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锤子！
嘞个？啷个！
卧槽，日你妈，他妈的龟儿！
这些重庆火锅味儿浓郁的词，是我把邱兵在微信公众号「天使望故乡」写的文章，丢给AI后让它吐出来的高频语气词，AI似乎也带着一股怒气，如果翻译成英文的话，邱兵大约会用这一句——what the f***——这应该也是他最倒背如流，但又为数不多的短句。
等等。
邱兵是谁？
今年3月，也就是2024年，不是今夕何夕，也非彼时彼刻，我在杭州，和邱兵电话了一会，他说写了一本新书，有兴趣的话，可以聊一聊。
聊了7分50秒，虽然是从美国波士顿打来的越洋电话，但用的是微信语音，运营商再牛逼，漫游再贵，也收不了钱吧，反正他先挂断的。
他装谦卑同时又装嫩，一口一个万承兄，我没好意思和他说：邱总，68年出生的您，其实跟我父亲年龄相仿。前一阵子，他回国了，我们又微信语音聊了一会，这次有超过10分钟，但我也没好意思和他说的是：邱总，最后那几分钟海边信号不好，其实不知道您老人家说了个啥。事情总算搞明白了，还是助理靠谱高效有执行力，人家直接把样书发过来了，上面布满了硕大的水印：「果麦文化」+「不可复制传播」。搞得好像巨大的商业机密一样。收到样书，当天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用iPad看完了。很酸爽，第二天脖子都在疼。说起来，很巧，我在开始写之前，就提前想好了标题，也很巧的是，这本书的名字居然就叫《越过山丘》，我一开始写标题时，顺手写的也是：《对话邱兵：聊小邱、老邱和越过山丘》。妈的，这时候，脑子里，自动就有了旋律和画面，那些在KTV里声嘶力竭的，或假装深情的，或故作悲伤的，中老年男人们的，没有下颌线的，圆圆的脸。转念一想。席卷一切的互联网教导我们，一定要具备用户思维，极致境界是一秒变白痴。试想，在机场因延误而驻足逗留的高级精致白领，周末不小心进错门逛下书店的社畜，看到这四个字，还是熟悉的，拿起翻阅下，腰封上还赫然写着胡歌、罗翔、周国平（他们都写下了董宇辉老师一样小作文风格的推荐语），不管是吃宝总的颜值，还是服膺于法外狂徒张三的渊博，亦或者年轻时被周老师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册那，不买还是人嘛。至于还有什么陆灏，什么刘子超，没听过，买回去再研究好了，反正一起吃灰的时候，还有邱兵陪着吃二手灰呢。据说，他以前是《文汇报》记者，还创办了《东方早报》和《澎湃新闻》呢，澎湃新闻倒是听说过，《文汇报》和《东方早报》，是哪里的报纸（看名字有点像香港），就不清楚了，先不管了吧，和百度百科倒是对得上，应该不至于是个骗子吧。我记得，六七前年，一位94年的上海前同事问过一个问题，你们聊的「东早」是什么？（她是听到，非看到文字）。她读的是新闻专业，还是上海交大一个著名网红讲师的学生，她都不知道，推而广之，其他90后00后，其他非媒体从业者，哪怕是上海人民，估计也一脸懵逼。好在，另一位著名网红老师说了，非要报新闻学的孩子要打晕。棍子建议就用那个亦可赛艇的。好的呀。还有，谐音梗是真的应该扣钱，东早都不知道，还叫冬枣，还叫冬枣树（有个公号），周树人看了也得生气。这好像是一以贯之的上海调性，搞啥都自认代表全国，从来不用上海两个字，最喜欢的词是东方，自我感觉特别好的样子，和小邱一样。说起来上海的报纸，基于地名+日报的组合逻辑，现在还能第一时间推理出来的，估计是一家叫做《上海日报》的报纸，结果还真有，还是一家英文报纸，真怀疑是当年看小邱不爽的《文汇报》同事一怒之下负气创办的。所以，亲爱的邱总，凡是你写下「二十年」这三个字的段落，愿意看且能看懂的读者，估计都是40岁以上了，你想一想，他们是多么爱您，捧着巴掌大的手机，密密麻麻的小字，划拉来，划拉去，看着您各种念往昔，看着您各种诉情怀，偶遇上美女董事长，教小姑娘翠花英文，深情回忆亲爱的小叶子同学，说到底，我心澎湃如昨仅您私享，艳遇和理想都是您一个人的，唏嘘和泪水他们都留在了评论区。