，她说要去看看。我问为什么选这个地方。煤球说她知道云梦泽。我说那个云梦是在湖北的，孟浩然有诗“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煤球说，那仙境也值得看一看。
反正我们开车随便游，走到哪里算哪里。云梦山一带，白河曲折萦回，到处都是景点。哪里都好看，这是真的。我们沿白河峡谷西行，早晨车不多，居然能让我有精力不时瞟一眼窗外美景。路边有一处叫望京台的地方，泊了不少车。我们也凑热闹过去看看。登上高坡，白河如练，忽现于远处。最妙的是，白河水绕着一座孤山，画了个圆，真是像极了雅鲁藏布江的大拐弯。江山如此多娇，此言不虚。望京台大概是言其地势高，我四面环顾，北京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从望京台下行没多远，就到了云梦仙境。国内有好多个云梦山，河南有，河北有，北京也有。据传鬼谷子在云梦山教书授徒，于是北京的云梦山也主打的是鬼谷子生意。国内各地景点抢夺历史名人的事件，层出不穷。既然古书上剩下片言只语，所以大家都有发挥空间。名山大川附加人文历史，景点便更有味道。
进入云梦仙境，先来一个下马威。溪谷陡峭，必须沿人工凿梯几近垂直地上行百余米，这一段路，溪流不断，先过一小瑶池。池子里都是烂树叶，王母娘娘要是在这里洗澡，肯定得把手下的虾兵蟹将骂个狗血喷头。雨季确实还没来，山泉水并不茂盛，所以瑶池里的枝叶也冲不走。一直走到山谷处，才感觉地势平缓下来。接着，以鬼谷子先生演绎的大小道观开始登场。
鬼谷子又叫王禅老祖，是战国时期著名的纵横家。鬼谷子深居简出，但是他的徒弟们有不少风云人物。据说挂六国相印的苏秦、两次做秦相的张仪、孙膑和庞涓、甚至东渡日本的徐福，都列在鬼谷子门下。既然大师在此，鬼谷子洞绝对有必要看一下。洞在绝壁上，可沿立陡的石阶攀行而上。我们到了洞口，原来只是巨岩之中的一块大裂缝，鬼谷子石膏塑像坐在那里，身上落满了尘土。人们习惯给宗教崇拜大神扔钱，鬼谷子座前也有不少。雨季时，巨岩会上形成瀑布，鬼谷子洞便比较隐蔽。我很怀疑，鬼谷子会跑到这种不见人烟的地方传道，而且像庞涓那么坏的人，肯吃这么大的苦来钻深山老林？冬天大雪封山，如何能不被冻成干尸。
山里有各种道教小庙，福禄寿星、黄仙胡仙等等都供，我们一走一过，并不过多停留。游遍整个景区，正好围绕山谷走一个大圈。我们上山，成片的华北原始次生林苍翠欲滴，野花奔放，称得上是移步换景，景景迷人。云蒙山的云雾是一绝，这个季节无缘得见。我们登到人行路最高处，坐在花岗巨岩上俯瞰群山，奇峰林立，延绵无尽。这山河，确是要双脚踏遍了，才能体味其美。
下山遇一“梦曾游天”的摩崖石刻。有一家长问，落款是米什么的字？他妻子说不知道。家里小孩说，是米芾的字。家长说，你说的对吗？说完自己去百度。他妻子先百度出来，说可不是米芾么。两口子加一起，在认识米芾这个文化修养上，没抵得过孩子。家长不只是口粮提供者，家长是一种责任。家庭教育任重道远。
2020/5/4

虹鳟鱼
