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刘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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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几句话的事,但这些年,我吃了太多的苦,财务勉强自由,但时间从来没有自由过。当时郭瑞是我公司的一名员工,小我一岁,跑外联,做事认真周到。属于那种交代的事情一定会执行得几近完美,但自己不太主动找活干的人。重要的是,他人长得没多帅,但衣着谈吐都自带亲和度。我自己事业做得好,所以,对另一半的要求不是事业心多强,家产多丰厚,而是人靠谱。那段时间频频带他出差,一起爬过山,跟客户拼过酒,借着酒力跟他做了表白。我夸他工作认真,待人真诚,说跟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无需防备。事实上,对我来说,能嫁给一个有这些品质的男人,很重要。我不需要男人给我很多很多的钱,我只需要一个品性端正的人,可以为我守住大后方。我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成为彼此信任的枕边人。我和郭瑞的分工也很明确,我更多的精力都在事业上,而家庭的大事小情大都由他打理。当然,他后来也升职了,在我公司做人力总监,年薪在上海也算中等偏上。事实上,夫妻之间如果没什么经济上的困难,感情上也就会丝滑许多。郭瑞知道我工作量的巨大,在生活上对我的照顾很周到。不仅让我和儿子吃得很营养,日常在家里招待一些重要的客户朋友,他也应付得来。包括我日常出差应酬,他一向充当司机,让我能够足够放松与休息。2018年秋天,我在每年一次的体检中查出左侧乳腺癌。可是,人在商海,就会遇到各种麻烦与不顺,在不断扑火的过程中,没有情绪的起伏是不可能的。2019年在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生意风波中,我最终虽然化险为夷,没让公司蒙受更大的损失。可是,职场的火扑灭了,我身体也发出预警,右侧乳房及淋巴也发现了癌细胞。术后出现重度淋巴水肿,整个左臂肿胀得可怕,痛到失眠。病来如山倒,而花钱如流水的日子,让我更加确定金钱的重要。公司不仅仅是我的,也是我和老公两家人,以及70几号员工安全感的来源。后来,在一个病友的推荐下,我去了国外一家医院治疗。前前后后,花了三百来万,才换来身体各项指标的正常。从国外回来后,所有人都觉得经历了生死,我理应对事业变得佛系。在医院里,我见到太多因为治不起病,而不得不放弃的人间悲剧。再回职场,我比从前还要敬业,对员工比从前更加严厉,业务上更加精益求精。自从第二次手术做了右侧乳房全切之后,面对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我内心是自卑的,对夫妻生活也是抗拒的。我曾经非常理智地跟郭瑞聊过,也很坦率地跟他讲:“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而你恰恰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男人,所以,如果你想离婚,我没有异议。”我也就预防为主地跟他把丑话说在了前面:“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别人,我可以理解,并且只有一个请求,先离婚,再有别人。”有一次,郭瑞在陪我例行体检时,跟正在一边排队,一边看公司最近财务报表的我说:“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这么拼命干吗呢?这些事情,我可以慢慢帮你打理。”我笑了笑:“工作是我另外一条命,放不下,没办法,天生操心的命。”我曾经先后几次碰到他们中午一起吃午饭,有说有笑,举止暧昧。只是在工作上对财务经理变得很严格,并且在她出现了几次工作失误后,将她开除了。职场有时就是个小型八卦圈,我能看到郭瑞和财务走得近,别人也看得到。这招杀鸡儆猴,当然让郭瑞觉得很没面子,却又哑巴吃黄连。但他明显不再心甘情愿,从前那么有耐心的一个爸爸,现在变得很容易发火。一会儿抱怨儿子把玩具扔得到处都是,一会儿又说老师投诉他跟小朋友不友好,孩子不小心打翻了饭碗,也会被粗暴地罚站。为此,我跟他非常严肃地谈过:“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但不能拿孩子出气。”郭瑞却万分委屈地表示:“我在这个家从来都是以丈夫、父亲之名,干着保姆的事情。就连父亲正常教育孩子,都会被认为是出气。行,你是公司老总,在家你也是霸道总裁,我服了。”郭瑞问我什么意思,我就直接告诉他:“你不是觉得自己为家里做这些事情很委屈吗?觉得自己是家里的保姆吗?那就请个保姆来做这些事。”郭瑞忿忿不平:“行,你有钱,你财大气粗,你随便霍霍吧。”也是从那天开始,郭瑞的应酬明显增加,回家越来越晚。