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抗生素
最近看到新闻报道,说影星李冰冰在澳洲得了化脓性扁桃体炎,而澳洲医生无法治疗,让我想起20多年前我在国内时的一些“悲惨”遭遇。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感冒发烧喉咙痛,因为父母都是医务工作者,能够利用工作之便轻易获取各种药物,于是打针吃药输液成了我成长过程中的家常便饭。
我妈说我是化脓性扁桃体炎反复发作,每次发炎整个喉咙都是白的,扁桃肿得有核桃那么大,于是只要我一生病我妈就给我服用四环素,红霉素,氯霉素,螺旋霉素。。。或者注射青霉素链霉素等等,家里的抽屉里随时都存放着各种抗生素。那时候不知道抗生素吃多了会产生耐药性,还以为比人家多吃点抗生素占了大便宜。
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做了扁桃体摘除手术,我妈是手术室的医生,好像不占点单位的便宜就吃了亏似的,我妈不但割了我的扁桃,还把我姐和她自己的扁桃割了,我们家就只有我爸的扁桃幸免于难,有一次我肚子痛,我妈还差点把我的阑尾割了,都带我到手术室了,幸好另外几个医生持反对意见,建议保守治疗,其实后来证实扁桃阑尾这些器官都不是多余的,都是有用的,幸好我妈不是火葬场的,不然被她烧几次了(玩笑)。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是我们家的天气预报员,因为下雨之前我的膝关节有时候会隐隐作痛,而且是游走性的,痛完膝关节痛肘关节,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有预报天气的特异功能,直到90年初大学毕业刚分到D市后不久,有一天突然膝关节痛得特别厉害,以前每次痛我就贴伤湿止痛膏很快就止住了,但那次止痛膏都不管用,于是我就去医院看了医生。
医生让我验血,验完血就把我留下了,说我的抗O和血沉很高,需要立刻住院治疗。医生是给我这样解释的,听完解释我才明白我为什么有天气预报的功能。医生说我患的是风湿性关节炎,我的抗O和血沉高,说明我体内的风湿非常活跃,医生说我一定是之前感冒过,以至于链球菌感染引发了喉咙发炎,(其实我记得没有),链球菌这种万恶的细菌专门侵蚀关节和心脏,也就是说我从小到大每感冒发炎一次,我的关节和心脏就受损一次,而天气变化引起的气压变化会让受损的关节疼痛。损坏关节还事小,损坏心脏就是风湿性心脏病,会要我的小命,所以必须马上住院将链球菌杀死,把抗O和血沉降下来。
当时我姐刚出国,我一个人在D市,于是我孤苦伶仃地拿上牙膏牙刷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一个人住进了医院。
医生的治疗方案其实很简单,就是输大量抗生素来歼灭链球菌,所以我每天就躺在床上输液。
我们单位同事来看过我,一个年轻的男同事一脸坏笑着对我说:“得了风心病上楼走不动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连床上运动都受影响。”
我心想我才不在乎床上运动呢,上不了楼才是大事。
这个圣诞节来我家玩的三个闺蜜当时也都在D市,三个人结伴来医院看我。其实人的心理作用很重要,我当时其实不痛不痒跟正常人一样的,但我躺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我就觉得自己奄奄一息的快玩儿完了,看着她们三个生龙活虎的特羡慕。
医生刚开始给我输青霉素,输了两天复查抗O和血沉,发现不降反升,之后就开始了我的噩梦般的抗生素活体实验之旅。
医生开始疯狂换药,每换一个药用两天就验血,看看哪一个有效。我已经记不全当时都用了那些抗生素,只记得口服的有红霉素,氯霉素,螺旋霉素,输液的有青霉素,先锋一号,二号。。。总之把当时最先进,最高级的抗生素都用完了,但抗O和血沉还是降不下来,链球菌们个个刀枪不入顽强抵抗。