我和煤球在农家院办理完入住后，问老板娘家里有没有鱼，老板娘回说碰巧没有鱼了，我们便到村里找其他有鱼的餐馆。不远处有一农家大院开着大门，我们进去看看，院子宽敞明亮，抬头见山，可惜我们订不上这样的房间。院里有池子，池子内游着一条虹鳟鱼。
虹鳟鱼是原产于北太平洋地区美国和加拿大一带的冷水鱼类，因为成鱼侧线有一条棕红色纵纹，有点儿像彩虹，故此得名。虹鳟鱼是1959年由周恩来总理带回国内的，那年周总理访问朝鲜， 同志赠送了虹鳟鱼。这些虹鳟鱼先在黑龙江省养殖，没成功，后又在山西试验，取得成功。
虹鳟鱼不喜高温，水温一旦超过20几度，鱼就会死掉。京北多溪流，天然适合人工养殖虹鳟鱼。京北一带时兴吃鱼，于是吃虹鳟鱼成为密云、怀柔等地方特色。
我和煤球来餐馆的时间不当不正，但也恰好避开了人流。餐馆也亮亮堂堂的，桌上还都铺了白色塑料布。餐馆卫生环境好，进餐的热情就高。我和煤球坐下来。服务员感觉像是农家院里的儿媳妇，告诉我们鱼也只有虹鳟鱼了。
有虹鳟鱼那就吃虹鳟鱼。京北的虹鳟鱼吃法一般有烧烤、侉炖、清蒸、油炸或者刺身。餐馆里只能做烧烤和清蒸。煤球不吃辣，烧烤就算了。虹鳟鱼肉质比较硬，约略像鳕鱼那样，清蒸易发柴。我问服务员可以酱炖，她说可以，自家餐馆，客人想怎么吃，厨房便可以怎么做。就这样，我和煤球来一个东北吃法。不大一会儿，见厨师从院子里把那条虹鳟鱼拎进了厨房。农家院吃鱼，之所以怎么做都可以，是因为虹鳟鱼按条出售，98元一条，随你怎么吃。
乡下餐馆，吃叶子青菜是不容易的，厨房里也没有。我们再点了一份地三鲜，食材分别为土豆、青椒和茄子，都是不爱坏的。餐馆里仅有我们一桌客人，上菜很快。酱炖虹鳟鱼一上桌，煤球长长吸气，直说好香。餐馆里又只有青岛啤酒，叫了一听。
乡村安静，除了外面的公路偶有汽车往来外，再没有其它噪音。煤球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惊呼好吃。虹鳟鱼也是蒜瓣子肉，细刺较少，天然适合小孩吃。经过酱汁浸透的鱼肉，入口纯香，回味无穷。汤汁拌饭，别有吃头。说实话，那条虹鳟鱼并没有多大，这样我就不可能放开了吃。我负责剔肉，煤球酣畅淋漓，边边角角我来修理，刚好下酒。虹鳟鱼的鱼头是穷的，少肉。我偶尔把地三鲜夹过来蘸点儿酱汁。
一餐饭告终，盘子里仅余一条脊刺，吃得真干净。我问服务员，以前有人像我们这样吃酱炖虹鳟鱼么？她说还没有。我说下次如果有机会再来，住你家这里，还来吃酱炖鱼。她说欢迎。
我们回到住宿农家院时，太阳还没落山。坐在院子里休息，渐渐地闻到越来越香的烧烤味道。我们老板娘是从哪里来的味道？她说她正在为其他房客烤羊腿。我就跟着老板娘到了院外，见一大烤炉内冒出阵阵香气。我跟老板娘说，你要早说有烤羊腿，我就在你这里吃了。老板娘笑着说，只以为你要吃鱼，那也不知道你想吃羊腿。其实，大长的夜，吃烤羊腿，喝啤酒，这才过瘾。真是鱼和羊腿，不可得兼。煤球吃得饱，倒是没听她说烤羊腿有香味。

灶台鱼
我们午后两点多启程返京。按照既有经验，这个时间回家，路上最舒适，一个多小时也就到家了。进了怀柔境，路边总是有各种吃鱼的饭馆，而有些经营有方的老板，还会专门雇一个人站在路边甩红旗，欢迎过往的车辆进店就餐。
