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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红楼梦》逐字逐句译成现代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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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红楼梦》逐字逐句译成现代文了

世外鲜蔬李写意
1楼
借阅者你好,这是你打开本书的第一回故事。
我曾经经历过一番梦幻,所以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的说法,撰写这《石头记》一书,现如今我在凡尘俗世中风吹雨打忙忙碌碌,一事无成,忽然念及那时所拥有的女子,一个一个细细推敲了去,发觉他们的行为举止和见识,都在我的境界之上。实在是十分愧疚,为什么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还不如她们一群女子。虽然今日我住在茅草屋顶,飞蓬窗户,瓦石灶台,椅子做床的屋子里,过去的清风晨曦,明月残阳,阶庭柳树繁华,今昔的对比也没有让我的胸怀和笔墨觉得感伤。虽然我没有“上学”,下笔没有好文章,但又何妨用假话的村言粗语来说,演绎出一段故事来,可以使得闺阁中的光明得以流传,又可以让借阅者的眼睛得到快乐,打破世人的愁闷,不也是适合的吗?
我本来是为了记述那时与闺中密友的闺蜜情,虽一时写有涉及世间百态的情节,这是不得不写的,并非怨恨世间痛骂当时的书了,并且并非其本来主旨,借阅者请牢牢地记住。
有诗曰:
我如浮萍般的人生着实是苦苦地奔波匆忙,华丽的酒席、豪奢的宴会最终也一定是会散场的。
我内心的千般悲喜化作了幻觉般缥缈,从古到今为止的第一幻梦最为荒唐。
借阅者中有人散布诽谤说书中美女啼啼哭哭地太多了,更过分的还有情痴抱恨绵长。
然而在我看来每一个字都是血,十年增删批阅的辛苦非常地了不起。
第一回 甄士隐在梦境中见识了通灵宝玉,贾雨村在风尘俗世中怀春了一个丫鬟
远古女娲氏炼五彩石补天缺的时候,在一片滴翠的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长宽二十四丈的顽石一共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
女娲氏补天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下了一块没用,就遗弃在这大荒山青埂峰之下。
谁知道这块石头自从经过锻炼以后,有了灵识,因为看到众石都得以补天,唯独自己没有才能没有入选,于是自艾自怨,日日夜夜悲痛地嚎叫心里觉得惭愧。
有一天,正当五彩石叹息伤感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僧一道从远处而来,长得骨骼不凡,丰神俊朗和一般人迥然不同,他俩说说笑笑来到这个青埂峰之下,坐在石边高谈阔论。先是说些被白云笼罩的山、被湿雾覆盖的大海和神仙玄幻的故事,然后就说到红尘中的荣华富贵。
这块石头听了,不觉地打动了思凡的心思,也想要到人间去享受这荣华富贵,但只恨自己粗俗蠢笨,不得已,就对那和尚说出人话来:“大师,弟子是个愚蠢的人,不能向你们行礼了。刚才听二位谈到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心里实在是喜欢。弟子虽然粗俗蠢笨,灵性却稍微通达,况且见到二位师父神仙一样的身体,得道一样的身形,一定不是普通人,一定有补天济世的才能和美德。如果我能够承蒙你们发一点慈悲心,带着弟子入得红尘,在那富贵场中,温柔乡里享受几年,我自然是永远把你们的洪恩放在心上,哪怕过了一万劫的时间也不会忘记。”
二位仙师听完,一齐憨厚地笑着说:“好,好!那红尘中虽然有些快乐的事,但不永远依靠持恃;况且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磨’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又有乐极生悲,人是物非,究竟到头是一场梦,万个故事发生的地方最后都归于空寂,倒不如不去的好。”此时,这五彩石的凡心已经像火焰般炽热,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去,于是反复苦求再三,一定要去红尘里游历。二位神仙知道不可以强迫,于是叹息说道:“这也是静极生动,无中生有的命数。既然如此,我们便带着你去享受享受,只是到了痛苦的时候,千万不要后悔。”五彩石说道:“那是自然的。”那和尚又说到:“如果说你有灵性,却有如此粗俗愚蠢,也没有神奇珍贵的地方。这样也只好拿来垫脚而已。也罢,我如今大大地施展佛法帮助你,等到劫难结束的日子,恢复你的本质,来了结此案。”