他拿到财务报销的单据越来越多,都是以公司跑业务之名。于是,被我一一打了回去,只报销了公司报销标准范围内的那部分。郭瑞为此觉得我公报私仇,并且带着几分报复的语气跟我说:“你不报就不报,反正最后花的也是咱家的钱。”此后,他先后几次信用卡透支,跟我化缘,动辄就是大几千、小一万的数额。同时变得忙碌的,还有他的“交际圈”,多少年不联系的各种同学、发小纷纷都联系上了。郭瑞成了这个圈的灵魂人物,张罗着各种名义的聚会,主动买单,收割着一波又一波的好人缘。我劝他收敛,他就反唇相讥:“你满足不了我,我不嫖不赌,就吃吃喝喝,你也要管吗?”每一天,看着他烂醉如泥地回到家,看着他工作中迟到早退,我很愤怒。郭瑞居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我才不会跟你离婚,上哪儿找像你这么能赚钱的媳妇?而且,你也不可能跟我离,那样我就得分走你全部身家的一半还不止,那不是个小数目。最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可能让咱们的儿子变成单亲?不管我在你眼里怎么不好,在我儿子心里,我都是独一无二,无人可替的。”但,疾病改变人生,现实让我明白,我们的婚姻已经只剩下算计与利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的身家的确不是十块八块,只需要分给他五块四块就行了。我拿命奋斗来的一切,就这样轻松地让他拿走一半,我的确不甘心。5月的一天晚上11点左右,我在睡梦中头疼醒来,整个人疼到大汗淋漓,感觉下一秒就会晕倒。我挣扎着拿到手机,给住在隔壁的郭瑞打电话(我们已经分房很久了),我自己都能听见那个屋里电话响铃的声音,但他始终没接。尽管我已经疼到窒息,但躺在单架上的我,清醒地看到他没有丝毫的焦急与担心,反而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看客眼神。那一刻,我不寒而栗,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害怕,反正,整个人抖得根本控制不住。入院检查中,并未发现乳腺癌复发,只是肝功有几项指标不是很理想。闻讯赶来的爸妈尽管在我面前故作轻松,但他们红肿的眼睛出卖了所有的担心。事实上,我的身体我很了解,我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各项机能的每况愈下。在这之前,我曾经有过两次短暂性失明,尽管只是十几秒钟就恢复了,但我知道,情况并不乐观。我试图跟爸妈交代身后事,可是,哪怕我刚说“如果”两个字,他们已经老泪纵横,根本不容我把话说下去。再看郭瑞,更像一个演员,爸妈或医护人员在时,他对我无微不至。可是,如果单独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病房,他就那样悠闲地打着游戏,就连吊瓶挂空了,也需要我提醒。郭瑞这次表现出极大的关心:“你别去了,在家休息吧。公司的事我来搞定,你在家里遥控就行。”第一,我一旦病发离世,升任现在的副总为总经理,全权运营公司。第二,我病故后,名下所有资产由父母继承打理,其中的一半由父母代为保管,待儿子十八岁成人之后,转交给他。唯一留给郭瑞的,就是我们现有的住房,以及当初给他爸妈的房产。而且,一旦我病故,按法律规定,现有住房会分割出一半成为郭瑞的个人财产,剩下的一半由郭瑞、儿子和我爸妈共同继承。疾病与生死面前,郭瑞的变化我尽收眼底,我不想成为“消失的她”,让郭瑞成为天经地义的第一继承人,他不值得。而且,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世,我必须将我的身后事,尤其是财产和公司的经营权,分割清楚。我深知以郭瑞的人性、格局、能力,他不会把公司经营得一如既往,不会给这些老员工一个相对安稳的未来。但现在的副总从创业跟我一直干到现在,她也曾经历过母亲的重病,和我一起无数次经历公司的起死回生,我相信她的责任心和能力,就像相信我自己一样。可是,我希望自己被迫离开的那一天,为我送行的人可以真正怀念我。我更希望,留下足够的财产,以一纸遗嘱的提前规划,让最牵挂的父母、儿子衣食无忧,将我离去带给他们的伤痛降至最低。而得知遗嘱内容的郭瑞变得收敛,对我谈不上关心,但至少变得礼貌。尤其是对儿子,重新变得无比上心,让我内心哑然失笑。他有自己的算盘,弄不好,以后的以后,儿子可能会是他最大的金主。前几天,听同事们热议《消失的她》,我一个人去看了。算是给大家提供一个视角,算是一个向死而生的人,留给大家的一颗醒脑丸。我当然希望你们永远不必服用它,永远生活在阳光之下,所遇之人皆坦荡无欺。但,万一万一,请你一定保护好自己,自备铠甲,亮剑在心。今日荐读
作者简介
刘小念,一个写故事的手艺人,也是一个二胎妈妈,专写婚姻内外那些事儿,著有作品《二胎时代》《煮妇炼爱记》《创业情侣》等,开设公众号:写故事的刘小念(ID:xgsdlxn),回复“目录”,可阅读所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