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27）

你给微波炉设定两分钟（那台简易微波炉没有半分钟的选项），在转盘“嗡嗡”的转动声里，你心不在焉地想着李琪到底生了什么病，要不要去联系一下医学院的同学。微波炉“叮”地一声停下来，你发现热水袋已经像气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你赶紧把热水袋取了出来。你怕热水袋涨破了，一边哈气，一边拧开盖子，里面的热水溅出来泼到你手背上，你咧了咧嘴，跺了跺脚，代替叫出声来。那时你才明白为什么李琪叮嘱你热一分半钟，看来她很有经验了。

热水袋太烫了，你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裹上，这才给李琪送去。李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吁了口气，脸色看上去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你垂手站在床边，李琪没有看你，眼光不知道落在何方，说她没事，已经好多了。

你看到李琪额头的汗，不放心，说你认识医学院的学生，实在不想去医院，可以咨询一下准医生。

李琪眼睛转向你，说真不要紧，老毛病，我知道怎么对付。

你不离不弃地追问，你明明热得很，为啥还要热水袋？太奇怪了。

李琪脸一红，说别问了，不是告诉你老毛病了吗？她看见了手背上的红肿问你怎么回事，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给热水袋里水烫了一下。

李琪摇头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洗碗把手烫了，让你热一下水袋也把手烫了，床头柜里的药箱里有药膏，上次你用过的，你自己拿吧。

你打开床头柜，一包卫生巾跌了出来。在那个瞬间，你明白了李琪为什么腹痛，你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有些女生来例假时，偶尔伴随腹部绞痛，李琪是用热水袋镇痛的，这个方子肯定对她有效，否则她不会热得满头大汗还给自己加热。

看来李琪确实不需要去医院，你轻松起来，把卫生巾放回柜里，坐在地上涂药膏，一边涂一边吹气，吹得还带响。李琪瞪了你一眼说，你吹口哨吗？

你赶紧声明不是，是不小心弄出响的。

李琪说，你现在不担心我了？

你答非所问地说，早点好起来，需要换热水袋，叫我一声。你往外走时，李琪叫住你，让你把药膏带上，明天早上再擦一次。

你回头取药膏时，嘴很欠地说你学过生理卫生课。

李琪楞了一下，等你走到门口时，朝你扔了一个枕头。你们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到洗手间看到躺在地上的吹风机，叫苦不迭：吹风机外盖摔裂了！你小心翼翼地捧起吹风机放在水槽上，插上电源，它居然还工作。你挺高兴，心想你的焊接技术还真不一般。外盖摔裂了用强力胶很容易黏上，但你准备给李琪买只新的。

李琪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问你在干嘛。你献宝似地把吹风机拿给她看，说看，摔成这样还工作，我牛吧!

李琪已经起床了，正站在床边用橡皮筋扎头发，她瞪你一眼说看来吹风机没摔坏，而是你脑子摔坏了。

你知道她下面会说什么，故意问凭什么这么说？

李琪说否则你把我的吹风机摔成这副烂样高兴啥？你是破坏狂吗？

你说你不是因为把吹风机摔了而高兴，而是因为它摔得如此严重居然还工作，这充分证明了你修理服务是信得过的。你咧着嘴问，给我一个不高兴的理由？

李琪抓起床上的热水袋，往你怀里一扔，说哟哟，你怎么突然出息了，平时说话笨嘴拙舌，今天是怎么了？就刚才还结巴成那样。李琪说最后一句话时，你看见她脸上荡漾着粉色的笑容。

你捧着热水袋“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你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香水和汗水混合，像山野里的蜂蜜的味道。你们沉默了几秒钟没说话，然后李琪说，我要去洗个澡，出了一身汗。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点点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手里的热水袋还给李琪，她笑说，我还奇怪你拿热水袋干吗去呢。

你故作自然地耸耸肩说，忘了呗。

李琪并肩和你往外走，说想啥呢那么入神？

你嗫嚅道，没，没想啥。

李琪说，你个书呆子。记着要帮我修吹风机哟。

你腰一挺，信心十足地说，当然！

李琪走到卫生间门口，突然掉头往回走，你问她干吗，李琪学你耸肩的样子说，姑奶奶我忘了拿换洗衣服了。

你俩同时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