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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版】《杜鹃与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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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版】《杜鹃与海棠》

五蠹人
1楼
各位涯友好!今年三月,我完成了一部中长篇小说《杜鹃与海棠》。与此同时也在天涯舞文板块开始了连载,得到了一些涯友的支持与关注。十分感谢各位!
但我最近重读我这部小说时,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开头啰嗦、琐碎,同时我发现它并不能算做是纯粹的小说。其作为一部小说,却掺杂了许多我个人的想法,其中甚至有不合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内容。用一个词说,就是“掺杂私货”。譬如我本人喜欢古诗文,因此在小说中加入了少部分的诗词内容。但这样对读者来说是加分项?还是减分项?我不得而知。从这几点来看,它作为小说并不合格。
于是,我停止了原版(即第一版)的连载。并开始构思新版的内容。故事的人物、大纲、梗概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是发生的事件及内容。
《杜鹃与海棠》是一部以校园生活为背景的爱情小说。在第二版的重写中,我尽量减少了一些我作为作者的想法,尽量割裂我本人与小说的关系。因此,第二版更多地只是描写杨客、李佳音、沈慧等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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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2楼
原帖链接:http://bbs.tianya.cn/post-culture-1081465-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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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3楼

口令 就这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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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4楼
序章
杜鹃素丽,海棠俏丽。她们都很美,美到想让人将其据为己有。
但,我没有摘花的习惯。
这倒不是因为我信佛而不杀生,而是因为我明白像杜鹃与海棠这样漂亮的花应该配更美好的东西,如果折在我手里实在太可惜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女孩子也是如此。
不知道是巴尔扎克还是王尔德,反正某个名人曾说过:第一个用花儿形容少女的人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第三个是蠢材。
我承认我是蠢材。
那个素丽如杜鹃的女孩,和那个俏丽如海棠的女孩。
我时常会想起他们。但每每一想起她们,我就悲哀得难以自禁。
因为鲜花绽放在曾经,所以我现在的生活才更显灰暗。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趴在电脑前,把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这个快要寿终正寝的耳机已经很难再隔绝噪音:有两个舍友在背政治经济学;一个在看电视剧;还有一个在同女友打电话。外面的阳光如白昼的流星,在冬天的贵阳十分罕见。我决定出去散个步,晾晒一下自己——再怎么说,不能在寝室里呆到身子溃烂。
走在偌大的校园里,阳光强烈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尽量捡人迹稀少而又阴凉的路走。偶尔会摸出手机,但并不会有消息发来,只是划开屏幕然后又关掉。那是在期待什么吗?还是在伪装什么呢?我不知道。
散步的途中会路过学校操场,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什么比赛。加油的喊声不断传来,我不想融入到这热烈的氛围中去,于是加快脚步走过操场。
与此同时,与李佳音的对话重又在我脑海中浮现。
记得也是在操场上,那时初中部正在举行篮球比赛。刚吃过晚饭的我在操场上散步。李佳音看见我,就自说自话地跑来和我一起走。
“你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她问我。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即使想做,也没办法实现。”我说。
她呆了呆,然后说道:“不可能的吧?没法实现的事情也好,说来听听嘛。”
“那就——变成一只猫,然后被养在美少女家里。”
她噗的一下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就你这种难驯养的性格,会有所谓的美少女来养你吗?”还等不及我开口,她就先从我身旁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你觉得...我算是美少女么?”
她说“美少女”这个词时明显有些羞涩。
我重新打量打量她。她肌肤白皙,短发披在肩头,夕阳映在她的脸上,很是好看。——那天夕阳下她的模样,我至今还时不时地会想起来。
在她问完那句话之后,我点了点头。她对我好看地一笑,又转回到我身旁。“不过,按理来说的话,越难驯养的猫,在驯服之后也会越温顺吧?”
“我不知道,”我说,“我没有养过猫。”
“如果你真变成猫的话,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养你哦。”
“可惜我不是。”
那之后她说了什么,我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至于为何只能想起前面这一段,我想,大概是那天的我错过了一些错过之后会追悔莫及的东西吧。
上次同李佳音说话还是高考前。在那之后,她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的电话号码好像也被她加入了黑名单,拨打过去永远是正在通话中。
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每天固定的散步路线刚走过一半,左脚就疼了起来。我不禁叹了口气——之前的旧伤又开始发作了。我们学校的宿舍是上床下桌,这伤是我某一天早上起床时不小心从床上掉下去造成的。虽然从外表上看没什么大碍,但这却让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半月内丧失了运动能力。好不容易痊愈后,依旧会时不时地疼痛。借用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话:如果把疼痛分为从一到十的十个级别,那么这伤的疼痛级别则相当于圆周率,3.1415926535…。那痛感不算太疼,但也没办法让人视而不见,而且这种疼痛和圆周率一样,会无限地持续下去。
我停了下来从近路折回寝室,在背政治经济学的舍友依旧在背;看电视的和跟女友打电话的也加入了他们。
我脱下鞋子爬到床上。虽然是考试周,但我没有一点学习的欲望。反正已经是一头死猪,那么开水也就烫不到我。自大学开学以来,我清醒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着自己堕落。每天所做的事,不过是看电影、打游戏、看小说以及必要的日常。课是不敢翘的,但在课上看小说的胆子还是有;考试第一个交卷,就是为了快点回寝室继续打游戏。身边也无可以交心的朋友。表面上与舍友们说说笑笑,但那不过是貌合神离罢了。此外在学校里认识的人也不超过两手之数。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既有天才,也有庸人。但无论是天才还是庸人,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他们都走在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上,通向自由,亦或是通向成功。
而我很不幸地介于天才与庸人之间。我没有踏上属于我自己的道路,只是不停地在原地来回走动。
“有人去吃饭吗?”一个舍友问。
“我去。”
“我也去。”
在得到应和后,其他几个人一起出去了。刚才还很热闹的寝室马上安静了下来。我掏出手机解锁,已快到六点十五,点了个外卖之后翻身下床,从凌乱的书桌上刨出一支笔和才写了几页的一个本子。从刚才起,我内心中想要写李佳音的愿望愈加强烈,可我写不出来——就如同渡边彻写直子的第一句也写不出来一样。可只要写了一句,往下就会文思泉涌,再也由不得我自己了。同李佳音分别不过半年的事,可同她相处的大部分细节我都已经忘却了;残留下来的记忆却是愈发清晰。那些记忆就如一块三角形,最稳定的结构,不会有任何其他片段来破坏它;可每当我想起这些记忆时,这个三角形就开始在我心中旋转,每一个角都刺得我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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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5楼
第一章 于是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了转动
学生的每日生活无非两种形式,学习以及社交。在高中时代,最吃香的学生也无非两种,学习好的学生和还未步入社会就充分彰显其社交能力的学生。无论在哪个学校,最突出的学生几乎都是这两种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学生都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学习不好的大有人在,木讷不善交流的也不乏其人。两者兼具的人也不少,我也是其中之一。当然,我更喜欢称其为“中庸”。此“中庸”并非四书中的“中庸”,我所说的中庸只不过是对我的一种——可称之为习性的东西——的描述。
晚自习开始前,我在教室里向老朋友、也是我现在的同桌马振明阐述了这样的观点。听完之后,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谓的‘中庸’,不就是两者取其短,然后学也学不好、玩也玩不好吗?”
“这说法还真是难听啊。”我说。
“你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至少我可没看出来你学习不行,娱乐方面也挺舒适的。”
我指了指教室后面的布告栏:“那里贴了开学考试的成绩排名,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你去那里从下往上数,数到第五个就会看见我的名字。也就是说,我是全班倒数第五。这么一说,你还要持有你的那种观点么?”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失误。”
“即使不失误,排名也不会高到哪里去。我的数学本来就不好。”
“好吧好吧,姑且就算你一个学习不好。可是娱乐这方面呢?你最近不是天天读书,三天时间看完了三本小说吗?而且每天晚上放学我也能看见你steam在线。”
“上课提心吊胆地看小说,这也能叫玩得好吗?至于steam,每天结束疲劳的学习后稍稍放松一下也无可厚非吧。”
马振明的理解从根本上就出现了错误。他所说的小说和游戏只是生活中的一种娱乐消遣,与我所说的处世之道无关。不过,我并没有对他进行指正。
“你还真是能言善辩。”马振明露出了一丝苦笑。
“以你的标准来评判我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像你这种人根本无法理解我这种小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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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6楼
学生时代最吃香的学生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两种人以外,还有一种集合了二者之长的人:就是学习也好,社交能力也出众的天之骄子。而我眼前的马振明就是这种人。他虽然平时不大正经,但其人却是毫不含糊。上课时与我差不多,读小说、开小差甚或睡觉。然而他的成绩却比我好得多,考试也多在班级前五之列;我问他何以取得这般成绩,他说考试前开一两晚上夜车,便足以在考试中取得一个好名次。对于这种天才我是甚为佩服的。尽管马振明本人并不承认自己是天才,只说是自己运气好而已,但他口中的“运气好”却能激怒许多我这样运气不好的人。天才们从来都察觉不出自己与常人的区别,他们总是认为这一份才华不算什么值得吹嘘的东西,别人也有。譬如一次马振明说自己某科考砸了,连声哀叹,一下午都没精神,等到成绩出来,一问其分数,言:“94分,差六分满分。”让人想抓起试卷扣在他的脸上。我初中时的一位友人非常热爱学习,他经过一学期的不懈的努力,最终可以取得90分的好成绩,而马振明们轻描淡写一句:“没考好,94分。”其间不经意流露出的优越感是如此令人愤怒。但他们的这种“炫耀”也的确有其资本。真正令人讨厌的是那些取得了一些小成绩便大加宣扬,同时以酸言酸语阴阳怪气你的人。分班之前的同学里有一位便是如此。其人成绩不算太优,居于班级二十左右。但凡其在班里看到正在学习的熟人,便要去问:“哟,学习呢?你怎么这个都不会啊?有什么好学的,走陪我去买个东西。”他这是在害怕他们成绩超过他,使他失去所炫耀的资本。你若是挥手赶他,他还装出一幅受害者的样子:“不去就不去嘛,那么凶干什么。”每与人言必出刁言以攻击对方,总是要把人噎住才算满意,想必此君深谙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文章。我与其曾有过短暂交往,但最终疏远了;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想同小人为伍。好在这种人物我也未曾见过几个,见过一个算是见世面了。
…说回正题。
听见我说的话之后,马振明摊了摊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我这种人’这种说法还真是叫我伤心啊。”他说道。
我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这时有个人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敲我桌子的人。是一个女生。她留着齐肩的短发,我记得校规是不允许女生短发齐肩的,但既然老师都没有管她,那我也没有必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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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7楼
“…怎么了?”我问。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我对她的面孔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是因为是同学,在学校里总归能碰到几次面,因此对她有些面熟,但她并不是我认识的人。
“你是杨客对吧?班主任老师找你,她在办公室。”她开口说道。
“知道了,谢谢。”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余光瞥见马振明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我,随后我离开了教室。
从教室到教师办公室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走出教室门后,刚才叫我的那个女生一起跟了出来,并且小跑到了我的身旁。
“你也要去办公室?”我问。
“嗯。”
我稍稍转过头去,重新打量了她一番。她的身高只到我肩膀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两只手交叉在背后。虽然不太明显,但我看得出她现在似乎正在一蹦一跳地走路。不知道她是因为心情好,还是平常走路就是这样。她似乎注意到我在看她,于是转头看向了我。
“怎么了?”她问。
“尽管有些不太礼貌,但我还是想说。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现在你可是个名人哦。因为那场开学考试。”
我不禁叹了口气。现在每个人在同我聊天时,都会提到这件事情。
所谓的“开学考试”,就是我们学校每学期收假后例行的一次检测。现在是9月初,我们刚刚开学不到一周。这次开学后,我就是高二的学生了。但是因为高二要文理分科,所以全校的班级都是新组成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女生是我同班同学,但我却并不认识她的原因。
至于我为什么在那场开学考试出名,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语文考了121分,而数学只考了21分的缘故。那场数学考试我忘记了填涂选择题和填空题,所以只有后面的大题分数。而我的数学本身也不太好,大题能得21分真是谢天谢地。而语文121分,在全年级能排到前三。所以,“文科班有一个数学比语文少考一分的奇人”这样类似的传闻,早就已经传遍了全校。虽然听到这个传闻的人大概并不认识我,但近期他们肯定都听说过我的名字。
为了转移这个使我不大自在的话题,我开口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吗?我姓李,李佳音。人圭佳,知音的音。”
我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只是知道而已。所以我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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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8楼
说话间,我和她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我轻轻地敲了敲门,随后走进了办公室。李佳音跟着我走了进来。
办公室被几张桌子划分成数个小区域,每张桌子上都无一例外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书、教辅、试卷,或许还有我今天的作业。这是一个我一秒钟都不想呆的地方。我不知道班主任老师叫我来是为了干什么,但我只想赶紧解决。于是我快步走向了班主任的工位。
我的班主任姓倪,是个比较好说话的老师,很多学生都叫她倪姐。我跟学校里的老师们都不大熟,所以还是称她为“倪老师”。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算是个中年女人,但保养得比较好。我并不知道她的具体年龄,或许用“少妇”形容更好一些,但据我所知她并没有结婚,所以并不能用“少妇”这个形容词,只能用“中年女人”委屈一下。
她似是听见我走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向了我。随后她对我点了点头,以一种冷淡的语气说道:“来了。叫你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通知你换座位的事情。因为你的数学成绩实在太差,我想安排一个数学好而语文稍差一些的同桌和你互补。”
“我觉得我的数学还没有差到要让人来帮我补习的程度。”虽然倪老师说话的语气很冷淡,但她并不会让我感受到压迫感,所以我顶了一句嘴。
比起同桌,我还是更喜欢单人单座。但这是很难实现的事情。还好我目前为止的同桌是马振明,和他坐也并不会让我感到不适。所以我并不想花时间去适应新的同桌。再说这种所谓的“互帮互助”又能有多少效果?只不过是老师们的美好设想而已。
倪老师皱了皱眉头,我能看出她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
“我和数学老师讨论过,你这份‘异常答卷’即使正常地填涂了选择和填空,也不过只有五十多分。但是,你在其他科目的表现又很优异。我们认为你是个好苗子,所以才会安排你换同桌。”
这样说的话,我似乎就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了。
“那么,我的新同桌是谁?”我问道。
“沈慧。她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等会转告一下马振明,让他去坐沈慧原来的位置。你们晚自习之前换好。”
我听过沈慧这个名字。是一个学习很好的女生。除此之外,我对她并不了解。
“那您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吗?没有我就先走了。”我说。
“嗯,你先走吧。”倪老师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希望你下次数学考试能够及格。”
我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换座位这件事情马上就可以做到,但数学及格…对我来说稍微有一点困难。
我离开时用余光瞟了一眼。李佳音还留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在和班主任商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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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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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0楼

我回到教室时,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马振明似乎正在等我,他一看见我回来,就立马问我老师为什么要叫我到办公室去。
我将要换同桌的事情如实禀报。言毕我多问了一句:“你知道沈慧这个人吗?”
