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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药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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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药师1

该做的还得努力
1楼
以人为药之容器,以人炼药。
各种药的故事。
历史上有一种从来不为人知的职业,他们以人为药之容器,以人炼药。
炼药的人便是暗药师。他们认为人才是最好的补药,通过特殊方法炼制成药,食之可得长生。
有黑即有白,有白药师故意化作容易被制成药的人,吸引暗药师,并为民除害。
亦有药贼,不愿漫长等待,故而劫取暗药师养成药的人。
此三派人不断纷争,而共同保守炼人为药的秘密。平常生活中,他们都有可以见光的另外身份。
民国期间,局外人马染尘在饭馆看到两个恶人尾随一美女,本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阴错阳差遇上了吃人的暗药师,知道了暗药师从未向外人公开的秘密。
按照暗药师的规则,知道秘密的人要么被灭口,要么必须成为暗药师一员。
为了求得生存,并且保护心爱之人,他不得不成为暗药师,与白药师和药贼斗智斗勇。在此期间,他发现他所救的美女居然是白药师中的药引——专门引诱暗药师出现的人。
为了药引美女的安全,也为了获得暗药师头领“仙爷”的信任,马染尘不断接受各种“寻药”的任务——寻找适合做成药的人,找回逃走的暗药师。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马染尘遭遇了脱离暗药师组织的溥云先生。溥云先生为了保全自己的秘密,给马染尘提供了许多他不知道的线索,帮助马染尘完成了“仙爷”交待的任务。
渐渐地,马染尘对暗药师的所作所为产生了怀疑,也被一些有情有义但深陷其中的暗药师打动。
最后他发现,炼人为药之说其实是幌子,其背后是国内军阀势力以及国内外隐藏势力的角逐纷争。
他决定打破阻碍,让真相公之于众。因此,他要面对了更多的阻挠和更多的明枪暗箭。
经过一番艰难凶险的争斗之后,他终于打败了“仙爷”,让暗药师这个组织支离破碎,烟消云散。
可是,就在他以为获得成功,逃出牢笼的时候,已经死去的“仙爷”给他捎来了一封信……
男主:马染尘,男,二十多岁,本是游山玩水的闲人,无意间知道了“暗药师”的存在,被卷入其中。
女主:药引姑娘,女,十九岁,代表正义的白药师,本身并无实力,专职引诱潜伏的暗药师暴露行踪。
男二:仙爷,男,不知多少岁,暗药师的头领,心狠手辣,其幕后是大军阀。
女二:霞姑,女,三十多岁,原为青楼妓女,后为仙爷的女人。诡计多端,看似维护仙爷,实则为了自己。
男三:小飞,男,十八岁,仙爷得力助手,武艺高强,暗药师的二把手,深爱仙爷的义女小梵。
女三:小梵,女,十七岁,仙爷的义女。本性善良,无奈身处暗药师大本营,处处想着救一个是一个。
配角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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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2楼
@语数英ABC 2018-12-17 14:56:12
等着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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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都会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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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3楼
@长情云月 2018-12-17 14:59:08
结构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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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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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4楼
马染尘在悦来饭馆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两个猥琐男人正在偷偷讨论刚刚进来的女人。
那女人很有几分姿色,这已经让饭馆里的所有男食客纷纷侧目了。但在这战乱的年代,一个很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孤身一人来到饭馆吃饭,并且身上背着一大包行李,口音听起来不是本地人,这就更加让人好奇了。
那女人点了一碗清汤面,慢条斯理地吃着。
可是马染尘的心思不在那个女人身上,而在旁边这两个男人身上。
别的男人见色起心,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顶多说一些淫言秽语,在嘴上占个便宜,但是这两个男人的对话让马染尘打了一个激灵。
马染尘瞥了一眼邻桌,那两个男人一个脸上有道刀疤,一个食指少了半截。
刀疤脸垂涎欲滴地看着正在吃清汤面的女人,低声说道:“兄弟,这个女人可是百里挑一的!你看她背着一大包东西,肯定是出远门,在这里无亲无故。等她吃完出去,我们就跟在后面,到了人少的地方下手!”
马染尘心想,这是要谋财还是谋色?
断指男夹了一片清炒的白菜叶,说道:“妈拉个巴子,十多天没有沾荤了,天天吃白菜萝卜,这次可得开开荤!”
马染尘还是没有听明白。开荤在这个地方有两种意思,一是吃肉,一是床笫之欢。这断指男说他十多天没有沾荤,可能是身上没钱,十多天没有吃到肉了,也可能是十多天没有碰过女人了。
如果仅仅听到这些话,他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不会关注这两个猥琐男人了。可是接下来的话让他后脊背一阵凉意。
刀疤脸听了断指男的话,笑了笑,脸上的刀疤如蚯蚓一般扭动起来。他将手指伸到嘴里抠了抠牙缝里的菜叶,说道:“何止是开开荤,这女人身上的肉肯定味道好得很!你看那脸,又白又嫩,像豆腐一般。你看那手,又细又长,像小葱一样。”
断指男扭头看了看那女人,迷茫道:“大哥,照你这么说,她就是小葱拌豆腐?”
刀疤脸一筷子敲在断指男的寸板头上,发出“嘣”的一声响,仿佛敲木鱼一般。
“你他妈傻啊?小葱拌豆腐不还是素菜么?还开个屁荤哪?”刀疤脸骂道。
断指男双手捂头,疼得嘴角抽搐。
刀疤脸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待会儿吃她的时候,你可要把她的脸和手指留给我。”
断指男被打得害怕了,急忙用力地点头。
听到这里,马染尘浑身一颤,额头冒出汗来。这两人原来既不是谋财,也不是谋色,而是要把她吃了!
刀疤脸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说道:“我说了多少遍,吃要有吃相。”
断指男立即坐得端正,拿好筷子。
“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待会儿吃她的时候。每次你都饿狗一样,胡乱啃一番,选好的吃,又不把骨头啃干净,既浪费又容易引人怀疑。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要不是现在世道乱,你早就被枪毙一百次了!”刀疤脸将声音压得更低。
但马染尘还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断指男用断指挠挠脸,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
关于吃人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马染尘以前翻看闲书的时候看到历史上有记载,每当有严重粮荒的时候,民间常有“易子而食”的现象发生。也有两个村子的人一起出去要饭,结果只有一个村子的人回来的现象发生,其实另一个村子的人是被回来的人在路上吃掉了。
那都是极端的例子,现在虽然战争频发,粮食紧张,但是要吃一碗饭填饱肚子还不算太难,还不到非得吃人不可的地步。
马染尘看了看那两个人的目光,觉得那两个人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的目光仿佛是两头饿狼发出来的,而不是正常那种色眯眯的。马染尘擅长观言察色,他确定这两个人的目光里散发出来的是食欲,而不是肉欲。就仿佛这两个人看到的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一盘菜。
这盘菜还在嗞溜溜地将清汤面唆进嘴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饿狼。
马染尘早上出门的时候,他那个当药铺老板的朋友就嘱咐了无数遍,叫他遇事能躲则躲,不要多管闲事,免得引火上身。
那朋友说,现在的长沙城里鱼龙混杂,神仙鬼魅都穿行在街上,你不知道哪个是神仙,哪个是鬼魅,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马染尘刚从京城回来,在朋友这里借住些时日。他说,我在京城都知道这些规矩,在这里还不知道不成?
朋友摆手道,京城天子脚下,虽然现在没了天子,但谁是什么人,碰得碰不得,清清楚楚,清水池子一般。如今这长沙城是什么地方?浑水一潭!你摸不清深浅!
马染尘倒不怕什么深浅,但是他在朋友的药铺里住,万一惹了事,连累的是朋友,这会让他心有不安。所以他事事小心,这几日也看到城里确实不平静,时不时还有枪声响起。
不过眼前此事不同。
倘若这两个人说说过嘴瘾的话,甚至上前去摸摸那个姑娘的脸,他都能假装没看见,绝不插手。
但是他们是要人性命,还不是简单的要人性命,却是要吃掉她!
这样残忍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当下马染尘就决定了。他要跟随这两个人,不让他们得手,必须看到这位姑娘安安全全地离开了,他才罢手。
于是,他匆匆忙忙吃完了饭,付了钱,然后走到外面的街道上,站在一个卖小糖人的摊位旁,假装饶有兴致地看那皱纹满面的老头捏糖人。
捏糖人的老头技艺娴熟,吸引了一群小孩子围观。他一边捏出糖人的手脚脑袋一边往糖人里面吹气,使得糖人鼓起来,迅速变得立体。
马染尘看着渐渐鼓胀起来的小糖人,忽然想起家中老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老父亲说,人有一副皮囊,里面最初是空的,生病了就吃药,久了就像药罐子一样。有的药师只研究用药来救人,有的药师却把人当药罐子来炼药。那些拿人来炼药的药师,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称呼,叫做“暗药师”。
老父亲说,长沙城里制药发家的范大财主就碰到过这种事儿。
范大财主的女儿生来体弱多病,全靠各种药维持。为此,范大财主请了一个会熬药的年轻人专门给他的女儿熬各种药。十多年过去,女儿长到了十八岁,却突然和那个给她熬了十多年药的人一起失踪了。当时很多人认为范大财主的千金爱上了那个人,因为怕范大财主反对而私奔了。可是一个月后,一封书信寄到了范大财主家,书信是熬药的人所写。
那人在信上说,这十多年范大小姐一直没有好起来,是因为他换了汤药,他以范大小姐的身体为药罐,炼了十多年的药,终于将范大小姐本身炼成了一味千年难得的药。为了感谢这十多年范家对他的照顾,他用完药之后会将范大小姐的骨灰寄回来,不过骨灰不能再作药用,那只是用完之后的药渣。
范大财主这才知道,那个熬药的人是暗药师。大概一年之后,范家收到一盒骨灰,骨灰盒打开的时候,范家大院里弥漫着浓烈的中药味儿。
那中药味儿久久不散。
范大财主闻到药味就心如刀绞,大哭大喊。为了缓解思念与痛苦,范大财主最后不得不搬了家。
老头向第二个小糖人肚子里吹气的时候,那个被刀疤脸和断指男盯上的姑娘从悦来饭馆走出来了。
这个时节天气有点冷,姑娘白皙的脸上冻出了一点红色,仿佛一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看年纪,也就十八岁左右。
马染尘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让他自己大为吃惊。才吃完一餐饱饭,看到她突然有一种还饿的感觉!
难道我也想吃她?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记得史书上把人肉的味道分出了三六九等。北宋靖康元年,金兵南侵,战乱四起,官兵和百姓都无粮可食,于是把死人全部用盐腌起来,晒成肉干,以供食用。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乘船渡海到临安,队伍进城后还在吃携带的人肉干。他们把这人肉干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煮的时候需要多加一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很容易烂熟。元朝末年,天下动乱,驻守淮右的官军缺粮,也捕人为食。他们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人肉是有瘾的,像抽大烟一样,吃了之后还使人想念。
这姑娘绝对是“不羡羊”的类型。如果“不羡羊”里面要再分一个三六九等的话,这个姑娘必定是最高等的。
想到这里,马染尘急忙收起天马行空的思绪,他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我是要救她的,不是来吃她的!
马染尘认为刚才冒出那些想法都是因为受了刀疤脸和断指男的影响。
也怪这姑娘确实长得“秀色可餐”!
马染尘忍不住暗暗赞叹古人用“秀色可餐”这个词来形容女人好看真是太贴切了!
他又想起范大小姐的往事,不禁猜测起来——那个熬药的人最后到底是吃了范大小姐,还是把范大小姐熬了汤?
他的思绪像一匹脱了缰的马,在脑海里胡乱奔跑,怎么拽都拽不住。
很快,刀疤脸和断指男也从饭馆里出来了。断指男的嘴角还粘着一颗饭粒儿。
他们左看右看,然后鬼鬼祟祟地跟在了那个没有一点心机的姑娘后面,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马染尘悄悄离开小糖人摊位,紧跟在刀疤脸和断指男后面。
刚跟上的时候,马染尘还心怀侥幸,想着这位姑娘可能走进一个热闹的旅店,或许旅店里还住着她的亲人。这样的话,刀疤脸和断指男就没有办法下手了。
可是事与愿违,这姑娘的路越走越偏僻,地方越来越冷清,人越来越少。马染尘恨不能上前喊一声,可是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那姑娘说不定还以为是他自己心怀叵测呢。
这姑娘拐了一个弯,走进了一个巷道里。
刀疤脸和断指男在拐弯处站了片刻,应该是担心直接跟进去会被姑娘发觉,然后朝巷道里瞄了瞄,轻手轻脚地跟了进去。
等到马染尘走到那个巷道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巷道简直就是天然陷阱。巷道两边是高高的青砖墙,宽不过能并行四个人的样子,却长得很。这必定是两个大户人家深宅大院之间的分隔。不然墙不会那么高,巷道不会那么深,连个偏门后门都没有。
马染尘心里埋怨道,好好的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他急忙撤了一步,背靠在墙角。
他不敢冒然跟进去,万一刀疤脸或者断指男回头一看,他都没有可以藏匿的地方。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巷道里突然响起了喊声。
那喊声短而急,刚出声就被制止了。
马染尘听到喊声,立即伸头去看巷道里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他见刀疤脸已经将女人扛在了肩膀上,女人就像一袋大米一样垂吊在他的肩头,手和脑袋晃晃悠悠。断指男则高兴地搓着手,一脸难以自制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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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5楼
他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他们的手法是如此诡异,以至于马染尘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倘若他们没有一点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
马染尘心中慌乱,脚下发软,但还是挡在了巷道口,声音发颤地问道:“你们给我站住!”
