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徐志摩的能量场的确大。与他关系最密切的四个女人：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凌叔华，都是极具内容力的名女人。且后三位，还都是美女。若非娱乐圈中人，把女人放在一起比容貌，不是一件厚道的事，而且见仁见智，难以量化。尤其民国美女都不是千篇一律的网红脸，相似的颜值等级、专业领域的才华和知名度等级，能比的只有气息了。我曾看到过陆小曼与林徽因容貌大PK的帖子，心想两位当事人若活过来，恐怕也会哂笑。若真要比较，窃以为林徽因拥有才华，陆小曼拥有才情。如同她们的美，林徽因是雕塑式的，笑容里有克制纠结；陆小曼是山水式的，清丽滟涟里有跌宕不羁。在对感情的态度上，林徽因是在挑选，更多运用理性，而陆小曼却是在选择，身随心动。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这无关是非，后果也都由自己来背。最近宾夕法尼亚大学设计学院将追授曾在该校就读的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林徽因建筑学学位（注：会在2024年5月18日学院毕业典礼上），强调了她在建筑学专业领域的追求和建树，重新正视了一位在百年前受到性别不公正待遇的女性，给予她迟到的认可与正名，尽管林徽因的成就和影响力远非学位可衡量。而名媛陆小曼的大半生虽然是外界的谈资，且大部分是对其情感生活的非议，却不改其行事的温婉与内心的强大。尤其在徐志摩去世后，陆小曼深居简出，将大量精力和热情投入到绘画中，赢得后世的尊重。上世纪50年代，她有了第一份工作：上海文史馆馆员，两年后她成为上海中国画院专业画师，并加入上海美术家协会，又被全国美协评为”三八红旗手”。作为一位画家、作家、翻译家，陆小曼的艺术经历和传奇逸事是写不尽的书。
《人间四月天》剧照，黄磊饰徐志摩，周迅饰林徽因
对于徐志摩来说，丽质才女凌叔华无疑是他隐藏的花，是他的“道是无情也动人”的红颜知己。凌叔华是作家，画家，是气质美女和名媛。泰戈尔评价她比林徽因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一身才情，却也在情感生活上满身争议。她是周作人的学生，身为作家的她，远离了闺阁写作的风格路数，文名很盛，作为画家的她，既擅工笔，又擅写意，秀韵淡远，在多国举办过多次画展，在国内外有着很高的声誉。徐志摩与凌叔华相识于他追求林徽因挫败的失意之时，半年内通信达七八十封之多。曼殊菲尔是徐志摩心中最为灵彻的女神，徐志摩称凌叔华为“中国的曼殊菲尔”。他与陆小曼感情受阻时，黯然回京编撰《晨报副刊》，第一期隆重推出的，除梁启超的诗歌点缀外，唯凌叔华的小说。徐志摩从不避讳自己与凌叔华之间无法归类的关系，藏有他私密日记和文稿的百宝箱，他先后两次托付给她。其中有两本康桥日记，在他意外去世后，林徽因以编书为由数次托胡适向凌叔华讨要，过程百转千折，仍有部分篇章下落成为永远的谜。我相信其中必定藏着凌叔华私密复杂的心绪，或许这样也是对知己的体面保全。未了陈年旧债，依然万里风怀，藏有私心也好，减少文坛是非也罢，像雾像雨又像风，总之有些情愫，是永远不响了。
林徽因、陆小曼和凌叔华三位美才女串起了徐志摩、王庚、张幼仪、翁瑞午、梁思成、金岳霖、胡适、鲁迅、周作人、陈西滢……的轶闻故事，外延放大开去，几乎是一部民国文化史。其中很多人之间的关系一言难尽。美女的人生从不会平顺，尤其是有特色、有核心技术的美女，存在感太强，再低调也会被人嚼舌：喟叹人言可畏的阮玲玉秀气精致楚楚可人，妖娆与悲情气质并存，烟视媚行，天赋极高，是很迷男人的；胡蝶除了酒涡，姿色并不出众，形似北方年画人物。不过胡蝶有好人缘，周到得体，健康爽利，不来事无是非，在各种纷争保持沉默，很快跻身主流公认的美女，当选电影皇后第一名，阮玲玉屈居第三。当时人们对两人的评价是“胡蝶貌美，玲玉艺佳”。忍辱是舍，精进是舍。永远不要高估一个男人的爱情，把命运喜乐悉数拴在男人身上，必定是个悲剧。