但我其实更刻薄过，读着邱兵在公众号上的文章，我完全无视一个创业者偶尔流露的失落、不甘、还在偷偷自我舔着伤口呢，也忽略了一个接连失去哥哥、失去妈妈、失去旧邻正暗自神伤的重庆男人，内心如山河破碎一般。他也很喜欢微信，也很喜欢公众号。他说，微信全球华人都在用，无敌触达，所有人都可以到达，是一个很好的载体，适合偏严肃的、半公益的写作。这话不假，他有底气，底气一部分来自于他合伙人王帅先生，王帅可以称得上当之无愧的文人+土豪。多有才先不说了，反正一般人也不感兴趣，多有钱好说，毕竟是公开可查的阿里巴巴荣誉合伙人。我偷偷关注了王帅的微博小号很久，常看他信笔涂鸦，也偶尔写几句小诗。有两篇文章，印象很深刻，一篇是《心底澄明，生命美丽》，很短，千把字，把一个人波澜壮阔的一生就写完了；还有一篇是《对影成三人——浅谈沈从文和汪曾祺》，很长，好几千字，把大时代是怎么一点点明亮起来烛照了出来。帅总的文字，有种静影沉璧的美，粉丝看来也是不少的，比如这条评论，张弛有序，法度森严：「2003年萨达姆的铜像在巴格达被坦克拽倒了，非典中的北京大街上空无一人，张国荣从24层的香港东方文华酒店纵身一跃，我认识了一个刚入职阿里的高个子青年叫王帅。」有人选择加入阿里追随马老师，有人选择创办报纸追随新闻理想。也是那一年，沈颢从广州北上，与邱兵上海会师。有一张流传颇广的照片，二十年前，非典期间，他们也是一起戴着口罩开会。「天使望故乡」上，所有人的才华，都可以看到多年的刻意训练，甚至是童子功的痕迹，唯独沈颢，他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天才降临，浑然天成，来历不明，他是我的前老板徐达内的偶像，也是我的偶像，十年前，我们一起合作，为他写下过《偶像沈颢》。2023年，春分之日，王帅提笔，写下第一篇，张明扬紧随其后，在江南烟雨中跟上。这一年多来，队伍越来越长，杨早、李继宏、曹珂、熊三木、十年砍柴、羽戈、盛瑞生、郭建龙、吴钩、夏睿睿、章诗依、李泓冰、沈颢、胡宏伟、伊险峰、罗翔、许倬云、李雪顺、廖信忠、刘原、杨庆祥、杨雨、袁凌、刘勃、余斌、维舟、龚斌、北岛、陆灏、叶檀、有鬼君、陈思呈、许佳、吉井忍、班宇、欧阳婷、薛林荣、叶克飞、林少华、文铮、何伟、崔莹、沈恺伟、卡勒德.胡赛尼、何晴、李敬泽、易小荷、胡安焉、欧阳凯、卫毅、阳歌、张佳玮、陈年喜、刘子超、汤禹成、杨潇、星屋秀幸、ale、吴呈杰、玛格丽特、顾村言、李舒、花总、徐静波、扶霞、陈菊红、谢仲淙、张洪凌、二湘、柏桦、周宏翔、贺彬、崔力、彭世良、虹影、陈炜、姜建强。当我一个字一个字，敲下这些熟悉的名字时，清晰的面容也渐次浮现，纸媒黄金时代的佼佼者们，那些曾经指点江山的专栏作者们，犹如老兵一样又开始在集结。邱兵仿佛把当年的陆灏家的客厅，搬到了微信公众号上，以前出没在陆家客厅的是梁文道、张大春、阿城，照此规格，假以时日，王安忆、金宇澄、严歌苓……是否也将出现在「天使望故乡」上？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有短视频一种声音。（不过，北岛先生，如果您可以看到，恕我不敬大胆说一句，您这种文字写进教科书的前辈，是否可以考虑效仿「潦草小狗」与「沉稳小狗」，开个视频号呢，不然，年轻人总会有一种错觉，教科书上的作家都已作古。）邱兵他们在规划一个迭代升级版，天使望故乡Plus，具体是什么，网站，还是App，还没定，反正还是文字阅读，更名家，更适合互联网阅读，2-3万字一本的微著作，据说正在紧锣密鼓策划中，这次真有点商业机密的味道了。现在大家都很关心商业模式，恨不得肖申克挖地道的时候，也要提前想明白，出去后该怎么赚钱，邱兵自认对此很懵圈。但他也有他疑惑的问题，好像从来没人问，怎么写得更好一点？