“知道啊。喏,就是她。”马振明指向了教室的一个角落。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坐着一个女生,似乎正在写作业。不过由于教室里人来人往,我看不清楚她详细的面容。
“老师让我们晚自习之前换好位置。那么交涉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对马振明说。
“没问题。”他爽快地答应了。
不多时,马振明就来搬走了他的个人物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女生的东西。
不到十分钟,我的同桌就从马振明换成了一个女生。记得是叫沈慧来着…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坐到了座位上。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差,似乎是文静的类型。她扎着常见的马尾辫,身材可以用“小巧玲珑”来形容。
她坐下后先向我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沈慧。”
我点了点头。“你好。杨客,客人的客。”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会认为我名字里的“客”字是克制的克。所以我在自我介绍时,都会加上一句“客人的客。”
沈慧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客人的客”,随后问我道:“感觉这个名字很少见呢。你家人为什么要给你取个这样的名字呢?”
“根据当事人——也就是我爹的说法,他说他非常喜欢‘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这句诗,还说什么既然做不了天地的主人,做客也无伤大雅之类的话,于是便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这么说来,你的语文成绩好跟你的家教也有关系吧?”
“或许吧。”
记得倪老师说让我和她“互帮互助”来着…那么,估计她的语文成绩相对来说不算很好吧。
“家教么…”她小声地嘟囔道。
我没有接话,拿出当晚的作业做了起来。和女生做同桌有一件麻烦的事情,那就是要缩着自己的胳膊和腿,以免发生肢体接触。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有些想念马振明,于是我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他正和他现在的同桌(应该也是以前沈慧的同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聊天,俩人似乎聊得很是投机,尤其是马振明,他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幸福的感觉。即使是远在教室另一端的我,也能察觉到那一种幸福的情绪。不愧是马振明,轻易地就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这时晚自习铃声响起,我转过头来继续做作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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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1楼
...
晚自习无事可叙。放学后,马振明找到我,说想在回家的路上和我一起走。我答应了。
刚出校门,马振明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好兄弟,太感谢你了!”
我一头雾水,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看我一副茫然的样子,开口解释道:“我想,我或许喜欢上我这个新同桌了。”
“啊?”
他没理会我的疑问,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也有对别人一见钟情的一天。”
“难道不是见色起意么?”
“不是,绝对不是!”马振明坚定地摇头,“我是和她聊过天后,才发现她真的很吸引我。如果是见色起意,那我之前就该喜欢她了才对。”
“好吧,随你怎么说。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如果不是你那次考试数学只考二十几分,老师就不会让你换同桌,不让你换同桌我也换不了同桌…”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开口打断了他:“那么,你的新同桌叫什么名字?”
“吴明丽。”
“有点印象,但不太熟。”
“要是和你熟那还了得?”
我耸了耸肩。“这么说,是对那个吴明丽很有感觉咯?”
“嗯,虽然只是刚开始。”
“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我说。
“那你呢?你和你的新同桌呢?”
“还行吧,才第一天,什么都没发生。”
“就这?”
“就这。”
“嘛,也是。你本身就是这种性格。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说着,马振明用一只手指向了我。
“那就是...中庸。”我很自然地接下了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中庸’奉为生存之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某件事情让你无法再秉持‘中’的立场,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呢?”
“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事情并不会发生。”
马振明走到一个路灯下,对我转过身来,他的表情极少见地严肃,“可是,按以往的经验来处理未知的事情,这样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我沉默了。
顿了一会儿,我才开口说道:“我可不想被你说教。”
“不管我怎么说你,你都不会改的吧。你就是这样的人。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处世态度、所谓‘中庸’的处世态度是没办法帮你进步的。如果你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改变这样的想法。”
“无所谓,”我说,“出人头地这种事我才不想干。不然,我也没必要奉中庸为行动准则。”
我说完这句话后,快步从马振明身旁走过。他过了很久才追上来。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味着马振明所说的话语。
尽管我非常喜欢自己的生存之道,但这不代表其他生活方式没有好处。或许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谈这个有些幼稚,但我想,这总比不自觉地混入大流要好一些。
这样想过之后,我的心情畅快起来。我倒了一杯热牛奶,做了二十分钟的肢体放松运动,随后不带任何疲劳与压力地一觉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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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2楼
第二章 青涩忧郁
虽然我本身对社交不太感兴趣,也不会主动去与人进行交往,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方式的确相当寂寞。
尽管有时会觉得孤独,但一想到与其他人进行社交所带来的麻烦,这种孤独反倒变得不那么难忍受了。与其混在人群中消磨意志,倒不如独自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尽管我每天都要去食堂吃晚饭,但我并不和其他学生成群结队。独自吃晚饭时不用与其他人交谈,这样毫无疑问可以节省下很多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让我多做很多事情。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
食堂里很挤,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桌子,桌上还残留着上一个人留下来的油污。我掏出纸来,仔细地将桌面擦干净。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安心吃饭时,我看见李佳音端着餐盘向我走来。
“请问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下么?周围实在是没有空座位了。”她说。
我环视四周,的确没有给她容身的地方,尽管有些桌子还有着空座位,但别人是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实在不好打扰。硬要加入只会坏了别人的兴致。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与独坐的我同桌更好一些。倒不如说,我一个人能够独占一张四人座的桌子实在是非常罕见。
另外,自我认识李佳音起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我和她偶尔会有一些交流,目前可以称她为熟人,只是还没有到朋友的程度。
综合这两种情况考虑过后,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即使有些不太情愿,但这种情况没法拒绝。
李佳音拍了拍凳子上的灰,随后坐在了我的对面。她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我道歉:“对不起,虽然明知这样可能会给你带来误会,但是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给我带来误会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没能想明白这样的状况会带来什么误会。
李佳音指了指周围,“你看,有很多情侣都是这样来吃饭呢。所以,我和你同桌吃饭的话,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说不定会被误解成情侣呢。”
什么啊…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吗。
“那你是在担心被误解吗?”我问。
“这倒也不是啦。”她说。
“既然你都不担心,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边吃饭边说。
“‘既然你都不担心’是什么意思?”李佳音笑了。
我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放下已送到嘴边的饭菜,开口道:“如果我们俩被别人误会成了情侣,我倒不会受什么影响,因为我从来都不在意这些东西。可你是女生,被这样误会之后,声誉多多少少会受点影响吧。别的不说,就假设你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看到了这一幕,然后产生了一些难以挽回的误会,搞不好会导致一桩姻缘就此破裂。真那样的话我可承担不起后果。”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这么夸张吗?”
“我看国产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这样说的话,你不也一样吗?假设你喜欢的女生,本来都打算和你在一起了,然后看见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一气之下就跟另外一个男生好了。那你岂不是也会生气?”
“真的会存在因为这点小事就移情别恋的女生么?况且就算真的存在,那也太不值得人喜欢了吧。”我说,随后将餐盘里剩的几口菜一扫而光。
“电视剧里可有好多这样的角色呢。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仅仅凭自己的一己之见,就觉得已经认清了事实。”
“这样的人怕是现实里也不会少。”说完这句话,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递给李佳音一张,随后端起餐盘向放餐具的地方走去。“我先走了。”
她一怔,“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嗯。我去那边小卖部买点东西。”
虽然我们食堂会免费提供汤,我平时也有喝汤的习惯,但今天是腌菜汤,我不太喜欢,所以我到小卖部买了一盒牛奶。
我将吸管插到盒子里,边喝牛奶边往教室的方向走。刚出食堂,就看见学校里的流浪猫蹲在门口。
在此我需要先说明一下,我们学校食堂的桌椅有一部分是设在食堂外面的,也就是露天的桌椅。有些时候天气太热,我就会选择坐到外面来。而坐在外面时,就有机会碰见这只流浪猫。它似乎知道我们这些吃饭的学生不会伤害它,所以经常到食堂外面来溜达找吃的。有一次它跑到我的座位旁边,我给它丢了几块肉,这之后它就经常来找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我这里蹭吃蹭喝比较容易。
我向后倚靠在食堂门口边的墙上,那只猫很自觉地蹲在了我的脚边。我一边喝着牛奶,一边打量着来往的人群。
过了一会儿,李佳音从食堂门口出来了。看见我,她似乎有点惊喜:
“咦,难道你在这里等我?”
我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呢。
她的表情从惊喜变成不满。
“所以说你这个人还是太木头了啊。就算是说谎,这样让女孩子心动的机会可不多哦?”
我没有理她。察觉到盒子里的牛奶所剩不多后,我将吸管抽了出来叼在嘴里,随后将牛奶盒折平,蹲了下来。那只流浪猫很配合地把头凑到牛奶盒上出牛奶的小孔处,我轻轻地挤压牛奶盒,剩下的牛奶便开始慢慢地从小孔流出。
“随随便便地就让女孩子对自己动心可是天大的罪孽啊。”我嘴里含着吸管,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李佳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那如果无意中让别人动心了算什么呢?”
“谁知道呢。”
将所剩不多的牛奶喂给那只猫后,我站了起来,把吸管和纸盒丢进垃圾桶里。李佳音呆呆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我问。
听到我的话后,她猛地一抬头,问我:“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不就是那次晚自习前…”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否定了。
“不是的。”
我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时候?”我问。
“你不记得了吗?一年前的下雨天。”
我在脑海中搜寻记忆,但什么都想不起来。“一年前的下雨天”,这样的日子可太多了。
“抱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李佳音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容很是勉强。“毕竟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嘛。想不起来很正常。”
这句话我没法继续往下接。场间的气氛因此冷了下来。于是我说道:“我先走了,去操场上散下步。”
“好。”李佳音说,“那我先回教室了。”
听到这句答复后,我逃一般地走向了操场,在跑道上心烦意乱地转着圈。操场上人不太多,应该都是去吃饭了吧。只剩一群充满活力的男同学在篮球场打球。我定睛看了看,发现马振明也在其中,但他是一个人拿着一颗球自娱自乐着。他很快也看见了我,于是他挥手示意我过去。
“打两颗?”他问我。
“不了,才刚吃过饭。再说我也很久没碰过篮球了。”
“没意思。”
我站在篮球场边,接住一个马振明投丢后的篮板球,把球抛回给他,问道:“干嘛一个人打?”
“因为你不陪我打呗。”
“我来之前你不也是一个人么。”
马振明拿着球撤回到三分线外,随后扬手就是一记三分球。那球划出漂亮的弧线,然后顺利地落在了场外。完美的三不沾。
我把球捡起来扔回给他。
“我本来想着,我只要打赢第一个来和我单挑的人,就去和吴明丽告白来着。”他一边说话一边快速运球到篮下上了个空篮,“但是看起来今天不在状态啊。”
“你这么有把握成功么?”
