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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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入境被审 / 十小时高压审问 / 入境被拒 / 签证注销 / 遣返回国 / 为做核酸蹲监狱 / 遣返航班全程被监控2023年3月14日晚，冒着大雨堵车2小时到达圣保罗GRU机场，去赶从休斯顿转机洛杉矶的飞机。办登机手续时候靠嘴甜还拿了一个经济舱经济出口靠窗位，开心之余还在登机口拍了下面这张照片，感慨人到中年生活越来越简单，跨大洲出差五天一个双肩包就能打发了。当时怎么也想不到，接下来的五、六天会是如此刺激与精彩，以及没有任何托运行李，是给我带来了多大的便利。从圣保罗GRU到休斯顿IAH，足足飞了十个小时却只跨了两个时区，比想象中要久得多。安全出口座位带来的舒适毕竟有限，3月15日早上5点落地的时候我还依然迷迷糊糊。跟着人流走向海关入境处，在这儿连上wifi给家人报了平安（万幸有这个好习惯），还回了几条工作消息。IAH入境柜台有十几个，排队基本都是拉美入境的面孔，亚裔面孔极少。虽然人不少但进度很快，每个人基本就三五分钟搞定。排了大概十几分钟终于到我了，因为已经进出美国很多次所以我很自然的什么也没说，递上护照等待提问。我这柜台的大姐表情很严肃，我还以为是凌晨的早班让她心情不是很好。她语气略显凌厉得问了一些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的常规哲学问题之后，面色严肃得说我还有一步要办，请跟另外的工作人员去里面一下。往返美国那么多次，总算还是遇到了。还好留了4小时转机时间，应该不会耽误下一程航班，当下感慨一下真是英明。跟着这位身着深蓝色紧身制服的大号警官走向小黑屋，我还很有兴致得仔细观察了他的衣着装备。袖子上的徽章上写的是美国国土安全局的海关边检CBP（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更显眼的是他夹在上下肚子之间的腰带上，左边是手枪右边是电枪前侧是弹夹腰后是手铐。本以为还挺远，结果绕过柜台走了一分钟，穿过一扇自动门就走到了IAH的小黑屋。大厅里有四五长排塑料椅子，基本已经坐满被拦下等候检查的人们，粗略估算下估计有三四十位。看样子几乎都是拉美族裔，休斯顿不亏是美国的南方边境要塞。同时靠墙还有几张躺椅，上面躺着的人一动不动，身上都盖了薄薄的银色锡箔保温毯，场面甚是诡异。我选了个最靠后的椅子坐下，打量着四周，心里已经在盘算朋友圈文案了，毕竟CBP小黑屋不是谁都来过的，还借助华为手机的息屏相机功能悄悄拍了几张照片。结果刚坐下没两分钟，就来了位白脸大胡子警官，什么话也没说指了指我示意跟他走。经过两扇安全门，来到里面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厅，让我把手机和手表都取下来给他。还没等我质疑就递给我一张单子，写明没收手机的法律支持，业务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明显年长不少的警官，把我叫到了小厅里面的一个小房间，上面写的interview room。他先是面色严肃得跟我强调一切问题都要如实回答，如果被发现撒谎会被立即驱逐出境，然后就开始了我接下来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审讯马拉松。第一轮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Gacia拿着一个checklist一个个问题过，不过基本都是常规问题，我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来美国的具体目的有什么证明材料之类，这些材料我准备得很好一一顺利过掉。然后就详细询问了我的家庭关系，从直系亲属到旁系亲属的姓名身份工作都问到了，着重问了这些人是不是军人是不是党员。当时犹豫了一刹那，决定还是如实回答。毕竟家里虽然几乎都是军人党员，但都不是什么位高权重之人，更不会对美国有什么实质威胁，心想如实说应该也没什么，于是便一一竹筒到豆子说完了。Gacia应该是感觉没问出什么，于是让写下两个手机的锁屏密码，再次威胁说不交就立即遣返。我想了下手机里应该没什么敏感信息，于是干脆写下密码给他了，心想好好配合早点结束别耽误行程。问完了话大号警官带我回小厅还搜查了书包，检查是否还有电子产品，不过奇怪的是对我的电脑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任何检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又被再次叫到了办公室开始了第二轮问话，这次Gacia的询问态度明显更强硬了。
