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宁 (被称为” 九天男”) 状告北邮校友会，最近法院动作和分析

本文介绍美国加州 Santa Clara County Court 在 2023 年 8 月对此案做出的 Order 。原告于宁（” 九天男”）控告被告们（北邮校友会，一亩三分地，等等）涉嫌诽谤，侵犯隐私，和精神伤害。法院最近做出了对被告们有利的决定，同意删除原告动议 (granted Defendants’ Special Motion to Strike).

我们新未名律所曾经在 2022 年发文章讨论相关事项和若干连带问题：《硅谷女不幸去世，她父母怎样留在美国维权？》。

根据法院公布的文书内容，2021 年 5 月，原告于宁（在一些网上讨论中被称为 “ 九天男”）的妻子因癌症去世；此后不久，网上出现了很多关于他如何对待亡妻和前岳父母的评论，在北邮校友会等微信群，网站，小红书等平台上面引发了无数讨论。根据法院文书，于宁说，这些网上讨论里面提到，他拒绝为埋葬亡妻付钱，在妻子去世前误导她以便阻止前岳父母得到妻子的人寿保险赔付，在妻子去世前他和别人有婚外情，去世后他拒绝给岳父母提供财力支持，他说这些是错误描述，给他造成了情感苦恼，导致他在社区被骚扰，失去了重要的个人关系，失去了职场机会，被社区排斥，等等。

因此，于宁在 2022 年 11 月对北邮美国校友会（BUPTAAA），一些个人（北邮校友），一亩三分地，和 iTalk 公司（iTalkBB 电视台在 YouTube 频道评论了他的事件），提起了诉讼，声称遭受了诽谤，被侵犯隐私（报道失实），遭受了故意的精神伤害，等等。此后，在 2023 年 3 月和 4 月，北邮校友会，个人校友，和两家公司分别通过律师提交了回应（special motion），问题的焦点集中在言论自由的保护方面。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对言论自由提供了比较广泛的保护。如果原告要证明网上言论是对他的诽谤，他需要向法院证明以下四项条件：

（1）关于他的言论，在事实层面是错误的；

（2）这类关于他的言论，是公开的，被其他人看到听到（而不是只对他个人讲）；

（3）言论内容的错误，来源于发言（发文）者的恶意或者疏忽；

（4）错误言论给他造成了损害。

此外，美国法律体系还反对所谓的 SLAPP 诉讼 。

SLAPP 的全文是 strategic lawsuits against public participation，中文是 “ 针对公众参与的策略性诉讼”，意思是指，某些企业，政治人物，或者公众人物，在因为公共利益问题（包括公众关心的话题）受到大众批评时，通过对批评者提起法庭诉讼，试图达到 “ 寒蝉效应”，企图让批评者因为难以承受诉讼的负担而放弃对他的批评（lawsuits brought primarily to chill the valid exercise of constitutional rights of freedom of speech and petition for redress of grievances）。

为什么要有 anti-SLAPP 条款呢？法庭指出，这是为了鼓励大众持续参与重要的公众事务，阻止（某些个人和实体）通过滥用法律程序来限制大众对公众事务的参与。比如，有报道说，新加坡政府通过滥用 “ 诽谤” 罪名，限制对政府的批评。西朝鲜政府除了用各种传统手段限制言论自由，近年来也越来越多地通过法律方式来达到禁言的目的。

如果被人控告诽谤，被告可以怎样应用 anti-SLAPP 法律来保护自己呢？第一，被告需要证明，相关言论是关于公众话题，受 SLAPP 法律保护；第二，要看原告是否能够证明，他在当前提交的证据，如果被法庭采纳的话，足以为他取得有利判决。下面我们具体讨论。

具体到这个于宁诉北邮校友会，一亩三分地，iTalk 公司等被告的案件，法庭指出，这些网站，微信群，小红书账号，YouTube 频道，属于公众平台，在上面对于宁在前妻去世后行为的讨论，包括他对待前岳父母的言行，与全美国（和湾区）华人社区的公众利益相关（从相关文章的热度就可以显现出来）。法庭指出，所谓公众利益，不仅限于政府的作为，也包括广泛影响到社区和社会的个人行为，包括在社会某些群体（比如华人社区）引发热议的行为。