“没有。”
“那如果失败的话,你们俩现在这种融洽的同桌关系也很难维持了吧。”
“我当然知道啊,”马振明把球拿在手里不再投篮,“可是,我不是那种能很好地隐藏自己情感的人。对我来说,当然是要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好一些。”
“那你去告白吧,”我说,“我会支持你的,精神上。”
“所以来单挑吧。我只要打赢你就去。”
“下次吧,今天刚吃完晚饭没什么状态。有时间的话,下节体育课我可以陪你打打。”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样也好,给我几天时间准备。”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了啊。”
“别人我不敢说,不过你这经常不打篮球的人,我还是有一些赢的几率的。”他说着用力地把篮球向我砸了过来。
我伸出双手把球接住。他刚才扔球的力道稍稍有些大,我感觉我的手微微地麻了一麻。随后我把球扔回给他。
“这么有把握的话,干嘛还想把我变成伤员啊。”我调侃着面带愁容的他道。
他耸了耸肩,“你就不能配合一下让我直接获胜吗。”
“那样就没意义了。”我说,随后向马振明告辞离开了操场。他仍独自留在篮球场上打球。
就这样,我和马振明定下了某种类似于“决斗”的赌约。说是赌约似乎不太恰当,因为即使输了,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当然,我是打算输的。且先不论打篮球的技术,即使我真能在这方面赢过擅长运动的马振明,我也会故意放水而输掉比赛。即使是我,也想看看马振明出糗的样子。
不出我所料地,在体育课上,我痛痛快快地输掉了和马振明的单挑。我在防守马振明的进攻时不是很卖力,所以让他比较轻松地进了几颗球。而我在自己进攻的回合时就拿出了全力,这样看起来就没有放水的嫌疑了。最后的比赛结果是3-2,马振明赢了。按照赌约,他要去向吴明丽告白。
学校操场的一侧有观众席。因为体育课的内容几乎都是自由活动,而我们班的女生在自由活动时一般都只是聚在观众席上聊天而已。吴明丽就坐在那里,正和其他女生聊着天。
我把球交给另一群打篮球的男生,随后和马振明一起向观众席走去。马振明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刚剧烈运动过。
“你是打算当众告白呢,还是你们两人私底下自己解决?”我问。
“当众告白的话,看起来比较有男子气概吧,哈哈。”他不自然地笑了两声。
“可那样也更丢脸。”我毫不犹豫地向他泼了桶冷水。
“那咋办嘛。”他嘀咕道。
已经来不及了,我和马振明已经走上了观众席。没有更多时间给他思考了。马振明一眼就找到了吴明丽的所在位置,他大踏步地向那个方向走去,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而我也暴露在这目光之下,这一点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不过,除了我和当事人以外,他们很快就忘记这件事情的。
吴明丽正和沈慧坐在一起聊天。她们两人之前就是同桌,关系好也不奇怪。沈慧看见马振明的异状,便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了我。我摊了摊手示意不关我事。
我和沈慧成为同桌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我和她的关系是正常的同桌关系,且因为是同桌的缘故,时不时地需要交流,所以我和她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在没事时也会闲聊几句。
她的学习确实很好,尤其是数学,而语文稍差一些。她的长相并不能说是特别漂亮,但我经过这小半个月的相处,发觉出她是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能觉得她有魅力。我想,这多多少少和她的性格有关。温和、自然,与这样的人相处的确十分舒服。
说回正题。我觉得沈慧和我在这种情况下都是电灯泡。所以我对她说:“沈慧,我觉得这种情况我们两个还是离…”
“开”字还没说出口,我就被马振明打断了:“不用。你们两个呆在这里也不碍事儿。”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好住了口。
就在马振明酝酿要如何开口的时候,沈慧突然站起了身来,她跟吴明丽说她去上厕所,然后便离开了观众席。这样一来,我就变成了真正的电灯泡。于是我也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们坐到观众席后排的座位上。距离不是很远,因此我可以偷听到马振明和吴明丽的对话。虽然偷听很不道德。
怎么了吗?吴明丽问。
其实没什么。马振明答。
呃,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这周末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马振明说。
约会?吴明丽问。
那倒不是。我和杨客打赌打输了,按照赌约,我该请你吃一顿饭。马振明说。
什么样的赌约?为什么输了要请我吃饭?吴明丽问。
这个嘛,一言难尽,哈哈。马振明又是不自然地笑了几声,随后他微微回头,对我使了个眼神。
即使你对我使一百个眼神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个体,我插不上手和无能为力的事情可太多了。
“这个嘛,我倒是有空,不过我有个条件。”吴明丽对马振明说。
“什么条件?”马振明问。
“我可以叫上沈慧吗?她点餐要用的钱我出就行了。”
“都说了是我请,怎么还好意思再叫你花钱呢。”
“那等沈慧来了,我再问问她的意见。”吴明丽说。
仅仅听他们两人的对话,我觉得马振明有戏。看吴明丽的态度,她似乎也不抗拒马振明。也是,马振明本身性格就很开朗阳光,人长得也算仪表堂堂,身高和我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和“中庸”的我相比,他在人群中的确算是很突出的一个人。
不过对我来说,突出的人最好是多来一些。有时看见这些顶尖的人物,就会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平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清楚,自己并非特殊,也不会是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式主角。与其憧憬着那些不可能的虚幻,不如做好当下自己该做好的事情。
让自己明白自己的渺小,对我继续奉行“中庸”之道是一种很好的帮助。
所以,就算只是在一个小小的班级内,我也希望有更多马振明这样突出的人物出现。让他们尽情用光芒盖过我吧。
我这样想着,看了看表。自沈慧离开时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五分钟,她还是没有回来。或许她是在给马振明和吴明丽制造私人空间吧,我想。在广阔操场中的私人空间。
不过,马振明似乎并没有承她美意的想法。他从吴明丽身旁站起,走到了我这边。
“这周末,你也一起来吧?”他问我。
“加我一个,似乎也不能提高你俩成的几率。”
“能把她约出来已经算是不小的成功了。她如果叫上沈慧,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来叫你一起去。”
“说得我好像能应付得来似的。”
我本想狠下心来拒绝马振明,但一想周末没什么事情要做,在家里呆着也只是徒然虚度光阴。加之很久没有去过书店了,很想去逛逛。于是我答应了他,但只是吃饭时陪他一起,吃过饭后我就自由行动。
“没问题。”他答应得很是爽快。
另外一边,刚回到观众台的沈慧也答应了吴明丽的请求。他们商议了一下,时间定在了周六的中午。地点还没有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吃过饭后要做什么。先去书店逛逛吧,如果有时间,再看一场电影也是极佳的消遣。这样一想,似乎比我单纯在家里浪费时间要好一些。
沈慧向我投来了视线,或许她是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吧。但我没有理会她。我满脑子想着周六的下午该如何安排。下课的铃声早已响过,该回教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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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3楼
第三章
1
星期六。
最近天气很好。十月份的阳光不算强烈,不会晒得肌肤发痛,二十多度的温度也很宜人。这种天气很适合出游,但对我来说,这种天气只会增加我躺在家里的意愿。所以我难得在早上时稍微赖了一下床,顺便想了一下有没有推脱掉饭局的可能。不过,答案是没有。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么就该说到做到。上了贼船后再中途脱身,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我和马振明都是走读生,家住得离学校近些。吴明丽和沈慧则不然。所以,综合考虑我们四个人的住址之后,马振明选中了一家离她们住的地方更近的餐厅。换言之,那家餐厅对我和马振明来说有点远,所以还要坐地铁过去。
和马振明约好在地铁站碰头的时间是十一点。我慢悠悠地晃到地铁站后,发现马振明早已到了。他的头发很明显地精心打理过,身穿一件白色底色但图案花里胡哨的T恤,配上一条淡青色的破洞牛仔裤,脚上穿的白鞋子刷得见不到一丝灰尘。
对马振明来说,这或许就是他周末时常穿的服装。但他肯定有特意打扮过,或许为此而操心了一个早上也说不定。相比之下,我的衣着就很一般了,出门之前我只是拣了一套觉得舒服合身的衣服而已。
和他打过招呼之后,我们走进地铁站,买票、上车,一气呵成。坐在地铁上,马振明责备我为什么不来得早一些,害他白白等了好久。
我看看时间,发现离约定的十一点半还有十多分钟。
“是你来得太早了吧。”我说,“而且从早上九点时就开始催我。”
“你不懂,”他说,“在和女士约会时,男方一定要提前到才行。宁可让我们等她们,不能让她们等我们。这样才符合‘绅士’精神。”
“对女生是绅士,对男生则是流氓。”
“放心,”马振明狡黠一笑,“等我哪天对女生不感兴趣了,我会向你展现我的绅士风度的。”
“听起来真是恶心。”
我抬头望向地铁上的显示板,距离我们要下车的那一站还有不短的距离。
“那么你呢?”
马振明突然向我抛来这个问题。但由于其词没头没尾,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什么?”
“关于女生的事情。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之前从没谈过恋爱。所以…该怎么说,我也想了解了解你的情况,用来做参考。”
“你来问我,”我说,“还真是找错人了。”
“我看那个叫李佳音的女生,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喔?”
地铁行进的声音不断地回响着。
“老实说,我觉得她这个人很难应付。”我沉思了一会儿,才给出了答复。
“你是觉得她作为朋友难应付,还是作为恋人难应付?”
“那当然是作为朋友了。”
虽然和她并没有很深的交集,但李佳音身上散发出来的活力及热情的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枯树被新生长的藤蔓紧紧包裹住一样。
“你就没有中意的女生?”马振明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
“你今天说的话,有点格外地多。”
“是啦是啦,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趟地铁上人少得出奇。我和马振明不再交谈后,空荡的车厢只是回响着“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在我和马振明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
和沈慧她们约好的会合地点是在一个大型商场。马振明选定的餐厅就在这家商场的三楼,那是一家新疆风味的餐厅。据他说,他以前吃过一次这家餐厅的大盘鸡,那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借此机会,他也带我们来尝尝。
“你到底是来约会的还是来吃东西的啊?”我问。
“两者都有嘛。”
吴明丽和沈慧还没到,我和马振明站在商场入口处等着他们。商场里放着不知道哪个艺人唱的流行歌曲,歌声有气无力,曲子也并不能说是好听,大概经费都花在了请调音师上吧。
商场的门口有不少人进进出出,想要在人群中找出一个人实在很困难。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马振明却一眼就认出了吴明丽。她穿着一身休闲风的服装,和马振明的打扮竟出乎意料地有些相配。沈慧走在吴明丽的旁边,她只穿着一身轻巧的米黄色连衣裙,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任何精心打扮过的地方了。
她俩先对自己的姗姗来迟表示抱歉。而马振明则大方地说着“没关系,我们也只是刚到而已”这样的话。而现实却是,在马振明今早的不断催促下,我们俩出门都很早。结果我和他早到了二十多分钟。本来我想着既然早到,那不如先到餐厅去点菜,那样等吴明丽和沈慧到的时候,菜也应该差不多上齐了。
但马振明却制止了我。这家伙在想什么我也搞不清楚,他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想和吴明丽一起看菜单”这样的无聊想法。很明显,他的眼里只有吴明丽而已。——就连此刻也是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很自然地和吴明丽聊了起来,并且俩人已经并肩走到了我和沈慧的前方。我和沈慧也很自然地落后到离他们差不多五米的距离。
“杨客,我想问你个事情。”冷不丁地,沈慧突然开口道。
“什么事?”
“马振明是喜欢明丽吗?”她压低了声音,以确保走在前面的两人不会听见。
“你从哪看出来的?”
“我隐隐约约地能察觉到一点吧...就那天体育课的时候。”
是女生的直感都这么敏锐,还是那天马振明的表现太明显?不管怎么说,既然沈慧已经察觉到这一点,那说不定吴明丽也察觉到了。
“我以为你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因为你每天在学校里除了学习,几乎不干别的事情。”我说。
“偶尔也会有...”沈慧的表情似乎有些害羞,“想知道朋友八卦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我轻轻笑了一声。随后,我试着以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道:“原来你也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啊。”
若是在平时,我想我也不会对女生如此口无遮拦。不过,这样适度的玩笑,的确对缓和气氛很有帮助。
“你少拿我开玩笑啦。”
一种嗔怪的语气,以及...被拉近的距离感。
怎么说呢...与一个异性谈论这种话题的感觉的确有些微妙。
好在进入下一个话题之前,马振明已经领着我们走到了餐厅门口。像是有意向客人展示出来一样,没进店前就能隔着玻璃看见这家餐厅的厨房。厨房的中间,摆着几个很大的烤架,似乎正在制作烤全羊。
“这个看起来真是厉害啊。”扑到玻璃前的马振明,发表着小学生一样的感想。
“在公共场合你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吧。”我说,随后直接走到了店里。店里装修得挺漂亮,也很有异域风格。店里的灯光略显昏暗,似乎是为了营造情调而故意这么设置。餐桌和椅子都是木质的,坐起来很舒服。
出乎意料地,中午时分来吃饭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以男女分开的方式,坐在四人对坐的座位上。刚一落座,马振明就发出了低低的叹息,而且表情也很凝重。
“怎么?不能和吴明丽一起看菜单很伤心么?”我掏出手机,用QQ给他发去信息。
“我是在想之后的事情。”他回复,顺便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一下发型。
难得把吴明丽约了出来,马振明肯定也不甘心只是吃一顿饭吧。
但是,他现在的表情很凝重也是真的。在这之前,我很少见他露出这种表情。他的常态是和班里男生一起打笑玩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吴明丽似乎也发现了马振明的异常。她伸手在马振明面前挥了挥,然后问道:“怎么了?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马振明抬起头,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在想要不要点一只烤全羊来吃,以及点了之后我们几个人吃不吃得完。”
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想烤全羊的样子。不过,这个借口很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借口还真是完美。
“算了吧。那种东西估计又油又肥,可能女生不会喜欢吃的。”我说。
实际上,是我不喜欢吃那种东西,只是不知道另几个人是否爱吃,于是只好用一种暧昧的语气表达‘可能有人不喜欢吃’这一层意思。以前吃过一次劣质的烤羊肉,膻味极重,而且油多得可以另炒好几盘菜。因此,我对这个菜式一直抱有抗拒心理。
“还好吧,我不介意的。”吴明丽说。
“我偶尔吃一点也没有关系。”沈慧也这样说。
这两人竟意外地都是肉食动物吗...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马振明也决定了点一只烤全羊来吃。不过,却被告知了“烤全羊只能提供给提前预约过的客人。”理由是烤全羊至少要烤好几个小时才能入味。
马振明一脸不忿地问服务员:“厨房里不是有好几只吗?”