话刚说完,马染尘就感觉头晕目眩。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怕归怕,但不至于吓得要晕厥过去吧?
刀疤脸和断指男的脸上露出相似的怪异的笑容。
马染尘两只眼皮沉重得像挂了秤砣一样,不可抗拒地闭上了。接着,他的腿如同棉花做的一样承受不起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知道,自己在跌倒的时候肯定磕破了嘴皮,血已经染上牙齿了。
他对自己失望不已。本来是要救人的,怎么自己先倒下了?
然后,他感觉到一个人将他抱了起来,然后用力一甩,扛在了肩膀上。他的肚子被那人肩膀上的骨头硌得生疼。不猜也知道,扛起他的人必定是那断指男。
虽然脑袋迷迷糊糊,但他的意识还在。他感到恐惧。这两个人是吃人的人,这下自己连同那个姑娘一起被他们黑了,是不是自己也会像那个姑娘一样被他们扛到什么地方去吃掉?
他终于知道刀疤脸和断指男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怪异的笑容了。那是对他不自量力的蔑视。
很快,他听到身边有人来人往的声音。他期待有人将刀疤脸和断指男阻拦下来,救下那位姑娘和他自己。
“哎,哎,让一让,有人受伤了,要送到医院去!让一让啦,让一让啦!”断指男一边走一边喊道。
马染尘能感受到断指男的脚步,每次断指男脚步落地的时候,他的肚子就被硌一下。他能感觉到断指男发出声音时胸腔的震动。这人看起来瘦瘦弱弱,貌不惊人,但由此可以感觉到他中气十足,是有一些功夫底子的。
马染尘暗暗后悔,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两个人。
听到断指男这么一喊,马染尘的心又凉了几分。
倘若断指男一声不发,或许还有旁人见了会生疑。他主动发声的话,旁人便都以为他是要送病人进医院了,谁还会拦住需要急救的人?
此时马染尘才明白,这两个人不但有些功夫,还精明狡猾得很。除此之外,他们俩也应该是用药的行家。刚才那个姑娘没有反抗,自己也瘫软如稀泥一般,肯定是中了迷药。他们的手法太快,快到肉眼难以发觉。
相形之下,自己真是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幼稚愚蠢得可笑!
何止是待宰的羔羊?简直是一块待食的羊肉!
过了一会儿,马染尘听到有人在喊:“小糖人啦!小糖人啦!小糖人可以看,还可以吃!看一看啦!瞧一瞧啦!”
吆喝完了,又响起咚咚咚的敲铜鼓的声音。
马染尘判断刀疤脸和断指男在往回走,并且已经走回到刚才他站过的小糖人摊位附近了。
他心想,或许奋力挣扎一下,卖小糖人的老头就会认出他来,于是心中一急。这一急,却引起了药效,他脑袋里“嗡”了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正非常近距离地盯着他。
他吓得哆嗦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是被捆住了的,嘴巴也被一块带着酸涩味儿的破布堵住了。四周昏暗,不知身在何处。
“唔……”他努力发出声音,可是声音被破布挡住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这下发现自己还活着,竟然心中掠过一丝惊喜。
接着,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儿。
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依然很近地看着他,偶尔眨一下。那双眼睛平静得很,没有什么恶意,如同家里养的小猫一般。这让马染尘稍稍安心。
很快,他的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看得比刚才清楚了一些。
他看清楚了,那双眼睛并不是小猫的眼睛,而是人的眼睛。那不是别人,正是在悦来饭馆遇见的姑娘。
她也被捆住了,动弹不得,所以眼睛一直这么近地看着他。
“唔唔唔……”马染尘向她示意,徒劳地蹬了几下腿。
那姑娘比他平静多了,呆呆地看着他挣扎。
过了一会儿,那姑娘摇了摇头,示意这么挣扎是没有用的,然后努力翘了一下头,朝马染尘的身后望去。
马染尘看到那姑娘的眼睛里有红色的火光,急忙扭头要往身后看。可是他扭头没有那么容易。他的手和脚之间还连了一根绳子,那绳子系在了一根碗口粗细的柱子上。因此,他要翻身十分困难。
好在那绳子没有系得太紧,接连蹬了几下之后,马染尘终于能侧一下身,再努力扭转脑袋,这才勉强看到映照到那姑娘眼睛里的火光。
烧火的地方不只有火,还有一个铜鼎。铜鼎架在火堆之上。为了使铜鼎更好地受热,铜鼎的足下垫了青砖。在铜鼎旁边,坐着两个人。
不用猜就知道,那一人是刀疤脸,一人是断指男。
马染尘顿时再次绝望。这样给铜鼎加热,定是用铜鼎煮水,煮水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洗澡,而是为了杀人。
“饶把火”、“和骨烂”这些词涌入他的脑袋,并伴随着臆想中刀疤脸和断指男得意而恐怖的笑声。
他又想起范大财主的往事,忍不住想象范大小姐临死前的景象,她是不是也曾面对一锅咕嘟咕嘟翻滚的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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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6楼
开了没有?”断指男的声音响起,急不可耐的样子。
“急什么急?我把他们俩都捆好了,他们就是等下锅的粽子!”刀疤脸说道。
“太久没吃了,想得慌啊!”断指男丝毫不掩饰。
“我可跟你说过好多遍了,那个女人的脸和手指留给我,其他的随你的便!”刀疤脸拿起一根棍状的东西在铜鼎里搅动。
“好好好!但是我不喜欢在汤里放这么多料,这样破坏了原来的味道。”断指男用力地吸着鼻子,像是抽大烟的犯了瘾。看来人肉被称作“想肉”不无道理。
刀疤脸瞥了断指男一眼,说道:“不放料怎么吃?”
断指男道:“苦瓜吃的就是苦味,臭豆腐吃的就是臭味。苦瓜变甜了,臭豆腐变香了,那就不好吃了。这人肉啊吃的就是个……”
“你懂个屁!加生姜是去腥,加葱是增鲜,加酒是起香,加胡椒是解肉毒!我加的料都是有讲究的!好久都没有开荤了,还不做得精细点?”刀疤脸瞪眼说道。
马染尘听得心惊肉跳。
铜鼎下面的火焰摇曳,在断指男和刀疤脸的身后,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睛随着火光明灭而忽隐忽现。
那双眼睛瞪圆了,满含怒意。
马染尘刚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心生恐惧,以为是什么怪物,但很快他发现那是菩萨的眼睛,进而知道这里是一处荒废的庙宇了。
这两个人要在怒目的菩萨面前吃人!
马染尘感到脖子酸痛,于是一松懈,躺回了地面。
那双平静的眼睛又回到了他近前,两人面面相觑。
“唔……”他试图跟这姑娘商量一下怎么逃脱目前的险境,可是嘴里的布条隔断了他们两人沟通的途径。
这姑娘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平静得让他难以理解。
他心想,这个姑娘不会是个傻子吧?到现在还不怕吗?
于是,他盯着姑娘的脸看,看她细微的表情,想从她脸上找到可以证明她是傻子的蛛丝马迹。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的嘴里不住地淌口水,抑制不住。他越看越想在她脸上咬一口。这种想法让他感到羞耻。
很快他感觉到了这种想法并不是来自男女之间的欲望,而是纯粹源自食欲。因为他接下来脑海里浮现的并不是男女之欢,而是鲜血淋漓地咀嚼着一块软肉。
“你想吃我?”一个声音如窃窃私语般在他耳边响起。
马染尘吃了一惊,明明她的嘴巴也被布条堵住了,她怎么还能说话?
“我会腹语。”她又发出声音。
马染尘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很多人看到了我都会产生吃我的想法,但是只有吃过人肉的人才会真的对我下手。”
马染尘觉得匪夷所思。这个姑娘是不是因为吓傻了才说这些古怪的话?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她问道。
马染尘点点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要不是这个药香让你早点醒过来,那你就要等到他们把你吃完,吐了骨头,你才会知道你是被人给吃掉了。当然,前提是你被吃掉之后还能看得见。”她皱了皱眉。
马染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姑娘看来是真的傻。眼见自己就要被人下锅了,居然说出这些没边际的话来。
“你碰到我算是走好运。我就是专门对付这些人的。”
马染尘闭上眼睛,懒得听她说这些瞎话。
“你还是不相信我?你听说过暗药师吗?”她又问道。
马染尘睁开眼睛。
“看来你是听说过了。”她勉强露出一点难得的笑意,“我就是专门对付暗药师的白药师。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白药师极少人知道,暗药师倒是许多人知道。”
姑娘的话说到这里,似乎有板有眼了。
马染尘顿时心生一线希望。
“暗药师以人炼药,炼药如同熬药,需要时间。时日一到,暗药师便将人吃掉。白药师则会寻机给被暗药师盯上的人服用破坏炼药过程的丹药,救下人命,让暗药师无法得逞。当然了,这两个人还算不得暗药师,只是迷恋人肉而已,但是许多暗药师都曾是像他们一样一步一步踏上黑暗之路的。”
马染尘心头刚刚生起的希望之火又熄灭了。
就算存在白药师一说,可你现在被人五花大绑困在这偏僻荒废的庙宇里,外面的铜鼎里水已经烧得滚烫,人为刀俎你我为鱼肉,就算你是白药师还有什么用?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不如那干瞪眼的泥菩萨!
“看来你还是不信我。”姑娘继续用腹语说道,“看在你是为了救我而被绑在这里的份上,我会顺便救下你的。”
马染尘先用力地咬了一口嘴里的布条,然后将嘴巴张到最大,再以舌头用力地顶嘴里的布条。马染尘的舌头灵活得很,小时候一位陌生老人教过他在嘴里用舌头将短草藤打结,还教他被绳子绑住的时候如何作手势,然后怎么从捆绑的绳子里逃脱出来。那陌生老人后来还出现过几次,但是马染尘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此时他忽然记起这件事,把嘴里的布条当做草藤,虽然不能将布条打结,但他想着或许能让布条收紧一些,收紧的布条再用舌头一顶,或许就可以吐出来了。
没想到这一顶,布条居然从嘴里出来了。
或许他们堵布条的时候就没有塞太紧。
布条带着酸腐味儿,也不知道刀疤脸断指男从哪里弄来的。马染尘吐出布条之后,连呸了好几口。
姑娘见他吐出布条,急忙看了看刀疤脸那边。其实她根本不用担心,马染尘是背对他们的,这些小动作不可能被他们看到。
“姑娘,不是我不信你,你自己说白药师是专门破坏暗药师吃人肉的,可是你……”马染尘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连着嘴里剩余的酸腐味儿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可是你看起来就很美味,让我这种不是暗药师的人看了都想咬一口……呃……我说的不是那种咬……是那种咬……”
“我懂……”姑娘发出羞涩的声音。
“懂就好。我不是那种人。”马染尘说道。
“哪种人?”姑娘张大了眼睛问道。
“就是那种人。你也应该懂的呀?”
姑娘摇头。
“哎……算了算了,随便你怎么想。我的意思呢,是你如果真的是白药师,那就应该是暗药师或者想吃人的人看见了就怕的那种人,怎么会是看了就勾起人欲望的这样的人呢?”马染尘一边说一边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口水从嘴角流出。他从来没有这样馋过。这让他面对面前的姑娘时更加感到难堪。
姑娘的眼睛张得更大了。“勾起人欲望?”她迷惑不解地问道。
马染尘一愣,急忙解释:“不,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姑娘更加迷惑了:“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每张开口,口水就顺着嘴角流出来。他感到自己怎么解释都不对,尤其是口水,简直就是强有力的反证。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姑娘你说啊,钟馗捉鬼,那他得丑得让鬼都怕吧?”
“你是说我应该长得很丑才是白药师?”
“你……你确实长得太好看了些。”马染尘淌着口水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我长得很好吃的样子吗?怎么又变成好看了?”姑娘嘴角一斜,眉毛一挑。
“你就是一道菜!”
