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记一一出出我老爸的洋相
, 此时此刻我在这里,去年此刻,我在上海,我魂归梦迁的故乡。
出国的当年,我与家人去乡下给祖父母上坟。下山途中,与妈妈的合照。
上海话的"出洋相",北方人叫"出出丑",或者叫"被揭短"。我写了我妈妈,就不得不写写我爸爸。但爸爸在家里的形象在我们眼里好像没有妈妈那样光辉高大,虽然爸爸长得高大挺拔。当然,那也是老黄历了。
去年这个时候,我正在上海,那正是"秋风起,蟹脚痒"的吃蟹季节,我那平时不喜欢逛菜场的爸爸三日两头动用他的私房铜钿拎着一大串大闸蟹或河虾回来,因为属猫的喜腥的谗涝沛女儿回家了。蟹的卖相老赞的,白肚青背,金爪黄毛,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虾也看得活蹦乱跳,只是不晓得,老爸肯定又被那些滑头滑脑的小摊贩刀起刀落斩进了。
虽然我老爸外表天生看上去不威而严,不了解他的人感觉他严肃有余,给人一种吓丝丝的感觉,不够平易近人。不像我妈,对人总是笑眯眯的,浅笑嫣然,讨人喜欢。但我爸却颇受众菜贩的青睐,人家一见他老人家进菜场就"老伯伯""爷叔"叫得起劲,因为我爸不会挑三拣四,他抓到篮头就是菜,用我妈的话说,就是烂污三鲜。还有人家要价多少,他就一口吃进,不懂斤斤计较,讨价还价,总是稀里糊涂,一点也不像隔壁头的阿乐头的爷,精打细算门槛精,一分钱能使用出二分钱的价值来。但对摊主来讲,我爸绝对是一亇不疙里疙瘩的受欢迎的好顾客,的的刮刮阿莫林一个。
每天吃好晚饭雷打不动,我都会挽着妈的手臂来到楼下,爸爸只会亦步趋步地跟着我们,照例先喂养好每日不见不散的小猫眯,然后一起走到健身区,妈妈会练脚踏车,爸爸就站着,自己不动,时而看着妈妈,有时眼光转向,注视着小猫。
爸爸以前一直对既谗又懒的猫脒就像前世是寃家一样有成见。我家多年前养的一个猫脒,有一次晚上,鱼刚被端上桌子,她就馋瘾难忍,趁没人先下手为强,爬上桌子独自偷欢享用起鱼来,老爸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追着要打她,于是展开了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躲猫猫,老爸怎有猫的伶俐敏捷,猫咪"嗖"地就以迅雷之势四处逃窜,然后钻进了卧室的大床底下,爸爸小看了猫眯的格局,端出了战争的导火索——那盘鱼做诱饵,猫咪猜到了老爸的花花肚肠就是按兵不动,不上圈套,双方对峙着打着持久战,毕竟猫眯的强项就是躲猫猫,老爸一整天在外"抓革命促生产", 怎么还有精力与时间再坚持对韧性的猫眯的诱捕呢?猫咪清楚"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最终不出意料,最后她以胜利者的姿态,迈着猫步大方地踱出床外,重新闪亮登场,安然回归。
这小动物就想作弄欺负老爸,现在家里的鹦鹉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个鹦鹉不知是来自于何等的一个原生家庭,平日喋喋不休,伶牙俐齿。但有时忘乎所以。有几次客人一进门还没坐稳,它就迫不及待地不识相地问人家"钞票有伐?红包挪来",平时还好,博客人一笑夸他好玩。过年过节就颇有尴尬。有次,我的一个在节后拜访的一个表哥被他一问,连忙淘出压岁钱要给住校的哥的小孩。本来嘛,节都过了,不用再行那一套了。真是会来事的小鸟。很是让家人无颜。它还整天缠着着我妈问"大世界去伐?"爸爸不得不预先警告它,"拎不清,小心关到卫生间去",因为逢年过节,老爸要么把鸟笼挂在阳台上,或关进卫生间,所以,有时候,小鸟一听到老爸说话就回应"有毛病伐!",爸爸总被呛得无可奈何,一声不响,徒然让我替老爸产生莫名的失落感与伤感,以前上班的爸爸是多么意气奋发,踌躇满志啊。人走茶凉,连阿猫阿狗也都来挑战老爸的权威了。