核心问题变成了，我聊天记录中和巴西朋友关于他业务的讨论，我护照上去过的国家到底去干了啥，我具体的公司工作职务，我父亲在军中和政府的级别职务等等。前两个简单，也就是和巴西老铁讨论过电子烟生意在巴西是否可行，以及2015年去朝鲜平壤跑马拉松的事儿。虽然很难解释但我耐着性子详细和他们把每个问题的前因后果都过了一遍，他们也总算是理解了。但关于我父亲军中职务的问题让我一直流利的英文卡了壳。我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政府的事儿发生在我小学的时候，对他之前在部队里到底干啥的我也就模模糊糊知道个大概。虽然我英文电影看得多但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说军队的职级啊，更不知道陆军后勤参谋体系怎么去介绍。手舞足蹈讲了半天最后只描述清楚了肩章长啥样，Gacia拿着Google一查发现中国军队的肩章换过很多代，也没法下个结论。最后他们让我用中文写了相关的关键词，拍了照传给电脑后面其他同事才算过关。这次是被大号警官送回了大厅等待，坐在椅子上的人好像已经轮换了一圈，但靠墙躺椅上的人依然还是盖着保温毯一动不动，看起来已经在这儿待了很久了。这时的我又冷又饿又渴又困又恐惧，但至少总算不用再面对咄咄逼人的配枪大汉和毫无逻辑的奇怪问题。找了个角落的椅子坐下，从书包里翻了点小饼干，去厕所打了点水，赶紧吃喝两口。感谢习惯性谨慎及常年出差让我在书包里总是备了点吃的东西，不然这时候，崩溃感肯定会把自己彻底压倒。这时候我才发现，整个上午进了小厅审问的就我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大厅里候着，绝大部分人在柜台被问几句就拿护照走人了，小部分人在大厅旁边的询问室会耽搁久一点，但像我这样被拉到小厅里去问话的，真是一个都没有。吃完没多久，白脸大胡子又把我叫去了小厅，开始了第三轮问话。这次刚进小厅的审讯室，Gacia就一改之前走流程的生无可恋脸，开始面色狰狞语气凶狠得让我交代问题。我哪儿有啥可以交代的啊，就把之前的答案又来来回回说了好几次。Gacia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表现得更是生气，直接说我不是在询问Investigate你，而是在审讯interrogate你！我整个上午本来都还心平气和，但这样一来我就真没法配合了，顿时椅背上一靠，垮下脸说：我一直很配合，没有说过任何假话，如果你有证据可以拿出来。他们翻了翻之前的记录，开始揪着第二轮问话里面的一个疑点开始发散：我怎么会对我父亲的军中职务和相关事务不熟悉，是不是我故意隐瞒？甚至是不是因为我现在也参与其中了的？小学生哪儿会关心那么多事情啊？长大到了叛逆青春期更是不会关心家里的这种问题啊。于是我只能把我小时候的经历完完整整的跟两位过了一遍，然后还撩起袖子跟他展示了我的各种花哨纹身，才勉强让Gacia和大号警官相信我真的和我父亲在中国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子。趁Gacia出去的空挡，大号警官还跟我扯起了龙门阵，叭叭地说起了他父母是从Salvador偷渡来美国，靠在美国大城市社区里面养鸡卖鸡蛋才把他抚养长大之类的故事。还撩起紧绷绷的制服裤腿给我看他小腿上纹的招财猫。（正儿八经的那种招财猫团！）他还特别郑重得跟我说他认为中国科技发展已经领先美国十年了，我赶紧否认说没有没有美丽国才是世界第一强国，中国只是外卖快递送得好而已，美国才是繁荣富强的标杆。他然后就打开了话匣子，从德州政府一直在悄悄地把流浪汉用灰狗大巴全送到加州去，到德州给了一大块地给Tesla和台积电并且免这两家公司全体员工好几年的税吸引他们来这儿办厂之类的。要不是Gacia进来我觉得他能一直跟我唠到天黑（虽然我已经没啥体力了但他聊得话题还挺吸引人的哈哈）。Gacia进来看大号警官在和我悬扯，也笑嘻嘻得跟我透了个底。原来最开始拦我进来的原因是我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跟他们黑名单上的某个人一模一样。然后这个人是一个Crazy scientist，在美国做过Big NO NO的事情。虽然他第一轮聊完就相信我不是那个科学家，但他的主管要求他继续审我，最终还是靠大厅里面我的多角度视频发到不知道哪个部门最终认定我和那个科学家不是一个人，才算消除怀疑。