“我怎么又变成菜了?”
“你……你……你就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那姑娘忍不住一笑。
马染尘哪里有心思看她笑,他又费力地扭头朝刀疤脸和断指男那边看去。铜鼎下的火烧得旺盛,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刀疤脸正在添柴,断指男兜着衣服不停地给柴火扇风,尽力让铜鼎里的水早些烧开。
柴火有些潮湿,烧得烟雾缭绕。这倒让后面瞪着眼珠的菩萨有了几分腾云驾雾的气势,似乎要飞升而去。
马染尘心中叹息,这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就要下锅了。
“想想你说得没有错,我就是一道菜。”姑娘说道。
马染尘回过头来,苦笑道:“你终于不说胡话了。”
“你用钟馗捉鬼做例子,我用诱饵钓鱼做例子。你想想,要钓到鱼是不是需要诱饵?”
他点头。
“我不是钟馗,但我是诱饵。在我们白药师的行话里,我这种人叫做‘药引’。这个‘药引’跟配药的药引没有联系,仅仅是‘引出暗药师’的意思。也有人把我叫做‘钓鱼者’,引出了暗药师,就说是‘钓到了鱼’。暗药师都隐藏得很深,很难从一般人中找出来。因此,白药师要借助‘药引’把隐藏的暗药师引出来。我之所以看起来让人想吃,就是为了从茫茫人海中引出吃人的人。”姑娘露出得意的神色。
马染尘嘲讽道:“是的。智慧的药引小姐!伟大的钓鱼者!你成功地钓到了鱼,眼下就要成功地被鱼吃掉了!”
姑娘不在意他冷嘲热讽,鼻子里哼出一声,轻松说道:“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是黄雀还是螳螂?哦,你以为他们是吃人的人,你是白药师,你就是螳螂啦?你就是黄雀啦?”
“我是蝉!”姑娘腹语的声音大了许多,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说完急忙翘起头来看了一眼刀疤男的方向,害怕他们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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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7楼
@语数英ABC 2018-12-17 14:56:12
等着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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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在我空间去看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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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许象 2018-12-25 18:55:55
可真够邪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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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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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做的还得努力
9楼
柴火因为潮湿而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刀疤脸和断指男被烟火熏得咳嗽不已,哪里能听到他们说话?
“蝉?哦!这么说还说明你有点自知之明。那你说得挺对的,你是蝉。”马染尘扭过头去看那铜鼎旁边的两个人。“他们就是两只螳螂。”
姑娘笑了笑,说道:“黄雀应该快来了。”
“黄雀?”
马染尘话音未落,大殿里忽然响起一片噪杂的鸟雀啼叫声。那鸟雀声极其尖锐,马染尘感到耳膜刺痛,仿佛针扎。马染尘心想,莫非这就是姑娘所说的黄雀?
那姑娘也闭目咬唇,痛苦不堪。
他忍住痛疼,往大殿里看去,却不见有鸟雀的影子。
正在添柴加火的刀疤脸顿时惶恐不已,抬头朝头顶上的大梁上看去,仿佛是暴露在旷野上的老鼠听到了高空中鹰的叫声。从那起伏错杂的声音听来,高空中的鹰不止一只,而是一大群。那只老鼠左顾右盼,分明知道已经无路可逃,却不敢朝任何一个方向迈步,只能在原地抖抖瑟瑟。
“完了!完了!这是吸血雀的声音!”刀疤脸绝望地喊道。
“吸血雀?”断指男似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原本不太恐慌。但听刀疤脸这么一说,他立即跟被碰了一下的蚂蚱一样惊恐地弹跳起来。“是……是那种专吸人血的鸟雀?”
“对!这就是吸血雀的声音!自从那次事情之后,我常常在噩梦里听到它的声音!我脸上的疤就是那次留下的!”刀疤脸声音发颤。
马染尘不知道刀疤脸说的“那次事情”是什么事情,但是能让吃人都不怕的人感到害怕的事情,一定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事。
不过他不担心。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吸血的鸟雀,但是他十分肯定这些鸟雀不会吸他的血。这些鸟雀必定是面前这位姑娘所说的“黄雀”。
他恍然大悟。这姑娘没有骗他,更没有说胡话。她看起来很好吃,就是为了诱出吃过“想肉”且不能断了念想的人。没有吃过人肉的他尚且垂涎三尺,吃过的人哪能抵住这般诱惑?诱出目标人物之后,便应了姑娘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话,刀疤脸和断指男就是那螳螂,只想着吃肉,没招防身后还跟了“黄雀”。
果不其然,大殿里忽然响起扑楞扑楞的鸟雀拍翅膀的声音,一大群鸟雀忽然从大梁上飞了下来,密集如林间枝头的山雀,又如夏夜茅房里的蚊子,不计其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鸟雀落在刀疤脸和断指男的身上,仿佛一张从天而降的网将他们两人裹住。
猝不及防的刀疤脸和断指男马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痛苦尖叫声!
很快,尖叫声停止了。
鸟雀们一飞而起,躲进了大梁之上的阴影里。
刀疤脸和断指男还在那里,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不过几秒时间而已,马染尘看出他们两人的身形比刚才消瘦了许多。
马染尘回头看了看那姑娘。
姑娘的神色让他意外。她居然没有半点等来救兵的喜悦,却是瞠目结舌状,恐惧得浑身发颤。刚才的平静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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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你不是知道黄雀在后吗?你怕什么?”马染尘小声问道。
“不!来的是药贼。不是我们的人!”她用力地摇头。
“药贼?药贼又是什么人?”马染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的目光留在吸血雀消失的大梁上。“药贼,顾名思义是偷药的贼人的意思。古有嫦娥偷了灵药奔月登仙,也有孙猴子偷吃金丹炼成不坏之身。暗药师中有一部分人认为以人炼药还是太难,尤其等待时间太久,配药还不能被打断或混乱,故而自己放弃,转而觊觎别的暗药师,一如贼人,自己不劳作积累,专做劫人钱财的勾当。我想这个药贼是错把烧火的那两人当做下饭菜了。”
马染尘仍有疑惑:“那两人被药贼吃了?”
姑娘点头。
“可是我只见吸血雀,不见你说的药贼露面啊。”
“这炼药的人虽少,但炼药的方式各不相同,如同人间有修道,有问佛,有习武,亦是各不相同。其中差别,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姑娘看了他一眼,“如果药贼没发现我们,以后或许有机会给你说说其中门道。”
“发现了的话呢?”马染尘问道。
“药贼都是狡猾且心狠手辣之辈,做事没有底线。一旦发现我们,我们也会像那两人一样被吸血雀吸干血,成为两具僵尸。”姑娘泄气道。
马染尘明白了,刀疤脸和断指男之所以还站在那里,是因为血液短时间里被吸干,姿势还来不及改变,所以保持站立,好像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经死去了一样。
“既然来的不是黄雀,那……那……那黄雀呢?”马染尘心怀最后一线希望。如果“黄雀”此时偷袭药贼,自己还是有很大希望得救的。
姑娘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黄雀已经死了。药贼精明狡猾,定是先发现了黄雀。既然有黄雀,附近必定有被跟踪的暗药师,并且是已经得手暴露的暗药师。为了抢夺暗药师的所得,药贼必先杀了黄雀,再从暗药师那里虎口夺食。所以……黄雀不会出现了。”
微弱的最后一线希望之光被吹灭了。他浑身一凉。
“这么说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黄雀背后还有猎人?”他喃喃细语道。
姑娘沉默不语。
“可是……药贼怎么还不出来?”他问道。
姑娘腹语道:“药贼比狐狸还狡猾。他可能猜到这里还有人,怕遭暗算,所以迟迟不显身。他们是白药师和暗药师都恨之入骨的人,黑白两道都容不下他,行事自然步步小心。”
不一会儿,一个黑影从大梁上落了下来。虽然马染尘一眼就看出那是人影,但那黑影落下时非常轻盈,如同一只大鸟,并伴随着呼呼的风声。
原来那人衣服如蝙蝠一般,两腋下多了一块鼓风的布。
那人先看了看刀疤脸和断指男两具僵尸,然后朝马染尘这边看了过来。
马染尘一惊。这药贼居然是一位翩翩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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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马染尘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那少年见了马染尘,你偏不信。这铜鼎里的胡椒味儿这么浓,必定是为了煮人。人不在鼎里,就必定在别处。”
倏忽一声,大梁上又落下一个人来。那人的姿态更加轻盈,落地无声。
“怪我经验不够。幸亏哥哥在旁指点。”那声音却是女声,如雨后鸟儿的啼叫一般清脆好听。
她顺着那人的目光朝马染尘这边看了过来。她的面容便暴露在马染尘的目光之下。那是一张尖瘦的脸,嘴唇薄如一线,眼睛长如柳叶,让马染尘觉得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她的头发很长,简单一束,几乎拖地而行。
“有道是害人之心……咳咳……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涉世未深,时时要记得处处防人。我们是白药师暗药师都恨得牙痒痒的人,一旦被他们发现,绝不会手下留情。”那少年说道。
从面容上看,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这长发女孩叫少年为哥哥,年龄自然更小。
两个药贼年纪这么小就能轻易置刀疤脸和断指男于死地,这让马染尘大为诧异。倘若遇到年长的药贼,那岂不是更加没有活路?
长发女孩瞥了一眼马染尘和药引姑娘,说道:“他们两人被捆住了,对我们并无威胁,要不我们假装没看见他们,放了他们吧?”
“你……”少年吹眉瞪眼。
长发女孩打断他,继续说道:“刚才杀死的两人一看就不是正宗的暗药师,应该是以前吃过想肉,一时又犯了想肉的瘾,才随便绑了两个活人来解馋。这样的活人,从未经过暗药师的配药炼化,我们要了也没有用,不如放了。”
马染尘听了这话,激动不已。要不是身子被捆住,他此时早就爬起来给那大慈大悲的女神仙磕头谢恩了。
那少年嘴角一歪,抽出一丝笑意,说道:“妹妹呀,你是不是傻?你知道外面人怎么称呼我们吗?他们叫我们药贼!药贼!是贼你知道吗?做贼的最怕什么?最怕被人看到脸!最怕被人记住!最怕被人认出来!你我现在已经被他们看到了,你还要放走他们?”
长发女孩生怕少年不答应,着急道:“他们是普通人,看到了无所谓。何必赶尽杀绝!”
那少年道:“妹妹,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在外面杀死的人是‘黄雀’?”
长发女孩一愣。
“白药师与暗药师之间有一句常用的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药师以一人引出暗药师,再以一人伏击暗药师。引诱者便如蝉,被引出的暗药师便如螳螂,伏击者便如黄雀。因此,他们二人中必定有一个是蝉!也就是药引!”
长发女孩一惊。
“因此,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中有一个是白药师!是与我们不共戴天的人!放走了他,我们俩可就暴露了。从此我们就不会再有安身之处!甚至仙爷的身份也会暴露!”那少年脸皮下肌肉抽搐,杀气腾腾。
长发女孩沉默了片刻,然后疾步来到马染尘和姑娘身边,淡然道:“你们两个谁是药引?既然是白道上的人,就请速速承认,不要连累无辜之人。倘若承认,无辜之人尚能活命,不然你们两个都活不了。”
“我!我!我是药引!”