现在想想老爸好像一直搞不掂小动物的,想起来我家小时候还养过金鱼呢,爸爸星期天总是换水买鱼,买鱼换水,乐此不疲,看着放着迷你人,迷你桥,迷你山的金鱼缸实在漂亮,赏心悦目,但一记头联想起这些被爸爸不幸选中带回家的小金鱼的"红颜薄命"我与妹妹就剩一声感叹,暗自叹息,唉!术有专攻,爸爸的确不谙此道也,养魚养得"寿终正寝"也是蛮难滴。
现在在妈妈的影响下,爸爸越来越喜欢小动物了。以前,妈妈给猫准备猫粮,爸爸总在旁边吹风说"少买点,少弄点"弄得妈妈很是不悦,这么小气的老头子,只晓得自己吃饱,吃好。爸爸的理论是,不能让猫吃得太饱,否则它会失去捕食的动力与生活能力。但现在,他有事没事就去喂猫,猫也与爸好得难舍难分,后来又加喂养了另一个小小猫。一次,爸爸在小猫咪与小小猫的前拥后跟下,浩浩荡荡,神气十足地去二条街外的理发店接妈妈。妈妈非但不领这相濡以沫夕阳情,反而回家与老爸开辟了一场硝烟战场。因为那个新朋友小小猫被老爸半途遛丢了,魔都上海,日新月异,瞬息万变,人稍不慎都会晕头转向,迷失方向,更不要说那亇没大见过大世面的小小猫了,二天后,小小猫才幡然醒悟,迷途知返。否则战争还得持续下去。
别看我爸长得粗粗旷旷的,但人家年轻时候据说还是文艺积极分子呢,吹口琴,拉二胡,弹风琴(家里没条件有钢琴)敲边鼓,玩得不亦乐乎。小时候家里还有老唱机与唱片,我就是那时知道了唱歌吚咿呀呀,稚嫩十足的"金嗓子"周璇。
老爸还特爱美。印象中,夏天爸爸穿着不露趾的风凉棕色牛皮鞋,俯绸或真丝的衣服晃荡晃荡,上下班除了携带一个大大的公文包,还经常摇着一把纸扇。春秋天穿藏青或米色的卡期、的卡或华达呢风衣,冬天又是全毛长大衣,行头一点也不比我妈少。这次我回家,满头银发的妈妈还在对我嘟噜呢"你爸爸真是老妖怪,一把年纪了,头发还染得像中央领导人一样没有一根白头发,吃勿消"。是真的,男人噱头就噱在头发上。与爹妈逛街,经过一个钟表店橱窗,我以为他在驻足张望手表,在思忖是否该给回国的大女儿买个礼物什么,原来他在偷偷照镜子并乘人不注意悄悄梳理他那满头黑发呢,再看看我们,一个个头发被秋风吹得四处飘扬,披头盖脸,只有爸爸头丝煞清,纹丝不乱,中央地方各就各位,风度颇佳。
爸爸还出了好些洋相,但我还是嘎然而止为好,否则老爸"若翻墙"要不开心 blue的,下次我再回去就只有"trick"而没有"treat "了。
老爸上班的著名大楼,与我公公,哥及先生的办公地点近在咫尺。
其实爸爸的优点不要太多,我用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工作中,我们觉得他进取向上,着力于大事。刚改革开放时,我爸是交通部较早送出到日本考察培训的全国各省市的上海总局里的成员。(各省市下的总局各派一人),是我家第一个跨出国门学习西方先进经验的人,后来哥在爸的言传身教影响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续了爸的奋发向上的传统。
爸爸技术上也过得硬,有次我们开车到浙江乡下,晚上路过抗州,不幸车辆发生故障,本想狠狠地勒手勒脚斩我们外地人一记的修车师傅对我爸崇拜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狮子大开口的他撞上了机械原理出身的老师傳,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在家庭生活中,不善于做家务的老爸并不甘愿就做甩手掌柜,他知道自己的弱点与强项,吃穿汰烧都放手让我妈来做主力,他做副手。但他保证全家居住生活的无忧无虑,爸爸妈妈,各居其职,我的家庭,幸福多多 。
我出国前的当月家庭聚会上,爸爸妈妈真是年轻, 他们的头发都是自然黑。一次回国,看见妈妈好多白发,我心里一下子承受不了,直想哭。但现在自己也开始生白发了,对白发才开始坦然。
去年回国,只见妈妈一头银发,老爸是壮志凌云"不愿见白头"。
爸爸也曾年轻过,苦干过,从基层技术员做起,工程师,到上海某管理总局,一步一个脚印,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右边的是我爸。
(在日本公司学习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