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销布达佩斯(五) 串门的意外收获
串门是亲朋好友之间,你来我往、走出去请进来的最常见的交往方式。在布达佩斯串门的时候不多,惟其如此,特别珍惜每一次机会,每一次都让人满怀期待,每一次都收获满满每一次小聚之后,都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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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面曾写过与青格勒全家一日游的事情,而在此之前,我们曾邀请过他们来家做客。在他们来的前两天,我就开始考虑菜谱了。虽然我的厨艺并不高超,但也想使出浑身解数来招待儿子的好朋友。儿子却说,不要像以前那样搞许多大鱼大肉吃不完浪费,欧洲人讲究精致和节俭。好吧。我虚心接受建议,准备弄几种有特色的重庆家常菜。
有朋友来,无论远近,都不亦乐乎。
秋阳吝啬地将金光涂了几抹在墙壁和地面上。房间窗明几净,换上了新的蕾丝边桌布,门前屋里都摆放了鲜花,屋里回旋着轻柔的小提琴协奏曲。心情如四月的春风,温柔和煦。
中午一点,高大魁梧的蒙古汉子,裹挟一身豪气,率领着妻子女儿驾到。一跨进门,立刻让人嗅到呼伦贝尔的清新——青草晶莹的露珠与奶茶的热腾腾、香飘飘。
青格勒,十足的蒙古汉子,绝顶的艺术派头。他摘下青花头巾,只见头顶从前至后有一座黑黑的“山峰”,山峰两侧的头皮上显出像火像龙又像风的刺青花纹。他快言快语的音乐嗓门,没有半点掩饰与作秀,听起来亲切自然、随性浪漫,可以让人放心地在美梦里信马由缰;他的匈牙利妻子瑪格德,身材秀气挺拔,黑眼睛黑头发,嘴角始终挂着幽默而甜蜜的微笑,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整个人就像布达佩斯的蓝天,透亮纯净;那位四岁的混血儿小姑娘,粉嘟嘟的脸儿,星星般闪亮的眼睛,在房间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说着我听不懂的匈语……把春风春雨洒向房间的每一个旮旯角落。
他们按照匈牙利人的习惯,带来了有名的特产葡萄酒和巧克力。
我做了重庆凉面、水煮鱼、西兰花和胡萝卜烩肉丸……其中凉面最受欢迎,这可能有两个缘故,一是蒙古族人和匈牙利人都以面食为主,二是做凉面本身就是我绝活。呵呵……这可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哈,这是有史可查的。多年前,我在一所中学教书。有一年教师节前夕,“伙食团团长”专门跑到办公室来找我去指导厨师做凉面,因为她曾吃过我做的凉面,一直在心头割舍不下,所以才想出这一招来。当时100多号人聚餐,10人一席,每一席做一盆凉面,我们和厨师们忙活了一个下午,功夫不负有心人,聚餐时受到大伙的啧啧称赞,散席的时候,大多吃得精光,有的剩了少许,也被几位年轻老师打包回家了。你看看,说做凉面是我的拿手好戏,一点不夸张吧。
席间其乐融融。
青格勒赞不绝口:“好吃,好吃……”玛格德不停地说:“很好,很好……”
他们说的“好吃”很好”是指的除了鱼以外的菜品,因为他们直言不讳地承认,不喜欢吃鱼。蒙古族不吃鱼可以理解,我不太理解多瑙河之滨的匈牙利人为何不吃鱼。我后来才知道,不是玛格德一个人不吃鱼,而是几乎所有的匈牙利人都不喜欢吃鱼。超市里的鱼是卖给外国人的,据说匈牙利渔船在多瑙河打捞鱼后,专门卖给中国餐馆。自小就听长辈们说,吃鱼的人特聪明。于是,我特喜欢吃鱼脑袋,做母亲后,把为儿子炖鲫鱼汤,列为伙食里的重头戏,幻想着儿子的脑髓由此多长一些出类拔萃的东东来。如此推断,匈牙利人不吃鱼,是否会影响其聪明才智呢?否。人家一个弹丸之国,版图只相当于一个广东省,人口只有广州那么多——1000多万,但却盛产了14位诺贝尔奖得主。由此看来,吃不吃鱼与聪明不聪明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而我等却被蒙了好几十年。呵呵……
“青格勒大哥,来,干!”儿子里克举起酒杯诚邀道。“感谢哥嫂对我的帮助!” “有你们在里克身边,我放心了好多……”我发自内心地说。“哪里,我们没有帮上什么忙……当时,聪头介绍说,有位很好的兄弟要来布达佩斯,我当然要当一回事,不过,照顾不周……”。青格勒的眼里露出真诚和谦逊的目光。