发出喊声的是马染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仰起头对大梁说道:“我就说这里不止两个人,药引姑娘听到马染尘的喊声,始料不及,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跟药引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为什么抢着承认自己就是药引。很快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丝羞涩,白嫩的脸颊上抹了胭脂一般。那红色是如此显眼,以至于即使在昏暗的情况下仍能看到。
马染尘见她脸红,更觉腹中饥饿,恨不能扑过去在她脸上咬一口,然后连带舌头一起咽进肚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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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这几天在忙
今天就多写一点
把以前的补点会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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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药引姑娘见他两眼放光,如山中饿狼,却也不躲不避,毅然决然地回视他。似乎哪怕此时饿狼扑过来,以急躁的爪子撕开她的衣裳,以湿黏的舌头舔舐她的皮囊,以锋利的牙齿啃噬她的骨头,她都会臣服,她都不会作任何反抗。
两人对视瞬间,反倒是马染尘慌了,急忙挪开视线。
铜鼎旁的少年迅速走了过来,在长发女孩身后站住,咬牙切齿,却没有出言阻止。
“好,不愧是个男人!我看这姑娘柔柔弱弱,不像是能做药引的人。”长发姑娘看了马染尘一眼,颇有钦佩之色。
马染尘这么做,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第一,这药引姑娘救了他的命,要不是她身上的药香气味儿,他到现在都还不会醒,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刀疤脸煮了还是被药贼宰了。
第二,虽然这长发女孩大发慈悲,但是药贼少年会不会放过他们暂且无法判断。哪怕最后两个人都走不了,自己也算是为药引姑娘尽力了。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充一回英雄好汉。倘若有一人能走,他也怀疑药贼少年杀掉药引姑娘之后会像甩不掉的影子一样追杀他。迟早都是死,还不如把生的机会留给药引姑娘。
但是,如果走掉的是药引姑娘,那结果就大不一样。
药引姑娘受了他的救命之恩,肯定会第一时间找白药师帮手来救他。如果时间来得及,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万一救了下来,以后有白药师罩着,药贼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这比独自落荒而逃之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要强多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药贼少年还会出来使绊子。
“我看这个女的更像是药引。”少年药贼踢了马染尘一脚,冷笑一声。
“是我!是我!跟这位姑娘没有任何关系!”马染尘急忙申辩道。他知道,以少年刚才表露的性情来看,如果少年发觉他在撒谎,就算刚才原本有意顺从长发女孩,此时也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了。
“你为什么说这姐姐更像药引?”长发女孩侧头问道。
少年将一手平伸,一个鸟影从大梁上飞了过来,落在少年的手掌上。
马染尘这回总算看清了吸血雀的模样。
除了有鸟翅,鸟翅有羽毛之外,这吸血雀完全没有一点山雀的样子,却像一只硕大无比的蚊子。针嘴长而细,除了翅膀上的羽毛完整之外,其他地方的羽毛稀稀落落,露出大面积的黑色皮肉,仿佛被粗心厨师用开水烫了一遍,又没将毛捡干净的鸡。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的肚子。它的肚子鼓得厉害,与身体极不相称,仿佛一个骨瘦如柴的饿汉长了一个弥勒佛的肚子。黑色的肚皮薄如蝉翼,能透过肚皮看到里面流动的红色。马染尘判断那红色的东西就是刚才从刀疤脸或者断指男身上吸的血,顿时恶心不已。
他以前听说海外某个群岛上有吸血的鸟,还有某个地方有吸血的蝙蝠。他猜测这种九州之内没有见过的吸血的怪异动物应该是来自海外的异种,或许是那种鸟,或许是那种蝙蝠,抑或是杂交而成的新品种。神州大地能出现金鱼这种完全为了观赏而人工培养出来的全新物种,并且千姿百态,颜色丰富,出现吸血雀这种东西就不足为奇了。
“让吸血雀在二人中选一人吸血,吸血雀选了谁,谁就是药引。”少年邪魅一笑。
“为何?”长发女孩问道。
“药引为了吸引暗药师,早已将自己用药养好,或是成品,或是半成品,这样才能吸引暗药师。吸血雀吸血无数,能轻易辨出哪个好哪个孬,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它一定选好的吸血。因此,它选择了谁,谁就是药引。”少年自信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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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药引姑娘打了一个哆嗦。
马染尘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没想到药贼少年还留了这么一招。
长发女孩觉得他说得有理,便点头道:“也对。那用你的吸血雀验证一下吧。不过我觉得你这是多余的,他若不是药引,干吗要说自己是?求生的人我见多了,求死的还没有见过。”
少年道:“妹妹,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哪怕是多余的,也得谨慎行事。”说完,少年将手一扬。
吸血雀拍翅腾空而起。
药引姑娘闭上了眼睛,吓得身子一缩。
马染尘绝望地看着那只吸血雀。
吸血雀用它黑豆一般的眼珠子看了看药引姑娘,又看了看马染尘,然后毫不犹豫地飞向马染尘,一嘴扎在他的脸上。
马染尘如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顿时半边脸麻木了。
看来这吸血雀的针嘴有麻痹的功效,不然刚才刀疤脸和断指男会疼得满地打滚。且不说被吸血的人打滚不利于吸血雀吸血,这样还会压死压伤不少吸血雀。
幸好这只吸血雀刚才已经喝饱了,扎了一下之后便拔出针嘴,飞回到药贼少年的肩膀上,然后再次腾空,飞入大梁的阴影里。
长发女孩挑眉道:“你看,我就说了是多余的。”
药引姑娘睁开眼来,看到马染尘脸上的血迹,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马染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幕是真实的,他以为那是幻象。可是长发女孩都那么说了,事实证明自己的眼睛是可信的。
“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两个都是药引。”药贼少年不服气。
“你还讲不讲道理?刚才验证的方法是你自己提出来的!”长发女孩气愤道。
“妹妹,我是在跟你讲道理。如果他们两个都是药引,那我的验证方法就失效了。你说是不是?”
“反正你要杀死他们两个,是不是?”长发女孩冷冷地反问道。
药贼少年没有回答。
“哥哥,你答应过我不滥杀无辜的,原来都是骗我的吗?”长发女孩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我……”药贼少年犹豫不决。
“如果你对我说的话不算数,那我从此没有你这个哥哥。”一滴泪水从她眼角爬出,顺着脸颊滚到下巴,滴落下去。
“妹妹,你别哭啊。哥哥说话当然算数!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要不这样吧,我把他们两人都带到仙爷那里去,让仙爷判断他们是不是药引,好不好?仙爷见识广,肯定不会看走眼。到时候妹妹你再求仙爷放过无辜的人,仙爷那么疼你,必定会听你的。那时候就算我不想放人,也不敢违背仙爷的意思。你说是不是?”药贼少年的态度软了下来,甚至带着央求的口吻。
马染尘不知道“仙爷”是谁,但可以肯定这个“仙爷”是药贼里非常有威望的人物,并且特别宠爱这位长发女孩。正是缘于“仙爷”的宠爱,这个桀骜的少年才会一再在她面前退让。
长发女孩想了想,似乎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道:“好吧。就听你的。到时候我要仙爷放过不相干的人,你可别再叽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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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给我十张嘴我也不敢哪。”药贼少年见她答应,欣喜不已。他将手一挥,一阵像石灰粉的白色粉末撒在马染尘和药引姑娘的脸上。
马染尘还没明白这是干什么就再次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有人在说话。
“仙爷,菜单我给您拿来了,今晚想吃什么菜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仿佛青楼老鸨迎客一般。
“三天前抓来的姓范的那个人怎么样?”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说道。那声音仿佛带着刺尖儿,让听了的人像被扎了一样难受。
“好饭不怕晚。仙爷,那个范还没有好呢,抓来的时候赶早了些,养他的暗药师还差几味药没有配呢。再有两天把剩下的药喂了,才是上佳的补药。现在吃倒是吃得,就是可惜了。”
马染尘听得汗毛直立。
“那……他女儿怎么样?”仙爷的声音问道。
“哎呦,这个饭也还没好。”
“怎么这个饭也不能吃,那个饭也不能吃?”
“他女儿确实长得好看,在我们劫来之前,暗药师也早把药给她下完了。她哪儿都好,可就是一双脚臭得很。我吩咐小的们天天用葛根煎了水给她泡脚。等她的脚好了,下锅不影响味道了,仙爷再点这道菜也不迟嘛。”
“那我吃啥?”
“仙爷哎,可真赶巧了,小梵刚好捉了两个新人来,一男一女。要不,先给您打打牙祭?”
马染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母亲要杀鸡给他吃。母亲站在鸡笼旁边询问父亲:“你说杀哪只鸡比较好?”父亲心不在焉:“母鸡比较补,杀那只母鸡吧。”母亲反对道:“不行。母鸡还可以生蛋,染尘喜欢吃鸡蛋羹,杀了就没鸡蛋了。”父亲便道:“那就杀那只被人打断了腿的公鸡。”母亲又反对道:“不行。那公鸡就是因为被不知哪个混蛋打断了腿,伤痛在身,这几天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肉少骨头多。要吃也得等它伤好了,肉长起来了再吃。”
那时的马染尘并不关心生日是不是能吃到鸡肉喝到鸡汤。他觉得母亲站在鸡笼旁边讨论杀哪只鸡很不妥。他担心鸡笼里的鸡听懂母亲的话。他担心鸡听懂之后惶恐不安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在鸡笼里等着挨一刀。
而此时,他感觉自己就是鸡笼里的鸡。那个“仙爷”是主人。他马染尘活了这么多年,仅仅是为了等着成为“仙爷”桌上的一盘菜。
仙爷哈哈大笑,笑里透着冷意,让马染尘忍不住打寒战。
笑完之后,仙爷说道:“小梵那孩子我还不清楚?她能抓人回来?嗨,都怪我平时太宠溺她了!她不知道江湖险恶,人心似毒!我此生最不爱吃的就是人心了,它比装粪的大肠还要脏!我让她跟着小飞出去见见世面,就是让她识得人心!”
那娇滴滴的声音立即逢迎道:“仙爷对小梵教导有方!小梵他日必成大器!”
仙爷道:“成什么大器?过好安生日子就可以了!你把小梵叫来,我问问她这次出外有什么心得没有。”
马染尘这才明白长发女孩名叫小梵,药贼少年名叫小飞。他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心想应该是那娇滴滴的女人要去唤小梵来。
“仙爷!我捉了这两人来不是给您吃的!是让您放走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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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马染尘听出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是长发女孩小梵的。刚才的脚步声也是她的。不是娇滴滴的女人去叫她,而是她主动跑来了。
紧接着“咚”的一声响,马染尘眼前忽然一亮。
那光线太强,马染尘想抬手去挡眼睛,但是双手被捆住了,动不得。他急忙闭上了眼,然后微微睁开一条缝。
他终于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自己是被装在了一个木箱子里。
他猜测药贼少年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把他装进了箱子,然后运到仙爷这里来的。
“仙爷,您见识多广,火眼金睛。您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药引。”小梵大声嚷道,一点儿尊敬的意思都没有。
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小梵呀,仙爷是你长辈,说话要注意点儿。”
仙爷“啧”了一声,说道:“小梵是个小娃娃,你跟她计较什么?”
小梵像是没有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大大咧咧道:“我说要放掉不是药引的那个人,小飞哥哥偏不听。这个男的都承认自己是药引了,小飞哥哥也用吸血雀验证了,可他就是不听我的,非得把两个人都抓来,说让仙爷您看看。他其实就想两个都杀掉!仙爷,如果您跟小飞哥哥一样不讲道理,小梵就不认你了!”
娇滴滴的声音变了样儿,呵斥道:“你以为你是谁哪!敢跟仙爷说这种话!”
马染尘已经猜测出仙爷在药贼中的地位,觉得小梵这样说话确实没有分寸。
接着,马染尘听到响亮的“啪”的一声,心想是小梵惹怒了仙爷,挨了仙爷一记耳光。
然后马染尘听到仙爷厉声道:“说了别跟娃娃计较!让你不长记性!”
原来这一耳光打在娇滴滴的女人脸上。
马染尘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
他看到一个漂亮女人正捂着剥了皮的熟鸡蛋一样的脸,但红色的指印还是在她手下露了出来。她身边站着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老人居然身穿军装。这军装不是长沙城驻军的制服。那军装有将军一样的肩章,威风凛凛。战乱时期,军阀割据。不但军装不统一,肩章也是五花八门。马染尘分不清这位老人是什么军衔。
他在报纸上看到过长沙守备司令的戎马装照片,守备司令的军装似乎还不如这位老人的华贵威风。
难道药贼有军方背景?马染尘心想道。
在这个时代,不论做什么都要点军方背景,做烟土生意的,做药材生意的,做金银生意的,无论哪一行,只要跟钱沾边儿,就得跟军爷打好关系。
哪怕是做占山为王的土匪呢,也得有军方撑腰。马染尘的一个表哥在凤凰山上做七当家,偶尔还回家一两趟,居然没有人捉。
那表哥在他面前吹嘘道,把我捉起来了还得放虎归山!
马染尘问为什么。
表哥说,有了耗子才养猫,有了虱子才会挠,有了我们这些土匪,那张师长才能找上面要枪要炮。
表哥还说他们大当家的知道张师长吃过人,要是张师长敢动真格儿的,大当家就把张师长当年在哪里在何时怎么吃人的事迹写得仔细,印刷几万份了到处散发,让他身败名裂,让他饮弹自尽。
马染尘当时不信,说道,只听说东北的日本鬼子吃过人,没听说其他地方有这种事。
表哥说,据说那人肉啊,吃过一次之后就会想得厉害!就像大烟!比大烟还厉害!不信你去张师长府上看看,他现在吃个萝卜冬瓜什么的,还要厨子切成小人的样子!他馋得慌呢!
马染尘自然不敢也不能轻易进入张师长家里,所以不可能看到张师长的宴席上是不是有做成人样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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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那时他不信表哥的话,说完就忘记了,此时却认为这极有可能是真的,说不定这位仙爷跟张师长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哎,你醒啦?你快说你是不是药引!”小梵惊喜道。她将脑袋伸到了箱口上方,长发如瀑布一般从脸的两边倾泻下来。
马染尘觉得口干舌燥,咳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位姑娘呢?”