“抱歉先生,那些都是为预约过的客人准备的。”
得知不用吃烤全羊的我自然心中狂喜。
在研究过菜单之后,我们点了几道听名字就极有新疆风味的菜品。其中有马振明心心念念的“新疆大盘鸡”,光从图片来看,盘子的确很大。价格也不便宜,似乎是菜式的盘子越大,价格也越高昂。除了这道大盘鸡之外,还有一些诸如馕坑烤肉、烤馕片、新疆奶茶等我从未吃过的东西。
点过菜后,马振明无聊地把玩着盛着柠檬水的杯子,一边向女生们发问:“你们周末一般干什么啊?”
“追剧。”
“看书。”
两种截然相反的回答。不过,马振明接住了吴明丽的话头,顺势问道:“你都看什么剧啊?我比较喜欢看美剧。”吴明丽的回答则是日剧。以此为话题,他们俩很快又聊了开来。
出乎意外地聊得来。或许这俩人真是天作之合也说不定。俩人聊得忘乎所以,把我和沈慧都冷落在了一旁。
为了避免陷入到低头玩手机的僵局,我问沈慧道:“你平常都看些什么书?”
“看一些教辅书...偶尔也看看钢琴有关的书,还有杂志之类的。”
“教辅书是指五三那样的?”我问。
“嗯。”她点头。
“你会弹钢琴么?”
“会一点点,不过弹得不太好。”
“兴趣爱好?”
“嗯。”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我喝了一口餐厅免费提供的柠檬水。
“你也没问过我这方面的事啊。”她微笑着回应。
“真好。”
但凡我有一点类似这样的爱好,或许就不会落入“中庸”这样的处境吧。所以在某个层面上,我还是十分羡慕沈慧的。
“你说的‘真好’...指的是哪个方面的?”沈慧追问道。
“嗯,这个嘛...”
就在我想着要如何解释的时候,服务员把大盘鸡端了上来。不得不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与菜单相符的菜品。因为它的盘子实在是太大了,占去了几乎一半的餐桌。而它的分量,也对得起它的价格。那鸡肉的数量就像在旅游旺季时的华山景区等着排队坐缆车下山的旅客一样,挤得很满。除此之外,下层还有煨得很软的土豆、裤带面等等其他点缀。
“来吧来吧,终于可以动筷子喽。”马振明的兴致很是高昂。
拜大盘鸡所赐,我和沈慧的交流终止了。这也省去了我解释的麻烦。
在这之后,其他小菜也不断地被传上桌来。而我们四人,则是展开了关于菜式的无意义讨论。当然,更多地是马振明和吴明丽在说。而我,则是兴味索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同时想着“马振明何时会告白”这个问题。
就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吴明丽突然将话锋一转,问马振明道:“话说,你昨天不是说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马振明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
“该怎么说呢?其实这件事不怎么好开口,哈哈...”
吴明丽的表情变成了那种看不出喜怒的状态。而我和沈慧作为局外人,则是在一旁静静地旁观着。
在酝酿了小半分钟后,马振明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吴明丽,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我想...请你做我们乐队的键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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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4楼
2
虽然现在在网上买书十分方便,但我还是喜欢偶尔来书店转转。通常在网上买书都有很强的目的性,除了那几本要买的以外,基本不会浏览别的书;而在书店随手一抽,抽出的可能就是别人思想的精华。
所以,我很喜欢这种偶遇的感觉。而且,根据我的经验,在一般的地面书店,那些藏得越深的书,越可能是好书。
因此,我绕开书店门口的畅销书区,径直走向设有“外国文学”标志的区域。
走在我身旁的沈慧也跟了过来。
“你不是说想来看看教辅之类的么?”我问。
外国文学区可没有那种东西。
“我想看看...”她说,“你一般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为什么会想知道这个?”
“你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嘛。而且,也能经常看见你在学校里看书...所以我想,多看看书是不是能提升一些语文成绩呢。”
“所以就想看看我平常看什么书?”
“嗯。”她点头。
“你都看过哪些书?”
“其实...”沈慧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认真读过多少...我平常看的一般都是杂志。”
“《平凡的世界》看过吗?”
“没...”
“《围城》呢?”
“这个也没有...”
“《活着》?”
她不再说话了,只是摇了摇头,随后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有些羞赧。
“那你就看看我刚才说的那几本吧。名气都挺大的,也都是好书,很适合你这样入门级的新手读者。”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去那边中国文学区看看?”
“没问题。”我说,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至于为何我和沈慧同在书店,那是在饭局之后,我提出想去书店逛逛以趁机脱队,但没想到沈慧也跟了过来...理由是“想看看有什么新的、好用的教辅。”这家伙,即使是在周末也不忘记学习啊。
至于马振明,虽然他这一次依旧选择了退缩,但也不算是没有进展。
马振明所说的“乐队”,是我们班为了筹备艺术节而临时组织起来的一个小队伍。令我意外的是,李佳音也在其中,担任着主唱兼吉他的重要角色。马振明是贝斯手,另有一个男生担任鼓手。而键盘手的位置仍是空缺,恰好吴明丽对这方面有些研究,于是马振明顺势邀请她做键盘手。
一开始,吴明丽是拒绝的。她的说法是“沈慧有钢琴业余十级证书,钢琴水平比我更好”。
而沈慧,则以“自己主要学的是古典钢琴”以及“还要学习”为借口拒绝掉了。
最终,还是由吴明丽担任了键盘手。而距离艺术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乐队肯定经常要进行排练之类的活动——这样也恰好能为他们两人提供相处的空间。所以,结果也不能说是很差。
而得知沈慧竟有业余钢琴十级的证书时,震惊之余我也越发对她感到佩服。因为她本人之前还在对我说:“钢琴只是会一点点,不过弹得不太好”之类的话。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想到这里,我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中国文学区,沈慧正手捧着一本书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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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5楼
3
我随手从书架的样书区抽了一本书,一看封面,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也算是大名鼎鼎,但我之前从没有读过。随意浏览了几页后,我便决定了买一本来看看。
在书架中找到塑封完整的《荒原狼》后,我拿着它向收银台走去,但却被人给叫住了。
“杨客?”
忽然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随即停下了脚步。
我环视四周,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佳音?”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一边问着,一边向我走了过来。
“随便逛逛。”
我没有说真话,不过这话也不假就是。
“你呢?”我问。
“我在这附近上课,顺便来买点画具。”
“你周末时还要补课?”
“学画画啊。为之后艺考做准备。”
“喔。”
原来李佳音还是艺考生啊。马振明说过她是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那她还真是多才多艺。似乎出现在我身边的人,各个都身怀绝技。
以我的叹词结束对话后,两人陷入了沉默。这时,有人从背后轻轻戳了戳我。我转过头去,见是沈慧。刚想说点什么,她就把一本封面写着“数学”两个大字的大练习册递给了我。
“这是什么?”
我实在想不到,沈慧居然会给我推荐教辅书。
“数学练习册呀。这本里面的内容比较适合数学基础差的人。”
我并不是希望你向我阐释它的定义...
而就在这时,沈慧也发现了一旁的李佳音。然后,向她说了句你好。
“你好。”李佳音淡淡地回应,随后小声地嘟囔道:“原来并不是随便逛逛啊。”
“我听见了。”我说。
“就是故意让你听见的。”
我想不出该如何回应。于是三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现场弥漫着一股尴尬气氛。
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以解释般的语气说道:“偶然碰见。”
“这样啊。”
听了我的说辞后,李佳音以一种质疑的语气回应。不过,她并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算了,我还有课,就不在这儿陪你们浪费时间了。”
她对着沈慧说了句“拜拜”,然后转身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转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望着李佳音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不过,我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心里这股莫名的压力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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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6楼
4
星期天。
百无聊赖的我翻开了沈慧给我推荐的那本数学教辅。
本来我不想买这种东西,就算买了我也不一定会看。但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把这本书买了下来,送给了我...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一问缘由才知,由于刚才吃饭时我和马振明是AA分账,所以沈慧潜意识里认为我替她付了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但当时只不过是那家餐厅价格实在不便宜,于心不忍的我帮马振明分担了一点而已——反正他以后总是要还的。
因此,觉得欠了我一个人情的沈慧买下了那本书,并送给我以还人情。当时我没什么理由好拒绝...所以把这本书带了回来。
但是,我看这种东西不消看上一页,就会产生睡觉的想法。
于是我又躺回了床上。天气晴朗,也不用上学...真希望这样平和的日子可以永远地持续下去。
只是我突然想起李佳音来。她才是我目前所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我隐隐约约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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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7楼
第四章心中之歌(上)
1
话说,学校举办的艺术节究竟有什么意义呢?让一群都是半吊子的学生上台去唱歌跳舞,不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且观赏性也得不到保证。不过,没有存在意义的节日要多少有多少,像是无良商人为了促销而搞出来的各种购物节,什么白色黑色黄色等各种五颜六色的情人节。这么一对比,学校搞出来的艺术节能让我有两天不用上课,从这点来说它倒是比上面那些节日好得多。
今年艺术节的时间定在11月9日和10日。而且期中考就在艺术节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我是搞不明白校方为何要如此设置,这代表着我宝贵的复习时间会受到艺术节的干扰——虽然我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去复 而言之,这对我的影响其实并不很大。
说起考试,就要提一下之前的第一次月考。
由于入学测试的失误,导致我的名声在学校里响亮了一段时间——这自然让奉行中庸之道的我极度不爽。我最喜欢的就是混迹在人群之中不被注意的感觉,突然被推出来是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在第一次月考中,我吸取了教训,对于试卷的检查可谓是一丝不苟。除了数学和语文外,其他几科都跟平均分相差无几。语文一向是我的专长,所以这次我还是考了110多分;至于数学,则不值一提。反正连语文分数的一半都没到,还因此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这样综合下来后,我的位次在全班三十几,堪称完美。
而被老师安排来提高我数学的沈慧,这次则考了全班第二。她是那种做起事来就一丝不苟的人,学习也好,看书也罢。之前我给她推荐的那几本书,她也很认真地在读。另外,我还把我爸每月给我订的《半月谈》杂志借给了她。那是一本质量还不错的杂志,里面的内容有助于我们回答语文作文题和政治题,对高中生来说的确很有帮助。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我和沈慧慢慢变得熟络,之前那种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气氛不复存在,我说话的语气也逐渐放肆。此外,我偶尔还会向她以“借鉴”的名义要作业来抄。之前我懒得做作业时都是找马振明借来抄,但在作业这一方面沈慧的正确率实在是比马振明高太多,渐渐地我也很少找马振明要作业了;而马振明一边说我是见色忘义的狗东西,一边又给我出谋划策要怎么讨女生欢心。而每次当他谈到这类话题时,我就会这么说来挑衅他:“你连你自己的事都搞不定,还会意思来指点我?”而这招也是百试百灵,马振明每次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另外,马振明和吴明丽则因为艺术节的缘故,经常要一起出去排练。但他们俩的关系能否因此得到进展,我不得而知。但我常能见到两人在课下说说笑笑。此外,由于学生也可以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艺术节,于是在课余时间时,学校里四处都有正在排练表演内容的学生;秋季萧瑟的校园也因此而有了不少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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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2
我们学校的晚自习有三节。在准备艺术节的这段时间,有节目要表演的学生可以不上第一节晚自习。他们的行为也征得了老师的同意,所以,在第一节晚自习时老师并不会来管学生,这段时间就相当于休息时间。
在某天的第一节晚自习,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我靠在椅子上,悠哉游哉地读着小说。坐在旁边的沈慧则是认真地写着作业。学渣与学霸的区别就是这么回事吧。
就在我读的小说即将到达高潮之时,马振明冲进了教室,并以很快的速度向我跑来,然后强行把我拽了出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一边跟着他狂奔,一边问:
“出什么事了?”
“没有。”
“那你拉着我跑干嘛?”我无奈,然后甩开他的手,停了下来。
“让你明白一下事态的紧迫感。”马振明耸了耸肩。
“那有什么事态很紧急?”