里克和聪头都是音乐爱好者,他们常在音乐会上碰面。说起来,上帝真是眷顾里克。就在他来布达佩斯的前夕,聪头向他提及布达佩斯有位很好的朋友,这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匈牙利的中国人两万多,遇上一个朋友还真不容易。里克与青格勒只是在微信上聊了聊,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哥就热情邀请小老弟落地布达佩斯以后入住他家。没想到,这一住就是半个月,儿子不止一次感慨道:“青格勒太仗义了,太让我感动了。就是自家的亲戚,都不一定有这种古道热肠。”“你知道吗,他们相信我到什么地步?他们把房门钥匙都交给了我……想想,多么信任我……”
“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青格勒从此被儿子列入“宝贝数据库”。他们一家是他在布达佩斯淘到的第一件宝贝。
“我在深圳生活了20年,是世界之窗开业的那一年去的。那一年我17岁……”青格勒满怀深情地回忆道。身怀绝技、多才多艺的他,能歌善舞,呼麦吹得倍儿棒,六弦琴、马头琴是他形影不离的好伙伴。他在世界之窗的舞台上挥汗如雨,大展拳脚,期间为了赚得外快,业余时间,还会到酒吧去表演,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苦和累对这个牧民的儿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时光就这样匆匆流去,不经意长成了30多岁的壮年汉了。有一天,在一间酒吧为一位匈牙利朋友庆贺生日,他邂逅了眼睛会说话的姑娘——玛格德,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然后闪婚。
一位文艺青年,一位英语教师;一位来自内蒙古辽阔粗犷的草原,一位来自西方的浪漫的多瑙河之滨;虽语言不同,却心有灵犀。 哦,呼伦贝儿的豪爽与欧罗巴的柔情,神奇的相遇。
两位背井离乡的异国恋人,惺惺相惜。他们在深圳白石洲——打工仔打工妹最密集的居住区——租了一套房,度过了一生中难忘的蜜月。有一天,他们去一家餐厅吃饭,遇见一只可怜的流浪猫,他们便把它领回家去,这个小伙伴的加入,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可惜,飞离中国的时候,因为程序繁杂等各种原因,这只猫未能带走,他们为它精心挑选了一位新主人—一位定居深圳的美国朋友。至今,玛格德一提起这只猫咪都热泪盈眶,她哽咽道,它很可爱,很懂事……
善良,是人世间最美丽最璀璨的纽带,正是这条价值连城的纽带将这段异国情缘系得紧紧的。
听了这个异国闪婚故事,我的脑海闪现出蒙古裔诗人席慕蓉的那首《抉择》:假如我来世上一遭/只为与你相聚一次/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那麽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都在瞬间出现吧/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然后 再缓缓地老去
婚后一年,他们的宝贝女儿耶鲁卡在深圳福田仁爱医院诞生了。两人在惊喜万分中迎接措手不及的幸福,同时又不得不来为孩子的教育发愁。中国的填鸭式教育令人望而生畏,私立外国语学校费用昂贵……夫妇二人考虑再三决定让孩子在布达佩斯接受教育。两年之后,他们离开了深圳那块至今都让他们梦魂牵绕的热土,在这块土地上,有他们黄金时代的青春身影,有他们用血汗播种的绿荫花果,他们用生命谱写的曲子,抑或还在深圳的夜空回响……
对于青格勒来说,又一次更远地离乡背井,他将更难得见到呼伦贝尔的亲人了,然而,他永远不会丢掉大草原的本色。他揣着牧民朴实的心,他唱着草原的歌,弹着草原的琴,教小女讲蒙语……
如今青格勒在布达佩斯的两个乐队任职,他是乐队里唯一的亚洲人,也是乐队的核心人物;瑪格德在一间幼儿园做教师。他们在这里买了房子,安居下来。一家三口,过着简单愉快的生活。两个月前瑪格德怀了二胎,不久的将来,这个家会更加热闹,更加美满。
“你们来到布达佩斯两三年了,还适应吗?”我关切地问。
“适应,适应……”青格勒的声音里有一百个满意。他如数家珍似列举匈牙利的种种好处,诸如多瑙河多么干净,没有一个人乱垃圾到河里去、欧洲人爽朗坦白懂得尊重人、这里的法制比较健全、安全感好得多……