“在另一个箱子里。你不要急,如果只有你是药引,我们会放掉她的。”小梵说道。她的两只眼睛纯净透明。
“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仙爷发话了,两眼盯着他,如同鹰鹫盯着一块肉。
“快说!”捂着脸的女人朝他吼道,似乎要将刚才的不满和委屈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我是马染尘……来自……汨罗。”马染尘轻声说道。
他本想说本地,长沙口音虽然跟岳阳口音相像,但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他想说是岳阳,又担心这位仙爷若是真跟张师长有联系,很快就可以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何况他有一个做七当家的表哥,张师长必然早就弄清楚了他表哥家里有什么人,外面有什么亲戚。说不定仙爷一打电话给张师长说出“马染尘”三个字来,张师长不用查就知道了。
于是,他故意说成汨罗。这样仙爷听不出口音,也查不出什么名堂。
“你是药引?汨罗现在也有药引了?”仙爷轻蔑地问道。
“是。这件事与那姑娘无关。”马染尘回答道。其实他心虚得很。小飞既然同意把他们两人带来让仙爷分辨,必定是因为仙爷能够分辨出白药师和常人的区别。但自己先前已经承认自己是药引了,此时改口已然来不及。
马染尘听仙爷那口气,好像汨罗不该有药引一样。但事已至此,只能咬牙继续装作药引。
仙爷扯出一丝笑意,冷冷道:“既然那姑娘不是药引,为何也被吃人的人捆了下汤?你这不自相矛盾吗?”
姜还是老的辣。这仙爷显然没有那么好骗。
马染尘一时发愣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食色性也。抓男人是为了食,抓女人是为了色嘛。仙爷当初把我抓来,不也是这个原因?”娇滴滴的女人插嘴道,然后娇嗔地拍了一下仙爷的肩膀。
仙爷哈哈大笑,笑得满脸通红发光。他一手抓住那女人的胳膊,另一手又摸了一把女人的下巴,得意地说道:“就是!当初你还在青楼里做那档子营生,要不是我把你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现在恐怕早被那个经常照顾你的风流公子吃掉了吧?”
女人举起绣花拳头在仙爷胸口捶打,力道极轻。
“哎呀,仙爷!您还提那陈年旧账干什么?当年我涉世尚浅,阅历不足,哪里知道他是暗药师?哪里知道他名为垂怜我,见我生病还给我喂汤喂药,实际上是想吃我?人心叵测啊!”女人娇滴滴地说道,顺势将头靠在了仙爷胸口。
仙爷又哈哈大笑,说道:“所以我说人心是极毒的。蘑菇有毒,尚能从形状颜色分辨出来。人心有毒,却是难以发现的。”
女人蹭了蹭仙爷,说道:“霞姑的心对别人从来都是毒的,但对仙爷是一片好意,没有一丁点儿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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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仙爷昂天大笑,说道:“从来没听说毒性还针对这个人有毒,针对那个人没有毒的!”
女人着急道:“仙爷若是不信,霞姑现在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仙爷尝尝!”
仙爷笑道:“好了好了,现在还有正事要办呢,我不在乎你的心是不是有毒,我倒是对你那灵活的舌头喜爱有加。”
女人伸出食指在仙爷的鼻子上一点,娇声道:“坏人!”
小梵在一旁对霞姑翻白眼。
此时马染尘却对霞姑充满了感激之情。
要不是霞姑一番话,他就要在仙爷面前露馅了。
从霞姑和仙爷的话里,他得以知道这霞姑以前是青楼女,且有一个倒霉的暗药师试图给她喂药,将她培养成药材,因此那暗药师常常以嫖客的身份光顾青楼,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药贼杀了他,抢了他的目标。后面的事就不言而喻了,仙爷原本抢了霞姑是要吃掉的,却见了她的美貌之后动了色心,便一直留在身边。
无论是“食”还是“色”,霞姑在仙爷的眼里仍然跟一盘食物的地位相差无几。刚才仙爷对霞姑的态度便说明一切。
马染尘在心里叹道,唉,她也是一可怜人。
在霞姑与仙爷打情骂俏之时,他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这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大厅,平时只有在富贵人家才能看到这番景象。四周的墙上挂着画框,里面居然是西方的油画。大厅中央悬着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富丽堂皇。桌椅却是中式的,或是檀木,或是黄花梨,也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这让马染尘更加猜不透仙爷是什么来历。
在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还有另一个木箱子。他猜测那里面应该装着令他垂涎三尺的药引姑娘。此时一想到药引姑娘的面容,他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腹中咕咕地叫起来。
他不禁暗暗担忧——那药引姑娘他看一眼都咽口水,就算小梵和小飞因为殿中光线昏暗而没有看清楚,难道老奸巨猾的仙爷在这明亮的大吊灯下看了之后会没有想要吃的感觉?这样的话,前面所有的努力和运气都白费了。
这时,一个身着军装的英俊少年走进大厅,脚步无声,如同鬼魅。那少年走到仙爷面前,“啪”地立正,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铿锵有力地说道:“仙爷,属下认为无论这两人是不是药引,都要杀掉!”
小梵鼓起眼睛,愤愤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在荒庙里的时候你答应我放掉无辜之人的!”
马染尘恍然大悟,原来这少年就是用吸血雀杀死刀疤脸和断指男的小飞。
仙爷见小梵生气,忙说道:“对呀,你答应了小梵,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呢?”
小飞目视前方,不理小梵,答道:“答应小梵实属属下无奈。当时在外面,如果我不答应,小梵闹脾气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仙爷您交代?现在已经回来了,属下认为应该把他们两个都杀掉!万一真的白药师被我们放走了,我们就都暴露了!仙爷的江山大计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仙爷听着小飞的话,频频点头,认为他说得有理。
“不行!”小梵急得跺脚。
仙爷将怀里的霞姑推开,对着小梵摊开双手,无可奈何道:“你小飞哥哥说得有道理呀!”
“说话不算数有什么道理?”小梵赌气道,别开脸不理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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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仙爷咂嘴,转头责备小飞:“你干吗要对她承诺不杀无辜的人呢?”
小飞又行了一个军礼,依旧铿锵有力地说道:“属下当时没有办法。”
马染尘对小飞恨得牙痒痒!小小年纪,就这般铁石心肠!就这样杀人不眨眼!倘若他替代了药贼首领的位置,那还了得!
仙爷只好靠近小梵,以讨好的口气商量道:“小梵,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回呢,你就听我的,以后我什么事都由着你。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你就让我一回,好不好?”
“我小时候被你这种话骗过一百遍了!我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小梵根本不买账。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仙爷,此时低声下气束手无策。即使事情发生在马染尘的眼前,他仍然不敢相信刚才的仙爷和此时的仙爷是同一个人。
霞姑脸上的指印还没有消,她看了看仙爷,又看了看小梵,不敢轻易插嘴。
这次她不说话,仙爷主动找她的不是了。
仙爷看来看去,目光落在霞姑的身上,然后一怔,大声道:“哎……你怎么不说话呀?你哑巴啦?你来说说是放还是杀?”
霞姑一惊。但她迅速用笑容掩饰了惊讶的表情,笑眯眯娇滴滴地说道:“一个不让杀,一个不让放,我看呀……那就留在这里吧!”
仙爷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拍掌,大笑道:“哈哈哈哈,霞姑呀霞姑!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啊!杀也杀不得,放也放不得,那就把他们两人都留在这里啰!太好了!太好了!”
仙爷靠近小梵,轻轻地说道:“小梵,你看……这样总不算说话不算数了吧?”
小梵仍然不服气,但也无话可说。
小飞仍不甘心,呼了一口气,说道:“仙爷,这么做恐怕不妥。我们向来跟白药师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两人中必定至少有一个是药引,留在我们中间,尤其是留在仙爷身边,恐怕……”
仙爷懒得看他,将手一举,示意他不要再说。
小飞将后面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
马染尘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至少可以多活几天了。如果他几天不出现,那开药铺的朋友肯定会着急,肯定会到处打探他的消息,说不定就能找到这里来,把他救出去。如果刚才被仙爷做成了一盘菜,肉被吃了,骨头被吐了,朋友即使有上天入地的能力,也不能从阎王殿把他拉回来。
这一切都多亏了霞姑。他没想到在这里看起来最没有地位的霞姑,却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看起来她是无意为之,但马染尘又觉得她另有目的,只是假装无意而已。
这是一个捉摸不透的女人。
不管怎样,马染尘还是对她感激不尽。
霞姑咬了咬嘴唇,皱眉说道:“仙爷,咱们说话是算数了,可是这两个人也不吃的话,咱们这几天吃什么呢?”
马染尘打了一个哆嗦。莫非这女人变卦了?说这样的话,那意思还是要吃掉我们啊!
马染尘瞥了一眼小飞,心想这个恶毒小子肯定要得意地笑了。可是他看到小飞脸色大变,嘴唇颤抖,似乎比他还要紧张恐惧。
仙爷这才想起“吃”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那就先吃几只吸血雀吧!好久没吃了,也该有几只养肥了的吧!”说完,他看了小飞一眼。
小飞哆哆嗦嗦地立了一个正,回答道:“是!”
仙爷淡淡道:“我跟你说过,我们养吸血雀,就像普通农户人家养鸡,平时喂血就像是喂谷子,喂了它们是为了给我们吃。我知道你从小养猫啊狗啊什么的很容易养出感情,你不要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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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楼
小飞显然不同意仙爷的说法,但不敢违抗。
霞姑道:“小飞这孩子重感情,不是什么坏事。仙爷您大人大量,莫要怪他。”
末了,她又过去安慰小飞:“你这孩子也是的,是仙爷把你养大的还是那些吸血的畜生把你养大的?这点轻重你都不分明?”
这时,一名副官急匆匆走了进来,颇有深意地看了马染尘一眼,然后在仙爷耳边嘀咕了几句。仙爷原本心不在焉地样子,听那副官嘀咕完,眼睛忽然一亮,也朝马染尘颇有深意地看了看。
马染尘心中一喜。莫非我开药铺的朋友神通广大,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仙爷略作思忖,然后走到马染尘的箱子旁边,态度变得和蔼。他说道:“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药引,今天我可以让你们两个都活下来。但是你得帮我做件事儿。你愿不愿意?”
马染尘心想,暗药师白药师都隐蔽自己的身份,药贼更是如此,难道仙爷要我在朋友面前不暴露他们药贼的身份?
于是,马染尘急忙点头。
仙爷满意地笑道:“很好。我需要你帮我给一个人送点儿药。”
“送……送药?”马染尘顿时迷糊了。
“对,送药。”
“这……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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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楼
送药
湘江是长沙的母亲河,过昭山而进入长沙城,经三汊矶又转向西北,至乔口而出望城区,再过岳阳入洞庭,流经长沙市境约二十五公里。
因此,长沙城被分为两半,一边叫河东,一边叫河西。河东比河西要繁荣太多,重要的集市学校机关都集中在河东,河西则显得偏僻荒凉。
自然而然,达官贵人的公馆基本都在河东。但有一人例外。
掌管一省米盐的戴胜却住在河西,远离喧嚣。
一辆轿车来到戴胜公馆前面。
开车的是军人,副座上坐着一位有些书生气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左顾右盼,有些惶恐,有些犹豫。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皮箱子。
轿车停下。
军人侧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笑道:“这里便是了,请下车吧。戴先生应该会留你吃晚饭,我七点钟来接你。”然后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表。来的路上他跟这个年轻人讲了他参战的往事,特意提到这块表是他在东北战场上从日本兵的尸体上卸下来的。
开车到这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路上需要说说话来打发时间。
但是一路上都是这位军人在说,这位书生气的年轻人一言不发。
“不要害怕。仙爷怎么说的,你怎么做就行了。”军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下了车。
军人启动轿车,扬长而去,车屁股后面起了一串灰尘。
年轻人被灰尘呛了一口,咳嗽不断。
对面公馆里走出来一个穿黑色丝绸长袍的人,管家模样。他见了年轻人,又望了一眼远去的轿车,便问道:“您可是湘雅医院的马唤之马先生?”
