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第二季《爱,死亡和机器人》受到多少非议,也并不影响观众对新一季的期待。事实证明,最新回归的第三季几乎满足了大多观众的喜好,甚至有人觉得势头直追第一季。关于这系列的剧集安排,我一直有个猜想,前两季口碑云泥之别,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短片数量。第一季十八个短片,第二季只有八集,第三季也只有九集,后两季加起来都没有第一季多。所以后两季十七个短片合在一起,才是《爱,死亡和机器人》真正意义上延续精神的第二季。比如本季第一个作品《三个机器人》,就是第一季作品的续集,三个人设不同的机器游客,接续旅程,继续戏说人类文明。它更像一条旅游线路,主题是人类如何走向自我毁灭,通过考古形式梳理人类社会发生了什么,批判反思人类膨胀的自我,以及文明饱和之后必将面临坍塌。当然,与上一集相同,在旅程导览结束后,创作者把温柔都留给了猫咪,这次更为彻底,能殖民外星完成壮志的,也只有靠猫咪了。《三个机器人》整体而言小有趣味,但观点说不上振聋发聩,一切都是符合预期的探讨,只是最终落到猫身上,替很多猫奴圆了美梦而已。
《糟糕之旅》因为导演大卫·芬奇而备受关注,讲述一段海上之旅,糟糕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螃蟹怪物入侵,二是权力与人性搏斗。短片完成度很高,故事结构分明,几乎可以作为初学者学习制作短片的教材。怪物入侵,男主通过谈判获得锚定权力的火枪。随后召集船员讨论应对螃蟹怪,实际他已做好选择,只不过在前往无人岛途中,船员相继反抗,企图谋杀男主,再加上螃蟹产子,这一切促成了主角放弃大船的想法。螃蟹怪是具像化的恐惧源头,它可以是船员被迫遭遇的真实海怪,同样也能看作船员理念不合而产生的怨念合体,是不同利益派系的纠葛。而主角的行径虽然看起来像一场道德博弈,但最终独自求生,还是点出他的杀伐果断建立在谋划之上,而非救赎之路。芬奇的处理冷酷决绝,并不想花太多时间重现难题探讨的过程。但从结果来看,他的底色还是偏向功利主义,至少保护了繁荣岛上的很多人,阻止了螃蟹怪继续繁衍。《恰是那台机器脉冲的颤跳》是以写诗歌的态度做出的动画,绝美画面辅以大量隐晦抒情的笔调,让这个短片显得有些轻盈,不容易够着。
故事简单,主要看的是情绪。主角出车祸,因为供氧设备损坏,只能拖着同伴走到逃离点,途中为了振奋体力多走几步,不断使用药物,导致出现幻觉,似乎在幻觉里接通了木卫的意识。
主观叙述,主角不断跟卫星交流,在电磁的诗意中发现永恒柔情,决心把自己的意识也留在此地。客观还原,主角一路上脑内风暴,最终在幻觉指引下投入岩浆。
这短片很像《奥德赛》变奏曲,身处遥远卫星的人,踏上艰辛的回家之旅,但幻觉带来变奏,家乡似乎不再令人渴望,意识永生的命题更为诱人。
这也呼应了时下探讨的趋势,是留恋肉体存在,还是想要意识永生。
《迷你亡灵之夜》算是这季里调性最轻松的短片,如果你知道导演拍过《死侍》,那么一切很顺理成章。错误时间在墓地交媾的情侣,引发了全球性的丧尸灾难。短片以倍速讲述灾难如何蔓延,人类如何抵抗,最终全面沦陷,而这一切不过是宇宙中的屁。有人从中看到讽喻,认为是对当下现实的揶揄,也有人当它是纯粹的玩笑,对其中的癫狂与想象一笑了之。也许导演只想警告不懂敬畏的年轻人,做事要分场合,否则后果很严重。还有《各队互相残杀》,讲的是一场复古血浆暴力秀。直观演绎粗暴的杀戮,讲述人类与自己制造的武器对抗。痴迷军事力量终将招致反噬,狂热战争信徒不断研究潘多拉魔盒,放出怪物闹得生灵涂炭是迟早的事。《虫群》是一部人类败给自大的短片。男主深入虫群基地,企图采集它们的生存架构,从而利用虫群为人类提供无尽资源。但其实一开始,他进入基地提供生物信息,就已说明人类被反利用了,虫群意志早已觉醒。《梅森的老鼠》仿佛一出格林童话,一则关于战与反战的寓言。农场闹鼠患,农场主想要灭鼠,但老鼠智识进化太快,于是农场主与资本携手,依赖精心设计的屠鼠机器,随后老鼠和机器共同迭代,直至迎来仿似核武器般的灭鼠机器人。起初农场主促成了这场战争,最终不忍目睹战况惨状,选择帮助老鼠,出手阻止了灭鼠机器人。《葬于拱形大厅之内》简直就是克苏鲁说明书。每一步都精心计算,队伍进山洞,碰见人面怪物,队伍躲避逃跑,来到神秘封界,陷于封印中的巨大怪物,用语言蛊惑人心,最终逃生的女队员斩断接受图像与声音的器官,才能抑制蛊惑。克苏鲁风格近年越来越受影视界青睐,那种缥缈虚无的神秘感,甚至没有来由的恐惧压迫,在不可思索处放大人类卑微。毫无疑问,最后一个故事《吉巴罗》是本季最大惊喜,也是谈论最多,最值得回味的作品。远征军团遭遇女妖,被女妖声音蛊惑自相残杀。只留下聋子武士,他的无动于衷让女妖困惑,进而改变方式近身引诱。女妖或许好奇,或许只是换个方式索命,但武士目的很明确,瞄准女妖身上的财宝。武士扒光女妖的财宝铠甲,女妖身受重创,被血水治愈,武士也因血水恢复听觉,接通听力的武士再也不能阻挡女妖的声音蛊惑,终于葬身湖底。女妖仿佛塞壬变体,也可能是其他部族的神话原型,它们共同点都是依靠声音扰乱人类心智,从而疯癫至死。只是恰巧遇见耳聋武士,让她手段失效,产生自我怀疑。而武士的贪婪,让他无视女妖诡异行为,只想富贵险中求。同时,作为影片结构的声音对比明显,女妖视角总伴随声音混乱,无论尖叫引发厮杀,还是舞蹈时佩饰响动,都与武士寂静形成强烈反差。这部作品引发讨论,在于它极具风格,同时弱化说明,展示的只有行为和结果。于是观众难免推测军队由来,推测作为财宝化身的女妖代表什么,推测近似《闪灵》的血水为何出现,推测湖底群尸意味着什么。尽管在创作者自述中,只是呈现了一个混乱局面,描述一个贪婪武士,一个值得同情的女妖。但作品里的闪烁其词,实在太诱人,就像女妖用声音蛊惑武士般,蛊惑观众努力靠近这部作品,很可能导致观众像武士一样沉溺在理解的湖泊中。而我更愿意直接感受,毕竟刨除文本,作品本身精致程度已有足够观赏性。主视觉风格细腻拟真,但花朵却用极其潦草的笔触勾勒,这种风格对撞,让原本极为精湛的画面多了些俏皮。总的来说,《爱死机》第三季整体可看性很高,各类风格故事,不管是否具有强烈冲击,但至少会让观众兴奋,而这一点,正是第二季所缺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