玛格德打断丈夫的话道:“中国有中国不好的事情,也有好的事情;匈牙利有好的事情,也有不好的事情。我们家附近不是也有人乱扔垃圾吗……”她生硬的中国话里,包含了用心良苦的善解人意。
“我每天上下班看见车上的年轻人主动让座,只要有人带童车上车,旁边的人立即就有人上前扶一下……匈牙利总体文明程度比中国好多了……”里克由衷地发表感慨。
“三人行,必有我师。”
一餐饭下来,收获不小。他们告别时一再说,过一段时间,请我们去家中吃玛格德亲手做的匈牙利菜。
我们很期待。除了期待品尝玛格德的手艺以外,还期待着又一次和他们促膝谈心。朋友之间能无拘无束地侃大山,在润物细无声的默契中体验心灵的感应,实为人生一大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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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时节,青格勒再次发出火热的邀请。在串门的前一天下午,他在街头偶然碰见我与忘年交夏娃在一起,于是当即邀请刚刚认识的夏娃明日带上丈夫和我们一道去他家做客,还说,多两个客人,气氛也热烈一些嘛。
次日中午,冬日的阳光,把人身心映得亮堂堂的。我们一行四人提着礼物怀着宽松愉悦的心情,边聊边往青格勒家走去。
夏娃和丈夫马可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这是一对金童玉女,一看见他们,就会联想到希腊神话里的某一对情侣。可喜的是,他俩都会中文,所以交流起来毫无障碍。马可学习中文的历史有十多年了,比妻子早几年,他当初为了学习中文,还专门请了罗兰大学中文系的老师做家教。现在他们夫妇的身边聚集了一大批中文爱好者,由此看来,老外对中国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青格勒和我们同住一条街,步行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和我们住的楼房一样,他们的住宅也是100多年前的古建筑。不同的是,这栋建筑的楼层更高,有五层楼。厚重的大木门,米花石的地板,扶手的金属镂空雕花散发出古色古香的气息。
记得读一位网友的布达佩斯游记,开篇就说“去布达佩斯,是为了专门看房子”,文章将这个城市的各类老房子梳理了一遍,什么哥特式建筑、巴洛克式建筑、洛可可式建筑以及新艺术建筑等等。没错,布达佩斯的老建筑比比皆是,而且绝大部分古建筑都在大门口的地面或门框上方镌刻着建筑年代。每当漫步在布达佩斯街头,我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回到了18或19世纪。
当我缓缓地走在我们住宅的1989的楼梯上,总会情不自禁地与当年的房主进行各种对话。譬如“你是谁?奥匈帝国的伯爵,还是公爵、侯爵……你的夫人一定很美丽吧,你们一定喜欢在阳台上种植鲜花……”有一次梦见一位欧洲老妇人用一种陌生而疑惑的眼光瞅着我,我一下被惊醒了,然后,固执地认为,她一定是19世纪末——20世纪的老房东。“这里为何住着东方人?”她感到非常惊讶和困惑。于是乎,想象的闸门打开,头脑里有了一部小说的雏形。
我有些纳闷,匈牙利也闹过社会主义革命,但他们却没有毁坏古建筑,匈牙利也想把经济搞上去,但他们并没有以拆掉前人留下的文化遗产为代价。而中国从文革至今,民族的古老建筑,几乎毁灭殆尽,在高速发展经济的同时,我们丧失了多少无法弥补的宝贵财富及其文化元素,其它不说,就拿三峡工程来说吧,长江沿岸的千年古镇,轻而易举溺水而亡……罪孽啊。如今的那些现存的旅游古镇,几乎全是为了卖点按一个模式而打造出来的,原汁原味的所剩无几了。
我们刚走到二楼(在匈牙利二楼叫做一楼)的楼梯口,看到了呼伦贝尔和欧罗巴的笑脸。握手、拥抱、寒暄。好温暖好靓丽的客厅,漂亮的桌布,精美的餐具,墙上挂着青格勒的偶像——成杰思汗的画像,由此看来,妻子是多么尊重丈夫的蒙古文化与习俗。
耶鲁卡和外婆正依偎一起看电视。见客人来了,祖孙俩连忙起身相迎。小姑娘的脸庞洋溢着只有几岁的孩子才有的天真烂漫的笑容,她的外婆有些矜持地微笑着,听说她早年是斯洛伐克乡村的一位挺泼辣能干的妇女干部。