马染尘点点头。
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戴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马染尘提着皮箱子往公馆大门走。
走到门口,一位身着西装的守门人拦住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把箱子打开!”他身后还有两个身着西装的人。
马染尘将皮箱打开。
那人见里面都是西医药水和剪刀纱布之类的东西,点点头,让他进去。
进门之后,里面依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跟仙爷的住所类似。但仙爷的内卫配的是步枪,这戴胜家里的人配的是手枪。手枪虽然没有步枪那么气派,但是手枪比步枪的价格要高多了。在那些军阀的部队里,只有当了官的才能佩戴一支手枪。
可这戴胜家里的内卫人人腰间一个牛皮枪套,枪套里一支不知是正宗的还是仿造的毛瑟手枪。即使是国内仿造的也价值不菲。
穿长袍的人领着他上了楼,走过一段走廊,来到一扇门前。他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将马染尘领进房间。
房间里豪华得令人炫目。一张很大的床上躺着一位面色难看的姑娘,年龄在二十左右。姑娘的床边坐着一个神情复杂的人,这人看起来三十出头。
马染尘心想,这个人应该是那姑娘的哥哥。
这么一想,他顿时头皮发麻。
刚才明明有个沙哑的声音让他们进来,那声音应该是一位老人发出来的。可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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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楼
这位就是马唤之马先生。”穿长袍的人说完,便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你好,我是戴胜。”床边的男人站了起来,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好,久仰大名。”马染尘含腰道。原来声音是他发出的,这让马染尘感到惊讶。
“虚名而已,麻烦您看看我女儿的情况,给她开点药。”戴胜说道。
马染尘又一惊。这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戴胜怎么会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儿?
戴胜似乎看透了马染尘的心思,微笑回答道:“马先生莫要奇怪,她叫洋洋,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而已,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
“哦。”马染尘点点头。
即使马染尘不懂医学,他也能看出这位姑娘病得很严重。她脸上晦涩,两眼无光,嘴唇泛乌,眼圈发黑。
“是不是嘴里觉得苦?”马染尘按照仙爷交代的询问道。
“嗯。”洋洋虚弱地发出一声。她的眼睛仿佛是烈风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是不是觉得手心凉?”马染尘接着问道。
“嗯。”她怏怏的,懒得多说一个字。
马染尘打开皮箱,拿出听诊器,假装检查了一会儿,然后问戴胜:“她是突然生病的,还是以前就有过?”
戴胜道:“她自小体弱多病,这样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我换过许多医生,没有一个能治好她。”
“原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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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楼
哦,不对!有过两三个医生差点治好了她,就差那么一点点!”戴胜忽然说道。
“差那么一点点?那戴先生为什么不让那几个医生将您的女儿彻底治好呢?”马染尘问道。
戴胜无奈地摇了摇头,惋惜地说道:“可惜那两三个医生虽然医术高明,但是都对我女儿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
“是啊。你听说过暗药师没有?”戴胜突然话锋一转,眼睛盯着马染尘的眼睛,气势逼人。
马染尘一慌,急忙说道:“没……”
戴胜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马染尘的脑袋急速运转。自己已经慌了,明显是知道暗药师的,如果不知道,不会这么慌乱。倘若慌乱了还否认听说过暗药师,那么戴胜必定会怀疑他。一旦漏了馅儿,自己就走不出这守卫森严的戴胜公馆了。而还在仙爷那里的令人流口水的姑娘也会变成盘中的一道菜。
“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听说……他们吃人?”马染尘转口说道。
戴胜收起笑容,说道:“是啊。那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只想把我女儿炼成药,结果被我发现。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其中一个是昨天死在我枪口下的。”
来戴胜公馆之前,仙爷告诉马染尘,他们盯上的一个暗药师刚刚身份暴露,被戴胜枪杀。由于这个暗药师只差一味药就能将戴胜的女儿炼成上佳的药了,仙爷决定让新的暗药师接着给戴胜的女儿开药,完成暗药师的最后一步。一旦最后一味药被她喝下,仙爷便会将戴胜的女儿劫走。
马染尘问仙爷为何不先将戴胜的女儿劫来,再喂最后一味药。
仙爷说,若是先劫来,戴胜的女儿肯定会抗拒,不会喝药。哪怕是强行灌下,她必定吐出一些。药的量就不好把握了。这是其一。第二,人喝下药后,也要两到三天才能起效。戴胜不是一般人,他眼线很多,神通广大,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她女儿的下落。仙爷不想冒这个险。第三,他是药贼,不是暗药师,药贼是不会亲自去下药的,他们只从暗药师那里劫取。用他的话来说,“羊吃草,狼吃羊”,狼是不会亲自去吃草的。
“戴先生不会是多心了吧?暗药师只是传闻而已。哪怕是真的,您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医生就是暗药师呢?”马染尘问道。
他心想,这世间的医生有千千万万,可以服用的药也千千万万。这戴胜如何从中分辨哪些人是暗药师,哪些药是别有用心的呢?
戴胜咧嘴一笑,低声道:“因为我以前就是暗药师……”
马染尘顿时后脊背一阵凉意。这戴胜的声音听起来跟老人一样,脸上却容光焕发,说不定就是因为什么邪术。
他在史书上看过一个传说,春秋时郑穆公有一女儿名叫夏姬。夏姬会采补术和永保处女之身的内视法。这些方法可以使人容颜不改,青春永驻。不论岁月怎么流逝,她都照样美丽窈窕,妩媚动人。凡是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都当她是处女。只是,但凡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人都不长寿,原因是她的采阳补阴青春不老术损伤了男人,使他们体衰而亡。可尽管如此,一些男人仍贪恋她的美色和不同一般的妙处,纷纷与她往来,因而发生多起争风吃醋杀人的事件。夏姬一生与陈灵公等三个国君有不正当关系,故被人称做“三代王后”;她先后嫁了七次,又被称为“七为夫人”;有九个记录在册的男人死于她的采补之术,因此又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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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楼
为“九为寡妇”。
他还听曾经在宫里服侍的老太监说,当年慈禧为了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弄了很多怪招——以人奶洗手沐浴,并喝人奶。她下令招募哺乳期的妇女入宫,先让御医检查,选择血气旺身体好的,然后每天给她们吃大鱼大肉,然后取她们的奶为己所用。为了健康慈禧还不让妇女们吃盐。有的妇女受不了这种折磨而自杀了。
不论是夏姬还是慈禧,用到的都不是药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正因如此,马染尘不由自主地猜测这位戴先生是因为曾经以人为食才能保住青春。
马染尘迅速整理思绪,使自己镇定如常,回道:“戴先生别说笑了!”
戴胜哈哈大笑。
马染尘耐心等他笑完,然后说道:“戴先生,您的女儿身体积弱,需要长期疗养服药才行。我今天来得匆忙,就先给她输点液吧。输液之后她若感觉稍微好了些,便麻烦您送她到我医院来住院一段时间,继续治疗。”
这些话都是仙爷事先交代的。仙爷说了,戴胜必定不会让他给洋洋输液,但这话不能少了。
戴胜果然立即警惕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他问道:“输液?输什么液?”
“通过静脉输入一些营养液而已,补充人体所需的能量。”马染尘依照仙爷的指示有条不紊地回答。
戴胜松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要给她用什么特殊的药呢。”
“其他治疗药物,要等洋洋到了医院之后,我与几位权威专家商讨才能使用。戴先生若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可以转交我院其他医生来治疗。不过我相信,开出来的药和治疗的流程跟我一模一样。”马染尘假装不太高兴的样子。
戴胜笑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并没有不相信马先生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了!但是啊,我或许有成见,我更喜欢中医。打针输液动手术,我觉得会伤害人的皮囊,污染人的血液。中医呢,不管是外敷还是内服,都是调动身体机能来治愈疾病,恢复阴阳平衡。”
马染尘假装迷惑不已,看了看床上病怏怏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的洋洋,转头问戴胜道:“戴先生,我不明白。您知道我是从美国学医留洋回来的,自然熟悉擅长的是西医。就算您不知道我的擅长,那总该知道我们湘雅医院是由美国耶鲁大学雅礼协会创建的西医医院,用的都是西方治疗方式。”
戴胜双手往下压,示意马染尘冷静。
“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戴胜早就调查过马先生的背景,背景不干净的人,我是不会让他来给我女儿看病的。”
“您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去中医院请中医大夫,而要来找我呢?”这下马染尘是真的迷惑了。虽然仙爷早就跟他说过即将发生的一切,但他还是云里雾里。他理解戴胜这样城府颇深的人行事诡秘,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常人的想象了。
戴胜见马染尘一脸茫然,反而表现得更加高兴。
这时,床上的洋洋咳嗽了一声。戴胜急忙回到床边,用毛巾给她擦拭嘴角,小心翼翼地,仿佛是擦拭一个非常珍贵的瓷器。
马染尘发现戴胜擦拭洋洋的嘴角时眼睛里表露出的是喜悦,不是怜惜。
这让马染尘更加费解。
擦拭完,戴胜将手巾搁置一边,然后走回马染尘身边,思考片刻,然后说道:“我想……与其给她输液,还不如给她吃点万丈须。马先生,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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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楼
@小米5253 2019-01-04 16:17:07
别人是不看不点赞 我是光点赞不看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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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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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楼
万丈须?是不是叫铁皮枫斗?”马染尘一愣。
仙爷告诉马染尘,戴胜是不会让一个西医给他女儿治病的,因为戴胜不相信西医。仙爷嘱咐道,如果戴胜不让他以西医方式治疗他女儿,便推荐他试试中医,倘若戴胜问他如何用中医治疗,只需告诉他,日常煎些红糖生姜水,待好些了再进些补药。而在煎红糖生姜水时,偷偷放铁皮枫斗进去,趁戴胜不注意时喂下。
铁皮枫斗连续服用三日,将他的女儿炼制成药的计划便算大功告成。
马染尘完全不明白当下的状况了。
戴胜这不是自己带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吗?
戴胜的回答出乎马染尘的意料,也出乎了仙爷的意料。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状况,马染尘一时之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莫非……戴胜已经看出我来这里的目的?他已经知道我要给他女儿下药?并且已经知道要下的药就是铁皮枫斗?莫非仙爷那边就有戴胜安插的眼线?
在来长沙之前,他就听说过这样的传闻——长沙城最有实力的不是长沙保安司令,而是管米盐的戴胜,因为戴胜跟军统的特务头子戴笠据说是一家人。
马染尘暗暗叫苦,若是自己的目的都已经被戴胜知晓,那就完了。不但自己走不出这戴胜公馆,那药引姑娘也被拖累,再也走不出仙爷的官邸了。
来这里之前,仙爷向他承诺了,倘若他能帮仙爷将最后一味药的程序完成,他和那个令人流口水的姑娘都会得到他的保护。不但药贼不再会惦记他们,其他人也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想起药引姑娘,他立即将心头的消极想法赶走。
现在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我认为不应该给她服用铁皮枫斗。铁皮枫斗是大补的药,但她身体虚弱,基础不好,急于大补反而会伤害她的身体。”马染尘心想,他既然给我铺下路,不如将计就计,我就偏偏不按他的路走。
“哦?”戴胜冷笑。那冷笑中透出凛冽的杀意。
马染尘也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马先生刚才说自己是美国留学的,学的都是西方医学,怎么突然对中医药如此熟悉?”戴胜冷冷问道。
这老狐狸的话里到处是陷阱。马染尘若是同意使用铁皮枫斗,便会暴露此行的目的;若是不同意使用铁皮枫斗,便会与西医相悖,暴露身份。
马染尘从容回答道:“原来戴先生还是信不过我啊,我虽然是科班西医出生,但长沙城里有位开中药铺的好友,因此我对这些个价格贵昂的补药还是知道的。再说了,像戴先生这种相信中医的人太多,有些病人来我院治病之前服用过不少中药,每次我接待病人,都要询问他们以前用过什么中药,防止药性冲突。所以,我对中医药有些了解。”
戴胜皱了皱眉,上来拍了一下马染尘的肩膀,宽慰道:“哈哈哈哈,我就随便一问,马先生这么紧张干什么?放松一点,放松一点!我又不吃人!”
马染尘哪里敢松懈半分,但仍只好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哈哈哈,戴先生不是说自己曾是暗药师吗?暗药师可是要吃人的!我能不怕?”
他故意说自己不敢说的,还当做笑话来说。他认为这样可以让戴胜打消一些顾虑。
戴胜大笑,笑得浑身颤抖。
“马先生是幽默之人。我听说美国人聊天都很幽默,今天见了马先生才相信。”戴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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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美国算是我的半个故乡,我还是正宗的中国人。”马染尘道。
“对,对,对。马先生,我看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家厨师已经把饭菜备好了,我们不如先吃饭吧。”
不等马染尘回答,他对着房门方向喊道:“小陈,准备开饭喽!”