胡蝶是跳脱的。她的格局显然更大，她在她的格局是Queen。她也遇到过大磨难、大事件，却没有怯场，最终熨平，这胆识更源自她对世事的洞察掌控。她与张学良、戴笠的事，即使到了晚年，回忆录里也只字不提，忍功一流，沉默是金。所以仔细看，阮玲玉的玲珑秀美带有薄命之相。如果她在想自杀的那个节点能过去，相随心生，定然更迷人。而胡蝶的“乡味粗笨”中却有着雍容凛冽之美。关于谁更美貌是见仁见智的事，可对付风雨的情商，胡蝶实在高于纤弱的阮玲玉许多段位。“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充满对生活的理解力和耐受力。
男人理想中的好女人，前提必须得是比较好看的女人，至少是耐看的人。渡边淳一清俊儒雅，对女人的标准也高，有严格规定：“好女人不仅是眉清目秀的美女，而且还要有女人特有的性感、妖艳和温柔。美女虽然多，但好女人很少。”胡兰成朝思暮想，满怀悬念，终于见到张爱玲的“活体”后，一句“只觉与我所想的全不对”，让人尴尬。在此之前，他可能想象她会再美些。再看那些背离了发妻的新文化运动悍将们，比如鲁迅、郭沫若、徐志摩，他们的确是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包办婚姻的斗士，可仔细观察会发现一个规律：他们的发妻无一不是外表土气平凡。即使她们深怀女德，也是他们在若干年后才体会出来的。年轻时，他们没有给她们机会，在揭起红盖头后的不久，他们都愤然远走高飞。男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女性美的拥趸，若有文化和品味，审美会更别致多元。自古我们追求的都是郎才女貌。郎才是有变化的，当下最认同什么，“才”就是什么，女貌却是不变的。几乎所有励志类书籍都安慰女人说：真正的美女重内涵不重外表，可男人对女人内涵的发现之旅必须有不错的外型做支撑，不管是西方人喜欢的形体美，还是东方人崇尚的意态美。否则还没起锚就易搁浅。自古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否则似乎赧于见人。郁达夫与王映霞，沈从文与张兆和……都是如此标配，以此为标准，胡适是太委屈了。夫人江冬秀是相貌平凡学识平庸的小脚村姑，泼辣霸悍，嗜搓麻将，毫无文艺气质。胡适虽也曾生过枝节，可感情放出去的不多，收回来的很快，与夫人倒是携手走过一生。这场婚姻貌似不划算，却组合出很大益处，有利于他的社会活动和思想推广，并得到了社会各个方面的认可，算是双赢的婚姻。晚年的他戏谑出一句名言：“越是怕老婆盛行的国家，越是民主化程度高的国家。”同样相貌平平的张幼仪，却算得上是最完美前任。她处处为徐志摩考虑，离了婚依旧一生牵挂他。沉默坚强、不发怨言地度过孤独岁月。直到儿子成家、把徐父送了终她才再婚。徐志摩全集就是在她的操持下在中国台湾出版的。在张幼仪的回忆录里，就文字来看，她并不太怨恨陆小曼，在徐志摩再婚后还与他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却始终对林徽因耿耿于怀。徐志摩因林徽因而与她决绝分手，而林徽因却让徐志摩的幻想落了空。离婚后徐志摩逐渐发现了张幼仪的好，很敬重她。然而对于女人而言，敬重只意味着没有体温与热望的距离。也许只能说，一个勇敢干练、对生活勤力尽责的女子和一个浪漫热情、对梦境孜孜以求的诗人，注定不是同路人。关于爱，一生低调的她在垂暮之年只说过一句，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如果关怀志摩和他的家人是爱的话，我想我是最爱他的。
