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越南的中国工厂主,在印尼建起“小东莞”公众号新闻2024-02-07 10:02来源丨智象出海(ID:zxchuhai)作者丨王玮图源丨midjourney2020年的一篇报道中,这样描绘发生巨变的越南北江:这座农业城市,曾经牛羊满地,以出产稻米、荔枝和“走地鸡”而闻名,如今丰田SUV、奔驰飞驰在六车道的宽阔马路上,数十座工业园区林立,打桩机、吊车随处可见,空气中都是烟尘的味道。 一位64岁的当地居民在接受采访时感叹:“因为有这些工厂,现在的生活像在天堂。” 北江省曾是越南最贫穷的地区之一,2010年时,北江的人均年收入为650美元,约为当时越南全国人均年收入的一半,去南部打工,是当地人谋生的出路。而2020年,北江省人均年收入达3000美元。 这一切都受惠于全球劳动密集性产业的重新调整。除了北江,越南北部的其他省份,如海防市,也吃到了这波红利。 历史上曾经有过四次供应链转移,第四次发生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为最大受益者,中国成为“世界工厂”。而目前,正处于第五次供应链转移的历史阶段,部分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中国向东南亚国家迁移,越南等国家成为受益者。尤其是中美贸易摩擦之后,越南将代替中国“世界工厂”地位的言论甚嚣尘上。 就像在中国发生的一幕,在短时间,随着劳动力成本与土地成本优势的逐渐丧失,越来越多工厂正告别越南,供应链转移的新选项正在浮出水面。 印度尼西亚(下简称“印尼”)是答案之一。 曾经发生在越南北江的画面如今正在印尼中爪哇地区上演:公路上货车来来往往,崭新的工厂拔地而起,居民楼却依然破旧低矮,现代工厂与传统社区交相辉映,映照着这些小镇在全球化浪潮中的位置。或许很快,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中爪哇小镇就会像越南北江、东莞厚街一样,在全球产业链发展史上拥有自己的名字。中爪哇的吸引力建哥2018年来到马永镇时,镇上只有二三十个中国人,而现在,中国人群体已达几百人。 大部分人应该对马永镇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这是印尼中爪哇的一个县级市镇,距离首都雅加达约400多公里,发展程度类似于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县城。 可这座连Google都难以搜索出的小镇,却正在吸引着中国老板前去建厂。 除了马永镇,中爪哇吸引中国老板建厂的还有三宝垄和哲帕拉。三宝垄背靠爪哇海,是印尼仅次于泗水、雅加达的第三大港口,是中爪哇地区的核心首府,如今已成为印尼新兴的工业中心,不少工厂都落在三宝垄。马永镇位于三宝垄东部、哲帕拉位于三宝垄东北部,属于县级市,比三宝垄的行政级别低,在三宝垄渐趋饱和时,一些厂子开始往马永镇和哲帕拉外溢,追逐着这两个县级市镇更低的人工与土地。 “开厂潮”是在疫情之后越来越明显的。 建哥告诉智象出海:“2022年疫情开放后,来中爪哇考察建厂的中国老板络绎不绝。” Jack是一家物流公司在印尼三宝垄的负责人,这家物流公司在印尼雅加达、三宝垄、泗水等城市都设有办公室,拥有80名员工,深耕印尼多年,不少客户都是在海外设厂的中国企业。他告诉智象出海,从2022年开始,从缅甸、柬埔寨、越南和中国转移过来的厂子越来越多,大多是鞋服、箱包等劳动密集型的工厂。 Jack是2019年来的印尼,2021年来到三宝垄。对于中爪哇,Jack已经非常熟悉。