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诗：把我的诗贴成碑文 | 王瑞东：上坟

上坟

作者：王瑞东   朗读：十一

我不知

自己是哪一天死的

找遍千年时光角角落落

问遍每一位

长眼睛的人

都说没有看见我的尸体

却时时刻刻闻到

我尸体散发的臭味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总不能天天在

千年时光的大街小巷

寻找我的尸体

可我必须掩埋我的尸体

不能让暴尸

遗臭人间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无奈悄悄一人

把我的心埋在河边

把我的肝埋在河边

把我的肺埋在河边

当然，我还得扒下我的皮肤

拆下我的骨架

埋在河边，然后

我就站立成

一座墓碑

把我的诗贴成碑文

河里的一个倒影

可作为遗像

点评

首先“千年时光”这一很抽像的概念，被具像成一个场所或一个街市，故事从这里展开，批判也由此开始。“我”要在“角角落落”寻找的不仅是尸体，而是对世俗的鞭挞，“上坟”便成了灵与肉的对话。当灵魂与肉体（尸体）分离，并开始碰撞时，肉眼凡胎看不到“我的尸体”（是的，那不是肉眼可见的具像，那是俗世间的陋习、人间的腐朽与丑恶），却能闻到气味。当那具尸体还在散发臭味时，“我”有责任找到“我的尸体”并掩埋他，不能让他“遗臭人间”。灵魂是超凡脱尘而圣洁的，而肉身（尸体）一定是凡俗的腐朽之物，他沾染着人间的丑恶，至死都还散发着臭味，“我该怎么办”？“我”要悄悄地拆解“我的”“心、肝、肺”，并把他们埋在河边，还有“我的”“皮肤和骨架”也要埋在河边。好好的肉身被拆解了，这绝非闲来之笔，而是有着深刻寓意的高潮之笔，“上坟”在此时才露出真面目。在笔者看来，心，肝，肺原本代表了善良，胆魄和气节，皮肤和骨架则体现了尊严和傲骨。这时我们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是什么“散发的臭味”？是那些腐朽的东西。即使“我”脱离了低级趣味，只要那腐朽的尸体还存在，它还会给人间带来祸害，所以要赶紧处理掉。而“我的”精华则已获得重生并升华于“我的”灵魂之中。“千年时光”是什么呢？此时此地，更像是家园——灵魂的家园。

至此诗人完成了铺陈，完成了对腐朽的批判，超然于肉体的灵魂站立起来，耸立成墓碑，“我”的诗歌便是我留给世人的碑文，让明镜般的河水去照遗像、照汗青吧，多么大气而深邃！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卢梭的《忏悔录》，找出其中一段为这首深刻的《上坟》做个注脚吧！

“不管末日审判的号角什么时候吹响。‘我’都敢拿着这本书走到至高无上的审判者面前，果敢地大声说：请看！这就是‘我’所做过的，这就是‘我’所想过的，我当时就是那样的人。请你把那无数的众生叫到‘我’跟前来。让他们听听‘我’的忏悔。然后，让他们每一个人在您的宝座前面，同样真诚地披露自己的心灵，看有谁敢于对您说：‘我’比这个人好。”（九州峰）

王瑞东，网名：阴阳贵，阴阳鬼。男，回族，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1977年上山下乡，1979年回城，同年进入一家集体企业。1999年下岗，2001年正式失业，从此漂泊为生。2012年正式重新写诗。作品已在《参花》《河南文学》《鸭绿江》，《中国诗歌》《时代文学》《广州文学》《星星诗刊》五十多家诗刊，有诗收入《中国当代生态诗选》《实验经典诗选》《中国诗歌年选2018年》，《百人诗人作品集》《中国当代先锋诗歌大展》等多种选本，多次获得全国诗歌大奖。

夏伟，网名九州峰，甘肃兰州人。喜文字，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九人合集《纯诗九人行》《天下诗网络诗典》，部分作品发表于《诗潮》等杂志。《春风十万里文学》微刊特约评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