那穿黑色丝绸长袍的人将门打开,恭恭敬敬道:“戴先生,饭菜已在桌上,再不吃就要凉了。”
马染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戴胜这关就算过去了。
可是,戴胜显然特别在意铁皮枫斗,熬药的时候必定会监督,那仙爷叫他藏在身上的铁皮枫斗就派不上用场了。
到了餐厅,马染尘见大圆桌上摆了二十多道菜,奢华至极。可二十多道菜,道道里面有辣椒,不是红辣椒就是绿辣椒,不是圆辣椒就是尖辣椒,有斩成碎片的,有剁成圈儿的,有切成条儿的,还有完整煎成虎皮的。
马染尘虽然能吃辣爱吃辣,但从来没见过这么贪吃辣的。
“戴先生该是湖南人里面最爱吃辣的了!”马染尘望着一桌的湘菜,说道。
戴胜搓着手笑道:“先生此言差矣。我戴胜虽爱湘菜,但不是湖南人。”
“先生是哪里人?”
“我是浙江江山县人。”他说道。
众人皆知,特务头子戴笠就是浙江省衢州府江山县人。马染尘听他这么说,觉得外面关于他与戴笠的关系的说法不是空穴来风。
“浙江人似乎不太能吃辣?”马染尘说道。
圆桌旁有八把椅子,桌上又那么多菜,马染尘以为还有其他客人或者戴胜的家人要来入座,便站在椅子后面等着。
戴胜先在主座坐了下来,说道:“外面人都说我心狠手辣,就算我不吃湘菜,也已经是嗜辣如命了吧?”
“哈哈哈哈……”马染尘没想到这戴胜还挺会自嘲。
戴胜也笑了。
“马先生,请坐。美国人请人在家里吃饭会说什么来着?请你把这里当做家一样。是吧?”
“从字面上说,就是这个意思。”马染尘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时候戴胜还在借机考验他试探他。幸亏他懂一点外国人的日常用语。
马染尘这才知道,原来整桌的菜就他们两个人吃。
由于连年战乱,长沙的物资供应其实已经捉襟见肘。他那个开药铺的朋友算是有些资产了,一家三口每餐不过两菜一汤。平民百姓家能有一碗菜都是不易,早就有“一颗豆豉一口饭”的说法了,即吃一颗豆豉就要咽下一口饭,其窘迫程度可见一斑。
这戴胜一个人一餐便要二十多道菜,在好的年景里也是过于浪费,何况是在这物资短缺的时候!
马染尘落座,刚刚拿起筷子。
戴胜打了一个响指。七八个配枪的人走了进来,在戴胜身后分两侧站住,其派头比码头黑帮还要嚣张。
马染尘又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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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戴胜伸手示意道:“吃,吃,吃。”
见了这阵势,马染尘哪里还敢动筷子?
戴胜笑眯眯道:“吃嘛。咱们边吃边聊。我向来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饭桌上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用枪来解决。”
马染尘强作镇定,心中暗想,难道我哪里露馅儿了?又或者其实他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图,只是不想在他女儿面前杀掉我,要在这餐厅里杀人?
这些配枪的人显然不是保护他们的头领安心吃饭而已。
马染尘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这戴胜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怪军政的人见到军统的人就会忌惮三分,因为他们统统是狐狸变的。
“戴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马染尘说道。
“不不不,”戴胜摆摆手,“我没有吩咐,我是想求你办件事。”
“什么事?”
“希望你通过这次诊断开个方子,就说西药治不好我女儿,必须用救命仙草,也就是万丈须。你若不同意,这就是你的上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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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马染尘注意到,戴胜身后的人已经将手放在腰间了,随时准备掏枪,请他吃“花生米”。
“既然戴爷您决定了要给您女儿服用救命仙草,又何必请我来呢?又或者,您何必花大价钱请我,随便请一郎中就可以了。”马染尘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湘雅医院的马唤之先生,要请他亲自来到这清冷偏远的河西,那费用可就高了。
戴胜嘴角一丝诡异的笑,说道:“我最明白我女儿需要的是什么药。可是无论中医还是西医的医生,都开得药不对症。我请马先生你来,只是为了让外人知道我戴某从未放弃过我女儿。万一我女儿在服用救命仙草之后有个闪失,别人也不会怀疑是我戴某用了什么手段,而是即使在鼎鼎大名的马唤之先生治疗下依然无法挽救。”
戴胜的谎言并非严丝密缝。马染尘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戴胜自己要将她女儿炼制成药?
唯有这样的答案,才能解释戴胜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自己就是暗药师,所以但凡有暗药师想将他女儿炼成药,他都能看出来,并且将暗药师杀掉。杀掉被发现的暗药师,并不是为了保护他女儿,而是为了自己炼的药不落于他人之手。
他这次请马唤之先生来,并且要求马唤之先生用救命仙草万丈须来治疗她女儿,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旦万丈须服下,他女儿炼药的最后一步完成。届时,他以湘雅医院名医也束手无策的名义为女儿举行葬礼。然后偷梁换柱,以其他尸体替换女儿——从军统牢狱里找一具女尸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最后,在许多人为这位父亲耗尽心血挽救女儿而不得的感动下,这位父亲却将他女儿熬成药吃掉了。
何其完美的计划!
但马染尘不明白,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戴胜怎么忍心向他女儿下手?
倘若真是这样,解释只有一个——洋洋并不是他女儿,或者说,洋洋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马染尘不由自主地想起老父亲曾经讲过的范大财主家的往事。范大小姐亦是常年卧病,才被熬药的小伙子以爱情之名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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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这公馆里的洋洋气息奄奄,却被戴胜以亲情之名挟持。
躲藏在情感外衣之下的真实目的最难被发现。
难怪仙爷都不知道戴胜就是暗药师!
即使他机关算尽,也难免有遗漏疏忽之处。因为他怕暴露,换的医生太多,所以不能对每个医生都了如指掌。不然他不会相信马染尘是马唤之先生。不过,这也缘于他对西医比较陌生,故而对西医医生比较陌生。
也正因为他认为中西医不通,他才在最后一步的紧要关头请西医医生来家里。但他不知道,马染尘本就是带着救命仙草来的。
要不是这样,马染尘也绝对想不到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对洋洋下手,而不是救她。
猜透了戴胜的意图,马染尘忽然轻松了许多。
“戴爷既然想自己的女儿用救命仙草,那用就是了。戴爷对自己的疗法有信心,我又有什么道理不成全?”马染尘提起筷子,拨开层层辣椒,挑了一块鱼头肉放进嘴里。
“够香。够辣!”马染尘赞道。
他决定救下这个像桌上的鱼肉一样任人下口的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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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后来他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救洋洋。他给自己的回答是,或许洋洋跟他,跟药引姑娘一样,都已陷入生死被人控制的境地,或许就有了同病相怜物伤其类的感情。
但他知道,要把洋洋从戴胜公馆里救出来,比把自己和药引姑娘从仙爷手里救出来更难。
现在自己是过江的泥菩萨,却还想保别人。
戴胜见他答应得爽快,反倒不安心了,狐疑道:“你就不怕我女儿用了救命仙草之后出什么事,影响马先生您的名声,影响湘雅医院的牌子?”
马染尘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戴爷左手拿着生死簿,右手拿着判官笔,掌握着别人的生和死。我区区一个医生又怎么能抗衡?”
“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戴爷既然要我说明白,那我就直说了,戴爷将洋洋炼制成药,就差救命仙草这一步了,又不想被发现,更不想被药贼发觉,需要我这个医生和湘雅这块牌子给戴爷遮人耳目。我能不服从吗?”马染尘放下筷子,往椅子后背上一靠。
戴胜两眼瞪得圆溜溜,脸皮涨成紫色。
他身后的几个护卫听了这话,也惊讶得很。
戴胜挥手大喊:“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护卫们急忙撤了出去。
“戴爷不是说他们是自己人吗?怎么不让他们在这里听听?”马染尘微笑道。其实他手心里攥着汗。他不知道戴胜会不会因此拔出枪来将他一枪击毙。但他决定赌一把。过江的泥菩萨只能破釜沉舟,只能背水一战。
“你居然知道我要用救命仙草的目的?你还知道什么?”戴胜双手捶桌,咬牙问道。
桌上的碗跳了起来,汤水溅了出来。
“戴爷,恕我冒昧问一句,洋洋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吧?如果是,你是万万不会把她做成药的。”马染尘说道。
“是她母亲欠我的!”戴胜狂吼道,像一头发了怒的狮子。
马染尘心中咯噔一下。看来洋洋跟他还有更深的不为人知的渊源。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只差救命稻草这一步?”戴胜冷峻地看着马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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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马染尘知道,如果此时戴胜一枪将他击毙,那么洋洋背后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洋洋的死也不会有人怀疑。仙爷更不会为了他的死而要拿戴胜怎样。戴胜现在还没有击毙他,是因为怀疑他有什么靠山。
常给人设陷阱的人,即使在没有陷阱的地方也走得小心谨慎,害怕踩到别人的陷阱。
戴胜就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人,戴爷现在还不清楚吗?”马染尘自知没有半点可以与之抗衡的东西,但是要装作胜券在握。
戴胜看着他,不说话。他也在试探马染尘的深浅。他知道自己先说出猜想,便会漏出破绽。就像两个人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先出手的人往往会输。
“戴爷可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马染尘想起药引姑娘曾经跟他说的话。这句话必定是白药师经常说的话。白药师经常说起,那么暗药师也应该熟悉。普通人听了这话不会觉得有其他的含义,但暗药师听了应该会为之一惊。毕竟这句话就是他们的克星使用的手段。
果然,戴胜嘴角一抽,惊恐道:“你是螳螂?还是黄雀?”
这一下可把马染尘问住了。
好在戴胜听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后也心惊肉跳,慌乱之中没有注意到马染尘的表情变化。
马染尘迅速变换表情,再次摆出迷魂阵,悠悠地将问题抛回给戴胜:“你说呢?”
马染尘的脑子迅速运转。倘若我假装是螳螂,便是跟他一样的暗药师了。可是我自己并未真正做过暗药师,没有给人故意下过药。在这一方面,我是远远不及他熟悉暗药师的。既然是在别人非常熟悉而自己非常陌生的领域里,那么自己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让他辨出我是李逵还是李鬼。
倘若我假装是黄雀,便是跟药引姑娘一伙的白药师了,也可以说自己是仙爷一样的药贼。白药师和药贼都是暗药师身后的黄雀,不过前者是救人的黄雀,后者是抢人的黄雀罢了。可是我只是纸糊的假黄雀,一捅就破。戴胜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兜兜转转之下,很可能识破我的诡计。
想来想去,马染尘想不出到底是装螳螂好,还是装黄雀好。刚才一时情急说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来,却没有想好后路。
戴胜站了起来,愤怒地看着马染尘,牙齿咬得咕咕作响。
从戴胜的眼神里,马染尘能看出他也在猜测桌对面的人是黄雀还是螳螂。
最终,戴胜没有接马染尘抛回来的问题,转而说道:“无论如何,这是她母亲欠我的。有欠就要还。我只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养人为药,是夺人身体,取人性命,跟偷,跟抢没有什么区别。”马染尘愤愤道。他抑制不住这些暗药师和药贼的厌恶。
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容易露出破绽,又转换柔和的语气继续说道:“你我没有两样,都是偷,是抢,你又为何说是‘取回’呢?”
他将之前普通人对暗药师的残忍表示的愤慨转化为同行对同行的说辞表示的不满。
表示的愤慨不一样,但语气一样。
这样,戴胜听前面那句话也就觉得自然而不突兀。
若是没有后面那句话,戴胜必定怀疑马染尘的身份。暗药师和药贼不可能对此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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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白药师早已见怪不怪。
“你要是能说服我,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我的湘雅,你炼你的药。”马染尘故意将自己摆在可以选择的位置,尽量给戴胜造成他是有备而来的错觉,让戴胜不敢轻易杀人灭口。另外,马染尘已经知道,这些暗药师和药贼以及白药师都有其他身份掩饰,如仙爷是军人,戴胜是高官。药引姑娘平日里肯定也是有其他身份的,或是学堂教师,或是医院护士,抑或是平常人家的闺女。
他心想,这行当用药是最重要的,医院里应该也有这样的人。于是,他故意露个假的破绽,说“我回我的湘雅”,假装自己平时是以医生为幌子的。
对于“马唤之”这个身份,他猜测戴胜已经不太相信了,但戴胜应该还不会怀疑他不是医院的人。
戴胜缓缓走到刚才自己坐的椅子后面,双手扶住椅子的靠背,低下头略作思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马染尘,说道:“不管你走的是白道还是黑道,不管你是螳螂还是黄雀,你也算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我就不妨告诉你,我为什么是‘取回’。”
马染尘将身子稍斜,翘起二郎腿,点了点头。话都已经这么说了,气势上也不能输于他。
戴胜将眼眯成一条缝,似乎要将马染尘看透。他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二十多年前长沙城首富范大财主的千金跟人私奔的事?”
