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风烈:西周篇》(四十一)
《周本纪》没有明说只有八个诸侯方国,含糊其辞地说“师毕渡孟津,诸侯咸会”,给人印象好像有很多诸侯,但是姬发在牧野做的军事动员报告《牧誓》暗示了《竹书》说得没错,“咸会”的诸侯真的只有八个。假设上次在盟津“不期而至”的八百诸侯全来了,那又太滑稽了,第一个受不了的将是姬发。八百诸侯一共兵车四千乘,就是说每个诸侯国平均出车五辆,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再假设,那些诸侯都对仁德的周武王忠心耿耿,那五辆兵车便是他们的实力体现,那就说明这些诸侯国大小和一个村庄不相上下,姬发靠这群乌合之众打天下吗?那八百个“村庄”代表了天下三分之二的力量?
以上这些无法自圆其说的疑问说明了《周本纪》和《孟子》提供的那些数据不靠谱。那些数字除以十就差不多了,也即武王率戎车三百乘,虎贲三百人;八诸侯国出车四百乘,总人数在五万至八万之间。
话说公元前一零四六年二月的某日清晨,天刚麻亮,姬发带着他的部队来到殷都朝歌郊外的牧野。牧野现在被当成一个确切的地点,即现在的河南淇县,不过也许是以讹传讹,其实牧野这个词本身就是郊外的意思,确切地说是远郊。《尔雅·释地》说:“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牧,牧外谓之野”,这个解释用在姬发的军事“大联欢”上也说得过去。那支军队虽然远远少于《周本纪》宣称的那么多人,但也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必须离朝歌远一些才能不被发觉,否则姬发哪有机会操着陕西腔念《牧誓》啊?
姬发念《牧誓》时POSE摆得相当高大上,左手持黄色的大钺,绘有龙纹或虎纹的斧头套上一长柄就成了钺。斧头作为先秦时代的常规杀伤性武器,所有人都可以用,钺则只有将帅才可以用,《周礼?大司马》注:“戉,所以为将威也”。帝辛的九世祖母妇好就非常喜爱钺,生前使用两把青铜钺:龙纹钺和虎纹钺,看心情挑哪支钺,像换衣服一样。妇好的钺既是指挥的权杖,也是这位巾帼的作战武器,而姬发手中的钺纯粹是做做样子,那是“黄钺”,无论是黄铜或是黄金所制,都不适于实战。黄铜太软,黄金更软,如果有人拿黄金来砍我,我会很高兴。姬发的右手也在装样子,握着一杆大旗,旗上系着白牦牛的尾巴(这也是先秦时期,王侯旗帜的标配,因为这个原因,白牦牛珍贵之极)。
姬发左右手握稳了钺和旗后,开始致欢迎辞“哈罗,从西方远来的朋友们,你们辛苦了!”(“远矣西土之人”)“西土之人”说明了什么?意思是来的诸侯全是在殷商的西边,包括姬发自己,那么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八方国在殷的西面吗?庸、卢、彭、濮在湖北,蜀在四川,羌在甘肃和青海一带,髳在山西,微在陕西,全部在殷商西面,姬发方向感很好,“西土”之说非常准确。这说明了跟随姬发故地重游的都是西部诸侯,西部诸侯可能有八百个吗?除非有的诸侯小得像个生产队才凑得起八百这个吉祥的数字。话说回来,那么小的“生产队”,姬发需要吗?
接下来,姬发把自己的直系部队介绍了遍“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亚旅”是什么?亚者,叔也;旅者,子弟也,所谓亚旅便是姬昌亲属组成的亲兵,也许他们就是虎贲军。“师氏”又是什么?不是姓师的某位高干,师乃商周的军队最高编制,师氏通俗地说便是”师长”,一个师有两千五百人。师下面是旅,一旅五百人,不过旅的编制早在夏朝时就有了,夏朝中兴之主少康就曾在小城诸纶任旅长,手下有五百士兵,城与兵都是岳父虞思给他的。
姬发似乎不懂得外交礼仪,哪有先介绍自己人再介绍来宾的?姬发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大国沙文主义作祟,才会搞出这样的外交乌龙。然后姬发像孔乙己一一摆出几文大钱一样,把那八个方国隆重摆出来,号召大家举起戈、矛,排好盾,他就要宣誓了。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如果有其他方国参加,姬发提都不提,那些部落的首领面子上挂得住吗?说不定掉头就走,告诉姬发他们的妈喊他们回家吃早饭去了。这已经不是乌龙,而是悲剧了,姬发当然不可能那么傻,无视其他诸侯,他之所以没有提其他方国的名字,是因为真的没有其他方国,只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这“八文大钱”!他们如果能凑齐四百辆兵车便算是对得起姬发给他们的外交礼遇了,毕竟大周自己才有三百辆而已,不知道司马迁从什么地方搜罗到四千乘兵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