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月26日，备受关注的谷歌中国籍工程师杀妻案嫌疑人陈立人第四次缺席提审（Arraignment，也被译作“过堂”）。检方此前曾在1月18日、1月19日和1月24日试图提审陈立人，但因对方“仍在医院”未能成行。
当地时间1月26日的提审关闭了视频直播，只支持语音直播。与上一次直播一样，依然有数百人在线观看，在正式开始前近一个小时，线上会议室就已满员，无法进入。由于陈立人仍然在医院无法出席，下一次提审时间更改为当地时间2月5日13时30分进行。美国联邦法院及加州高等法院出庭律师刘龙珠告诉新京报记者，提审是法律赋予被告的权利而非义务，不具有强制性，不排除陈立人会继续缺席下一次的提审。数天之前，一起杀妻案引发舆论关注。2024年1月16日，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县警方接到报警，在陈立人家中发生了一起命案。受害者小于是他的妻子，夫妻二人都供职谷歌，两人从大学时代起就是同学，一同赴美留学工作，结婚尚不满2年。在地方检察官向新京报提供的警方记录里写道，警方认为，陈立人是“用手反复击打她的头部”致其死亡。检察官于1月19日公布的消息显示，陈立人被控犯谋杀罪，将面临监禁。
▲涉案夫妻在社交平台上的头像。网络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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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前晚已有端倪
北京时间1月23日，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县地方检察官向新京报记者提供的一份警方记录，里面详细记录了案发细节。当地时间1月16日20:55左右，警方接到报警对圣克拉拉山谷路进行检查。报警人是陈立人的朋友，前一晚，他在陈立人夫妇的家中吃晚饭，他注意到陈立人的举止不同寻常。当晚大部分时间里，陈立人都很安静，眼神空洞茫然。当地时间1月16日一早，这位朋友和妻子给陈立人和小于打电话，但电话未能接通。当朋友来到陈立人家门前敲门时，也无人应门。朋友从窗户外看到，陈立人一动不动地跪着，双手举在空中，双目无神。这是一栋位于美国加州圣克拉拉山谷的房产，陈立人和小于在2023年6月4日购得，价值两百多万美元。公开资料显示，户主一栏写着二人的名字，据知情人称，房产是贷款购买，双方父母共同支付了首付。朋友报了警，警察很快赶到住处，他们通过窗户看到陈立人的夹克和袜子上似乎沾上了血迹。警察进入住所逮捕了陈立人。在陈立人所在位置的正后方卧室里，警察发现了小于躺在地板上——被当场宣告死亡。她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钝器伤，地板、墙壁和卧室门背后都有大量血迹。而陈立人的右手呈现出紫色的肿胀，左前臂有皮肤划痕，其衣服、腿、胳膊和手上都有血迹，“但他的身体上似乎没有任何伤口能产生这种血液”。警方记录中写道。警方还在走廊上发现了一双疑似陈立人的拖鞋有明显的血溅痕迹。在案发现场，警方没有发现能用来造成小于头部钝器伤的凶器。“根据我们的经验，陈立人是站在或者蹲在拖鞋的位置，用手反复击打她（小于）的头部。”警方给出结论。“我痛打（punched）了我的妻子。”陈立人回复说，当被问及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陈立人称是在前一天。据圣克拉拉县地方检察官提供的文书显示，陈立人被控犯下谋杀罪，构成重罪，该犯罪行为“涉及重大暴力、重大人身伤害，或其他高度残忍、邪恶或者冷酷无情的行为”。
▲当地居民拍到警方封锁现场
在社交媒体上，二人的成长轨迹引发众多讨论。陈立人和小于曾就读于清华大学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本科毕业后，两人同时赴美读研，并留在美国工作。两人都曾因学业优秀被公开报道过，小于是2014年吉林省松原市理科状元，总分702分，而陈立人高考成绩也十分优秀，在四川省公布的“2014年普通高考单科成绩名列全省前万分之一的考生名单”中，陈立人两次上榜，还接受采访发表高中物理学习心得。“我们同学知道这个消息都很惊讶。”一位熟悉陈立人的高中校友告诉新京报记者，陈立人曾经就读于成都七中，即使在高手如云的实验班，陈立人也算是很优秀拔尖的学生。上述校友回忆，高中时期的陈立人发展很均衡，喜欢航模，是七中科协的主力，排球也打得很好。他的家境不错，父亲是某体制内单位的领导。陈立人在高中还谈过一段恋爱，两人共同考入清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再后来听说陈立人的消息就是他找了大学同学结婚，“没想到没多久居然出了这种事。”