“你说好不好?”石头听了,感激不尽。那和尚便念咒写符,施展幻术,将一块大石头顿时变成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而且又缩小成扇坠大小的可以佩戴。
那和尚将美玉托在手掌之上,笑着说道:“形体倒也是个宝贝了!只是还没有实在的优点,须要再刻上几个字,使得人一见就知道是个奇物才好。然后带你去那统治兴盛清明、高贵富庶的国家中写诗知礼、做了大官的家族,在鲜花和柳树等大自然生长繁茂的地方、富贵温柔的家庭去安身乐业。”
石头听了,喜不自禁,问道:“不知道仙师赐给了弟子那几样神奇之处,又不知道带了弟子去往何方?希望仙师可以明白地告示在下,使得弟子不会困惑。”
那和尚笑着说道:“你先别问,日后自然会明白的。”说着,就把这块石头放进袖子里,和那道人一同飘然远去,竟然没人知道去往何方何处。
……此处省略几大段,放在最后几回……
五彩石和一僧一道相遇的当日,神州东南地理凹陷,这东南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地方叫姑苏,姑苏有一座城叫阊门,是红尘中数一数二的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一个十里街,街内有一个仁清巷,巷子里有一个古庙,因地方狭窄,被人称作为葫芦庙。
庙旁住着一家退休回到家乡的官宦人家,姓甄名费,字士隐。甄老爷的嫡亲的妻子姓封,性情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然不是很富贵,然而在阊门城里也算得上是望族了。
因为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天只以看花养竹、喝酒吟诗,倒也是神仙般的一流人品。只是有一件他觉得不满意:如今已经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乳名叫英莲,年方三岁。
一日,在过了三伏天的某一个夏日的下午,热得让人以为这白天永不会散去一样,士隐在书房中闲坐看书,到手酸了他扔了书,趴在书桌上稍事休息,不知不觉中朦胧睡去。梦到了一个不能分辨是什么地方的境地。忽然在那个方向出现了一僧一道,边走边聊。
?
甄士隐只听见那道士说道:“你带着这个愚蠢的东西,想要去哪里?”那和尚说道:“你放心,如今现成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解,这一干风流冤家,还没有投胎入世。趁这个机会,就将这个愚蠢的东西夹带在其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士说:“原来最近风流冤孽又要遭遇劫难在世间历练不成?但不知道将要落于何方何处?”
那和尚笑道:“这件事说来好笑,竟然是千古未闻的稀罕事。只因为西方灵河岸上的三生石边,有绛珠草一颗,没人照料就快枯死了,当时有一位赤瑕宫神瑛侍者,每日用甘露水灌溉,这绛珠草不仅没死还得到了长寿。”
后来她既吸收天地精华,又得到了雨露滋养,于是脱去草木胎,换得人形,仅仅修成一个女体,终日游荡在离恨天外,饿了就吃蜜青果为食,渴了就喝灌愁海水为饮。
只因为她还没有报答灌溉甘露水的恩德,所以她五脏六腑中便郁结这一段缠绵不尽的思念。
正好近日这神瑛侍者偶然间燃烧起了炽热的思凡之心,乘着这个兴盛发达的太平盛世,想要下凡经历幻缘,已经在警幻仙姑的书桌前挂了号。
警幻也曾经问绛珠草,灌溉之情还未偿还,趁此倒可以了结的。那绛珠仙子说道:“他是甘露水的恩德,我并没有这样的圣水可以还。既然他下了凡间投胎为人,我也去下了凡间投胎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给他,也偿还得过他了。”
因为这一件事,就引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解此案。
那道士说道:“果真是奇闻。实在没有听说过有还泪只说。想来这一段故事,比过去的风月故事有更多的细节可以推敲言说了。”那和尚说道:“历来几个风流人物,不过流传他大概的故事以及诗词文章而已,至于家庭闺阁一饮一炊,总是没有记述的。再有,大多的风月故事,不过是书生偷佳人,偷偷地约定私奔而已,并没有真正将男女之真情发挥一二。
想这一干人入世,其中情痴色鬼,愚昧不肖的人,一定与从前人文字记载的不相同了。”?
