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一双小脚

曾经在小学暑假，我跟大人回乡，乡里有一个近 80岁的族人阿婆，她是一个裹脚的小脚女人。她喜欢手里拿着拐杖从院子走到前门，又返回院子里，这样一双小脚蹬来蹬去，来回几次之后就坐在门前，看着来往的人，见有熟人就向人家打招呼，笑口里露出在空洞之间的几颗牙齿，有时候她盯着人家的脚，长时间地看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婆在发呆，我也呆看着她老人家宽阔的裤脚下、露出一双黑色、看上去很结实的尖头小布鞋，就猜想着在这对小得出奇的鞋子里面、那双小脚是个什么样子的。

记得有一次去了阿嫂(阿婆的女儿)的家，当时大家在客厅闲聊，见阿婆的房门开着，阿嫂正在帮阿婆在身上套衣服。当时阿婆坐在床边双脚垂下，黑色的小鞋在地上，见到她的双脚是穿着有绑带子的布袜子，像两只尖角的小粽子，又或者是一对羊蹄。

自己就站在那里看，好奇她会不会脱下袜子呢？这时候阿婆扬起手对我喊：睇唛嘢？行开！（看什么？走开！）站在阿婆旁边的阿嫂就转身把房门掩上不让人看。

这是我唯一的一次见到裹小脚女人穿着袜子的脚，但从没见过真实的、不穿袜子或者是解开裹布的小脚。

阿婆是一个来自家规很严格的女人，几岁时就被裹小脚。虽然她平时极少出门，但每天都要认真梳洗打份，穿着得体，阿嫂也孝顺地小心侍候。阿婆说她从小就不用干活，现在更是衣食无忧，每天听听粤曲，和左邻右里聊天，做一些针线活，还在窗台上养了一箱蜜峰。

阿婆一生几乎都呆在家里，除了去过县城，从没出过远门。

阿嫂从来不谈论她的小脚，但阿嫂说过，阿婆羡慕村里的人可以光着脚走来走去，阿婆还唠叨过，如果她有大脚，就爬上村后的小山顶上看风景。

可是她年纪大了，小脚走路不容易，不小心就容易摔倒。有一次阿婆还摔得不轻，阿嫂阿叔夫妇就用自行车带阿婆去乡里的卫生所看医生。看医生时，阿婆只准许医生和女护士、还有阿嫂在场，阿叔就在外面等着，如果有别的人在，她就死活都不肯看医生。

南方天气热，有时候阿婆睡觉前要洗脚，阿嫂就提一桶水给阿婆洗脚，然后阿婆穿上她自己缝制的真丝小袜子才入睡。有时候阿嫂在忙别的事，阿叔就去提水桶，但阿叔只把水放在阿婆的面前就掩门出来，等阿婆喊：洗完啦！才又进去把水桶拿出来，这时候阿婆已经洗了脚，穿上了袜子。

除了阿嫂和医生，谁都没有见过阿婆的小脚是什么样子的。阿婆是不会让外人看她的脚，直至她老人家在87岁高龄时仙去，她的小脚都穿着扎实的小布鞋。 (ZT图)

*小资科：

裹小脚又称“缠足 ”，中国从五代起到清末民初，经历 1000 多年，从 1600 年起有各种运动抵制这种陋习，一直到 20世纪才逐渐消失。

虽然裹脚的风气在清代达到顶风，但大多是在汉人中进行，马背上的民族 — 满族人不喜欢裹脚，清皇帝还多次下令禁止女子裹脚，但成效甚微。

由于裹脚的女人无法正常走路，因此小脚被视为富有的象征，因为富家女儿不需要东奔西跑，没有裹脚的女子就受歧视。

在清朝，特别富有、权势家里的女人和特别穷苦的女人不裹小脚，有些女人家为了提升自身价值、获得好的婚姻而裹脚。穷女人需要劳动而不裹脚，即使裹了也不能得到富家的青睐。

裹脚多在女孩 4、5岁脚背没有完全发育时进行。裹脚前，双脚先在含有草药的水里洗脚，然后修剪趾甲，在涂上明矾作消毒杀茵，然后把脚趾拉到脚底板，然后用布条裹好。脚背和脚趾会在施压的过程中断裂，过一段时间就打开裹布，然后再绑紧，继续几次越绑越紧直到认为合适为止。裹脚时一般不让母亲操作，怕母亲舍不得裹的脚不好看。小脚以 3寸至 3寸半为美称为“ 三寸金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