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嫁指南》141 CHINGLISH
吴珍珍的英语口语，基本上跟从零开始差不多，从一片空白到狂轰乱炸，固然把她炸得七死八伤，可也把Nelson父子给震得不轻。
那天下午Nelson父子沐浴更衣后快速下楼，跟吴珍珍会面，一起打车去雍和宫。进了雍和宫，Nelson父子被里面的汹涌人头吓住了。Josh说：“GOSH，a sea of the people!”
吴珍珍把人的海洋听懂了，前面那感叹词没听懂，心想什么狗屎，就算人再多也不能像狗屎啊！
她说：“It’s only a little vegetable! If you go to the Badaling Greatwall, you will see the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 Nelson父子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A little vegetable是啥？爷儿俩大眼瞪深眼，全都傻了眼！
其实吴珍珍想说这里的人不算多，小菜一碟！
里面的历史吴珍珍倒不用多说，每一个关键景点都有说明牌，中英文双份，省了她的口舌。只是她解释清朝独特的皇位继承制度的时候，费了一番口舌。
Nelson饶有趣味地问：“清朝的皇位不是长子继承？”
吴珍珍点头：“不是。是皇帝看中谁就是谁，写在纸上，藏在皇宫里的一个扁后面，他死后大臣们当众拆开宣布继承人的名字。这样继承人不会想着早早取而代之而谋害皇帝，也不会兄弟相争彼此残害。”
她提前做了功课，虽然说得结结巴巴，总算让对方听明白了。
Josh问：“天哪，这皇帝怎么有那么多儿子？”
吴珍珍笑着说：“这些儿子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Josh疑惑地问：“难道不是皇后生的孩子才有继承权吗？情妇生的孩子也有继承权？”
吴珍珍没听懂“情妇”这个词儿，可是她猜也猜得到。她解释：“在那个时代，男人可以合法地拥有很多女人。所以他的儿子们，无论是谁生的，都是合法的。在上面一个朝代，规定只有皇后生的第一个儿子才可以继承皇位，有的皇帝想立自己宠爱的女人的儿子做继承人，大臣们会撞死在柱子上以阻止皇帝这么做。”
Nelson惊叫：“疯狂！”
Josh开玩笑地说：“我猜所有的男人都希望是那个时代的中国男人。”
吴珍珍莞尔。
等到参观四合院的时候，吴珍珍给他们讲解这种房子，坐北朝南的那排房子为尊，一般是父母住的，两边的东厢和西厢，一般是儿女住的，如果有小老婆，则是小老婆住的等等。
Josh再一次惊叫：“这么多女人住在一起，她们不打架吗？”
吴珍珍解释：“在中国，实际上的妻子只有一位，她对另外的女人有绝对的领导权。另外的女人必须服从她。当然，他们有时候也会吃醋，彼此争斗，有的时候是公开打架，有的时候是在男人争取男人的心，然后让男人惩罚别的女人。”
吴珍珍把吃醋直接翻译成Drink Vinegar——她到还好，知道这醋是液体，是喝的不是吃的。饶是如此，Nelson困惑地问：“为什么是喝醋，而不是喝酱油？为什么喝了醋之后他们要打架？是醋的质量不好，变成了酒，他们喝醉了？”
吴珍珍晕了，赶紧掏出字典唰唰地翻，找到那个条目，递给Nelson。Josh也凑过头去看，也要说这父子俩还真不容易，忍啊忍，差点忍出人命来，脸都憋紫了。
吴珍珍羞愧得无地自容，满地找缝恨不得钻进去。
Nelson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用正常平稳的语调说：“噢，原来喝醋就是嫉妒的意思。真奇怪，为什么是喝醋，不是喝别的什么东西？”
吴珍珍的脸色也恢复正常，解释说：“这里有个很长的故事。在唐朝的时候，有一个大将很怕老婆，不敢有别的女人。皇帝很为他感到不公平，于是故意送给这个大将军几个美女做礼物。可是大将军不敢要，于是皇帝让皇后把大将军的夫人叫来，想说服她收下这些美女。”
Josh最喜欢听故事，好奇地问：“那夫人答应了吗？”
吴珍珍说：“夫人不肯答应。于是皇帝非常愤怒，指着一只酒壶说，要么把美女领回家，要么喝下这壶毒酒。”
Nelson摇头：“上帝啊，这是怎样的一个皇帝！”
Josh紧张地说：“天哪，这夫人难道真的喝了毒酒？”
吴珍珍说：“她喝了。”
Josh失望地说：“她死了吗？她真是个女英雄！”
吴珍珍说：“她没死，那不是一壶毒酒，那是一壶醋。”
Josh好奇地问：“那么那些美女——”
吴珍珍说：“皇帝也没让他们领回家。但是嫉妒就是喝醋这个词汇就这么流传下来。”
