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重庆燃气的“利润暴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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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重庆燃气因为燃气费暴涨引起热议，网上言论形形色色，什么燃气表可以远程控制，想跑快就跑快，想跑慢就跑慢。什么企业为了一季度发债，就让表跑快一点。关于燃气费用上涨的热议已经从重庆蔓延到成都，南通，无锡等地。这个讨论的主要起因就是#重庆燃气第四季度营业利润暴增11倍#的热搜，和一些正规媒体的报道，比如凤凰周刊这个报道：

重庆已经设立调查组，调查燃气问题，具体到底燃气表有没有跑快，只能等待调查结果。今天就聊聊这个“重庆燃气第四季度营业利润暴增11倍”这件事。某些媒体在这个问题上，丑态百出，为了制造热点，吸引流量，真是不择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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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燃气2023年第四季度的财报还没有正式发布，3月份发了一个全年的业绩快报。所谓的四季度收入利润，是用全年业绩快报中的数字减去三季度季报中的数字得出的。四季度收入30.8亿，营业利润2.6亿，归母净利润2.2亿。2022年四季度的收入，营业利润，归母净利润分别是24.9亿，0.21亿，0.24亿。按数字计算，似乎确实营业利润增加了11倍，归母净利润增加了8倍。但如果再往前看一个年度，2021年四季度，收入，营业利润，归母净利润分别是24.1亿，1.59亿，1.42亿。2023年四季度的超额增长，主要是因为2022年四季度的利润非正常下跌。

重庆燃气这样的燃气公司，业务本质是天然气的分销商，本身是不生产天然气的。燃气公司从上游，比如中石油采购天然气，然后通过燃气管道分销给用户。这个业务本身就是赚一个进销差价。从重庆燃气的财务报表看，基本上全年的毛利率在10%出头，不同季度的毛利率有一些差别，应该是和天气有些关系。但2022年四季度和2023年一季度，是明显的异常值。

从收入看，这个行业有明显的季节性，四季度一般是全年的收入最高的季度。大概正常情况能有10%的同比增长，但2019年和22年有明显的增速下滑。

营业利润的波动更明显。正常情况下，重庆燃气每个季度大概有一亿出头的利润。但2022年四季度和2023年一季度出现了异常值。虽然2023年四季度的利润也比历史利润高不少，但所谓营业利润暴涨十一倍，最主要的原因是2022年四季度的异常值。

如果按正常的历史增长趋势，2023年四季度的收入应该也可以达到27-28亿，利润可以达到1.6-1.8亿。就算没有增长，只是回到2021年四季度的利润，营业利润也会比2022年四季度涨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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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网络上的舆论认为，重庆燃气更换燃气表之后走字走快了。走字走快了意味着用气量变大。然而，这个符合事实吗？

在年度和半年业绩快报中，重庆燃气也公布了用气量的数字。2023年全年燃气销售量是34.96亿方，2023年上半年是18.68亿方，2022年全年是34.72亿方，2022年上半年是18.61亿方。计算得到2023年下半年燃气销售量16.28亿方，2022年16.11亿方，只增长了1%。其中购销类燃气2023年下半年和2022年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增长（增长0.3%）。

燃气表走字走快了，用气量应该增长才对，但实际情况几乎完全没有增长。重庆燃气没有披露单独的居民用气的数字，考虑到重庆整体工业用气的增速快于居民用气，重庆燃气的居民用气在2023年四季度几乎没有增长，也是一个合理估计。所谓“走字走快了”，在重庆燃气的报表中是完全没有体现的。

为什么用气量几乎没有变化，但2023年四季度的收入和利润都大幅增长呢？主要原因是价格变化。

2021年11月-2022年3月31日采暖季（旺季）价格是2.13-2.65元/方，而2022年11月，居民天然气采暖季用气价格，从2.13-2.65元/方，下调到2.04-2.56元/方，2022年11月的非居民用气价格，也维持在2.576元/方，没有按计划上调的旺季的3.1元/方。