“我们边走边说。”
马振明把我领向学校的特别大楼。我们学校的教学楼有三栋,在每一栋尽头有连接不同楼之间的走廊,整个教学楼从空中俯瞰就像一个“山”字。高中区域在中间,至于特别大楼,则在右边。特别大楼有四层,很空,平时没什么班级上课,里面是一些计算机教室还有生物化学实验室之类。
特别大楼三楼尽头的一间教室,则是我和马振明的目的地。
这是音乐教室,但马振明有向学校提前申请过,所以这个时候归他们使用。马振明将门一推,那门便发出惊人的怪叫声。吴明丽、李佳音还有罗义都在里面。
罗义是那支临时凑起来的乐队里的鼓手。我和他不是很熟,交情算是普通同学吧。
我进到教室之后,李佳音便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内心有些不悦,便问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唔,没什么。想看看你有没有…某种气质。”李佳音说,随即把视线转开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我说。
我环视了一圈音乐教室,跟普通教室大小差不多,只是没有摆多少桌椅,教室中央放着一台架子鼓,角落有一架立式钢琴,旁边摆着一架电子琴。几个扬声器被杂乱地放在地上,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把吉他和一把贝斯。教室的黑板上写满了很多像诗的短句子,只是意义不明。
“所以,你们把我拉来是要干嘛?”我问。
“你也看到黑板上写的东西了,”马振明说,“我们想自己写一首歌,正在讨论歌词的内容。你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嘛,想让你帮帮我们。”
“为什么突然想自己写歌啊?翻唱别人的不好么?”
“这是我们大学前最后一个艺术节了,我们都想留下点独特的回忆嘛,商量之后就决定写一首我们自己的歌。”
感觉似乎很麻烦。不过,我没有写过歌词,所以无法判断到底麻不麻烦。
“也行。那让我看看你们写好的歌词吧。如果只是提意见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他们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由马振明向我解释道:“虽然写了这么多短句,但那些也只是我们的一些尝试。正式的内容还没决定。所以,希望你帮忙写一点。”
“而且仅凭我们几个的文学水平,也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李佳音也开口说道。
“你这意思是我就能写出好的东西来了?”我苦笑道。
“是的。”李佳音一本正经,“我们这里几个人只有你的语文能排到班级前几去。”
“语文成绩好可不代表能写歌词。”
“哎呀,你就试试嘛。反正我们也不奢求能搞出什么很专业的东西。”马振明也在一旁附和。
要是拒绝的话,以马振明的死皮赖脸程度,我说不定会被他一直缠着。那样无疑更麻烦。这样一来,我能做的似乎就只有答应了。
“行,行。但是我不保证能写得出来,你们最好还是准备一条后路。顺带一问,曲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作曲和编曲主要由我负责,其他几个人负责给意见。”李佳音对我说。
“你?”
“你那种质疑的语气真让人不舒服。”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还会这个?”
“你忘了我是艺术生了么?况且现在能辅助作曲编曲的智能软件那么多,我自己也有研究过,所以随便写写应该还是可以的啦。反正我们又不奢求有多专业。”
用软件编出来的曲子可靠么?我很想这么质疑,不过算了——随便他们吧。反正我又不懂乐理,他们的表演搞砸了也不关我的事。
“那行吧,”我说,“你们想写的歌是什么主题?”
“这个我们之后再另做讨论。”马振明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第二节晚自习还有一会儿就开始,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回教室吧。”
其余各人都整理起东西来。唯独李佳音走到了我的面前,向我伸出了一只手:“合作愉快。”
或许她是想同我握手吧。
但我没有伸出手去,而是向后退了一小步。
见我此举,李佳音的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不满的神色:“我说,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啊。我可不想跟异性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即使是握手也一样。而且这也没必要握手吧。话说回来,一些不怀好意的男性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就与女性靠得很近。估计他们很了解西方文化,只可惜生不逢时,难以在中国将贴面礼仪发扬光大。
“男女授受不亲。”我这么说道,随后尽力挤出一个假笑以缓和气氛。
李佳音不满地哼了一声,随后去整理她的东西了。
马振明从一开始就注意着我这边的情况,此刻他正一脸坏笑地盯着我。
不管怎样,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没有理会马振明,转身离开了音乐教室。说起来,这算是“被需要”了吧。我真的有此资格么...
2
严格来讲,我们学校的周末并不算是双休,因为星期天时还有一个晚自习要上。高三年级更惨,只有单休,星期六还要额外补一天课。不过,这仍然比那些半个月、一个月才放一次假的学校好得多。
星期天。
我在午觉睡醒后,换上校服,慢悠悠地散步到了学校。
到了学校一看,学校里竟到处都是人。四处可见排练话剧的学生,操场上练习舞蹈的人比比皆是。此外,还能听见各式各样的音乐声。古典乐、现代电子乐的旋律混杂在一起,电吉他、架子鼓的演奏声也响个不停。
这些充满精力的学生的目的不用多说,自然是在准备艺术节。
但今天可是周末啊。
如果我没有答应马振明帮他们写歌词,那么我现在应该在家里悠哉游哉地看书,或者玩游戏吧。总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假期时我是不可能到学校来的。
我穿过热闹非凡的操场,走向特别大楼的音乐教室。
还没到音乐教室门口,嘈杂的架子鼓声就传了过来。我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因此这震耳欲聋的架子鼓声让我不禁皱了皱眉。
不过,在我打开门后,架子鼓声停了下来。教室里只有罗义一人,刚才就是他在练习。
罗义这个人我并不了解。不过成绩似乎还挺不错的,能在班里排十几名。人缘也很好,和班上的大多数人都玩得开。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离两点半只差十几分钟。
“明明约的是两点,这帮人几乎都迟到了啊。”我感叹道。
“是啊,”罗义说,“所以我只好自己先练一会儿。”
我把一个椅子拉到墙边,拿出书包里常备的小说。刚翻开不到两页,罗义就对我说话了:“杨客,我想问你点事情。”
“你说。”我把书合上,抬起头问他。
“呃,我说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受冒犯。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吧。”
“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会不会让我感到冒犯。”我耸了耸肩。
“呃,好吧。”罗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李佳音吗?”
我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事,不禁愣在当场。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啊,这个嘛...”
看罗义的表情,我大概猜出了些什么来。
“你喜欢李佳音?”我反问道。
罗义像是一下被戳中了要害,连忙摆手道:“不,不是的...”
他这个举动更让我坚定了我的想法。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顿了顿,随后补充道:“如果你想追李佳音,我不会妨碍你的。”
罗义点了点头,然后苦笑道:“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有。”
他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难道喜欢真的是藏不住的吗?”
“或许吧。”我说,“有的人就可以藏得很深。”
罗义或许和马振明是同一类人,李佳音似乎也是...至于我,应该和他们相反。
我把书翻开到刚才读的那一页。罗义也没再练习架子鼓,研究起了乐谱。
快两点半时,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到来。
马振明和吴明丽是一起来的。他俩到后几分钟,李佳音才到。
这帮人还真是毫无时间观念。
不过算了,反正没什么要紧的事。
周末时提前到学校里集合自然是为了准备艺术节。他们要提前进行排练,而我则是被叫来讨论歌词的事情。
李佳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我。
“这几个是我自己觉得词写得不错的华语歌,或许可以给你一些参考。”
“你周末不是要补课吗?”我随口问道,算是打招呼了。
“星期天不用补。”
我接过李佳音递来的纸,一一翻看。大多是当今比较火的作词人的作品,方文山、林夕、李健,还有几个人我不认识。我随意地浏览了一下,发现其主题涵盖各个类型,励志、青春、爱情、亲情都有。
“那么,你们想唱的是哪种类型的歌?”我问。
“唔,不知道。”李佳音干脆地回答,“你写什么,我们就唱什么呗。”
我向后靠到椅子上,思考着可行的方案。
“亲情类的应该不行,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的感悟,也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所以我可能写不好这类型的词。而且亲情类在面向学生的艺术节上估计没什么受众。”我说。
“嗯,”李佳音点头,“如果希冀引起台下学生共鸣,那么我觉得青春类或者爱情类的要好一些。”
“这个倒是无所谓,”我说,“大多数人没有鉴赏能力。只要旋律抓耳、歌声动听就行,他们才不会关注你的歌词写的是什么东西。”
“是吗?”
“是的。而且因为这只是一次性的表演,台下的人也不可能反复研究歌词。”
我定定地盯着李佳音,她也怔怔地看着我。
“所以,我的工作怎么样其实并不重要。既然作曲、主唱都是你,那么你才是最关键的人物。”我说。
“是、是吗...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很不好意思。”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有些害羞。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对!你只是想偷懒而已吧!你的歌词可要好好地写出来!”
我无奈地摊了摊手。她还真是精明,居然看出了我偷懒的想法。
“好吧好吧,我会认真写的。”
我研究起李佳音拿来给我做参考的那几首词。这时他们开始了排练——他们要在艺术节上演奏两首歌,其中一首自然是翻唱,另外一首则是我们正在思考的原创歌曲。排练自然是排练那首翻唱的歌曲。
不过,这声音实在太大了些,我的听觉可受不起这样长时间的摧残。于是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音乐教室,回到了平常上课的教室里。
教室里自然是空无一人。我坐到我的位置上,打开草稿本,开始思考起要写的歌词来。我平常不怎么听华语流行乐,我听的大多数是纯音乐或者后摇滚,偶尔会听一些国外的歌曲。所以,我并不了解现在流行的是哪类歌曲,也不知道它们的歌词是什么样的,所以只好瞎扯了。
我在草稿纸上随意地写了两句,都不是很满意。于是我把笔一丢,打开书包取出小说,翻到刚才读的页数。心神不宁地翻了几页后,我又把它合了起来,拿出了语文课本。
这个点是我刚刚才想到的:中国的古诗词。词一开始被称为“诗余”或者“曲子词”,本就可以歌唱,说是古代的流行歌词也不为过。现代也有拿古代词来做歌词,像是什么《清平调》,什么《水调歌头》,都是很好的例子。
这么想过之后,我豁然开朗。古代词的每个词牌都严格规定了总句数、每句的字数、平仄等等,这样不仅读起来朗朗上口,歌唱也变得比较容易。而且因为规定好了句式、韵脚,感觉填词比创作现代流行乐的歌词要容易得多。
我翻开语文课本,手抄了一些上面的词,并开始挑选适合作为歌词的词牌。
当我再次抬起头看挂钟时,已经是快要五点钟——时间总是在这种不注意的情况下过得特别快。但我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成绩。动手之后才知道,填词比想象中难多了。仅仅是挑选词牌名,就花掉了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之后的工作也让我感觉无从下手,所以今天下午可以说是虚度了。
而现在,我饿了。所以,我要去补充一点能量。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学校。我走到校外一家以学生为主要营业对象的小饭馆,点了一碗杂酱面。因为在学校附近,来吃饭的大多数都是学生,所以这家店的定价并不太高,而口味虽然说不上上乘,但至少对得起它的价格。
吃过饭之后,我到小卖铺买了一包纸。随后直接回了学校,打算继续研究歌词。现在还不到六点,而我们学校的晚自习在七点时开始,所以教室里应该没什么人,在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受到打扰。
但我回到教室时,本以为没人的教室今天却有人:沈慧在教室里。
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平日里一直扎成单马尾的头发也散开,凌乱地披在后背上。
这是怎么了?我心生疑惑。一般以这种姿态趴在桌子上的,要么是在睡觉休息,要么就是身体不舒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哭。可我同沈慧坐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也没见她在平常课余时间里睡过觉,这点我是尤为佩服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然后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我听见低低的抽泣声从沈慧那边传来,顿时慌了手脚,果然她是在哭。一般这种时候都是需要有人来安慰哭泣者的,但我毫无面对这种场景的经验;嘴皮子功夫也不行,别说安慰人,说不定还会造成反效果。班里又没有别人,我也无法就这样放着她不管。于是我硬着头皮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有回话。
“是身体不舒服还是...?”我又问了一句。
仍旧没有回话。
原本此时气氛该尴尬才是,但我却松了口气。既然沈慧不愿意理我,那可能更多的是她想自己一个人呆着,我也可以脱身,不然在这种境况下我倒真觉得不自在,担心自己会有什么错误的举动。
于是我把刚才在校外小卖铺买的一包卫生纸拿出来放在桌上,对沈慧说:“如果你不想说话就别说了,我放了一包纸在桌上,你可以拿去用。我先出去了。”
随后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时沈慧慢慢抬起了头,带着哭腔说:“你把头转过去一下。”
“好。”我没问为什么,在这种情境下只要照做就行,于是我把头转向左边。我用余光看见沈慧拿起那包纸,抽了两张出来,开始擦眼泪。然后她把那包纸拿起来轻轻碰了碰我:“你可以转回来了,谢谢你的纸。”
我把头转了回来,但没有伸手拿纸。“你装着吧,可能等下还会用到。”我说,为了避免她拒绝,我又加了一句,“这种时候就不用客套了,拿着吧。”
她的动作有些迟疑,不过之后她就把纸收了起来,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又重新坐到了座位上。既然她开口说话了,我也不好就那么冷冰冰地走开,于是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
“那...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我问。
她摇头。
“能说说怎么了吗?”
