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79）升级

何葭实在不明白，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关系，为什么要牵扯到第三个同性的身上。她在网上看到很多故事，觉得现在国内的女人都很彪悍，她们的彪悍不是用来职场厮杀，也不是用来在商场拼搏，或者退而求其次，去对着一个男人发威，而是全部用来对付另外一个女人。

比如一个已婚的男人在外面有了新欢，自古以来似乎这类角色都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可是天方夜谭一样，那第三者居然毫不胆怯地电话骚扰人家的合法妻子，大谈自己跟对方的丈夫如何情投意合，如何恩爱缠绵。

当然她也听说过合法原配不断地用电话辱骂第三者。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厮杀，扯下淑女的面具，文明的外衣，赤膊上阵，以摧毁对方的自尊和神经为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何葭并不想成为这样的女人，她没有这个兴趣和爱好，也没有这么旺盛的精力。她听说过中国人中对付这种骚扰最厉害最聪明的女人是一个在美国的中国女人，不小心当了第三者，面对原配妻子的电话辱骂，通过网络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本质后，第一时间请了律师，给那对为离婚厮杀的夫妻分别下了禁止令，停止了这场无聊的战争。

可那是在美国，在中国她该怎么办？

手机铃声停了，她走到家门口，看见沈远征等在那里。他手中有她家的钥匙，估计进去过，自己不在，他又退出来锁上门等。他做事一向稳重温柔，就这一点而言，何葭很是欣赏他。

手机铃又响，何葭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没出声。

果然是水静雯。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是悠然自得的：“何小姐，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是不是怕了？昨天远征跟我一起吃饭，吃完饭他送我回家——”

何葭一声不响地把手机放在沈远征耳边，伸出手拿住他的大手，示意他自己扶着手机，她腾出手来取钥匙开门。

沈远征拿着手机细听，眼神由疑惑变成惊讶，然后变成愤怒，如果这时有100瓦的灯光照着，能看见他的脸色由白变青。

何葭开门，率先上楼。沈远征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说：“水静雯，你有完没完？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们了好不好？！”他掐了线跟上楼，顺手带上大门。

何葭开了客厅灯，坐进沙发，看着沈远征。

沈远征坐在她对面，艰难地解释：“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骚扰你——”

何葭冷静地问：“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沈远征摇头：“我也不明白，或者是以前她的朋友从李春明处打听来的-”

何葭做了个手势，制止他的猜测，说：“算了，不管她怎么搞到的，我不想追究了。但是远征，我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昨天晚上被她骚扰，害得我不得不用安眠药来入眠——”

沈远征惊讶地问：“她对你说什么？葭葭，你听我说，昨天她打电话给我，说最后吃一顿分手饭，吃完这顿饭保证以后不再纠缠我。我说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何来分手一说？她说就吃一顿饭，保证以后不再跟我有任何瓜葛。如果这顿饭不吃，出了什么事叫我不要后悔，我怕她——”

何葭再一次制止他的话，正色说：“远征，对于你的人品，毫不怀疑，我无条件地相信你，我也愿意无条件地接受维维，因为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也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我不能信任你的个性——远征，你这个人从来都不会在恰当的时候说NO，这是你的性格弱点，也是你给自己带来的痛苦的根源。我听张帆说，你们公司所有的唱红脸的角色全都由李春明来扮演，所有的NO 都由李春明来说。在生意上，你有搭档，你们可以分工，可是在生活中，你必须全部由自己面对。过去是陆小雅，今天是水静雯，谁知道明天再会冒出来个什么女人？我知道这不全是你的错，可是你不会在恰当的时候说NO ，会给我的生活也带来困扰，我不想一次一次地被人骚扰，被人纠缠。”

沈远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葭说：“远征，我可以给你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够不够？请你把你那边这摊事摆平。”

沈远征深深地失望。他本来想跟何葭商议结婚的事，这么一来，不知道又会推导什么时候，生出什么变故。

何葭问他：“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踏踏实实地睡好觉。远征，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去跟春明学一学吧。”

李春明怎么处理的？何葭从沈远征口里得知医院的事是他在为李春明善后，向张帆求证过。张帆迫不得已说出实情。

那个叫林嘉宜的女孩被救起后，曾经要求亲自见李春明一面，把事情说清楚，水静雯也去找过李春明。但是李春明把一切事务交给沈远征处理，坚决不肯出面，不肯去看望林嘉宜。

何葭当时倒吸一口凉气，说：“没想到春明他平时笑嘻嘻的，狠起来这么狠。你们不怕那小姑娘再出点事？”