在老邱的同学洪兵看起来，邱兵心里是有个文学梦的，以前的媒体职业生涯，做记者、做编辑、做主编、做管理者，都是职务写作，终究有些束缚，现在一定程度解除了，老邱有可能回应小邱，成为一个特别棒的、有技巧的、同时也是真诚的故事讲述者。我问邱兵，是这样吗，他讪讪笑了，说自己文学类确实读得多一些，喜欢契科夫，喜欢纳博科夫，喜欢毛姆，喜欢耶茨，随意读读，遇到微信读书上喜欢的段落，顺手剪切下来，放进记事本里，有空时，再读读，还记得有一次，从巴黎飞里约热内卢，读了一路的契科夫。社科和历史类读得少，则是因为很多看不懂，也读读胡适和余英时。哪怕当年《上海书评》上的文章，很多他说也是看不懂的。还说陆灏嘲笑他是，读了几本书，也是靠这几本书，混了三十年。今年春节在重庆，他明显感受到，往昔的热闹，在快速消散，妈妈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了，一个走在疫情第一个月，一个走在疫情最后一个月，太太和女儿在美国，热闹的一大家子，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半夜起床，伺候父亲，他觉得母亲似乎还在家，尤其，iPhone偶尔会提醒一下，推个回忆精选。他看着窗外，半山腰的轻轨进出；他看着窗外，长江水奔腾不息。他说很多时候，过程中，自己是麻木的，没有呼天抢地，没有排山倒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把大时代的创伤，藏进了静谧的瓦尔登湖，深深地藏了起来。他觉得父亲给了他很多慰藉，这个90后老头，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好像切换都很丝滑，安于平凡，勇于接受。好像是一场有预谋的盛大复活，小邱快速在老邱体内蔓延，他开始愈加频繁的在文字里使用重庆方言，笑中带泪，自带韵律和节奏，三四十年前的往事如镜面一样清晰，那个在江边负笈奔跑的小邱，那个陪着哥哥去郊游的弟弟，与哥哥的，和姐姐的，第一次在新书中写下，姐姐名叫「虹」，老邱把序言送给了姐姐，为小邱的亏欠弥补了些许。有父母在，有乡愁，年轻时，跑来跑去，很麻烦，现在却觉得，有这些羁绊，很厚重，很温暖，可以有个地方，抽根烟，吹吹风。奔波在波士顿、上海、重庆，飞来飞去只有《阿甘正传》可看，很累，但也觉得陪伴太太和女儿是莫大的幸福。这算是一种不甘后的自洽，从而变成一种新的自适？我没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他。人这一生，一直牛逼，越老越牛逼，当然最好，可这似乎不符合物理世界的规律，就像抛物线一样，总有起伏，总有回归，每个人生阶段，都可丝滑切换，也是另一种古老而历久弥新的人生智慧吧。老邱说标准设定不太高的话，自己是过得开心的，小邱从小物质生活也很贫乏，能留在上海已经悠哉悠哉，对比60岁还需要为生计发愁，还在继续工作，为孩子学费奔波的重庆老乡，自己好很多，很满足了。黑暗中一声叹息也有，但不是那么不可抵抗。抚慰老邱的心，可能先是通过胃，青团、粽子、麻薯、鲜肉月饼、凤梨酥，太太爱米粒的中式糕点手艺据说很棒。重庆巴南人，李植芳老师的儿子，女儿奴，美高家长，曾经的上海滩媒体大佬，复旦新闻8613班毕业生，属猴的老邱，高考状元小邱，邱兵，邱总，愿您一直有人等候。
邱兵
愿您如您所愿，在2028年，60岁之际，实现你在佛罗里达州海明威故居前和太太许下的承诺，越来越骚气，做一个花老头儿，开着一辆小敞篷跑车，阳光灿烂，墨镜锃亮，每天啥正经事儿也没有，就他妈享受沙滩和旅途，就这么活着，继续漫无目地晃荡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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