京北多山多河多水库，昌平有十三陵水库，延庆有官厅水库，怀柔有雁栖湖水库和怀柔水库，密云有密云水库。水库盛产鱼类，于是京北一带流行灶台鱼。平时教育煤球，在花钱上既要学会享受生活，同时也要量入而出，绝不可寅吃卯粮。煤球在我们的影响下，花钱比较谨慎。我问煤球，咱们要不要停下来吃鱼？煤球想了想说，看你，我怎么样都行，回家吃饭也行。我一听，煤球还是有想吃鱼的意思，再说我也想吃。我和煤球说，咱们找一家环境好点儿的地方去吃灶台鱼。煤球听了也很兴奋。
我们在距河防口长城不远的一个村口停车，那里有家饭馆，从门前的车辆看，客人不少。一进门，感觉来对地方了。大堂干干净净，还真不是乡下馆子的格局和气质。
灶台鱼是形象说法，就是东北的铁锅炖。中间放一铁锅，四围坐人。通常情况下，铁锅炖得烧柴，若是许久不见的好朋友或者老同学聚会，围坐铁锅前，听着柴火劈里啪啦地燃，聊天叙旧瞎扯淡，一个下午或者一整个晚上倏忽而过，那种感觉相当惬意。北京的饭店客流量大，烧柴肯定费时费力，索性用煤气代了。古风的味道消失了不少，但效率上来了。
灶台鱼主要炖淡水产的草鱼、鲢鱼、鲤鱼、嘎牙鱼或者虹鳟鱼等。煤球看了菜单子，最后又让我选，我说那吃大头鱼好了，煤球欢喜。两个人的铁锅炖并不容易，服务员说大头鱼一般都得四斤以上的，可是我两个又吃不完。服务员说，那可以找条再大一些的，想吃多少随我们意。我们跟去了后厨看鱼。厨师拎出来一条九斤多的大鱼。煤球说可以吃鱼头。大头鱼，本身脑袋就大，这样我对着鱼身比了比，厨师下刀，最后一称是3.6斤。
除了选鱼，还得选餐馆配制的炖鱼配料，当然这个还得另外收费。过会儿服务员端上来一个大托盘子，上面的配料有一碗五花肉、一碟土豆和一碟豆腐。我们又另外加了一碟青菜茼蒿。炖鱼的汤也是餐馆单独调制的。服务员将切好块的大头鱼倒进锅里，燃起煤气，铁锅过了一会儿就冒出白汽来。香味四溢，令人垂涎。即使是很容易做熟的鱼，店家也要炖15分钟以上，以便鱼肉入味。
这是煤球第二次吃灶台鱼，有一年吃酱炖嘎牙鱼，她还没忘记。掀开锅，酱香浓郁，我今生独爱这个味道。但凡是黄豆酱爆锅的东西，哪怕是炖两块土豆，我都觉得好吃。给煤球捞了一大块鱼头，煤球已经迫不及待了。为人父后，生活便成了这样，只要小孩觉得好吃，大人自己吃或者不吃，都一样觉得好吃。我就算不吃，只看煤球吃，也觉得足够香了。有一天和煤球聊天，她忽然说，爸爸，以后我长大了不要小孩。我问为什么。煤球说，你看你总把好吃的给我，以后我要是有个小孩，我就吃不着了。我听完哈哈大笑。
放在最上一层的豆腐，没想到比鱼还好吃。吸足了鱼、汤和油的豆腐，表面蒸出一些小洞洞来，口感独特，让人欲罢不能。我觉得这么好吃的鱼，诀窍还在一锅汤料上。如果换了清水，那味道肯定会降了几个段位。也许是油大的缘故，我们热气腾腾地吃了一会儿，饱腹感强烈。结果一锅鱼还没吃上一半。打包提走，第二天的主菜有了。
一顿灶台鱼，果然耽搁了行程。我们再上路时，全路都是返城的车辆，且不是某一路段拥堵，而是全程拥堵。车子小步慢行，一直开到五环，从来没痛快过。平日一个小时的车程，这次用时两个半小时。我和煤球说，这顿饭的代价也够大的。煤球笑意满满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