那段时间每天除了打针吃药就是抽血验血,针扎得我都麻木了。有一次一个刚毕业的小护士给我输液,两只手背被扎了10针都没扎到血管,消毒的棉签都用完了,于是她只好起身去拿新的棉签准备扎我的脚背,这时傍边病床住着的一个老太太的媳妇是个有经验的护士,实在看不下去,趁她离开的时候一针下去就扎到我的血管,那个小护士回来看见针已经扎进去了,大吃一惊。
还有一次发生输液过敏,忘记是哪一种药了,输进去后全身开始长红疹子,医生赶忙停药,那次住院留给我九死一生的感觉,但我还是很勇敢的,直到出院都没有通知家里。
在医生已经使出浑身解数都打不败我的链球菌后,他极不甘心地决定送我到另外一家大医院做过敏试验。
那家大医院是全国有名的一所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我工作的研究所指定的直属机关医院规模很小,没有做这种过敏试验的设施。过敏试验就是用棉签从我的喉咙取一点粘液,然后用各种抗生素去试,看哪一种能杀死链球菌,然后对症下药,有的放矢。
结果出来的时候连我的医生都绝望了,我的链球菌对任何一种抗生素都没有反应,也就是说当时有的任何一种抗生素都杀不死我的链球菌,要它死就只有我先死。当时我不知道,来了美国后我才知道,我一定是从小我妈给我滥用了抗生素,身体已经对当时的各种抗生素产生了耐药性。
这里我一定要插播一下那天下午去那家大医院做化验时让我终身难忘的经历。去的路上路径主干道都太平无事,回来时路上人山人海,我挤进人群,远远看见一辆公共汽车被烧得只剩下框架,原来就在我路过主干道不久,发生了震惊全国的公共汽车爆炸案,我要是晚走半小时,我可能就带着我的链球菌光荣牺牲了。
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医生放我出来的时候我的抗O血沉完全没有改变,白输了一大堆抗生素。
医生拿我没办法,最后建议打长效青霉素。可能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药吧,长效青霉素是浓缩的青霉素,一个月打一次,其实医生明明知道我的链球菌对青霉素熟视无睹,可能医生也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整死一个算一个,整死一个少一个。
打长效青霉素和做青霉素皮试,都是我记忆中最痛苦的回忆。长效青霉素极容易凝固,像水泥一样,稍微推慢了就推不动了,所以每次打的时候护士都要用力使劲推,每次注射完我都有痛不欲生的感觉。
大学毕业三年后,我随老公来到美国一个四季温暖的城市,来后极少生病。人是这样的,你没生病你就想不起你有病,直到几年后我整理房间,突然看见我出国时带来的很多伤湿止痛膏,才猛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关节痛过了,我都忘记了我曾是个有风湿病的病人。
前几年我换了个会讲中文的医生,能够将病情说清楚了,于是将我得过风湿的情况告诉她,她于是给我做了个全面检查,结果抗O,血沉指标全部正常,心脏做了彩超,完好无损,现在游泳500米不带停跟没事一样,我的关节来美国后20多年直到今天一次都没有痛过,应该是痊愈了。
美国医生非常慎用抗生素,20多年里我可能只用过一两次抗生素,都不记得了,请懂医的朋友解答一下,20多年没用过抗生素的话是不是曾经的耐药性就没了呢?我是不是算改头换貌,从新做人了?
当年和老公恋爱时“无耻地”隐瞒了患有潜在的有风险影响床上运动的病情,不然人家肯定不会义无反顾地回来当搬运工的。现在每次说起我的风湿,老公都得意地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若是还留在中国,可能现在都不能做床上运动了。”:)
李冰冰在国外治不好扁桃发炎,而回国输液就好了,我估计跟国内滥用抗生素有关,我不是专业人士,仅从我个人的经历呼吁不要滥用抗生素,如果有一天超级细菌泛滥,受害的不是一个人,是整个人类。
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健康?圣诞节朋友来时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