张帆在电话那头冷笑：“什么小姑娘？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要学会万事自己扛。这件事春明固然有错，明明没有资格再去追人，还要去追，可杀；可是那个林嘉宜明明知道对方有老婆有孩子还接受他的追求，就该知道这段感情有失败的可能——别说对方是有妇之夫，就是单身，你能打保票能修成正果乃至结婚？一个成年的女人，感情失败了，何况是跟一个有妇之夫的感情失败，自然应该愿赌服输，拿自己的生命要挟别人，又不是她的爹妈，谁需要对她的生命负责？蠢就一个字！”

尽管何葭感觉说得不无道理，还是背冒冷汗。李春明和张帆之所以能做生意，能做大这个生意，是因为他们该狠的时候能够狠下手来。

何葭自认此生只能为人打工，勤勤恳恳做个合格的工蚁，做不来蚁后。

此时此刻，当她面对水静雯无休止的骚扰，她开始理解李春明和张帆的做法。

所以何葭对沈远征说：“远征，学会说NO，然后我们再谈别的。”

他们都长大了，要学会用成熟的态度来处理感情处理生活。

沈远征郁闷地走了。第二天，水静雯没有电话过来，何葭还是睡不着，依然要靠安眠药来催眠。

第三天，张帆的电话过来，问：“你跟远征吵架了？怎么这几天他都闷闷不乐，提不起精神？”

何葭本来不想把她和沈远征的问题到处讲，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把自己不堪水静雯骚扰，以及跟沈远征的对话，都对张帆讲了一遍。

张帆说：“这确实是远征的软肋。如果他解决不好你怎么办？放弃他？你傻啊，把他往外推？！”

何葭顿了一顿，淡淡地说：“是你的推不掉，不是你的拉不回。”

张帆那边像连珠炮一样说：“要说现在的小姑娘脸皮真厚，好像全世界都欠她们一样。当年陆小雅追得苦不苦？也没想她们这样明目张胆，轰轰烈烈。说到底陆小雅还是给自己保留几分自尊。可是如今的小姑娘，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自尊了。”

何葭说：“远征也有错。如果他已开始就说NO，不给人希望，现在不会这么被动。”

张帆连忙附和：“是，你说的也是。要么让那个水静雯也自杀一次，远征不要理她，她肯定死心。”

何葭晕眩：“死亡游戏这么好玩？！”

那边张帆刚收线，这边手机又响，何葭看看来电显示，居然又是那位水静雯。

她顿觉头大，连忙关机。

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还没收拾好卫生间，门铃响，何葭连忙想下楼开门，忽然内心有种直觉，让她回到卧室，悄悄拉开窗帘往外看，楼下模模糊糊的人影跟水静雯有些相似。

她找出手机打开电源，拨通水静雯的号码，看见楼下的人弯腰在包里寻找什么，接着拿出手机来接听。

那边是水静雯得意洋洋的声音：“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何小姐，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想跟你谈谈。”

何葭刚洗完澡，忽地一声又冒出一身汗。她手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床上，涩声问：“水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只跟你说一句，请你离开我的家，否则我会报警。”

水静雯年轻的声音很无辜：“我没什么恶意呀，我就想跟你谈谈呀。”

门铃响得叮叮咚咚。这种老式房子，如果她执意按下去，楼上楼下都会惊动，然后出来看热闹。

何葭气得掐了线，去客厅拿了座机回到卧室，一边往外看，一边拨110 报警。

附近就有个派出所。没有十分钟，警车忽闪忽闪地停在楼下，有警察下来，一个叫住水静雯问话，一个按门铃。

何葭早已经换好衣服，下楼开门。警察是个年轻的男人，问：“是你报警的吗？”

何葭回答：“是。这位小姐持续不断地骚扰我，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现在还上门骚扰。”

警察递上一张名片：“我们先带她走，过一会儿会给你电话，请你到警局录协助调查。”

何葭说：“好的。”

水静雯叫喊：“我犯了什么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个警察走过去对她说：“小姑娘，我们不是抓你，是请你协助调查。如果你再这么不合作，我们只好采取强制措施了。”

水静雯审时度势，乖乖地上了警车。在车门关上的一霎那，她转头去瞪住何葭，眼睛里充满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