那道士说道:“趁此机会你我为什么不也下世去度脱他们中的几个,不也是一场功德?”那和尚说道:“正合我意,你和我一同到警幻仙子的宫殿中,将这愚蠢的东西交待个清楚,等这一干风流冤孽投胎完成,你我再去人间。现如今他们中已经有一半落入凡尘,然而《石头记》这本书还没写完。”道士说:“既然如此,就听你的。”
那一边甄士隐都听得明明白白,却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愚蠢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于是忍不住上前行礼,笑着问道:“二位仙师有请了。”那和尚和道士也连忙答礼问道:“不知所谓何事?”士隐于是说道:“弟子听到仙师们在谈论因果,实在是人间罕闻的真理。但是弟子愚笨脑袋不清,不能洞悉明白,如果仙师们能够点化点化,详细全备地给我说一说,那么弟子一定洗耳恭听,也可以免去弟子人世沉沦之苦。”二位神仙笑道:“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到那时你不要忘了我们二人,就可以跳出火坑了。”甄士隐听了,知道不方便在继续纠缠。于是笑着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但刚才二位说‘蠢物’,不知是真么,也许可以让我见一见?”那和尚说:“如果问‘蠢物’,倒也有一面之缘。”说着,把石头从衣袖中取出递给了甄士隐。
士隐接过一看,原来是块鲜明美玉,上面字迹分明,刻着“通灵宝玉”四个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士隐正待仔细看时,那和尚便说已经到了幻境。便强行从手中抢了去,和道人一起擦身经过一块大石牌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乃是“太虚幻境”。
两遍又有一副对联,读起来是:
虚假的东西被当做真正的东西的时候,真正的东西也变成了虚假,即使有人可以无中生有,最后“有”还是归于寂静无有。
甄士隐想要也跟了过去,刚刚抬起腿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惊雷,好像山崩地陷那么大的声响。士隐大叫一声,定睛一看,只看到烈日炎炎,庭院芭蕉碧绿色生机勃勃,所梦的事情就忘了大半。
又看见奶妈正抱了英莲走过来。甄士隐看见女儿长得越来越粉嫩白皙,乖巧可爱,便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逗小孩,又待到大街前,看人流的热闹。刚欲回屋时,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
那和尚长者癞头疮光着脚,那道士则腿脚有毛病蓬着头发,
两人的模样疯疯癫癫,又特别豪迈地谈笑风生。走到他门前的时候,看见甄士隐抱着英莲,那和尚便大哭起来,又对甄士隐说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活却无好运,累及爹娘的孩子,抱在怀里做什么呢?”
士隐听了,知道是疯话,也不去理睬他。那和尚还说:“不要了给我吧,不要了给我吧!”士隐不耐烦,便甩开他撤身要进屋去,那和尚就指着他大笑,嘴里念了四句诗说道:
娇生惯养女儿的你着实是痴心
菱花空对着孤苦的白雪
好好防范元宵佳节之后
就是烟雾消散烟火熄灭的时候
甄士隐听得明明白白,知道这二人颇有来历,心里产生了犹豫,想要问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只听道士说道:“你我不需要一起走,就在此分手,各干各的事情去吧。三个劫的时间后,我在北邙山等你,会齐了以后一同去太虚幻境报道。”那和尚说:“最妙,最妙!”