小于的中学同学向新京报记者回忆，小于是吉林白城人，从小学业优秀，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松原的重点高中，印象中小于性格文静内向，但说话不卑不亢“很有气质”， 她的父母是当地教育口的，很注重对她的教育。小于硕士毕业后曾在亚马逊工作过一段时间，此后才进入谷歌。一位认识两人的知情者透露，小于是为了陈立人才去的谷歌。两人一起养了两只猫，还给猫开了社交账号。2023年上半年，朋友还能经常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他们去滑雪等日常的动态，以及去年12月，陈立人和小于还曾在社交媒体上互相点赞。至于陈立人杀死妻子的动机却成谜。事件刚发生时，有传言称与谷歌裁员有关，但很快被澄清，谷歌内部员工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两人均未被裁员。知情者称，小于跟家里基本都是报喜不报忧，就在2023年11月，小于的父母还去过美国，陈立人当时表现得并无异常。据每日邮报报道，他们的邻居鲍威尔称，这对夫妻看起来很友好，但大多时候与周围人保持距离，“他们来这里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与周围人产生很多互动。”
▲当地时间1月26日，该案检察官在法庭外接受记者采访。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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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精神鉴定不会影响量刑
陈立人被捕后，前后三次因为在医院治疗缺席提审。当地时间1月24日第三次提审，因该案被舆论曝光，听证会的线上会议室出现人数满员的情况。据相关人士介绍，陈立人在周末被收监后又回到了医院，无法参与此次提审。圣克拉拉县公布信息显示，他的第三次提审安排在了当地时间1月26日13时35分，但是他本人依然未现身。刘龙珠介绍说，提审（Arraignment）并非正式开庭，这是法律赋予被告人的权利而非义务，不排除陈立人还会继续缺席下一次的提审的可能。如果陈立人以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拒绝出席，那么法律程序就可能暂停，控辩双方专家证人会就此开一场听证会，如果法院裁定他的精神状态正常，那么法律程序会重新启动。“美国刑事辩护程序非常冗长，在提审阶段通常不会进入实际案情，主要是确定被告是否认罪，一般被告都不认罪，那么接下来就会有很多次的审前程序（pretrial）。”刘龙珠介绍说，陈立人被指控为谋杀罪是重罪，根据美国加州法律，被告人有权利要求预审，进入到预审程序至少要半年以上。法官会要求检察官将所有证据提供给被告的辩护律师，以这种案件的情况来看，至少需要三个月。理论上如果被告在预审阶段胜诉，那么官司就结束了，当然这种概率极小，极大概率是他无法胜诉，就要进入到终审程序，终审又要等一年，“我说的是比较快的情况。”加州和美国大多数州一样，谋杀罪被分为“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一级谋杀’和‘二级谋杀’认定的唯一区别在于有没有预谋（premeditation），”刘龙珠说，“也就是说要看是不是激情犯罪，突然发生的。”一级谋杀的刑期是25年至无期徒刑，二级谋杀的量刑为15年至无期徒刑。刘龙珠认为，在本案中，陈立人完全符合“一级谋杀”，“徒手把妻子打死”可能构成“折磨情节”（torture），“他是一拳一拳打死的，这个过程是有反应时间的，不是一次性的。”刘龙珠说，“这个过程是异常残忍的。”如果被认定存在“折磨情节”，那么在量刑上会加刑，最后结果可能是两种，一种是无期徒刑，不能保释，一种是死刑。“加州此前有判过死刑，只是十几二十年来一直没有执行过死刑。”刘龙珠说。围绕该案有舆论称，陈立人的律师是否会通过精神鉴定为陈立人做无罪辩护，刘龙珠认为这并不会影响到该案的量刑。“第一，陈立人肯定没有精神病史，如果有精神病史，无法被谷歌录取；第二，陈立人必须证明自己是在精神病发作的时候杀人，这是很难证明的；第三，从历史统计概率来看，以有精神病为由的辩护成功率是非常低的。”刘龙珠告诉新京报记者，除了刑事程序，小于的家属还可以以错误死亡（wrongful death）为由向陈立人追讨民事赔偿。当地时间1月26日，检察官在法庭外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这是一起令人心碎的案件，陈立人在（婚礼）誓词上说要珍惜保护他的妻子，她如此爱他信任他，但他却把她打死了。”检察官说，“他（陈立人）目前仍在医院，希望2月5日他能亲自出现，得以完成提审。我们将继续推进工作确保案件顺利进行，正义得到彰显。”至于陈立人目前伤情以及案件发生原因，其表示无法透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