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职场真实故事 - 白人堆里的宫心计(-)
1。饥饿游戏
十六个人,几乎是手肘碰着手肘,肩膀靠着肩膀地聚在一间会议室里。墙角边堆满
了各种款式尺寸的皮包,公文包和双肩背包。巨大的玻璃台面被十几台手提电脑,
凌乱的文件,咖啡,可乐,和吃剩的pizza铺得找不到一寸多余的空间 。虽然这是
整栋大楼里最为宽敞的会议室,头顶上灯光通明,冷气打得轰隆隆直响,还是让人
觉得无处不在的抑郁和疲惫。
被关在这间会议室里,已经是第十一周了。从每天早晨八点,工作到晚上八点或九
点。天天如此。客人说,这个项目十万火急。而让客人满意,是我们的天职。于是
我们这拨人被临时从公司各地抽调来。北到华盛顿,南到迈阿密,除了几个来自当
地的职员外,彼此间几乎都不认识。
刚开始的时候,说好这只是个三周的项目。等三周将尽,客人又交给了我们更多的
账目。随着客人不断增加的工作量,三周变成五周,五周又变成八周,等到第十周
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对于何时能回家的估算。虽然谁也说不准,但谁也
知道,近几周内,这活还完不了。也就是说,我们还得继续每周工作六十小时,在
每周的周五晚上十点多到家,在每周日下午两点离开家,赶去机场,这样才能保证周
一在八点前能准时上班。
周一早晨,和我同车的M,在走近会议室门口拐角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那个房
间make me sick."他说。 结果第二天,他就真病了,还从当地的医院里传真回来一
张说他得了腮腺炎的证明。所以M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再走进这间会议室了。
事实上,M已经不是第一个离开这个会议室的人了。在项目进行到第四周的时候,来
自华盛顿的J在周一没有出现。J是我们这组里无所不能的电脑专家,有他坐阵,就
和急诊室开在隔壁一样让人安心。但他没和任何人打个招呼,就突然从我们的视野
里消失了。后来辗转听说他没来上班的理由是家里的老婆威胁他要离婚。她说她当
初结婚不是为了做单身母亲的。家里一岁多的小宝,每晚要起床两次照顾。本来夫妻
两个人轮换,现在太太一个人在家里独自支撑了三周后,给老公下了最后通牒,要上
班可以,但不能离开本市。结果几天后,公司又从外地掉来了另一个IT,顶替了J的
位置。
J的事刚没过多久,D又出状况了。D和我来自同一个城市。他应该是组里最出苦耐劳
的那个。D虽然是金发蓝眼,但长相和口音和美国人不太一样。熟了才知道,他是十
四岁那年从俄罗斯移民来美的。当别的同事闲聊或抱怨的时候,他总是面无表情地
低头工作。原以为他属于不爱说话的硬汉类型,没想到有一天在酒店用早餐的时候,
他主动和我聊起了孩子的事。说他很快要做爸爸了。孩子现在才四个月大,连性别
还不知道。鉴于我是组里唯一的母亲,他问我去哪里可以找到可靠的保姆带孩子。他
常出差,太太还在读PHD,到时可能会忙不过来。在我还没帮他打听出结果来之前,
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帮助了。星期三的下午,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就开始在会议室里
利索地收拾行李,把大家羡慕得眼珠都要掉在地上了。当时他对大伙儿的解释是家
里遇上了急事。后来从哪里传出来,其实是他家里的孩子没了。太太头一回在医院
做B超的时候,发现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心跳。于是,D的座位又空了。直到几天后,
他的座位又被另一张陌生的脸取代。
今天,得了腮腺炎的M没来上班。口角麻利的K女士招呼大伙,"都往那边移移。那不
空着呢吗? 那么多空间,别浪费了。散开点,大家都坐得舒服些。"
重新排列组合的慌乱后,M留出的空位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在这个组里出现过一样。
我望着推移到我这里,多匀出来的两英寸的领土,趁双手揉眼睛的机会,暗自吐出了
一口气。脑子里出现了电影"饥饿游戏"里的场景。每当一个战士阵亡,背景里会放出
一响炮,接着天穹之上会出现逝者身前的影像。
别了,别了,我的战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明天还是会继续。不管前面是
刀山,还是火海,剩下的人们,还得打起精神去面对剩下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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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两者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