说完,二人离去,再也不见踪影了。士隐心中此时私下考量:我应该问这二人一问,如今后悔却也晚了。
这士隐正想得入神,忽然看见隔壁葫芦庙内寄居的一个贫穷儒生——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的走了出来。这贾雨村原来是胡州人氏,本也是读诗书做大官的家族,只因他生在家族的最后一代,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败,只剩得他单身一人。贾雨村在家乡没有工作,于是进京参加科举求取功名。从前年来到这里,又没有一次就考中,于是暂时寄住在葫芦庙中安身,每天以卖字和替别人写文未生,所以士隐经常和他来往。
贾雨村见了甄士隐,忙不迭地施礼陪笑道:“老先生靠着门久立而远望,敢问是不是街市上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士隐笑道:“不是,刚才因为我女儿啼哭,就带她出来玩耍,正是无聊得很,雨村兄来的正好,请入屋子来谈,彼此相伴可以消磨这永远的白昼时光。”说着,就命人送女儿进去,自己和雨村牵着手来到书房中,小书童上茶。才谈得三五句话,忽然家下仆人飞奔来汇报:“严老爷来访。”士隐忙的起身道歉道:“请原谅我白白让你等候的罪过,雨村兄略略一坐,老弟马上就来陪驾。”贾雨村赶忙起身谦让到说:“老先生请便。晚生是经常来访的客人,稍微等候一下又有什么不对。”说着,甄士隐已经夸出门去前厅去了。
雨村留在书房里且翻弄书籍解闷,忽然听见窗外有女子咳嗽声,雨村于是起身往窗外一看,原来是一个丫鬟,在那里摘花,长得仪容不俗,眉清目秀,虽然没有十分的漂亮,却也有美丽动人的地方。雨村不觉得看呆了。
那甄家丫鬟摘了花,正欲走时,猛抬头看见窗内有人,破败的头巾和旧衣服,虽然是贫困窘迫,却生得腰圆背厚,脸阔口方,还有剑眉星目,挺直的鼻子和高颧骨。
这丫鬟忙转身回避,心里却还在想:“这人长得这样的雄壮,却又这样的窘迫,想他必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主人说,每每都有意资助救济,只是没什么机会。我家并没有这样贫穷的亲友,想必定是贾雨村无疑了。难怪主人又说他必定不是久困之人。”如此想来,丫鬟不免又回头两次。
雨村见她回了头,就自认为这女子心中对他有意。
便狂喜不尽,相信这个女子一定是个有眼识的伯乐,红尘中的知己也。
一时间小书童进来,雨村向小书童打听前厅的情况,小书童说,前面主人正在留饭。雨村自知甄老爷还要陪客许久,自己不可久待,于是从夹道中出门自寻方便去了。甄士隐等到客人走了,知道雨村自己回葫芦庙了,也不再去邀约。
一天,早早地又是中秋佳节。士隐家宴已经结束,又另外安排一桌在书房,却自己在月下踱步到葫芦庙中来邀请雨村。
原来贾雨村自从那日见到了甄家丫鬟曾回顾过他两次,自认为是个知己,便时刻放在心上。
今天又正好是中秋,不免对着月亮有所伤怀,因此即兴作一首五言律诗:
还没有卜签我这长久的愿望能否实现,却因感情平添一段愁绪。
我郁闷的时候常常敛眉蹙额,意中人她离去的时候几次回头。
看着我在大风前伫立的身影,谁才是我花前月下终身的伴侣?
