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线润美”的华人：拿身份、遣返、等待和打“黑工”...

2023-12-11 16:12

“我们走线圈里我（申请身份的程序）是走得最快的 ”，李先生有些骄傲地告诉记者。李先生今年2月通过“走线”来到美国，现在居住在纽约的法拉盛。目前，他已经通过了身份申请的预审听证会，明年将会出庭个人排期听证会。现在的他已经拿到了工作许可，成立了一家自己的公司。他打算尽快把妻子和小儿子也接到美国来。

2023年，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穿过中美洲的达里恩丛林，也是俗称的“走线”来到美国，但是，对很多“走线人”来说，踏上美国的土地后并非意味着坦途的开始，包括李先生。他在获得工作许可前，为了生活，也做过很多的零工。

初次面谈和遣返

“走线人”来到美国和墨西哥边境的检查站后，一些人会主动投案，一些人会被逮捕，之后被送往移民监，关上几天到数月不等。然后，他们的案子会进入快速递解程序。一般来说，他们会遇到“第一次面谈”。如果负责面谈的官员认为他们说的话是是可信的，则可以被假释。不能通过“第一次面试”的，等待他们的可能就会是被遣返的命运。

王先生则没有那么幸运，他通过“走线”来到美国，但是没有通过“第一次面谈”，就面临被遣返的境遇。

记者10月份采访了王先生的律师，该律师表示王先生在路易斯安那州的移民监接受过“第一次面谈”以及之后的复审，但移民官员和法官都认为他不符合资格。律师介入案件时，复审法庭已经结束，王先生已经送至科罗拉多州的移民监，正处于遣返程序中。媒体试图联系科罗拉多州的ICE（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但是没有得到回复。

律师当时说,她已经帮王先生递交了假释的申请，但因为面谈复审法庭是无法上诉的，律师表示寄希望于ICE官员决定将王先生释放并且把他的案子再次移交给移民法庭。

阿伟是今年5月份拖家带口通过“走线”来到美国。他告诉媒体，他在旅途中结识的朋友郑先生现在已经被遣返回国了。根据阿伟的叙述，他们分开后，郑先生在美墨边境被墨西哥黑帮绑架，再一次被洗劫了所有财物后，被关了25天才被释放。他之后翻墙进入美国，在移民监关了一个多月后被遣返。

阿伟告诉记者自己差不多在抵达美国两个月之后得到郑先生的消息。他说：“联系我的时候，他已经在国内了。被遣返国内后，还被处以500RMB罚款，收缴护照，5年内不允许离境。”

申请身份和漫长的等待

像李先生和阿伟一样幸运地通过“第一次面谈”的“走线人”获释后，大多会前往华人聚集的纽约法拉盛和加州南部洛杉矶的丁胖子广场，因为这里能满足他们几乎所有需求--低廉的住宿、工作机会、熟悉这类案子的律师、不用说英文就能满足日常生活需要，还能够获得办理证件，买车等资讯。

对大多数“走线人”来说，安顿下来后的重要一步是申请身份和工作许可。身份申请听证会通常会有两步：第一是预审听证会，平均等待时间为约三年；第二步是个人排期听证会，等待时间为不到五年。这也意味着可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很多人都没有办法获得合法的身份，也难以找到高收入的稳定工作。

阿伟的女儿已经适应了美国生活（受访者提供）

带着父母和妻子儿女一起“走线”的阿伟一家目前已经在洛杉矶安顿下来，并申请了身份。阿伟的父亲在工厂打工，他则做一些兼职的零工。8岁的大女儿也免费进入了公立学校读二年级。女儿的学校发放免费的文具，提供免费的一日三餐，让他既惊讶又惊喜。最近，他的女儿又被选入了免费的语言加强班，帮助她学习英语。为了这趟旅程，阿伟总共花费了二十多万RMB，主要开销在机票和搭乘交通工具上。

打“黑工”

在等待身份的漫长过程中，可以申请工作许可。不过在获得工作许可前，大多数“走线人”可能要通过打“黑工”谋生。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在洛杉矶有业务的旧金山移民中介告诉媒体，洛杉矶丁胖子广场附近现在已经人满为患，很多价格低廉每天十来美金的家庭旅馆住满了人。由于很多“走线人”在未能拿到工作许可前只能通过打工谋生，由于人数众多，“走线人”的收入从原本每月能有两千多美金逐渐下降，有些花光了积蓄的人甚至表示只要包吃包住，就可以免费工作。他担心“走线人”数量的增加会影响美国其他族裔对于华裔的看法。

李先生告诉记者，纽约法拉盛也是人满为患，新来的人越来越找不到工作。其实在德克萨斯州、亚利桑那州等地也有不少华人群体，那里的工作机会很多，但是“走线”来的人中大多数都不熟悉美国的情况，英文也不流利，所以不愿意也不敢去别的地方闯荡。

李先生在纽约的工作（受访者提供）

“走线人”的突然增多也引发了一些当地华人“老移民”的不满。洛杉矶丁胖子广场附近开餐馆的一位华裔“老移民”告诉媒体，他认为这些非法来美国的“走线人”中很多人“素质和教育程度不高”。他说，他曾雇佣过数十位“走线人”，用过之后觉得他们工作经验不足，无法按时完成承诺的任务，也常常很快就辞工不做。

他还说，他们中的许多人对于来到美国之后的生活有不切实际的设想：“他们只想做轻的活，不愿意做重活”。他告诉记者现在已经不再雇佣“走线人”。他说，大多数“走线人”来到美国只是为了赚钱。

但洛杉矶的钟先生表示敬佩这些“走线人”。他说，他曾提醒他们中的一些人申请医疗保险和社会补助，但是，有些人表示不要申请这些补助，不想浪费社会资源。他说：“我个人对他们是敬佩的，我觉得他们愿意为了理念，然后，去付上这样的代价，哪有多少人能做得到。”

第二次被遣返的或成无国籍

“走线人”如果身份申请得不到批准的话，还有可能再次面临被遣返。不过，如果听证会失败，收到递解令之后，“走线人”也有就申请结果提出上诉和向所居住的州所在的联邦巡回法庭上诉的机会。如果这两次上诉都失败了，他们才会有被遣返的可能。

但是，如果申请人所在的国家拒绝他们被遣返的话，申请人还是可以呆在美国。根据联邦法院文件，截至 2021 年 1 月，仍有近 120 万被下令驱逐的非公民尚未离开美国。在 2020 年，收到此类遣返命令的人中只有约 18% 被驱逐出境，大部分留了下来，有些选择了上诉，有些则“黑”在美国生活。

有犯罪记录的非法移民可能会一直待在移民监中，但如果该人士记录良好，也有可能会离开移民监，可以继续在美国生活，但会进入一种“无国籍(stateless)”的状态，在法律上不被视为任何国家的公民，难以获得教育、医疗保健、工作的机会。他们即使和美国公民结婚，或者孩子出生在美国并且已经成年，在遣返令被取消前，都无法获得在美国的合法身份。

美国司法部的最新数据显示，华人申请身份的通过率并不低。2023财年，有4,840例来自华人的申请，其中55%的申请获得批准，获得批准后，这些人就拥有了在美国生活与工作的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