但后台不停的有问题过来，他和他主管也没权力中止审问，只能继续。这么闲聊了不知道多久，我一问时间居然已经上午10点了，心里一阵崩溃情绪就上来了，也再也没有闲聊得心情。两位警官虽然也显得很无奈，但倒是丝毫不为所动，说误机了我们会负责帮你免费改签的。无奈只能作罢，个人面对这样不讲道理的强权，确实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我一开始只报了母公司的名头他们好像没啥概念，后来在我聊天记录里发现那个他们异常熟悉的名字，于是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开始不停的追问我工作的细节。我只能从科普的角度跟两位小白详细的说明了电商是什么物流是什么，他们平日买的东西是怎么通过仓和配一步步到了他们的手上。感觉他们应该听懂了吧，然后Gacia就开始对着电脑开始提问了。不过从这次开始的问题就变得诡异了，并且看得出来Gacia也并不是非常乐意去问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故意把工作中的美国数据泄露给公司之外的人？我不过是个小喽啰，刚入职2个月。而且做的业务只是物流策略，与核心业务毫不相关。对于他们问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都只能回答不知道/不了解/不清楚。还好这些问题Gacia自己都不能忍，对于一些过于离谱的他边摇头边嘟哝说这都是什么鬼问题，我来帮你回答了吧。这种诡异的问答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Gacia就停下了审问，让我在小厅里等他一下。我心想这下总算结束了，洗清嫌疑可以放我去LA了吧，只是今天的行程彻底被耽误了。正在盘算着怎么和老板解释以及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Gacia就把我叫了进去。他很不好意思得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说很抱歉我的入境被拒绝了，必须被遣返出境。我顿时懵了，之前那么多回答我心里实在想不出哪个会证明我有问题。他没等我继续反应，接着说，我们会安排最近的一个航班送你回中国。Gacia说很抱歉连续给了你三次打击，但这就是上面的决定，甚至在我和你依然在问话的时候这个决定已经下来了。不是他也不是他在IAH CBP的主管决定的，是电脑背后某个大佬决定的。他摊手说，没有，已经做了决定，你只能接受签证注销被遣返的安排。接下来就是最后的收尾流程，我几十分钟全程面无表情，配合地完成了真实性宣誓、笔录核实、笔录打印、签字确认的流程。其中最后四个问题他反复和我确认，如果我回答是，都会被立刻送进监狱。包括是否害怕被遣返回中国，回国是否会收到迫害。我以前听说过如果我回答是，会被送到移民监，如果寻求政治庇护成功，出来以后就可以有机会留在美国。这时候我心里对美国仅剩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更不可能想要留下，只想赶紧回家。我心想已经在这儿被关了十个小时了，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通讯，家人和同事肯定都担心死了，于是向Gacia提出能不能发个消息打个电话跟家里人。他犹豫了下，还是同意我使用三分钟手机，还强调说下次再能用手机就是飞机离开美国领空的时候了。本来想微信发给老婆和领导，结果转来转去只有3g，怎么也连不上微信，倒是工作软件给领导的信息发出去了。Gacia看我一直搞不定提醒我说这篇区域有信号隔离，走到大厅才能连上外面机场的wifi。我心里着急干脆直接发短信给了老婆以及另外一个在公司的朋友，请他转告我的领导。流程走完，然后他把我的手机、手表、足足8页的审问笔录都装进了一个黄信封封好，把我送回了大厅。大厅里面依然人满为患，巨凉的日光灯照得我眼皮疼，一天一夜没睡觉的我脑袋嗡嗡的，懵懵得想着事已至此，能早点上了飞回中国的飞机也好，总算不用继续在这儿受苦了。没想到，这过去的十几个小时，只是我美帝强权系统五日游的一个序章而已。
作者：肥耗子，转载：长了刺的肥耗子，ID：zhanglecidefeihaozi。本文版权归属作者/原载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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