尤其是，法庭提到，于宁本人从 2021 年 5 月他前妻因癌症去世后不久就开始在网上筹集捐款，把捐款链接发到了多个 social media 地址。在长达一年多的募集捐款活动中，于宁自己提到他的亡妻是独生女，因癌症去世，并声称所有收到的捐款都会给他亡妻的父母。也就是说，他自己把妻子去世后如何对待前岳父母的问题变成了社区关注的话题，然后，在他的前岳父母（在 2022 年 3 月）出来说要被他赶出家门并且没有钱返回中国的时候，引发了争议。而且，他自己选择公开回应争议（在网上发了一个 「谣言止于智者」 的帖子），又引发了更多的公众关注。法庭指出，原告于宁自己公开发布信息，讲到他前妻因癌症去世，岳父母需要资金帮助，在网上公开募款，因此（在引发网上争议以后）他不能说这些事情只是个人和家庭的私事。

既然这个事情是公众话题（法庭还提到，原告在一定程度上是公众人物 The Court agrees . . . that Plaintiff is a limited public figure on the issue of the treatment of his in-laws after his wife’s death），那么，anti-SLAPP 法律的第一项条件就可以得到满足。

接下来，北邮校友会提到（法庭认可），要为已故校友的父母捐款，帮助他们返回中国，以及实现校友的遗愿，就需要在微信群里面讨论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这些讨论受到 common interest privilege 的保护，the communicator and the recipient have a common interest and the communication is of a kind reasonably calculated to protect or further that interest. 法庭提到，原告无法证明，北邮校友会是基于恶意来讨论的 (acted with malice）。原告邀请北邮校友会到他家里来 see evidence and learn facts，北邮校友会拒绝了，但是法院认为这个事实并不证明校友会怀有恶意。这样，对于北邮校友会，anti-SLAPP 法律的第二项条件就得到了满足。

原告在诉讼中还提到，一些具体的个人被告（看起来是北邮校友会微信群成员），在网上说他是 “ 渣男” (scumbag)，还说他粗暴对待前妻和前岳父母，等等。法庭指出，原告是否是渣男，这是一个观点（whether Plaintiff is a “scumbag” is an opinion. 个人观点受到言论自由保护）。至于这些个人被告发表的其他言论（比如谈到原告在前妻生前死后的一些具体行为），原告提交了一些截屏，翻译成了英文，但是没有能够提供任何证据表明这些帖子是他提到的那些个人被告发的。因此，在缺乏上述证据的情况下，法庭的结论是，原告提交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能够在诽谤，侵犯隐私，和故意精神伤害这几方面对这些个人被告胜诉。这样，对于这些个人被告来说，anti-SLAPP 法律的第二项条件就得到了满足。

综上，法庭依据 anti-SLAPP 法律，同意了北邮校友会和一些个人校友们提交的 Special Motion to Strike Plaintiff’s Claims. （上面的总结略去了一些内容，突出了作者认为的主要内容）。

对于一亩三分地公司（管理对应的网站和微信群），以及 iTalk 公司（管理 iTalkBB 在 YouTube 上面的频道）提出的 Motion，法院同样做出了类似的决定。

法院这一次公布的 Order，一共 23 页，其中，前面几页介绍背景情况，然后，从第四页末尾到第二十页开头，都是分析北邮校友会和校友个人作为被告提交的辩词，以及解释为什么批准他们提交的 Special Motion to Strike，只有最后面从第二十页到第二十三页的三页半内容简单分析了一亩三分地和 iTalk 公司提交的辩词，在这几页里面还明确拒绝了一亩三分地的一些辩词。法院还提到：Here, like 1point, iTalk does not present the same sort of detailed evidence presented by the Alumni Defendants and discussed above that demonstrates to the Court that Plaintiff placed many of these topics at issue once he decided to publicly raise funds for his ex in-laws return to China. 基于这些事实，我的观点（opinion）是，被告们取得这个法庭胜利，做出主要贡献的是北邮校友会和其中的个人校友们以及他们的律师（Jeffery Lewis），其他被告在这个法庭胜利方面是属于沾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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