“轰动一时,人人相传。我当然知道。”马染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那你可知道,当年让范大小姐私奔的人是我?”戴胜的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马染尘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身边的筷子打落在地。
“长沙城的人大多知道范大小姐被人做成了药,一年后由她炼成的药渣寄回了范家。但是没有几个人知道为什么一年之后她的药渣才被我寄回来。”
“为……为什么……”马染尘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年之后那个暗药师才给范家寄来练完药的药渣,现在被他问起,这才觉得中间隔了一年好像是有些蹊跷。毕竟活人不像是物品,要藏一年不太容易,时间越长,难免出现纰漏被人发现。
“那是因为那时候范大小姐已经有了身孕。”戴胜说道。
马染尘更加惊讶。莫非这范大小姐还在家里养病的时候就跟那个熬药的小伙子好上了?莫非私奔是确有其事?
可是,倘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又珠胎暗结,那为何小伙子还是要将心上人炼成药渣?
“怀的是洋洋?”马染尘问道。
戴胜笑了笑,点了点头。
马染尘顿时仿佛心被谁揪住了,扯得生疼。且不说虎毒不食子,就是古代有实在饿得没有办法了的人,也因为不忍心亲手杀死自己的子女,而选择“易子而食”。这戴胜不但将心爱的人炼成药,还要将他们的骨肉也炼成药!心肠狠到这个程度,实属罕见!看来这人炼药炼得六亲不认了!
“如果不是她,我又怎么会说她本该就是我的呢?”戴胜说道。
马染尘连连摇头。这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十多年前,你也认为范大小姐本该就是你的吧?”马染尘说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耸肩道:“当然!在爱恋之中的人,大概都会觉得对方属于自己的吧?我也是这样!那时候,我才入门不久,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我的师父让我去范家给范大小姐熬药,告诉我什么时候熬什么药,让我把她炼成一味千年难得的好药。可是我渐渐忘记自己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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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慢慢地喜欢上了范大小姐。”
马染尘脑海里浮现一位千金小姐病怏怏地卧病在床,一个地位卑微的小伙子蹲在旁边往火炉里扇风的情景。火炉上面是一个常见的熬药的瓦罐。小伙子是刚入门的暗药师,还不太会熬药,火炉里的烟冒出来,呛得他咳嗽连连。本来因病折磨而郁郁寡欢的千金小姐见他被烟呛到,忍不住地笑。小伙子见小姐笑了,也开怀地笑起来。
恋爱中的人应该是这样子吧?马染尘心想。
这是多么美妙的情景!可是谁曾想这个小伙子是冲着千金小姐的躯壳炼药来的?谁能想到最后这位温柔娴静的大小姐被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伙子吃掉了?
“那时候我很纠结。”戴胜拧起眉头,“我想停止给她熬药,我知道我熬出来的每一味药都是将她一步一步往绝路上推。可是我不能停止给她熬药,因为如果我师父知道我喜欢上了她,就会杀掉我,再换另一个人来给她熬药。”
“我真的很纠结,很为难!你相信吗?”戴胜挥舞着双手说道。
“我相信。”马染尘点头。所有人在踏出残忍的第一步之前都有过犹豫。世上所有的坚强,都是柔软的心上磨出的茧。残忍亦是如此吧?
他想知道,既然戴胜曾经如此爱范大小姐,为何最后还是要吃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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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戴胜见马染尘毫不犹豫地说出“我相信”三个字,眼神里流露出些许难得的感激之情。
马染尘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变化,心想这个人也不是没有柔情过。
“我在这样的纠结中度日如年,左右为难。到了我师父跟我说要配最后一味药的时候,我发现我下不了手了。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了她。没有她的话,我活着都没有了意义。既然活着都觉得无趣了,我还做什么暗药师?”
或许是“我相信”这三个字的原因,戴胜说得越来越动情。
“于是,师父把最后一味药交给我的那个夜晚,我第一次违背了师父的意愿,没有给范大小姐熬药。我跟范大小姐说有人要害她,劝她跟我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给她配药,我师父必定会害死我,我师父也不会甘心接受功败垂成的结果。”戴胜痛苦地说道。他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靠背,似乎要将椅子撕成碎片。
马染尘心想,现在如果洋洋的最后一味药不服用,那也是功败垂成。二十多年前他的师父不甘心接受,二十多年后的他又岂能接受?
二十多年前的他是否曾经想过,终有一天他会变成当初自己抗拒讨厌的那个人?
“你告诉她有人要把她制成药?”马染尘问道。
戴胜苦笑道:“没有。我怎么可能告诉她,就是天天守护在她身边的我给她喂下了一味接一味的药?她父亲家大业大,她家里有很多长工短工,有长期住她家里干活儿的,有偶尔来住几天干几天活儿的。我除了偶尔回师父家住两天,或者回家住两天,其余时候都陪着她。哪怕不需要熬药喂药的时候,我也陪着她,逗她开心。”
马染尘点点头。
“如果我告诉她了,她就不会跟我离开长沙城。”
马染尘心中念道,当然,也就不会被你吃掉。
“所以我说是别人要害她。她很惊慌。她不想死。她问我该怎么办。我有点惊讶。平日里她总是很消极,常常说这样拖着病还不如死了痛快。我以为她会说,死了就死了吧。我还打算多劝劝她。没想到不用我劝,她就说她不能死,早死没有关系,晚死也没有关系,但是不能这时候死。”
马染尘对范大小姐的话不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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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我问她,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她只是摇头哭泣,不回答我。当时我急得很,那天晚上不逃走,我和她就都走不了了。所以她不肯回答我就没问了。我叫她跟我逃走。她答应了。在她点头的那一刻,我幸福极了。我那时候就忍不住想象跟她浪迹天涯的景象。我可以利用这么多年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医术,将她的病一点一点地治好。我甚至想象我跟她有了孩子之后的生活。虽然我会一辈子躲避师父的追查,会隐居偏僻的地方,会过苦日子,但是我会特别幸福。”
马染尘的脑海里却浮现出自己和药引姑娘的景象。
我现在也想救药引姑娘,那以后我是不是也会忍不住将药引姑娘吃掉?这个想法突然在他脑子里闪现,吓了他自己一跳。
戴胜奉了他师父的意思给范大小姐熬药,我是受了仙爷的指示来这里送最后一味药。这情景也是如此巧合!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我会不会成为他的一个镜像?马染尘忽然有些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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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我先带她逃到了郑州,那里有我一个远亲表哥。我表哥在那里的一个兵工厂工作。为了生计,我请表哥把我带进了兵工厂。因为我师父常常炼丹,对硫磺和硝非常熟悉,也教过我一些小门道,我就进入兵工厂做子弹,后来参与做大炮。我上手很快,渐渐精通。兵工厂的老大非常赏识我,当时驻扎在郑州的军阀头头也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后来才有机会进入军政界。当然了,那都是后话。”戴胜说道。
“没想到你还有这段经历。”马染尘叹道。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剁椒鱼头里的汤已经凝固成皮冻一样的东西。
“她跟我住在一起,由于停止了喝药,她的身体渐渐恢复。身体好了一点,她就要给我洗衣做饭。我不让她做,她就趁我不在的时候做。我觉得我很幸福。但是到了晚上,她睡得离我远远的。我怕她认为我是好色的人,我就自觉打地铺睡在地上,她睡床上。我不想让她以为我是为了图谋她的色相。虽然我在梦里已经无数次地……”戴胜看了马染尘一样。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即使对他没有一点好感,此时马染尘也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戴胜是个好人。
其实马染尘昨晚做过与药引姑娘相关的梦,他梦见药引姑娘躺在他的身边,而他正捧着药引姑娘的手像老鼠一样啃噬。药引姑娘不但没有叫疼,还两眼温柔地看着他,问他好吃不好吃。
“后来,天气转凉,她担心我睡地板会生病,便要我到床上去睡觉。我以为她是那个意思,便忍不住把她压在了身下。她却拼命地反抗,不停地说不行。我不想忤逆她,就躺了下来,然后问她,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说她有了身孕,不能做那种事情。”戴胜嘴角抽搐。
“你们之前有过……”马染尘问道。
戴胜摇摇头:“不,从来没有过。在她家里的时候,她父母都在,我师父监督,我哪敢?在逃往郑州的路上,人心惶惶,如丧家犬一般,我哪有心情?到了郑州之后,我也一直像下人一样对她,从不敢僭越一步。”
“那……是不是……”马染尘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子。
戴胜冷笑了一下,说道:“对,我以为是我表哥趁我不在的时候强迫了她。我当时就穿上了衣服,离开了那个鬼地方。我走的时候,她缩在被子里哭。我就更认为是我表哥做的好事。于是,那天夜里,我回兵工厂取了火药,然后去了我表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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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送药
湘江是长沙的母亲河,过昭山而进入长沙城,经三汊矶又转向西北,至乔口而出望城区,再过岳阳入洞庭,流经长沙市境约二十五公里。
因此,长沙城被分为两半,一边叫河东,一边叫河西。河东比河西要繁荣太多,重要的集市学校机关都集中在河东,河西则显得偏僻荒凉。
自然而然,达官贵人的公馆基本都在河东。但有一人例外。
掌管一省米盐的戴胜却住在河西,远离喧嚣。
一辆轿车来到戴胜公馆前面。
开车的是军人,副座上坐着一位有些书生气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左顾右盼,有些惶恐,有些犹豫。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皮箱子。
轿车停下。
军人侧头看了年轻人一眼,笑道:“这里便是了,请下车吧。戴先生应该会留你吃晚饭,我七点钟来接你。”然后他看了一下手上的表。来的路上他跟这个年轻人讲了他参战的往事,特意提到这块表是他在东北战场上从日本兵的尸体上卸下来的。
开车到这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路上需要说说话来打发时间。
但是一路上都是这位军人在说,这位书生气的年轻人一言不发。
“不要害怕。仙爷怎么说的,你怎么做就行了。”军人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下了车。
军人启动轿车,扬长而去,车屁股后面起了一串灰尘。
年轻人被灰尘呛了一口,咳嗽不断。
对面公馆里走出来一个穿黑色丝绸长袍的人,管家模样。他见了年轻人,又望了一眼远去的轿车,便问道:“您可是湘雅医院的马唤之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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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马染尘点点头。
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戴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里面请。”
马染尘提着皮箱子往公馆大门走。
走到门口,一位身着西装的守门人拦住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把箱子打开!”他身后还有两个身着西装的人。
马染尘将皮箱打开。
那人见里面都是西医药水和剪刀纱布之类的东西,点点头,让他进去。
进门之后,里面依然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跟仙爷的住所类似。但仙爷的内卫配的是步枪,这戴胜家里的人配的是手枪。手枪虽然没有步枪那么气派,但是手枪比步枪的价格要高多了。在那些军阀的部队里,只有当了官的才能佩戴一支手枪。
可这戴胜家里的内卫人人腰间一个牛皮枪套,枪套里一支不知是正宗的还是仿造的毛瑟手枪。即使是国内仿造的也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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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穿长袍的人领着他上了楼,走过一段走廊,来到一扇门前。他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里面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将马染尘领进房间。
房间里豪华得令人炫目。一张很大的床上躺着一位面色难看的姑娘,年龄在二十左右。姑娘的床边坐着一个神情复杂的人,这人看起来三十出头。
马染尘心想,这个人应该是那姑娘的哥哥。
这么一想,他顿时头皮发麻。
刚才明明有个沙哑的声音让他们进来,那声音应该是一位老人发出来的。可是这个房间里并没有老人。
“这位就是马唤之马先生。”穿长袍的人说完,便出去了,顺手关上了门。
“你好,我是戴胜。”床边的男人站了起来,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好,久仰大名。”马染尘含腰道。原来声音是他发出的,这让马染尘感到惊讶。
“虚名而已,麻烦您看看我女儿的情况,给她开点药。”戴胜说道。
马染尘又一惊。这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戴胜怎么会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儿?
戴胜似乎看透了马染尘的心思,微笑回答道:“马先生莫要奇怪,她叫洋洋,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是看起来比较年轻而已,其实已经五十多岁了。”
“哦。”马染尘点点头。
即使马染尘不懂医学,他也能看出这位姑娘病得很严重。她脸上晦涩,两眼无光,嘴唇泛乌,眼圈发黑。
“是不是嘴里觉得苦?”马染尘按照仙爷交代的询问道。
“嗯。”洋洋虚弱地发出一声。她的眼睛仿佛是烈风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是不是觉得手心凉?”马染尘接着问道。
“嗯。”她怏怏的,懒得多说一个字。
马染尘打开皮箱,拿出听诊器,假装检查了一会儿,然后问戴胜:“她是突然生病的,还是以前就有过?”
戴胜道:“她自小体弱多病,这样已经不是一年半载了。我换过许多医生,没有一个能治好她。”
“原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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