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父之旅及其它 （一）

 

老公把我drop到机场，这些年自从他回国工作后，每次都是我drop他，今天是第一次，我们交换了位置。

从昨天开始，我就有些淡淡的忧伤，两个孩子长这么大了，我这个当妈的几乎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她们，每次旅行都带着她们，这次我是自她们出生以后，第一次独自一个人上路，我以为我会哭，我会孤单，甚至凄凉。

刚进机场，就接到老公打来的电话：“我还以为你一个人回国会舍不得我们呢，我看你高兴得很嘛，拉着包头都不回就往里面跑，好像生怕赶不上飞机似的。”

我讲话的声音都掩饰不住我的轻松愉快：“那当然，我终于是自由身了，奴隶解放了！我现在知道你每次走有多高兴了。”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病重，我还是会放不下孩子，家事，工作，还有我的狗狗。离开这两个星期，小女儿有两场舞蹈演出，两个女儿都有钢琴recital，中文有期末考试，在去机场的路上，我都还在忙着做最后的安排，打电话给唱歌老师，钢琴老师reschedule上课时间，还在不放心地一遍又一遍地交待健忘的老公孩子们每天的时间安排。

到了机场，必须全部放下了，没有我天不会塌下来，女儿不会自己梳头，顶着鸡窝上台跳舞弹琴又能怎样？中文一起努力了一学期，最后关头没复习好也不会是世界末日，倒是我的狗狗让我牵挂，老公已经说了，他是不会去溜狗的，我担心他们锻炼不够抵抗力变差。

有了孩子以后，父母就退居二线，飞机起飞的一刹那，我才意识到我忽略他们很多年了，我现在放下一切，风雨兼程地赶回去，我要此生没有遗憾。

爸爸和妈妈两年前放弃绿卡，医疗卡，老年公寓，决定回国定居，不再来美国了。他们口头上说是因为落叶想要归根，其实我心里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知道自己老了，不能再为我们做贡献了，也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拖累我们。

爸爸回去后身体每况愈下，记忆力一天比一天差，前不久不小心摔了一跤，腰部骨折，做了手术，身体还没有完全回复又因感冒引起肺炎，妈妈说爸爸已经不能起床了，记忆力差的时候，连妈妈都不认识了，并因呼吸困难已经送院治疗了。

我知道爸爸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爸爸就像一只蜡烛，为我们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光芒，我必须立刻回去，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有见爸爸最后一面重要了。

我不是那种喜欢主动和陌生人搭讪的人，因为脸皮比较薄，绝对不是搞推销的料，但我的特点是一旦人家主动招惹我，我就会象话匣子打开了一样滔滔不绝，最后一般都以人家招架不住收场。

那天在飞机上就是如此，我的邻座是一对来自保定的来美国探望女儿的中年夫妻，那女的主动和我搭讪，结果是“惹祸上身”，最后她想出一招让我闭嘴。

她拿出她的iPad说下载了《白鹿原》我们可以一起看，我其实挺想看的，问题是她把耳机分一个给我戴，我实在忌讳别人的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就推说听不懂陕西话，让她自己看，她这才成功地摆脱了我。

 

快到北京的时候从飞机上俯视，看到一幅很眼熟的画面，想了很久，好象是国家领导人在会见外宾时后面背景的墙上就挂了这样一幅画，象征祖国山河一片大好。

 

两年前送父母回国时也曾经过这里，还照过他们的背影，父亲那时候还健康无恙。

在美国没见过这样的擦手机，很先进喔，擦手时不用把纸撕下来，擦完手后纸自动卷上去，就是怕人家用过的纸干了又转回来给我用。

 

一到北京机场我就激动地找餐馆，菜谱一打开，居然看到有我n年都没有吃到过的陕西凉皮，激动得声音都开始发抖，毫不犹豫地点啦。
 

 

我这人就是一激动脑子就不好使，点完以后平静下来一看，人家明明写的是凉拌粉皮，我看成凉皮，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是舌尖上的什么地方的东西。
 

 

到了北京不但知道自己官小，还知道自己市面见得少，几根粉皮加一杯咖啡就花了60元人民币，比美国还贵。

 

我从从容容地出了关，吃好饭，办理好登记手续，托运好行李，再上网check了一下Email，就到了登机时间。

两年前回国时每班飞机都要晚点一两个小时，姐夫说晚点是正常的，准点才不正常，这次回去每班飞机都准时起飞降落，看来现在的飞机都太不正常了。

先请问一下各位同学，机场的女性工作人员现在要怎么称呼？

我晚上11点过到达XX机场时，在约定的地方没有看到来接我的表弟，我就想问一下迎面走来的一位女性的机场工作人员我所在的地方是否是我表弟交待的位置。我知道现在不能叫人家“小姐”，“小姐”已经是贬义词了，小心挨耳光；又不是在餐馆，不能叫人家“服务员”；也不能叫人家“师傅”， 又不是男的，我一着急就叫了声“同志”，叫完就更着急，谁都知道现在的“同志”已非过去的“同志”也。

人家爱理不理的说了声“没错”，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我心里暗暗骂道：“怎么和谐了这么多年还这付德行。”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我和我妈去街上找按摩店，我妈很自然地问街上一位30多岁的女人：“喂，美女，你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按摩店吗？”我这才知道我在机场时应该称呼人家美女，我妈说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叫她美女。真是今非昔比啊，20多年前我还在国内的时候，只有街上的痞子调逗女孩时才叫美女，现在我妈这种老太太也敢明目张胆地调戏女人了。

凌晨两点过回到Z市时已是饥肠辘辘，在美国这个时间是不可能找到除了垃圾快餐以外的食物了，而我可爱的祖国，路边的小馆凌晨两点居然还灯火通明。这种苍蝇小馆里的东西，我姐和我老公饿死都是不会进去吃的，我是那种为了吃的事业可以献生的吃货，说实话真的挺脏的，我表弟点了两碗面，然后很有经验地拿起我的筷子到开水里烫了烫递给我，我就开始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口看见表弟还没动筷子，就厚颜无耻地提议说可不可以尝尝他的面，因为在我的要求下我们点了两种不同口味的面，我觉得味道都比五星级的大酒店里的东西好吃。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过，妈妈没有起床，是保姆起来给我开的门。

我没有洗漱，直接就上床睡觉。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去医院见到病重的父亲了，我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知道我肯定睡不着，就毫不犹豫地服用了走之前就预备好的安眠药，还可以睡4个小时就能见到日夜思念的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