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不当,户不对(五)
这是在七十年代初期十月中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上海的秋天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季节至少KK是这么认为的。太阳是懒洋洋的,不像夏天那么热情似火,也不似冬天毫无生气,像这样的日子KK觉得最适宜做的要么就是翘课,要么就是放自己假,不去上班。
可是那天KK妈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女同志们却个个既激动又忐忑不安地等候在她们总公司的大礼堂的后台,一个个身穿红卫兵的军装,腰中束着军用皮带,每人手中当然必不可少地揸着一本红宝书。因为她们正等候着准备在领导一结束他千篇一律的思想教育后,就登场汇报演出她们日夜排练的忠字舞。
这时KK爸正摆弄着那部破海鸥照相机,因为刚到手不久,操作还不是很熟练。在那个年代照相机是奢侈品,就算有钱买的起照相机,昂贵的胶卷以及照片冲印费也没有几个人负担的起,所以当时能背个照相机拍照的人会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的。KK爸给领导拍了几个大特写后,胶卷已用的差不多了。他又拍了几张台下全体职工状似聚精会神听讲的全镜照后,胶卷也就只剩最后一张了。
他正想转身再给领导一张特写时,领导却已结束发言,并起身一边鼓掌一边向台下听众介绍正紧张等待出场表演忠字舞的包括KK妈在内的文艺小分队。文艺小分队成员个个是刚上工作岗位不久英姿飒爽的激进女干事们。照说KK妈这类黑五类子女是完全没资格加入的,但凭着她坚持不懈软磨硬磨的功夫,再加上她会拉手风琴,弹钢琴的一技之长,她就被吸收作了候补,不时帮着为正式成员排练伴奏。KK妈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她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不要说给别人脸色看,她就从来不敢对人说一个不字。
也就是那么巧,在表演的前一天,临时有一位队员病倒了,而KK妈就这样被拉去凑数了。好在KK妈一直帮忙排练,她倒是记得舞步。其实想想那叫什么舞步啊,充其量就是军列操加广播操的变形。由于是临时救场,KK妈全无准备,不上就是不服从党的领导,上但万一演砸了,那就是对党的任务不认真执行。KK妈在台后非常的焦虑不安,但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但是她的嘴角却僵硬地上翘着,希望表现出能参演的兴高采烈的情绪。
正当KK爸又把镜头对准了舞台,文艺小分队随着音乐的响起进场了。KK妈被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场,不但是因为她是替补的,而且因为她是全队最高的一个。KK妈全得她爸的遗传,到初中时身高已达1.66米,而她读的又是女校,所以那时她在她们学校就是数一数二高的。因为她的身高,也没征求她的意见,她就被迫入了学校的排球队。KK长大后时常嘲笑她妈没主见,不喜欢打排球干嘛学校叫你进排球队你就进。想不到KK妈是为了“五斗米”而入队的。原来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全国闹饥荒,但凡是在体育队训练的学员,都有一定量的配给。也就是这每月多一斤的饼干支撑着KK妈打了三,四年的排球。KK就觉得她妈做了一件傻事,想想每天训练流的汗,一斤饼干怎么补得回来。不过KK妈就说饱汉哪知饿汉饥,你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是不能感受的。
话说KK爸正对着焦,却一眼瞟到了排在最后的,却高出其他人大半个头长得白白净净的KK妈。也就是那刹那,他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记录了对于KK来说是重要的历史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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