她没理我。
这时气氛便有些尴尬了,沈慧不说话,我也不好再问,于是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坐着。
过了一会儿,沈慧把脸转了过来,轻轻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刚才不太想说话。”听声音她已经平复了一些,只是还会时不时的抽一下鼻子。这之前沈慧一直没有正脸对着我,现在她把脸转了过来,于是我们的视线相遇了。
视线相遇的瞬间,第一个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是白居易的“梨花一枝春带雨”,这七个字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盘旋,挥之而不去。同时在这瞬间我明白了“楚楚动人”这个词的具体形象,日后每当提起这个词时我便能想到现在的沈慧。她的眼睛有些红,脸上仍挂着两行泪水,因为流泪的缘故,她的眼睛显得清澈而又澄净——一般表达就是很水灵。以前我很少有和沈慧对视的时候,即使目光偶然相遇我也会马上移开;因此我一直没发现原来她的眼睛是如此的——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只能说很漂亮。我不由得怔住了。
突然教室的后门被打开,随即传来一声严厉的质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沈慧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我看见她的身体一缩,然后开始用手背擦拭泪水。我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打开教室门的人是年级主任。他姓金,虽然不是教我的老师,但其威名我还是知道的。金老师快步走到我们面前,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不由一紧。目前这种状况被误会是在所难免了:一男一女,呆在没有人的教室,隔着很近的距离在对视,女生还哭了,这很难让人往好的方面想。
“我...”我刚开口准备说话,金老师就打断了我,“你们两个跟我到年级办公室里来!”然后转身出了教室。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已经开始在想要怎么合理解释。沈慧仍坐在座位上没动,我便对她说:“走吧。”她愣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嗯。
于是我和沈慧一前一后走进了年级办公室,金老师正在等我们。我走到金老师面前,并排和沈慧站在一起,低下头,尽量让自己像个犯错的小孩子。虽然这时我并没有犯错,但有时候是否“犯错”并不由我自己决定。
“你们俩,谁解释一下?”金老师问。
空气沉默了几秒。我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沈慧,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打算说么。她之前说过她不大想说话,估计现在也不会说什么吧。于是我心里开始编造理由准备说谎,就说是我不小心把她惹哭了吧。就算金老师误会我们是早恋,他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但沈慧这时却突然开口了:“老师,是我心情有些不太好,所以哭了。杨客刚刚是在安慰我。”
沈慧把客观事实说了出来。同时我也对自己感到无奈,因为我刚才潜意识里就认为已经被老师误会,开始编造谎言。可明明只要说事实就可以了,但我非要给自己强行加戏,要往令人误会的那方面扯。想到这儿,我不禁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几句。
“哦?是这样吗?”金老师转向我。
“是的,我那时正在安慰她来着。”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班主任倪老师这时来了。看见她的两个学生站在年级主任的办公桌前,她走过来问道:“金老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金老师把刚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倪老师转向沈慧:“那你刚才为什么哭呢?”
沈慧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轻轻地说道:“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不好意思,让老师们担心了。”
我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理由。
“嗯,”倪老师点了点头,“到高二之后,学习压力变大也很正常。要好好地排解,实在不行就来办公室找老师,会有专门的心理老师来辅导你们,也会全力地帮你们解决问题。”
“嗯,知道了,谢谢老师。”我敷衍道。
“这次是我不对,误会了你们两个,不好意思啊。”金老师对我们道歉,他脸上的严峻也消融了。
“那既然已经没事了,你们就先回教室去吧。哦对了,杨客你留一下。”倪老师说。
听到前半句后正准备开溜的我不得不返了回来。倪老师把我领到她的工位,问我道:“刚才你们说的可否属实?你俩到底谈恋爱了没有?”
我无奈地摇头:“这个真没有。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是吗...我还以为终于要抓到我班上第一对谈恋爱的了。”
为什么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有一丝期待啊。
“不管怎么说,我以后会重点盯梢你俩。本来我安排你俩同桌是为了提高成绩,别倒时候成了反效果。”
“是,是。”
“单独留你下来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是男生,脸皮厚一些。所以希望你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做了,也别让我发现!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是,老师再见。”
打过招呼之后我离开了年级办公室。沈慧正在办公室门旁等着。见到我,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就是跟你道个歉。对不起啊,让你差点被误会,还陪着我一起被训了那么久。”
“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而且那也不能叫训,只是在办公室里多呆了一会儿而已。”我说,“你现在好点了吧?”
“好多了。谢谢你。”她的语气也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只是眼睛还有些红。
“那进教室吧?”说着,我打开了教室门。
星期天的晚自习因为没有作业,所以时间都是由学生自己支配。我继续想着歌词的事情,而沈慧一直没什么精神,经常对着书发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不好乱说话。
我想起刚才在办公室里试图撒谎帮沈慧背黑锅——虽然也不能叫背黑锅——的想法,又想起沈慧那副流着泪楚楚动人的样子,不由得微微一笑,随即又回过神来——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这就是“喜欢”么...不是欣赏式的喜欢,而是...
我并不反感“喜欢”这种情感的出现,毕竟我控制不了它。它能在一瞬间出现,也能在一瞬间消失。学生时代的爱情当然美好无疑,可我并非只重过程不重结果的人,早恋的过程是甜蜜而美好的,这点毋庸置疑,但如果其结果并不理想,那么那份甜蜜最终也只会变成痛苦——而在一般情况下,早恋的结果并不会有多美好。
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期待着一段美好的恋爱——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我又害怕恋爱。这件事并不像我独自散步一样,我想走多快走多快,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谈恋爱就像两个人一起散步,如果一方只顾自己的感受而乱走,那么跟不上的那一方最终只会选择离开去找另一个会顾及自己的人陪自己一起走。而我一个人独行已经成为了习惯,另一个人的加入只会打乱我的步伐。
3
晚自习结束后,我和马振明一起回家。
他问我歌词的事情,我的回应则是“没有进展”。原以为他会很失望,但他表现得意外平静。
“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抱很大希望,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一首歌。如果你们弄不出来也没关系。”
“我尽力吧,实在不行你们再改用第二方案。”我说。
“完全没问题。还有,听说你今天下午把沈慧弄哭了?”
“你这是哪门子的道听途说?”
“从以此为乐的人那里听来的,”马振明顿了顿,“你知道的,这种人不论在哪里数量都很多。”
“是啊。”我叹了口气,随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阐述给他听。他听完之后一脸失望。
“你最好也去跟李佳音说说。她之前听到那个传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是吗?”
“是的。搞不好,是把你误会成了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男了呢~”马振明用一种相当做作的语气说道。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开心啊?”我有些无语。
“因为不关我事呀。”
听完这话后,我更无话可说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时,更加确信了我之前的那个想法——李佳音对我来说是个大问题。她对我的态度显然不寻常,而我又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让她这么做。老实说,我和她的关系目前算是普通同学吧。换言之,她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虽然这话可能说重了点,不过应该相差无几。
在思考这样的问题时,我想起了沈慧——唯独沈慧,我不知道我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她那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又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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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19楼
第五章 心中之歌(下)
1
“感觉还行吧。不太出彩,不过也不是很烂。”
李佳音将手中的两页纸翻来覆去,随后发表了这样的想法。那两页纸是我给他们写的歌词,不过算是四处捡拾他人句子而拼凑成的产物。原本想用古代的词牌填词来着,但那实在太难,最终我选择了放弃,写了两段像现代诗一样的东西。
顺带一提,那是我在上课时开小差写出来的。下课后本想拿给马振明看看,但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于是我只好来找李佳音。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按这种风格继续写了。”我说。
“嗯,可以是可以。不过希望你的用词更漂亮一些,毕竟这几句读着挺淡的。”
“你的意思是,希望更花哨一些?”
“差不多吧。我们学的的什么拟人、比喻那些各种手法能用尽量都用上。”
“那样会不会给人感觉很空洞?”
“无所谓啦。‘他们才不会关注你的歌词写的是什么东西’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
李佳音像鹦鹉一样学起舌来,我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好吧。”
我点头,随后从李佳音手里拿回那两页纸,回到自己的座位。
说是要写歌词,但我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写的歌词是什么主题。目前只是写了几句各种主题都适用的万精油而已,而且写得也不是很满意。虽然李佳音说还行,但她可能是顾及我的感受而故意这样说,因为那几句词看起来根本就不像还行的样子。我再仔细看了两遍后,把那两页纸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2
之前已经说过,学校学生可以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艺术节,但是需要经过选拔。选拔分为初选和复选,评委都是由学校的部分老师和学生担任。时间则是在中午,午自习的时间段。
某天午自习时,马振明问我要不要去看选拔。我闲来无事,就答应了他。选拔的地点是在学校的大礼堂,最终正式表演的场所也在这里。
我和马振明到场时已经有人开始了表演,只是节目精彩程度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好。看了几个节目后我就兴味索然,推说要回班上睡午觉离开了座位。马振明倒是兴致高昂,仍留在场内观看。
刚走到大礼堂门口,我突然听到主持人介绍:“下面登场的是高二(四)班的沈慧同学,她为我们带来的表演是钢琴独奏——热情奏鸣曲第三乐章。”
沈慧怎么会来参选?
心生疑惑的我停下了脚步。
那天晚自习之后,沈慧完全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且我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在刻意回避她的目光;但她那双眼睛却还是时不时地在我脑海中出现。
虽然之前听吴明丽说沈慧有钢琴业余十级证书,可沈慧毕竟对学习十分上心,给我的感觉就好似她不会来掺和艺术节这样偏玩乐的活动。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我重新走回观众席,坐到马振明身旁。与此同时,我还听到有人议论:“不会吧,那可是热情三啊。”
我看向那人,那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叫秦霄。不过我同他不熟。
听他的口气,他似乎很难以置信。热情三,应该就是指刚才主持人提到的热情奏鸣曲吧。但是很可惜,我对古典乐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丝毫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热情三是什么水准的曲子。
见我回来后,马振明一副戏谑的模样。
“怎么,一听到沈慧要上台表演你就不困了?”
“要你管。”我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沈慧上台了。她慢慢地走到舞台中央,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然后她走到钢琴旁,坐了下来开始演奏。全场除了钢琴声外并无一丝音声。
我是个外行人,自然无法从专业的角度去评析沈慧所弹的曲子。不过,她弹得很是流畅,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也没有不和谐的音色出现。
我转头望向秦霄。他刚才那句话说明了他对这支奏鸣曲有一定的了解,那么他应该算半个专业人士了吧。我想看看他的反应。但见他怔怔地盯着沈慧,微张着口,一动不动,似乎看呆了。虽然沈慧弹得的确很好,但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如痴如醉吧。
不过,沈慧的钢琴独奏比起之前那些滥竽充数的表演,的确要好得多。即使是我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庸人,也能清楚地分辨二者的差距。我不再观察秦霄,看向舞台上的沈慧。
她此时与钢琴协奏着,仿佛钢琴化身而成的精灵。
仅仅这么一眼,我就收回了之前对秦霄的评判,同时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继续待下去就糟糕了。我当时就该果断地走掉,不该留下来看沈慧的表演。
我身体的各个组成部分都在骚动,希望我下达“离开”的命令。我清晰地察觉到,如果继续待下去,我的中庸之道势必遭到致命的威胁。而且将对我的信条施加破坏的不是沈慧,是我自己。
至于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我解释不清。我根本无法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这样的感觉。
我想要迈步离开,但却感觉动不了。我的脑海中出现了类似“杨客,你坐啊”这样的声音,而说话的人正是我自己。
现在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我想要拼命离开,而另一个我却拼命留下来一般…
啊,我似乎听不见沈慧所演奏的曲子了…我随即想起以前初中音乐课上老师给我们放的歌,似乎叫G弦上的咏叹调…只是在此时此刻,咏叹的不是G弦…
麻烦前面座位的人不要乱动好吗…欣赏音乐就该好好坐下来啊。这些人太碍事了,我不禁这么想。我都看不见沈慧了。
“…杨客?”
似乎有人在叫我。
马振明用力推了我一下,我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没事吧?看你一脸恍惚。”
“没事,只是本来就困了,再加上琴声舒缓,有点想睡觉。”我说。
马振明一副“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拜托,沈慧刚才弹的这首…叫什么来着…热情奏鸣曲是吧,一点也谈不上舒缓啊。”
“真没事,只是困了而已。”
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连我自己都解释不清。
我再望向沈慧。现在我已清醒过来,不会再陷入刚才那种状态了。不过,此地仍然不宜久留。
我向马振明告辞,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大礼堂。
3
听到午自习结束的铃声时,我张开眼,赫然发现沈慧的脸就在非常近的地方。她闭着眼,微张着口,发出轻轻的鼻息。见此情景,我的身子不由得弹了起来以保持距离。
沈慧是住校生,平时午自习时可以回宿舍去休息。像我这种走读生就只能趴在桌子上午睡。所以在平时,这张桌子中午时都是我一人独占,今天醒来发现多了一人,自然会被吓一跳。
她应该是参加了艺术节的选拔,时间不够回宿舍休息,就到教室里来午睡了。
我刚才起身的动静似乎惊扰了沈慧,她哼哼了两声,眼皮动了动,随后睁开了眼,不过仍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
我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假装预习。
沈慧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同时还不自主地发出了代表舒服的哼唧声。
是个人伸懒腰都会哼哼的吧,没必要特别去关注——我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只为让我自己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沈慧身上。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身的状态,也像我一样拿出书来,不过她是真预习,而不是假预习之名干别的事情。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在观察她,转向我问我道:“怎么了?”
