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 （54）儿子发现了妈妈的秘密
柳慧一边给长山打电话一边在街上，偏僻的巷子里飞奔，找了半天，没有郭杰的踪影，只好跑到了H江边。
远远地，她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跑近一看，真的是郭杰。
郭杰正眺望着H江，手里叼着一根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还有点儿酷酷的，和以往柳慧眼里的的模样，完全不同。
“儿子，怎么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今天怎么没有上学？”柳慧满头大汗地问，“你把妈妈吓死了！”
郭杰看了她一眼，不做声，只是抽着烟，看着浩瀚的H江。
柳慧连忙给长山打电话，说郭杰找到了。
“儿子，怎么开始抽烟了？”柳慧走近些，小心地问郭杰。这是柳慧第一次看见郭杰抽烟，他的姿势还有些生涩。
“妈，郑仲群是不是我父亲？”郭杰往空中吐了一个大大的烟，然后看着柳慧问。
柳慧被儿子的话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妈，你不要骗人了！我难道看不出来我像他吗？妈，他是不是到咱们家来过？”
“这孩子，怎么问出怎样的问题？你老板到咱们家来干什么？”
“妈，他香水的味道我能闻到，在公司闻到过，在咱们家也闻到过。”
柳慧低了头，难道郭杰就这样知道了？不能让他知道，于是连忙否认，“咱们家哪里来的香水味儿，是妈妈洒的花露水味儿，你搞错了吧？”
“妈，公司里都有人说我长得象郑仲群，我面试那天人事部的孙阿姨就说过，说我可以做正宗的替身。”
“长的象就是你爸呀？那好多演员都象毛主席，周总理的，都是他们的儿子？”
“妈，从我上初中开始，我同学就说我长的一点儿也不象我爸郭长山，说我帅气，我爸丑，不象一家人，我告诉他们我长得象妈妈，妈妈长得漂亮。”
柳慧被儿子夸，听到这里红了脸，低了头。她今天的头，在儿子面前怎么也抬不起来。
“妈，我看见过你俩在一起。”
“谁俩？”
“你和郑仲群，我跟踪过你俩。”
柳慧急了，“儿子，没有的事，你赶快回学校去学习。”
“妈，您觉得学习会比我的身份重要吗？”
“儿子，你是要高考的啊，”柳慧急了，“那你要妈妈怎么办？”
“妈，要您说实话！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了不说，你们觉得可以骗人？但是骗不过小孩子，我就是《皇帝的新装》里面的小孩子。”
“儿子，妈要你专心考大学，考大学是你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的一条出路。”
“妈，我现在要知道的是，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人世的！我的亲爸是谁？这个对您来说很难吗？”郭杰把烟狠狠地掷在地上，“妈，我有这个权利吗？”
“儿子，儿子，你有，你听妈说。”
“妈，我要听真话，我被真相蒙蔽了十六年。”
“儿子，你听妈说，你是妈妈最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妈妈能够全心全意爱到的人。妈妈把你带这么大不容易。”柳慧说到这里，开始抽泣，“是的，郑仲群是你亲爸爸，”她看了儿子一眼，郭杰紧咬着嘴唇，斗大的一颗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妈妈年轻时钻了牛角尖，没有办法回头，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你要妈怎么说，你爸长山他。。。”柳慧说到这里，一脸紧张地看着儿子，仿佛在等着命运的制裁。
“妈，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身份。”郭杰过来抱了一下妈妈，这倒出乎她意料。
郭杰声音低沉了一些，“放心，我不会让我爸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不会让他感到和以前不一样，我还叫他爸，因为他养育了我十六年，他就是我爸…郑仲群只是给了我一个Y染色体。”
郭杰说到这里哽咽了，“妈，我爸是个老实人，他只知道关心你，疼我，往家里拿钱；我和他出去吃饭，他给我要一碗牛肉面，给自己要一碗素面，我让他吃牛肉，他说他不爱吃肉，我故意说吃不下了，他说我浪费，把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妈，他舍不得给自己花钱，他给我们花钱，他这样好，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你为什么不爱他？”
在孩子童真的心里，是有自己真善美的标准的；孩子的眼里，只有黑和白，黑是黑，白是白，如此清澈。
郭杰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泪水沿着眼角流了下来，他抬起胳膊，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
“儿子，我知道你爸好，可是，我。。。”柳慧看见儿子这样难过，这么多年的苦一下子涌了上来，也哭了，“感情的事，很难用黑白说得清楚，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妈，我马上就十八岁了，我长大了！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爱我爸却要跟我爸结婚？”
