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的归国难

昨天收到Ｌ的微信。得知他终于落地上海机场并顺利过关。我终于放心了。他是近来管制政策改变后，我认识的学生中第一位回去的人。

停飞后，早期拿到机票回去的还有姐夫的侄女。她因为是真正的小留，小于16岁。早已回去。她走的时候并没和我打招呼。我听我姐说她在广州隔离了两周。她来美国是读高中。通过中介来的。似乎留学中介是一条龙服务。连寄宿家庭都帮助寻找。刚来的时候，曾经委托我照顾。因为距离太远，除了通了几次电话，我也没照顾到什么。

Ｌ的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从中国南方某大学毕业后直接来美国的某名校读博士。已近三十岁。不再被照顾的范围内。他已经毕业并在做博后的同时寻找工作。经过几轮的面试，他决定take上海的offer。

L是北京人。却选择南方。他给我的理由是南方相对与北方大环境更自由一些。这事有点令我感慨。过去我们也曾想过也许有一天会回去。从早期的海归和中期的退休规划。上海从不在我们的计划中。因为我们来自北方。梦中的情景也都是北方。丝毫没有考虑过大环境。更别提意识领域的大环境。

为了这次回国，他订了3张票。分别是直飞，时间较晚；转机但时间较早并两张。两张应该是在不同国家转机。鉴于之前有些中国留学生因为美国签证过期，而在欧洲某国机场停留多天的事情。他选择了两张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据说像他这样一人预定数张机票的情况很多。因为飞机少，而且保持座位隔离。每一班飞机的票数也就很少。这就造成了机票难，而且价位高。传说有的机票已经高达一万美金一张。Ｌ的机票是普通舱位。3千美金。而且是单程。问他为什么订三张。他说害怕两国飞行政策再次改变。

正当我们以为他能顺利启程的时候，中国政府又出了新政策。要求所有境外人员回国必须有5天以内的检测阴性结果证明。他没有任何症状。医生是不会给他测的。那几天，他每天都寻找与此相关的信息。似乎没有找到美国的名字在里面。本着越早越稳妥的思路。他选择时间上更早一点的欧洲转机。 我在心里为他祈祷。希望他一切顺利。

现在他已经顺利入关。被安排在一个酒店隔离两周。在这两周之内，他不可以会见任何家人。食宿都是统一安排的。据说早期回去的都是公费。现在他们需要自费食宿。无论如何他已经平安归国。我就不担心了。

与L同学相比，正在准备启程的Z同学的归国就有了更多的压力。Ｚ也是国内名校的毕业生，也是美国一所非常好的大学博士毕业。本来打算做两年博后，发两篇文章再回国找位置的。因为父母表示未来不希望来美国生活，所以从开始他就给自己规划的是回国发展。没想到他来这边以后不久，病毒就来了。大约有两个月的时间他不能去实验室。这对于一个刚开始做博后的人来说实在无奈。于是，除了写一些实验计划之外，他和老板准备一起写一篇综述。因为这些事情他可以在家里做。这样大半年就这样过去了。与他相反，另一个学生因为课题本身与新冠病毒相关。这几个月忙得不亦乐乎。先是老板拿到了一大笔钱。然后是忙于写文章。写proposal. 继续拿钱。和过去的HIV， O157时期一样。疫情也成就了很多人的学术研究。现在与COVID19有关的研究很容易拿到钱。

一边是闲在家中的无奈，一边是父母的压力。Z最终决定与其这样让时间流失，不如现在就试试国内的工作机会。他当然也知道没有过硬的文章，仅仅一个美国博士学位，是很难在国内的大学找到faculty的位置的。因此他把目标放在了企业。很快他就拿到了一个很有名公司的offer。疫情开始缓和。我建议他不要这么快就答复。苦读这么多年，既然现在来到一个这么好的环境做博后。至少完成了再说。与过去的老版相比，现任老板不仅是美国本土还是本地人士。这在实验室文化上会区别很大。

人们通常获取一样东西很难，而放弃一样东西却很容易。可是他的父母大人，随着疫情的时间的延长，越发对儿子担心。几乎每天一个一小时的视频。是啊，那一阵子不是还打砸抢了。国内的一些媒体把美国描述的恨不得出门就会遇到枪击。怎能不惦记呢。他父母甚至说要高价给他购买机票。尽管他父母并不富裕。但是也说用他们的储蓄为儿子买票。就这样，7月份已经开始慢慢回到实验室的他决定终止博士后工作。回国述职。虽然国内的职位并不是希望的那么好。因为没有工作经验，起点工资有些低。和他在美国的博士后收入相差不多。好在令父母安心。他也是我遇到过的年轻人里父母逼迫回国最严重的一个。其他学生更多的是父母希望孩子留在美国。自己老后通过孩子来团聚。我们都猜测他父母来探亲的时候可能对美国印象不好。当然，他是个孝子。

有了决定的Z开始忙活机票。无奈机票已经排到了年底。转机的机票也到了九月底。他订了两张。盼子心切的父母为他在国内求人搞到一张。当然价钱一点不便宜。再加上求人送礼。估计花销不少。哎，这该死的病毒。国内的事情确实需要关系。这样他也就进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希望他一切顺利。也希望飞行政策别再改了。

据他说：飞到国内第一站。先是两周隔离。检测阴性以后，他再继续飞到父母居住地。还要继续隔离两周。检测阴性以后，才能外出。见儿心切的父母为他申请了母子一起隔离。政府防疫部门没有答应。最后他们找到楼下刚好是朋友的空闲房屋。准备用于他的隔离场所。每天父母做好饭。把吃的用篮子掉下来。我们听了即好笑又无奈。最讨厌的事这样折腾下来，儿子见到亲娘的路程，单就隔离就用去了四周。小一个月啊。这该死的病毒。

和这些年轻人的交流让我对国内的了解也多了些。比如先回去的Ｌ把中国南北方的大环境看的很清楚。并且知道自己适合哪里。他毕竟在美国呆了八年。而且那么年轻就来了。Ｚ选择了北方。除了没有更多的选择以外，我觉得他不太关心意识领域的东西。哪里都能过日子。绝对的孝顺孩子。

虽然疫情之下的归国路很难。我希望他们都能顺利成行。回到父母身边。并一生平安。

我昨天坐在湖边看他们留给我的一本书。想到这个特殊时期，也许会改变一些人一生的生活轨迹。不免生出一些感慨。写下来做个纪念。

1今年干旱，水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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