“唔,没什么。你中午去参加艺术节的海选了?”我随口问道。
“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沈慧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只是我以前觉得你可能不会对这类活动感兴趣。”
“嗯…我是因为我的一些个人原因才去参加的。”
沈慧并没有正面回答,那么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你的钢琴弹得蛮好,挺厉害的。”
“不,”沈慧摇了摇头,“这根本算不上厉害,因为所有人都可以在接受训练后熟练地弹奏钢琴。”
“可对我这种什么才艺都不会的人来说,能弹得一手好钢琴确实很厉害了。”我说。
“如果你是在夸奖我,那就别说了...”沈慧低下了头。
“这只是一个平庸的人所说出的实话而已。”
“你认为你是个平庸之人吗?”
突然地,沈慧这么问道。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不过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是的。”我回答道。
“是吗?在我看来,你就像是那种把头低下来想藏进鸡群里的鹤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和乌鸦群里最平庸的那只一样黑的人。”
“可是,你的语文成绩不是很好吗?知道这一点的人都不会觉得你平庸吧。”
“成绩是成绩,当另作别论...”
我的底气慢慢地变弱了。
“可我们是学生啊,学生当然要用成绩来说话了。”
为什么沈慧能在这个时候滔滔不绝地说上一大串啊,明明平时不怎么说话来着。
“好吧。但是如果看成绩,我也不过是在班上二三十名而已,再普通不过了。”
“那不一样的。”沈慧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
“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只是你不自知而已。”
“是吗?”
我不大相信沈慧这句话。
“我觉得,真正平庸的人,是不会觉得自己平庸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很麻木,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沈慧似乎对“中庸”颇有见解。这个教派终于要发扬光大了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说我自己平庸只是在伪装?”
“是的。”
“证据呢?”
“没有。”
“没有还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话说回来,在我开始奉中庸之道为行动指南后,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在那之前呢?
我记得以前我还是挺喜欢表现自己的。后来,就变得喜欢隐藏自己了。这个改变过程的开始,大概是从那一件事开始的吧。
我向后靠到椅背上,像老年人一样回忆起往昔来。
4
事情发生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大概四五年级的时候吧。
小学时学习的任务还没有现在高中这么重,那个时候课余活动非常多,而且每天三点多就放学,实在是让现在的我非常羡慕。
就像大部分学校一样,我当时就读的学校也会安排学生做黑板报。而且学校会定期进行一次黑板报评比,时间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来着...我记不清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学校并不会安排一二三年级的学生去做黑板报,估计是因为年龄太小吧。到四年级之后,才会开展做黑板报的活动。
小学时的我很喜欢涂鸦。应该是在我三年级的时候,我偶然路过高年级班级的教室,看到他们的黑板报做得很好,很漂亮,比我们教室后面那块光秃秃的黑板好多了。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想参与到黑板报制作中去。
好不容易捱到四年级,学校终于允许我们画黑板报了。当时班主任问谁想参加的时候,我第一个就举了手。但是当时举手想参加的人太多,大概十多二十个吧,老师肯定只会选几个人做,总不可能让二十个人一起做吧?那个时候我很怕我选不上,幸好我是第一个举手,被老师选中了。
当时老师选了六个人做黑板报。每个人都有其分工,查资料的、绘图的、写文案的...大概这几个吧。我因为喜欢涂鸦,就自告奋勇地到了绘图组。但是绘图组的任务一般是最后工作,没事干的我又怀着满腔热情去查了资料,还写了一篇小作文,抢着去做别人的工作。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傻。
小学时我的语文成绩就很好,经常有作文被老师当成范文朗读。我当时费了很大劲去写那篇小作文,也就是黑板报上要写的文案。本来成绩就不错,又花了很大功夫,我写的文案自然比原先负责写文案的人好,大家也都这么觉得。于是那个人写的东西被我写的顶替掉了。现在想想,我算是越职争办了吧,还抢了别人的风头,那个人写东西说不定也花了很大功夫,但却被我顶替掉了。
从根源上看的话,的确是我不对。
说回正题。黑板报除了查资料、写文案和绘图之外,基本就没什么要做的工作了。原本我只负责绘图,但是额外完成了别的事,还完成得非常好,相当于我一个人干了一半多的任务。老师得知之后自然非常惊讶,还好好地夸奖了我一番。
后来我们做的黑板报在评比时拿了一等奖。我自然非常高兴,第二次也报名参加了。在其他人眼中,我应该是对黑板报非常上心的那种人吧。所以,在后续制作黑板报的时候,他们都会来找我商量。
“你看看这里这么写行不行?”
“我们这里画一只船怎么样?”
诸如此类。有的人性子比较懒,做得比较慢,我就会主动把他的任务揽过来。当时只要有黑板报要做,那么我就会自动成为核心成员。成绩自然也很喜人,大部分都是一等奖,偶尔会变成二等奖之类的。
但凡事都有限度。当爱好变成任务之后,还能持续多久呢?
有的人懒得做事,拖了好几天也不会去主动完成,因为有我这个擦屁股的在。也有很多人嘴上说着和我商量,实际上把任务推给我。
过了一个学期,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对做黑板报的热情逐渐淡去了,每完成一幅黑板报时的成就感也没那么大了。因为每次做黑板报时我都会承担一半多的工作,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之后的确很累。
我也想一放学就可以去玩啊。
不过,那的确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一腔热情就去越职争办什么的...会变成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
黑板报的绘图工作,大多数是在星期五放学后来完成。因为这个任务可以说是最重,所以会由三个人完成。此外还有一个人负责后勤,打扫我们产生的垃圾、准备颜料之类的。
在某次星期五放学后,绘图组的另外两个人和后勤先走掉了。至于理由是什么,我记不起来了。大概是随意编造的吧。
反正杨客都会替他们完成任务的嘛。
打扫卫生的同学走掉后,全班就只剩我一个人。我呆在闷热的教室里,一个人完成了所有的工作,从三点多钟放学干到六点多快七点。我妈一直不见我回家,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不在学校,自然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后来我带着满身污渍回家的时候,被骂了一顿。
那次黑板报也搞砸了,只拿到个三等奖。而三等奖就是参与奖,只要参加都能获得。班主任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他有些失望。毕竟自从我们班级开始弄黑板报之后,几乎都是一等奖,偶尔会出现二等奖,从来没有落到过拿参与奖的地步。
那批本该跟我一起出板报的人也很失望。毕竟我们同属一个团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时的我非常难受,很内疚,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还很害怕因此遭到同学的非议。
后来再要出黑板报时,我就没有举手报名了。有人来向我寻求帮助,我也是随便敷衍搪塞过去。渐渐地很少有人来找我问黑板报的事情了。
当时我的想法是:因为我在做黑板报这一方面很出众,所以大家都来指望我,对我的期望很高。但其实我并没有与期望相匹配的能力,很容易导致别人失望。小学时的我又很害怕辜负别人的期望,害怕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不对我抱有希望。达成这一条件的最快途径是,成为一个庸人。
没有人会指望庸人把事情完成得非常漂亮吧?
这就是我小学时的想法。感觉跟小孩子闹别扭差不多,但那个时候起我已经有奉行中庸为生存信条的倾向了。
后来我初中时又想起了这件事,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被别人利用了,可笑我当年还在苛责自己。察觉到这一点的我自然又大受打击。
因此,我立志做个不出众的人,只要我是个废物,就没人能够利用我。
这就是我选择中庸之道为信条的全部由来。
5
虽然这件事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觉得自己因此遭受了多大的损失,但是它对我思想方面的改造十分巨大。
自那之后,我就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生存着。我不会对别人抱有期望,也不希望别人对我抱有期望。
但是,现在的我被李佳音他们托付了写歌词的任务。虽然他们说会有第二选择,但我不想辜负他们的期望。即使我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讨厌别人寄希望于我,可一旦被托付之后我还是会尽力地去完成。
希望这不会是改变的契机,我还想要继续我的庸人生活呢。
另一边,沈慧在听完我的讲述后,用手托住脸颊,陷入了思考。
离上课没几分钟了,我把刚刚合上的课本重新翻开。就在这时,沈慧终于出声了:
“啊。”
“我有什么没讲明白的地方吗?”
“没有,我只是有几个地方想不通...”
“你说。”
“为什么你当时会责怪自己呀?不是因为其他人先跑了才导致黑板报得三等奖的吗?”
“我现在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可能是因为小学时很蠢吧。”
我每每想忘掉这件事,它就自动浮上心头,导致我经常想起这件事来,记忆一层一层加深,估计最后忘不掉了吧。
上课铃这时响了。沈慧拿出课本,一边对我说:
“听完你的讲述后,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杨客你并不算是平庸之人。在某种层面上,甚至可以说你是个怪人呢。”
听到这句话时,我转头看向沈慧。
她可能误解了什么,连忙摆手说:
“啊!不好意思,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说。
上课的老师已经走了进来。我不再和沈慧交谈,只是盯着课本。
从今天中午下课开始,到下午上课之前这段时间,短短几个小时内我对沈慧的印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比李佳音还要危险!
毫无疑问,我的精神支柱受到了动摇。古人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沈慧在她的无意之举当中漂亮地做到了这一点。
唔,沈慧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自己随手做过的事、随口说过的话,无意之中却对别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抬头望向窗外,却在这个过程中瞟到了李佳音。
砰!
一颗惊雷在我心中爆炸。我瞬间回忆起李佳音问我的话: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你不记得了吗?一年前的下雨天。”
唔,不会吧。难道我一年前随手做了什么事情,让李佳音对我...?
老师这个时候已经开始讲课,但我无心再听了。我望向窗外,已有不少树叶枯成了黄色。
我当时到底做了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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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人
20楼
第六章 初雪
昆明虽然被称作“春城”,但那只是相较于其他城市而言。冬天快到时,昆明该降温还是会降温。不过姑且算是春城,气温再低也很难以低至个位数。
随着冬天的临近,天也亮得越来越晚。
某天早上的六点五十分。
我坐在餐桌前,吃着前一天晚上在面包店买来的面包,与此同时我的两腿不断地颤抖。
“昨天晚上降温了啊。”
我喃喃自语,随后把最后一片面包塞入嘴中。走出家门时天还没有亮,依稀可见那么几颗星星。迎面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喷嚏,于是我返回家去拿了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
从我家到学校的路程有十五分钟,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情况下还要让大脑保持转动是一件相当不易的事情。但距离艺术节没多长时间了,而我写歌词的任务还一直没有完成,所以在这段路上还要不断地思考。
李佳音不愧是专业的,她已经初步完成了作曲的工作。她是用软件完成的,而且还借助网络向几个小众音乐制作人寻求了帮助。由于我是音痴,所以在试听时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旋律还不错。她说让我先完成歌词的草稿,她再根据曲子的旋律进行适当的调整。
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减轻了我的压力。不过文思迟缓的我还是感觉到了困难。
歌词这种东西和做语文试卷不一样。我的语文之所以能拿高分,就是因为从小学以来长年累月的训练所致。大部分题的答题模板都差不多,做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
但歌词就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难以写出一句像样的东西来。
换言之,没有灵感的话我什么都写不了。
我果然是没什么才能啊。——长年奉行中庸之道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自我否定,因为这可以让我从客观的角度审视自己。
此刻又是一阵透骨的寒风吹来。好冷,明明才刚到十一月,秋季都还没结束呢。这种天气就该窝在家里睡觉才舒服。
2
我到学校之后,发现沈慧今天没来。
往常的时候,在我到班时沈慧早该到了才对。她是个勤奋的好学生,每天早上都会提前来上早自习。在我和做同桌的这一个多月里,她每天都来得比我早,无一例外。今天发现她不在,我心里自然会有些疑问。可能有些什么小事耽搁了吧,总之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得知,沈慧生病请假了,在宿舍休息。
可能是受了昨晚降温的影响吧。至于探病那种在校园喜剧中常见的剧情,自然不可能发生,因为男生进不去女生宿舍。我也不想去做照顾病人这种麻烦的事。
不过下午第一节课时,沈慧来了。但仍是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你怎么了?一早上没来。”我随口问道,虽然不问更好,但我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好奇。
“没什么的,就是最近...有些累。现在已经好多啦,谢谢你的关心。”她说。
“真的好多了么?你的脸色很苍白啊。”
“比起早上真的好多啦。而且已经荒废了一上午,下午再不来...有点不太好。”
“我说,你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啊?”
“诶?”
“现在才高二你就累倒了,以后高三肯定比这更累。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
“这个...现在提前适应一下,之后就习惯了。”
沈慧一席话说得我无言以对。该说她是学傻了,还是本来她的思维就异于常人?