月亮如果对我也有意,就请先照耀意中人所居的楼阁。
雨村念完诗,因为又想到平生的抱负,苦于还没有得以施展,于是挠挠头对天长叹,又高声朗读一幅对联,对联说道:
美玉放在贵重的盒子里等着卖个好价钱,金钗收在梳妆镜箱里等待时机飞上枝头。
恰逢士隐走过来听见,笑着说道:“雨村兄果真抱负不浅!”雨村忙笑着说道:“不过偶尔吟诵从前的诗人的诗句,我又怎么敢张狂荒诞到说是自己写的呢?”于是问道:“什么风把老先生您吹来了?”士隐笑着说:“今夜中秋,俗称‘团圆之节’,想到尊兄旅途中寄居僧房,我有了寂寥的感伤,所以特地准备了几杯小酒,邀请你到我的破败书屋中喝酒,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这番美意?”雨村听了,并不推辞,就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承蒙厚爱,又怎么敢拒绝这番盛情。”说着,便和士隐一同到这边的书院中来。
不一会儿饮茶完毕,酒桌上早就已经布置好杯盘,那美酒佳肴自不必说。二人坐下,先是缓缓地斟酒慢慢地饮酒,次第渐渐的对谈至聊兴正浓,不知不觉地两人猜枚猜拳、输者罚饮一斝,旁人但见两人不分你我地用杯子干杯。当时街坊里每家每户都奏起音乐,头顶一轮明月,屋顶雕梁画栋上凝结着银白色的月光,二人越发地酒兴更豪迈,喝到杯子见底。雨村此时已经有七八分醉意,开始说出狂妄的话来,对着月亮寄托自己的胸怀,嘴里念出一首绝句,绝句说:
月亮每逢十五就能团圆,
月光满满地耀在皇宫里玉做的扶栏上。
天子与我就像那天上的月亮才被人捧出来,
人间的百姓早就仰起头来观看了。
士隐听了,大叫到:“妙啊!我每次都说兄台不是久居人下者,今天所吟诵的诗句,飞黄腾达的征兆已经显现,不久就可以在皇宫里替皇上脱鞋了。可喜可贺!”于是亲自斟酒一斗杯作为敬贺。
雨村因为喝了酒,叹息道:“不是晚生我酒后说狂妄的话,如果单论今时崇尚的学问,晚生也可以去充个数谋取名声,只是眼下现在旅途用的包裹和路费一概手足无措,首都路远,不是靠卖字和替人写文章就可以赚得到足够的费用的。”士隐没等他说完,就说道:“兄弟,何不早说。愚兄每次都有赞助你的心思,但每次遇到兄弟你的时候,你并未谈及,我所以不敢冒犯了你。今天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愚兄虽然不是大才,但如何看待道德伦理和物质利益之间的关系——我的三观却还是好的。
况且明年正当三年一次的乡试,兄弟最好尽快入首都,参加春天的京城会试,才不辜负兄弟所学之孔孟之道。其余盘缠之事,愚弟自行代为处置,也不算辜负了贤兄和你的相识一场!”当场就命令小童进去,火速拿出五十两白银,和两套冬衣。
又说:“十九号是黄道吉日,贤兄可以立刻雇船西去,等到你雄飞高中,明年冬天我们再会,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雨村收了银子和衣服,不过略略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并不十分介意,仍旧是喝酒谈笑。那天街道上巡夜的人已经报了三更,二人的宴会才散去。
士隐送走雨村以后,回房睡觉,直到红日登上三尺竿头方才睡醒。
因为想起昨夜的事情,想要再写两份推荐信交给雨村带到首都,好使雨村可以投递名帖求见一个当官的人家作为寄居的地方。于是派人过去请贾雨村,那下人去了回来说:“和尚说,贾爷今日四时拂晓时分,天蒙蒙亮就已经上京去了,也曾留下话语让和尚转达给老爷,说‘读书人不讲封建迷信,总是以事情法理为主要,来不及面辞了。’”
士隐听了,也只能放下了。
真是空闲处的光阴容易过,倏忽又是元宵佳节了。士隐命下人霍启,抱了英莲去看村社迎神所扮演的杂戏和彩灯,半夜里,霍启因为要上厕所,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等他上完厕所回来抱时,哪有英莲的踪影?记得霍启直找了半夜,到天明也不见人影,那霍启也就不敢回去见主人,直接逃往他乡去了。那甄家夫妇,见女儿一夜不归,便知道出事了,再派几个人去寻找,回来都说音讯全无。夫妻二人,半生只生得此女,一旦丢失,哪有不思不想的道理,因此昼夜啼哭,寻死了好几次。
不到一个月,士隐就先得了一场病,当时太太封氏也因为思女成疾,每天请人医治。