中爪哇地区是印尼人口相对密集、人均工资较低的区域,整个中爪哇人口超3000万,其中三宝垄人口约170万,哲帕拉人口数为120多万,马永镇人口数约为80万,月工资基本在1000多元人民币左右。中爪哇的地价也很低,最便宜的时候,每平方米大概七八百元人民币,但最近,由于前来建厂的越来越多,土地价格在上涨。 不仅是中国工厂选择落地中爪哇,还有不少台资企业、日韩企业也在向中爪哇流动。这种流动又分为两条线路:一条是从其他东南亚国家如缅甸、柬埔寨、越南等流动过来,还有一条迁移路线发生在印尼国内:从雅加达、万隆和泗水这几个老牌的工业聚集区向中爪哇流动。 像Jack提到的,低廉的地价与劳动力是吸引这波企业落地建厂的主要原因。 对比来看,越南的厂房租金近两年几乎翻倍,人均工资也在不断上涨,2023年,越南的人均月工资已经上涨至2056元人民币,熟练工的平均工资达2800元人民币,越南年轻一代的工资要求甚至上涨至4000-5000元人民币。预计未来三至五年,越南的工资还将翻倍。 更重要的是,越南开始出现用工荒。在《中国经济周刊》2022年的一篇报道中,一位工厂老板在越南北宁的工厂2018年时就开始招不到工人,当时为了招工,每介绍一个工人到工厂,就给介绍人500元人民币的介绍费,这种用工荒在疫情后更为严重。2023年底,越南人口破亿,劳动力人口约在5100万左右,与之相比,印尼的人口数是2.7亿,劳动力人口约为1.4亿。 而在印尼国内,雅加达、泗水的基本工资也已经上涨至2400多元人民币。 除了工资低,中爪哇的人员稳定性也更强。雅加达、泗水汇集了来自印尼各地的人员,流动性大,且经常发生游行示威,如果发生游行,每一家工厂必须要出50%的人员参与游行。而中爪哇地区,基本是当地人,少有外来人口,本地人群体较为稳定,且民风淳朴,比较善良,服从管理。 与中国相比,中爪哇地区的年轻人进厂的意愿也较高。“这边的年轻人,消费意识比较超前,拿了工资就是消费,所以他们每个月拿着1000来块钱工资,但是他们幸福指数很高。”Jack告诉智象出海。 对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中爪哇的吸引力可想而知。去中国工厂上班不少箱包鞋服厂,都选择在中爪哇建厂。Jack告诉智象出海,仅哲帕拉就聚集了15家箱包厂。 大创园、锦林、维京、恒漩等中国泉州箱包厂都随着这波潮流涌了过来。 恒漩箱包厂的印尼负责人叶清告诉智象出海,恒漩箱包在缅甸有工厂,目前在印尼三宝垄也新成立了工厂,工厂占地6万平方米,800人规模,未来会扩充至2500人。恒漩箱包的原材料主要从中国进口,产品销往欧美,选择在东南亚国家建厂,主要是跟着客户订单走,从东南亚国家出口产品,可以免去关税。 叶清说,其实比起来,缅甸的人工比三宝垄更低,最低月工资只有600-1000元人民币,而目前印尼工厂的底薪约1100元人民币。缅甸的熟练工也比较多,在他看来,缅甸其实更具优势。但缅甸政局不稳,不利于厂子的长远发展,中爪哇成为箱包厂的另一个选择。 在中爪哇开厂,目前面临的核心问题是员工技术不成熟,达不到效率,叶清提到,他厂子里目前招到的工人,几乎都是没有进过工厂的,培训成本高。Jack也提到,印尼是穆斯林国家,工人一天要做5次礼拜,工作效率不高,“很多工厂老板的直观感受是,这边可能四五个人的效率顶一个中国人的效率。” 此外,三宝垄虽然有国际码头,离新加坡也很近,国际运输具有优势,但三宝垄只有一条高速公路,道路运输经常拥堵,由此产生的费用高。 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厂子将要落地在这里。 