2022年的天然气市场价格是什么样的呢？

2022年爆发了俄乌战争，国际市场的天然气价格暴涨，当然，川渝的天然气应该用的是国产气，受国际市场影响比较小，中石油中石化供给重庆燃气的气价肯定没有国际市场涨得多，但肯定也涨了。成本上升，售价不涨反跌，利润暴跌也不足为奇了。

2023年采暖季，居民用气价格上涨到2.20-2.72元，比2022年同期上涨了6-8%。上涨更多的，是非居民用气从2022年10-12月的2.576元/方，上涨到2023年10月的3.1元/方，11月的3.612元/方。

这个非居民用气的上涨，对重庆燃气意味着什么？

根据重庆经信委公布的数据， 1-12月，全市天然气供用总量为145.69亿立方米，从用气结构看：居民用气（含商业、集体用气）为41.21亿立方米；CNG用气6.08亿立方米，同比下降1.62%；工业（不含燃机发电）用气92.78亿立方米，燃机发电用气5.62亿立方米，7.11%。

整个重庆，包括商业集体用气在内的居民用气，占全部天然气供用量只有28%。重庆燃气居民用气的比例应该更大，根据重庆燃气接受机构调研时的一个非正式答复，居民用气占40%，非居民用气占60%。按这个比例，一年的非居民用气量大概是21亿方，一个月是1.75亿方。

2023年Q4和2022年Q4相比，10月的非居民气价上涨0.524元，11月-12月上涨1.036元。仅仅这个非居民气价上涨，就在2023年四季度贡献了4.5亿元的增量收入。加上居民气价的上调（大概3-5千万增量收入），2023年四季度和2022年四季度重庆燃气新增的5.9亿收入，绝大部分可以从价格变化上得到解释。

由于不知道重庆燃气的采购价格在2023年涨了多少，2023年四季度的完整报表也没有披露，利润角度很难判断涨价给重庆燃气2023年四季度增加了多少利润。

重庆燃气也试图对四季度利润暴涨做解释，称2022年少收了2个月旺季价格，导致利润下跌1亿元，2023年四季度，还有一个6000万元的一次性收益。

按照重庆燃气的解释，2022年四季度的合理净利润应该在1.2-1.3亿之间。2023年四季度扣除一次性损益的净利润在2亿左右。价格上调导致的5亿左右的增量收入，大约贡献了8000万左右额外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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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装燃气表是否走字走快了，我没有什么证据，等待调查结果吧。但至少从重庆燃气的报表上，看不出任何“燃气表走字走快了”的证据，2023年四季度的收入和利润上升，完全可以归因到燃气的价格变化，其中绝大多数也是非居民用气调整价格导致的。我国天然气价格长期采用区别定价的策略，给居民提供的天然气价格（2.2-2.7元/方）远低于非居民价格（3.6元/方）。

燃气表有没有猫腻，走没走快，等调查结果。但重庆燃气的居民总用气量在2023年四季度并没有明显上升，这个应该是一个事实。

目前网上晒的燃气账单，都是单月的数字，我没有看到特别有力的证据。一位朋友在微博给我留言，说2023年2月燃气费用700元，2024年2月843元。他说2月份他有十几天在三亚，所以表的数字肯定不对。然而，我看截图时发现，截图的23年2月收费日期是2月16日，24年2月是2月20日。燃气公司应该没有预见未来的水晶球，不可能2月16日就知道2月整体的燃气费用。而且燃气表数据上传，核算本身也需要时间。大概率2月中收取的燃气费用，对应的应该是2月之前的数据，2月有十几天在三亚，并不能减少1月份的燃气费用。

不管燃气表有没有猫腻，利润涨十一倍这件事和所谓“燃气表走没走快”无关，这是一个清晰的事实，对公司财务稍微有点了解的人，认真看一下业务快报和财务报表，就能得到很清晰的结论。

自媒体为了流量，选择性陈述事实，搞什么“利润涨十一倍”这样的震惊体也就罢了。某周刊这样的正规媒体，也这么玩，把大众当成傻瓜一样耍弄，实在是令人齿冷。正规媒体的公信力，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张雪峰的分已经很高了，就别让他再上分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