“我爱你爸的呀！”柳慧辩解道。
“你那不叫爱，他一回家，你就说他身上一股煤味儿，让他去洗澡，很嫌弃他的样子，我看出了他眼里的无奈。”
“儿子，我不是故意的，他身上确实有煤的味道。”
“妈，反正，爸爱你胜过你爱他，你们俩的爱不平衡，这对我爸很不公平！”
孩子的眼里没有世俗，只有爱和不爱，爱了就结婚，不爱就不要结婚。
柳慧能说什么呢？说当时一赌气，说自己很自私，利用了长山这个老实人对她的爱情么？她怎么能说得出口？这些年，她是生活在内疚里，可是她遇到仲群的那一刻起，又置长山于不顾，又把自己深深地推到内疚里。
“妈，不爱就离婚吧！不用为我硬撑下去了，也不用为撑一个家而撑一个家了。”
柳慧两眼睁得溜圆，被儿子成熟的话吓了一大跳，这不像一个十六岁孩子说出的话。
“反正，我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也不会在家里住，以后的日子就是你们自己的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也许，离了婚，我爸能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呢！他人那么好。妈，将来我一定找一个爱我和我爱的人结婚，找不到就不结。我看你俩这么多年，活得太憋屈。”儿子眼里满是泪。
儿子的话说得很决绝，柳慧不能否认这话里冲满了智慧。
自从开了理发店，好久都没有和儿子沟通了，儿子小脑瓜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大脑瓜了，儿子的思想她也太难触及。
儿子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快到了谈对象的年龄。
“妈，这么多年我就觉得你撑得很辛苦，笑得也很艰难，别再骗自己了。只是你怎么要跟我爸讲…”
儿子说到这里，看见长山跑了来，觉得他佝偻的身子很可怜，跑过去拉住爸爸的手，“爸！爸！”
长山听到儿子这样深情地叫爸爸，眼眶红了，他紧紧地抱住儿子，“儿子，你怎么在这里？把爸急死了！”
柳慧却低了头，儿子知道了真相，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长山。
郭杰看了看妈妈，装作轻松的样子回答长山，“我们班里有个男孩老找我茬儿，我出来透透气，现在正在上历史课，历史课完了是政治课，待会儿我就回去上课，是数学课，我不能误的。”
长山看着儿子，一脸浓浓的爱意，“要不要爸爸跟老师谈谈，让老师跟那个男孩谈谈话，让他别再找你麻烦了？都要高考了，影响了学习怎么办？”
“爸，我长大了，我把他当空气就行了，反正马上就毕业了！”郭杰这话编的轻松，跟真的一样。
“你抽烟了？你这臭小子怎么学会抽烟了？小心我抽你！”长山闻到郭杰嘴里的烟味。
“爸，我给你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郭杰一付嘻皮笑脸的样子跟爸爸说。
“那你赶紧回学校上课去吧，别让爸妈操心。”长山笑着说。
郭杰又深深地看了妈妈一眼，说，“那我回去啦！”
“不行，我俩送你回去。”长山说完搂住了儿子的肩，柳慧在后面跟着，两人把儿子押送回学校。
站在学校门口，长山看着学校，看了好半天，回头对柳慧说，“慧，我想请你去好馆子里吃顿饭。”
“别去了，咱回家自己做去，外面的忒贵。”
“慧，走吧，我很少带你出去吃饭。但我要回家换身衣服。”
柳慧也没敢问，为什么平常为了省钱的长山今天怎么想起去大餐馆吃饭了？只是跟在长山后面，他走哪儿她跟哪儿。
路上长山说，“我平常不习惯穿西服，要是有一身西服就好了！”
柳慧忙说，“咱们完了买一套。”
俩人回到家，长山去衣柜里找衣服，打开衣柜一看，一身暂新的西服挂在那里，忙问柳慧，“咦，你给我买了西服咋不吭气？”
柳慧走了过来，看着西服，“我没有给你买呀！”
“那是谁？难道是郭杰？”
“完了问问他。先穿上试试。”柳慧把西服拿了出来。
长山细看了西服，做工面料都很好，还是阿玛尼呢，赶紧换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精神奕奕起来，肩膀长短都合适，就像量身定做似地。
长山把手放在西服口袋里，摸到一张纸，他拿了出来，是郭杰的字，“爸爸，我说过要给您买西服的，我用我打工挣的钱给您买的，看看穿上合适吗？”
长山抚摸着衣服的面料，热泪盈眶，他笑着对柳慧说，“这个儿子没白养！”
柳慧忙说，“是，是。”
长山对柳慧说，“慧，你也换件衣服？”
“我这件就行了吧？”
“慧，有一件衣服我看你穿上最好看。”长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件真丝连衣裙，水红的，“这件你穿上肯定好看，你的脸白。”
“你给我买的？”柳慧眼里充满了惊喜。
“嗯，老是让你给自己买，我还从来没有给你买过衣服，我这男人，有时做的太粗心。”
柳慧感觉到今天的长山有点儿怪，但是又不知道长山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话地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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