我的一位友人曾娶过一位舞台型美女，不到两年就离婚了。原因是美女自感堕入了凡尘，过不惯平常生活。其实红颜不一定薄命，薄命的红颜多因太宠爱自己，她们不懂得过日子不像演唱会，不会永远粉丝满座、高潮迭起。在空窗期，友人有了一位红颜知己，是生活流美女。因为有一定的颜值和认知，她也不甘心过太普通的生活，智慧与风情贯彻到生活细部。好女知时节，做美女，不仅需要人和、地利，更需要天时，需要生逢其时；因为美女本身也像美女的衣饰一样，容易被宠幸、遗弃、裁剪、替换。拥有这样的心智，再加中上等的外表，她很快抓住了幸福：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跟谁去要。当友人作为兄长身份把她的玉手交到她丈夫手中时，他感慨万千：漂亮使男人停下，智慧使男人留下。友人的现任妻子是个第三眼美女。他的心态彻底好了。毕竟，能看一个女人到第三眼的男人，也是不多的。大多数男人没这耐心。能看到第三眼，足以说明他的眼光已经有了立意和深度。他现在追求的是平和、无压、没有威胁感的生活。虽然心里也隐隐遗憾，可他明白了途中偶遇的美女，不过是多彩生活中的几次锦上添花。另一位友人是学霸级高富帅，很年轻时就已完全实现了财务自由。他的妻子是北京大妞，小他两岁，出身平民家庭，姿色智商皆平平，对生活也没什么要求。前女友却是校花级女神，上海女人，与他相恋十年。他身兼男友、哥哥、父亲等所有男性角色，她希望他成功，却又粘着他不让远走，这使得他疲惫非常。何以选择现在的妻子，他只是淡淡地说：2022年前刚恋爱时，他在北京远郊有幢别墅，非常远，他两三个星期才回去一次。当时她已经辞职了，安安静静在这栋荒郊野岭的别墅里住了2个多月，也不出门。他回来时有什么小物件找不到了，她会轻轻告诉他，东西收在二楼某房间的某个橱柜里。就是这么一个举动，他觉得她待得住，宜室宜家。还有就是她的笑容很喜兴，让人开怀。这对于一个曾经沧海的男人来说，是当时最大的诉求。相欢于情相念于心、天涯咫尺情意风云的男女关系固然是好，但存在感太强，作为婚姻未必久长。如果妻子既非美女、财女，也非才女，身上无一点传奇感，或许也不必适应命运的诡异和凄艳的煎熬。踏实本色地做自己，无需招摇，未必不会有安适稳妥的一生。
玉婆伊丽莎白·泰勒的价值几乎全部由外在美获得。她骨肉匀亭，胸臀紧实饱满，中年以前，她就是美本身，无需归类与加持，展现出某种强大的生命活性。上世纪50年代，她的胸被视作传世奇珍，到70年代更加波澜壮阔，却在影评人眼里显油腻了。但总而言之，泰勒赶上了影迷长情的慢时代尾巴，一生恣情恣意，及时行乐，她有足够的资本只为愉悦自己而活。伊丽莎白·泰勒暮年顿悟到自己一生爱过七个男人，有过八次婚姻，上帝给了她美貌声名成功和财富，所以没有给她幸福。林语堂也是混过江湖的，他在某大学演讲时说：人生在世，幼时认为什么都不懂，大学时以为什么都懂，毕业后才知道什么都不懂，中年又以为什么都懂，到晚年才觉悟一切都不懂。英雄末路和美人迟暮是世上两大哀事。聪明的美人在35岁以前就该逐步转型为大青衣，若还自矜为花旦，到后来总会有数不尽的难堪。女人的敏感在于隔着五条马路都能一眼看到同性身上的闪耀与沧桑。谁都有过属于各自圈层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般的年华，渐渐沉淀后仍需三两真正的闺蜜和小有感觉的蓝颜知己说体己话，做有情事，让玄心洞见妙赏深情不会错付。不再有比照群体，不会理会八面来风，更不会改变自己信念内核的东西。人生似甜实苦，人间随处有乘除，没有谁的人生在掰开细品后发现是值得羡慕的。于是就不为难自己去抓取够不着的东西和不世出的人了，更不会满脑子标准答案。成年人的关系是大浪淘沙。李敖说前妻胡因梦是美女想变才女的失败案例，而陈文茜是才女想变美女的失败典型。他真是个毒舌。林青霞有次在台北街上与两年轻小妞擦肩而过时，小妞与另一个作不屑状：“林青霞，好老哦……”林青霞是笑着主动跟人说这段子的，勇于自嘲的美人始终是有底气的，果然她成功转型为才女，也让人有了更多的驰想与期待。 /// END ///
No.5506 原创首发文章｜作者 何菲
作者简介：专栏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上海市作协会员，国家二级音乐编辑。SMG知联会会员。
开白 duanyu_H｜图片 视觉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