不想这天三月十五,葫芦庙中油炸供神用的食品,那些和尚不加小心,致使油锅过热,热油滚起来溅开去,便烧着窗户纸。这个地方的人家多用竹子编的篱笆,木头做的墙壁。大概也是劫数,于是接二连三,隔壁连着隔壁,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那时候虽然有军民来救,可那火已经成了势,如何救得下?径直烧了一夜,才渐渐地熄灭,也不知道烧了几家。
只可怜甄家在隔壁,早已经烧成一片瓦砾场了。只有他夫妇和几个下人的性命不曾受伤。急得士隐唯有光着脚长吁短叹。只得与妻子商议,暂且到田庄上去安身。偏遇上近年水涝旱涝没有收成,盗贼四起,无非抢田夺地,盗贼偷窃,使得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盗匪,也难以安身。甄士隐只得将田庄都变卖了,就携了妻子和两个丫鬟投奔他岳丈家去。
他的岳丈名叫封肃,本籍大约是如州人氏,虽然是务农,家中都还殷实。如今见女婿这般狼狈而来,心中便有些不高兴。幸好甄士隐还有些折变田地的银子未曾用完,拿出来托他随便便宜地少少购置一些房子地契,为了日后的衣食做打算。那封肃便连哄带骗赚了一半的钱,稍稍给他一些贫瘠的田地和腐朽的屋子。士隐是读书的人,不习惯种田耕地等事,勉强支撑了一二年,越发穷了起来。封肃每次见面时,就说些不满、指责的话,而且人前人后有埋怨他们不懂过日子,只知道一味地好吃懒做等话。士隐知道投靠错了人,心中不免悔恨,再加上几年的惊吓,心急愤怒怨恨哀痛,已经有了积累的内伤,到了晚年的老人,贫困疾病同时进攻,竟然渐渐地露出要病死的样子来。
正巧这一天柱了拐杖颤巍巍着尽力支撑地坐到街前散散心时,忽然看见那边来了一个腿脚不方便的道士,疯疯癫癫又潇潇洒洒,穿着麻做的鞋子,勉强裹住身体的小衣服,口内念念有词,说道:
世间的每个人都知道神仙好,只有功成名就忘不了!
古往进来的王侯将相在哪里?荒地里的孤冢早就被草埋没了。
世间的每个人都知道神仙好,只有金银满箱忘不了!
每天只恨钱财揽得不够多,积攒到多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世间的每个人都知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丈夫在世的时候天天说爱你,丈夫死了又改嫁别的男人了。
世间的每个人都知道神仙好,只有儿子孙子忘不了!
痴心的父母自古以来就很多,孝顺的子孙有谁见过?
甄士隐听了,便迎上来说道:“你满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些好和了。”那道士笑着说道:“你如果听见了好、了二字,你还算明白。可知这世上万般,好就是了,了就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叫做《好了歌》。”士隐本来就有宿世习得的智慧的,一听这句话,心中早已经透彻地开悟了。因此笑着说道:“暂停一下!等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出来怎么样?”道士笑道:“你解,你解。”士隐于是说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
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
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
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个疯跛道士听了,拍着手掌笑说:“解得确切,解得确切!”士隐就说一声“走吧!”将道士肩上的褡裢袋子抢了过来背着,竟然不再回家,跟了疯道士飘然而去。
当下轰动街坊,大家都当作一件新闻传说。封氏得知此事,哭个死去活来,只得与父亲商议,派人各处寻访,哪有音讯?无奈何,不得不依靠着他父母过日子。幸而身边还有两个旧日的丫鬟服侍,主仆三人,日夜做些针线活卖,帮衬着父亲。那封肃虽然每天抱怨,却也无可奈何了。
这一日,那甄家大丫鬟在门前买线,忽然听见街上开道之声,大家都说新任太爷到任。丫鬟于是躲在大门内看,只见各色差役,一对一对的过去,不久大轿子里抬着戴着乌纱帽穿着猩红色官袍的官府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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