Nelson笑道：“真有趣！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真有趣！”
吴珍珍非常同意：“是的，很多的故事。”
第二天吴珍珍带着他们去十三陵和长城。这一天吴珍珍的英语显得流利顺畅多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一大一小俩老外都是很好的人，说错了也不要紧，不会说更不要紧。说错了Nelson会不动声色地重复一遍，把错的那个词用正确的词代入，纠正得无影无形，让人不至于尴尬；不会说更不要紧，她翻开字典把字典递过去，Nelson会很缓慢地读出来，并把完整的句子一个词一个词拼起来读。
吃饭的时候是吴珍珍最放松的时候。她提前把那些面条包子饺子的英文名称都查出来背得滚瓜烂熟。她甚至找了很多笑话，告诉他们：“传说意大利的披萨源自中国。马可波罗在中国吃了这汇总馅饼，觉得美味无比，回到意大利后教他们的厨师制作这种美味的食物。可是那些厨师太笨了，怎么装也不能把馅装进去，只好都撒在饼的上面。”
Nelson和Josh把馅饼翻来覆去地看，问吴珍珍：“还真的，他们是怎么把馅放进去的？”
吴珍珍愣住了，想找出手机问问，可是问谁呢？陈明快？她像会做馅饼的样子吗？李小曼？李小曼大概只会吃吧？
她只好拖住服务员问。
服务员鄙夷地说：“这你都不知道？就像包包子那样，把馅包在里面，然后放在面板上压平再煎。”
包包子？吴珍珍倒是见过老妈怎么做，于是拿着餐巾纸做示范，连比划带解释，说了半天，才说明白。
Nelson真是很善解人意，在吴珍珍不知道怎么说面团和包子皮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补充给她，于是她知道了面团叫DOUGH，包子皮可以说是WRAP。
晚饭后送爷儿俩回宾馆，在大堂里，吴珍珍跟他们交待第二天的日程，约定早上见面时间，然后想告辞回家。
Nelson说：“Jane，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吴珍珍没提防他这么说，居然用中文回答：“你说！”
Nelson一愣，问：“What did you say(你说什么)?”
吴珍珍醒悟过来：“Sorry, I meant, you say（抱歉，我的意思是，你说）!!!”
Josh扭过头去笑，吴珍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脸又红了。
Nelson微笑着说：“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导游。这两天你安排的很好，很多的节目，很多的故事，让我们了解了很多的中国历史和文化。我们过几天去上海，还没有安排导游，本来想在酒店找，现在我改了主意，想请你跟我们去上海，继续担任我们的导游。”
吴珍珍傻了眼。她是优秀的导游？英语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靠着字典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她是个优秀的导游？
她结结巴巴地连连摆手：“不，不，我英语不好，不是个好导游，我——”
Nelson说：“Jane，你的英语不错，词汇量丰富，只是缺乏练习的机会。你有一颗很温暖的心，这比什么都重要。我们确实得到了很好的服务。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们负责你的旅馆费和来回机票的费用，导游的报酬另外付。”
吴珍珍说：“可是我对上海不熟悉。”
Nelson说：“日程我们可以商量，重要的是你懂中文，我们也了解你。”
那意思是——你办事，我放心，我们爷儿俩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吴珍珍顿时觉得责任重大，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而且，上海她多年前只去过一次，走马观花，现在有机会故地重游，有人包吃包住，还能练习英语口语，傻瓜才拒绝！
她忽然豪气冲天——北京能对付过来，难道上海还对付不过来？她难道还怕他们把她卖了不成？中国人的地盘，谁卖谁，谁又怕谁啊？
念头一转，她爽气地说：“OK，I go with you guys(好吧，我跟你们去)！”
声音豪迈，一副女豪杰的样子。
You guys 而不是 you，看来吴珍珍的语感上了一层楼。Nelson父子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