“再说了,我们是学生,本来就该以学习为最重要的任务。我把时间花在学习上,也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
为什么感觉被沈慧说教了啊。不过,看她如此振振有词,可能她的状态的确不错吧。
“既然你以学习为最重要的任务,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参加艺术节?”我调侃她道。
“我是出于个人原因。”
出乎意料地,沈慧坚定地说道。而且也没有正面回答我。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我还是觉得你该注意调整自己的状态。你之前哭过一次不是么?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那不是什么好迹象吧。”
“嗯,我会的。”沈慧说。
我别过脸去。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说的就是我和沈慧这种状况吧。
不过我是中庸的杨客,所以按理来说不必在意这种问题。保持自我就好了...吗?这值得商榷。
今天晚自习结束后,我觉得格外地疲惫,而且说不出原因。
可能受了沈慧的影响吧。我现在能明显感觉到高二的课业比高一重了许多...至少我在完成作业这方面花费的时间要更多,用于娱乐的时间也不如以前那么充裕。这还只是高二的程度,高三更累是可想而知的。
于是我一回到家里就倒在了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今天天气很冷,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实在太舒服了。所以我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凌晨的四点多钟。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甘宁百骑劫曹营的壮烈场面。不过做这样的梦还挺有意思的,我本打算再继续睡到六点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想到两个小时后就又要回到学校继续枯燥的生活,我就觉得有些许烦闷。终于在五点多时,我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六点半时,闹钟响了。
我很不情愿地起了床,煎了两根火腿肠和一个鸡蛋当作早餐,草草地吃完之后就出了门。温度似乎比昨天更低了,我不由得裹紧了衣服。
3
到学校之后,我马上拿出了纸和笔。
或许这算是偶然的灵光乍现吧。总之我一气呵成地写成了四组短句子,姑且可以当作歌词。
不过似乎矫情了点。
我是这么写的:
模糊的月光模糊了街景
模糊了时间也模糊了记忆
拖曳着疲乏走入这枯燥的夜里
只希望今晚的梦境别过于平静
此时太平洋碧海正潮鸣
阿斯加德飞舞着精灵
流云簇拥着北地的极昼
珠穆朗玛依然傲立于绝顶
梦醒时重新坠入这平凡的世界
太平洋的海水消退于彼岸
阿斯加德众神黄昏时除名
北冰洋极夜代替了极昼
珠穆朗玛陷入了地心
亲手构筑这虚影又亲手挥去
现实重归于这无声的寂静
仍旧一个不知所梦的枯燥的夜
我亦不知我该望何处去寻
这么来看的话,说这是发牢骚也不为过。
不过好歹算是完成了任务,我现在的感觉可以说是一身轻松吧。
我从草稿本上撕下这页纸,拿着去找马振明。我刚才看见他进了教室,现在他正趴在桌子上,应该是想补会儿觉。我走过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好痛,你干嘛~~?”
马振明用极其造作的声音说道。教室里的其他人都被他这恶心的声音吓得转头望过来,一瞬间我真恨不得遁入地底。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被这么注视。
我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扯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揪了起来,然后把那张写着歌词的纸塞到他的脸下。
“什么啊,原来是你啊。别这样搞我啊,很疼的哎。”
见到是我之后,马振明的声音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这时吴明丽从门口走了进来,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马振明之前趴在桌子上,可能把我当成吴明丽了吧,所以想故意逗她玩。只是不仅没有成功逗吴明丽开心,还把我给恶心到了。
“这个玩意儿给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说。
“这啥啊...哦,歌词。这东西你直接给李佳音就好了。这方面的事都是她一手在操办。”
这个我能理解,因为编曲这种事其他人几乎插不上手。
“她好像还没来啊。”我环视了一圈教室,并没有发现李佳音的身影。
“那你等等再给她不就好了。”
看马振明的表现,他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是很上心。这个企划难道不是他提出来的么...抱着这样的困惑,我向他询问。
“当然不是我提的啊。是李佳音提出想这样弄的,我们也不好拒绝,就照做咯。反正我们又不用做什么事情,只需要照着谱子演奏而已。”
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
我把递给马振明的那张纸重新拿了回来,准备去找李佳音。只是她到现在还没到教室,所以我只好回了自己的座位。
上第一节课时,我把那张纸叠成一小片,让旁边的同学帮我递给李佳音。我在上面做了标识说这是歌词。只是据我的观察,她拿到后并没有什么反应,打开之后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收了起来。另外,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精神。
也许她现在无暇分心吧,等会下课后我再去和她商量。
结果第一节课下课时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也不好去打扰她。
第二节课下课后有一个大课间,时间长达三十分钟。表面上拥有不短的休息时间,但在这个时间段,学校规定学生以班级为单位跑步,所以实际上休息时间并不长。但今天的跑步由于天气原因取消了。今天早上就开始飘小雨,一直到现在也没停,操场的场地也一直是湿的。
所以理论上,我们拥有充足的时间商量艺术节表演曲目相关的问题。
但一下课后,李佳音很快独自离开了教室。我追着她走出教室门的时候,听见教室里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下雪了!”
下雪在云南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场景。但我现在没有闲心关注这个。
我跟着李佳音走出教学楼,向操场的方向走去。走出教学楼的瞬间,有个白色的、棉絮一样的东西从我面前飘了过去。
“不会吧,真的下雪了?”
我抬起头来,发现一片白茫茫的光点正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我伸出手去,一片小如绿豆的雪飘落到我的指尖,瞬间化为了水汽。
接着,我听见教学楼里传来喧闹声和脚步声,很快就有人从教学楼里冲了出来。他们无疑是被飞雪吸引而出。有个男生呼啸着从我身旁跑过,看起来很是兴奋。
走在前面的李佳音也似乎被雪花吸引而停下了脚步。我走到李佳音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只见她伸出一只手,任凭那些零星的雪花落到自己的手上。
“好漂亮...”她轻声说道。
“是啊。”我说。
只可惜这些雪花留存的时间不长,也没办法变成积雪。
“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见过几次雪呢。”李佳音说。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
“什么太好了?”
“我说这雪下得很好。你不是没怎么见过雪么。”我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拈住一片飞雪,这小小的雪花并无寒冷可言,入手处并不觉得冰凉。
不过也只有雪花不冷罢了。不时吹来的寒风,着实冰冷刺骨。
似乎受此影响,李佳音打了一个喷嚏。刚才听她说话也带有一丝鼻音,可能感冒了吧。
我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面巾纸递给她。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很自然地就接了过去。
“啊,谢谢。”
“不用。话说回来,你是云南本地人?”
“不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因为云南很少下雪,本地人可能都没怎么见过雪吧。”我说。
“我是西安人...虽然西安冬天也会下雪啦,但是我很少会回那边去过年,都是留在昆明这边,所以基本见不到什么雪。”
“西安啊...跟我老家似乎挺近的。”
没等李佳音开口问,我就继续说道:“我是湖北人,每年会回去过年,所以对雪没什么特别的向往。”
“你看雪看习惯了...我倒是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多一些...”
李佳音的声音低到可以消散在飞雪之中。我转过头去,发现她的脸冻得通红。
话说,这样的时刻指的是什么呢...?漫天雪花飞舞而下,看雪的人说着不甚重要的话题,即使沉默,也不会尴尬。
我这时才发觉,我和李佳音,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这种相处起来极其自然的程度。
啊不对,我来找她不是为了说这个的。我是为了说歌词的事情。
正当我打算开口时,我突然发现李佳音的身形有些摇晃,然后,她向我倒了过来。
4
在食堂里,我跟马振明聊起计划大概率要泡汤之事。
我跟他说,那首由我们自己编写的歌曲估计没法完成了。如果情况再严重一些,那很有可能马振明他们的第一首翻唱别人的歌也没法演唱了,因为缺少了主唱和吉他手。
“不过距离艺术节还有一个星期时间,如果李佳音好好调理一下,在艺术节之前痊愈应该还是没问题。”我说,“只是你们得换第二方案,或者说直接减少一个曲目。”
“看李佳音的状况决定吧。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只好更换演奏的曲目了。”马振明吃着饭菜,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那你们可得抓紧时间。”
“不急,这不还有一个多星期嘛。”马振明大大咧咧地说道。
他似乎并不怎么担心,我也就不好多说,专心地吃着饭。
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说起来很是复杂。
李佳音之前就发起了低烧。第二节课课间时她离开教室是准备去医务室拿点药,结果却被飘零的雪花吸引住了。之后,我又和李佳音说了会儿话,导致她在下雪天的寒冷室外站了很长时间。换言之,她可能被冻晕了。
我把她送到医务室之后发现,医务室几乎人满为患。学校狭窄的医务室只有六个床位,而有一半的床位已经被占去了。
我把李佳音扶到床上后本想离开,把她交给学校的卫生老师照顾。但是——
“现在人手有点不太够,麻烦这位同学你先帮忙照看一下病人。”
那个有些秃顶的男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状况后,这么对我说道。的确,医务室只有两个人值班,而且现在生病的学生太多了,俩人忙得团团转。
或许都是被那一夜降温影响的吧。天气预报说这是寒潮,整个云南省的气温一夜下降了接近十度。如此强烈的温度差更让感冒发烧这种常见病在这个时间段成了高发病症。
医务室的环境要比外面暖和很多,来到这里后李佳音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些。
一个女医生拿着体温计来给李佳音测体温,让我暂做回避。我注意到墙角放着一台饮水机,正咕咚咕咚地烧着热水。我向秃顶医生讨个纸杯,接了半杯热水,再接了一点冷水,让它的温度不至于烫到人。
等那个女医生离开后,我把那杯热水给李佳音端去,送到她的嘴边,她也没有抗拒,很乖巧地抿了两口。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上课还有十多分钟。于是我坐到了床旁的椅子上。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见我坐下后,李佳音开口道。只不过她的声音很是虚弱。
“那些医生忙不过来,就让我先帮忙照看一下。”我说。
“可那也得建立在你愿意的情况上呀...”
我一愣,不过的确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只得点了点头,苦笑着说声确实。
“等下我会去跟老师说明状况,你安心躺在这儿就好了。”我说。
“还是换个人去说吧...?换个女生去跟老师说,免得被老师误会我们是...”
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之后,我再问起关于她病情的事。结果令我有些哭笑不得。
寒潮来的前一天晚上,李佳音为了尽快完善编曲而选择加班赶工。但她那台配置不高的电脑似乎承受不住多个软件同时运行,死机了。李佳音准备完善的最新版音频文件在电脑重新启动之后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完成度很低的初始文件。而且重启后电脑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使。但她想赶进度,于是一根筋地和电脑拗了起来,熬夜到了晚上一两点钟。后面她才发现,原来电脑的硬盘被烧坏了,这导致她的进度再一次被放缓。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听李佳音的描述,她应该是在那晚稍微受了些凉。后来又遇到急剧的降温,直接就发起了烧来。随后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听完她的讲述后,我问她道:“也就是说,那首由我们创作的歌很大概率完不成了?所以我在传纸条给你的时候,感觉你似乎不是很上心。”
李佳音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你骂我吧。”
“你又没做错,我干嘛要骂你。”我有些无奈。
“因为...你也花了很多心思啊。感觉,大家的努力都因为我而功亏一篑了...”
我想起马振明轻描淡写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你关心好你自己就行了。电脑坏了也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至于马振明那边,我会去跟他们说明的。”
马振明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是为人还不错;吴明丽和李佳音交情似乎也不浅;至于罗义...原谅心上人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这几个人应该都不会过多地责备李佳音,何况李佳音本身也没什么过错。
说到罗义,我现在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我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放言不会妨碍他追李佳音,今天做出的举动却又像是和李佳音很亲昵一样。
不过对不起归对不起,我是不会去跟他道歉的。
“那你呢...?感觉你为了那个歌词似乎花费了很多精力...”李佳音继续说道。
“我倒无所谓。倒不如说,不用把那种蹩脚的东西拿到台上去演唱,我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李佳音继续说道,“我真的好羡慕你们这些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或许在你眼里,我平时挺没心没肺的,但其实我遇到一点小事就能惶恐不安好久...其实今天早上,我挺怕面对你的来着...”
“是个人都会这样,你不用担心。”
“是吗?”
“是的,”为了保证说服力,我继续补充道,“我作业没做好我会担心被老师骂,惴惴不安一个早上。考试没考好,我也会害怕家长教训我。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我看了看时间,距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于是我站起身来,对李佳音说:“我先回去上课了,你照顾好你自己。”
“谢谢你。”
李佳音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对她说:“我又没做什么,不用谢我。那种情况下,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吧。”
随后我径直离开了医务室。推开医务室门的瞬间,猛烈的寒风从脖颈与衣服的空隙间灌进我的身体,让我彻底冷静了下来。
之前下起的小雪,也在我不知晓的时候停了。
5
星期天的早上,我被手机连续不断的震动声给吵醒。
我翻了个身,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从刚才开始响个不停的震动声,是QQ的信息提示。我划开屏幕,只见一个QQ名叫“Crush”的人不断地给我发送着窗口抖动。
这人是谁来着?我之前忘记备注了。
“你是?”我把这几个字敲上屏幕,发送过去。
“我是李佳音啦,话说你就不会给个备注吗?”
是她啊。
“病好些了?”我回复。
“是的,完全痊愈了。满血复活!”
看来她似乎还蛮有精神的,那就好。
我不情不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快速跑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随后又马上回到被子里躺着。
在沈慧和李佳音之后,我也得了轻微的感冒,所以昨天干脆在床上躺了一天。不过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我现在的状况比昨天好得多了,至少还可以下床跑动。
我再躺回床上时,李佳音又发来了新的信息:
“不过歌曲还是完不成了,电脑还没修好。就算修好了,我们也没有时间排练。”
“你们不是有第二方案么,用那个不就好了。”我回复。
“嗯,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紧接着而来的第二条信息是:
“那场雪真美啊。我还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你别又被冻晕了。”我回复。
“就算我被冻晕了,不也还有你在吗?”
这家伙。
“我可不能保证每次都站在你旁边。”
这样回复过后,我放下了手机。
李佳音那句话,已经不是暗示的程度了,而是明晃晃的明示。
或许再过不久,正式的仪式就要来了吧...那时候,我该怎么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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