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夫《山河故人》

逝者如斯夫《山河故人》

賈樟柯 拍的電影，向來不諂媚大眾，這回《山河故人》如此大賣（頭三天 2986萬人民幣），有些諷刺，是因為劇中人說英語，滿足崇洋？或由於男小配女大，母子戀比姊弟愛還聳情？稱讚此片者比批評的多得多，而且還洋洋灑灑，言之有物。我濫竽充數，也掺活談談感覺。

此片說來是部分人的沈溺，懷舊中充塞 賈氏 個人風格。縱切面 （1999－2014－2025）分成三個世代，賈導拍過很多紀錄片，相機隨著科技，舊時工具與後來不同，片子的長寬比例因而有異。另外，觀者也不必用邏輯細究它的橫剖面，舉個例子：張到樂（Dollar，董子健 飾）為何移民澳洲後，對母語跟母親的記憶淡薄？

千禧年的人類並非失根的蘭花，現實壓迫得人只想適應環境，來落地生根。安身立命的移民縱使繁殖了後代，新生代卻沒必要背前輩的包袱，華裔三，四代後在“外鄉”出類拔萃的不勝枚舉。這幾年衍生的類型電影：整片由亞裔年輕人主導，全說英文的影片，自有喜怒哀樂生養的世界。安土重遷者，老以為“遊子”非抓把故土才填得飽鄉愁，這種揣想並不全面。

江山固然如畫，不過主角們像心不在焉的人型立牌，尤其 沈濤（趙濤 飾），她好像挺出風頭，既領導廣場舞，又打花傘表演，但是表情總是木然，無心投入風景。兩個男人追她成為三角戀，明顯的強者是 張晉生 （張譯 飾），風生水起，開洋車，當煤礦老闆； 第二個男人梁建軍 （梁景東 飾）老實，只有挖礦的本事。旁觀看不出 濤兒 到底情鍾哪個？情勢比人強，她嫁給了有出息的 張晉生。

再往下看，濤兒 成了企業界強人，身上有幾把錢，已經與 張晉生 離婚，法院把兒子判給男方，她即使有怨，還是身不由己。老父猝死，她悲傷難抑，父女二代的連結至深至重；兒子自上海來汾陽參加外公喪禮，她嫌他洋化，處處看不順眼，只有送行時才故意坐慢車，塞耳機，二人共聽音樂帶才稍有互動。比照之下母子情至淺。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大國經濟起飛。乾涸谷地亂石橫臥，開發總留一些工程未竟的痕跡。公路長亙在黃沙揮散之間。亭台樓閣突兀矗立。張晉生 見風轉舵，皮夾克，油頭外貌，搖身一變做企業家。機會到了娶 沈濤，他是先富起來的一分子。找 斌哥 買槍為自保 。第三段他已歸屬 澳大利亞，住海景別墅，老僑聚眾喝酒取樂。桌上擺滿了槍，回憶 2014反腐，各人都慶幸搬走了財富，也躲掉牢獄之災。

片子帶著人進入 賈導 下層階級的情境。梁建軍 報告工作地點：“景下二礦”，口氣無限悲涼！他是跟不上的後者，而且每下愈況！隔著鐵欄觀虎，虎落平陽被人欺。劇中偶現扛關刀的某個男人，無心緒地晃在熙攘街頭，此景不一定是喻像；他可能為生計，恰巧嵌進城市奇觀。建軍 注定被職業病拖回老家治療，把從前丟棄的鑰匙檢回，又見老屋滿室塵埃。濤兒 重情義，贈款救急。以後這個 梁建軍 就消失了。

第三段瞻望將來的2025，我在期待機器人代步的鏡頭，但最多用晶體薄片手機，來體現未來感。第二代 張到樂 住的海景豪宅沒女主人行蹤。他心中依稀吊條弦，懸在彼岸。與耀武揚威的父親只有衝突。說中文得上課，口語練習隨機而不紮實。張艾嘉 演的 米雅 （Mia）此時補上 到樂 的情結，可是旁人無意中說破，兩者的感情就經不起考驗了。

張到樂 的故國神遊實現了沒有？鏡頭沒有交代。結尾只有 濤兒 聽見一聲呼喚，放眼儘見寂寥的居室。她照常剁肉包餃子度日子。陪伴她的只有貼身的狗。片尾曲 “Go West” 當年是 迪斯可 的熱門音樂，最後仍是她獨舞自娛的歌。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