叶清告诉智象出海:“近期来考察的人比较多,实际确定落地的占60%,几乎都在中爪哇。” Jack算了一笔账:“一家1000工人的箱包厂,每个工人省下300元的人工费,一个月就能省30万,还有土地成本,省下来的这些钱,和物流等成本打平不成问题。中爪哇的电费也只有6毛,整体对比下来,还是很有优势的。” 三宝垄90%以上的箱包厂都是Jack所在物流公司的客户,从他提供的数据看,2022年,一个月差不多能出口1000多个货柜的箱包产品,2023年高峰期差不多能出口600-800个货柜。哪里更便宜哪里就会有工厂厂子快速地向中爪哇聚集,也带动了当地的园区生意。 朱元明是2008年到的三宝垄,目前在一家名叫JIPS工业园任职。他告诉智象出海,目前很多做鞋子、箱包、衣服、玩具的工厂落地印尼,其实三年前,相关的产业链已经在渐渐向印尼发展,国内很多纺织类的企业都在向外转移,2023年3月,福建纺织企业考察团就曾到中爪哇进行考察,但落地到印尼的高附加值企业如汽配、新能源企业相对较少。 JIPS工业园2020年开始招商,目前已经有十几家中企在园区落地,除了一家印度服装厂,其他全是中资企业。 “最近对接的几家工厂有做皮料皮具的,也有做箱包配件、电子产品、化妆品的,都是近三个月进来的。”朱元明告诉智象出海。 工厂进驻园区,大多是直接购买土地,最小的购买2万平方米,最大的购买60万平方米。在印尼,买地还可以享受优惠政策。 “政府的工业园区你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权,期限只有80年,我们属于私人工业园区,从我们手上购买土地,使用权是永久的。”朱元明告诉智象出海。 JIPS工业园的老板是一位印尼华人,2016年左右,他看准了供应链转移的趋势,开始从农民手中购买土地,2018年开始发展私人工业园。也算是供应链转移的末端受益者之一。 朱元明最近的微信朋友圈,每天都在发布着土地成交、园区修建的视频,他告诉智象出海,未来2-3年,JIPS园区将能容纳至少5万名员工。 对于中爪哇当地人而言,能够进入中国工厂干活,是一个不错的工作去向。 “中国工厂的条件算不错的,比如有的工厂连风扇都不装,中国工厂会装上风扇,一些大的纺织厂,还会给印尼员工包中饭,本地人进厂的意愿很高。”朱元明说。 三宝垄正在成为新的“越南北江”。 朱元明见证着三宝垄这十几年的发展。2010年时,三宝垄建了第一条高速公路,2016年之后,市区不断发展,工厂陆续建了起来,但楼房还是很少,基建没有跟上来。这是一种很神奇的错位,就好像这座城市发展得太快,以至于它自己都跟不上自己的步伐。 三宝垄与越南北江的魅力是一样的,陷阱也是一样的:低廉的土地,与便宜的人工。在中爪哇,新的流动已经开始:工厂正在由三宝垄向更便宜的周边扩散,工资能够再低200元人民币的马永镇与哲帕拉开始拥有姓名。 朱元明说,哪里更便宜,哪里就会有工厂。甚至有一位中国老板,将工厂建在了离马永镇几十公里外的郊区,那里连园区都没有,就那样一座工厂,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几年前,那偏僻的地方还会发生抢劫。一切只因为那里有着更便宜的土地与工人。 可“便宜”始终会成为过去。几年前中国工厂老板涌向越南时,预测的“黄金窗口期”是5年,但现在,越南已经开始贵了。 印尼也会贵起来。Jack告诉智象出海,印尼的劳工法对工人的保护非常到位,工资每年都在涨,2022年涨了20%,2023年涨了25%,今年计划涨15%,前段时间劳工工会又提出了罢工计划,希望2024年涨到25%。 对于工厂老板而言,印尼也存在“窗口期”。 “这里也只能待十年,人工成本涨起来,我们又得再挪地方。”印尼一位中资工厂的老板说。注:按采访对象要求,建哥、叶清为化名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