说起斯洛伐克,不得不联想到令匈牙利人扼腕叹息的《特里亚农条约》以及那段不光彩的历史。《特里亚农条约》是1920年制定匈牙利边界的条约。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奥匈帝国灭亡,奥地利帝国的伙伴匈牙利王国宣布独立。由于奥匈帝国包含数个不同种族,故此需要重新划定匈牙利、奥地利及其他刚刚独立之新国家的边界。条约在6月4日于法国凡尔赛的大特里亚农宫由数个国家签署,有战胜国美国、英国、法国与意大利,以及刚独立的罗马尼亚、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王国与捷克斯洛伐克;战败国就是代表奥匈帝国的匈牙利。根据特里亚农条约,匈牙利总共失去72%的领土,人口由二千零八十万大幅度减少。其中丧失的喀尔巴阡山脉罗塞尼亚成为捷克斯洛伐克东部,玛格德的老家就在这里。1946年的《巴黎和平条约》规定的匈牙利边界与1920年相同,且一直延续至今。匈牙利对此耿耿于怀。为了挽回一些损失,政府在2010年启动了双重国籍计划即允许周边国家的匈牙利族公民加入匈牙利国籍,于是很快就有了第一批百万外籍人回归,2010年夏天,匈牙利还在总统府为这些人士及家庭举行了入籍仪式。2011年匈牙利议会正式通过了由政府发起的双重国籍法。但这个政策被周边国家视为蚕食政策,据说罗马尼亚对此非常抵触。(资料来源维基百科)
且说耶鲁卡的外婆见客人来了有些矜持与羞涩,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们邀请老太太坐在桌子边交谈,当她知道夏娃和马可也说匈语,顷刻间就恢复了妇女干部的本色,眉飞色舞地侃侃而谈起来,表情之生动,且以姿助讲,那神态就像在给村民们作报告。夏娃马可夫妇耐心翻译道,她曾去中国两次,一次是去深圳探望女儿,一次是去女婿的老家内蒙。她说青格勒的父老乡亲非常热情善良、那里风景很优美,食物很好吃……又说深圳很漂亮,有许多妇女穿红着绿在广场跳舞,还说中国人好奇她的长相,许多人盯着她看……
青格勒接着道,岳母和夫人到了内蒙非常尊重他的家人和习俗,尽管家里条件有不尽人意的地方,让他觉得委屈了她们,但她们自始至终没有一句怨言,反而不停地感谢他的父母家人。
大人们围着桌子一边聊天,一边饮茶、喝咖啡,小姑娘耶鲁卡喜滋滋地抱着客人送的积木、巧克力……往地毯上一放便打起滚来,活像草原上无拘无束的小羊羔,一会儿就把头发滚得像鸟巢。青格勒拿出梳子来,轻轻地为女儿悉心梳头,阳光透过窗户,映在这幅生动的亲子画面上。没有想到高大威猛的蒙古汉子,有如此细腻温柔的一面。他手中的那把梳子就像温暖的春风,梳理着女儿幼小的心灵,定让她终身难忘。他轻轻地慢慢地梳着,梳理着这个美妙的冬日的中午,将我们曾经凌乱的心梳得有序安宁,定格于静好时光。
就餐啦。啦啦啦……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套精美的餐具。满面微笑的玛格德从厨房里端出她忙乎了半晌的主打菜品——烤制而成的一大盘“rakott krumply(匈语)里面有香肠、鸡蛋和土豆等,整体味道像火腿肠或熏肉,类似中国的重口味。大家就着主食,一边喝着汤。汤很清爽,像清澈见底的池塘,胡萝卜、青菜和小块牛肉点缀其间,喝起来有一点儿酸酸的感觉,开胃,似乎有点罗宋汤的味道。
“好吃好吃……”大家齐口称赞。
“好吃吗?好吃就多吃点。”呼伦贝尔不停地招呼,欧罗巴始终面带微笑,殷勤地给客人们舀汤添食……
大家都经不住美味佳肴的诱惑,于是敞开胃口,大快朵颐。
放下餐具,朋友们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青格勒,最近乐队有什么演出?”我很想一睹风采。
“下周五有一个演出,两个乐队合作的……你们有空可以去捧场呀,玛格德也去。”
马格德听着丈夫的吩咐,顺从而自豪地点点头。
欧美人崇尚艺术是人们有目共睹的,他们对美术和音乐怀着一种虔诚敬重的心理。我们在巴黎、柏林、华盛顿、纽约等美术博物馆参观美术展览的时,看见不少携家带口前来参观的家庭其中包括学龄前孩子、几乎每次都看见坐着轮椅前来参观的残疾人;在布达佩斯的音乐会上,看到每一个听众的神情都那么热烈而专注,他们对每一个节目每一个演员都报以热烈持久的感恩的掌声。
如果说信仰是人生的支撑,教育是人生的基石,那么艺术就是人生的动力与引力。所以,日本教育家岸根左郎说,一个完整的社会,不能只有单一的灌输知识的教育,它应该是宗教信仰、教育与艺术三位一体的社会。而我们中国不仅大大缺失真正的宗教信仰,也十分缺失真正的艺术,其中包括对艺术的欣赏也很贫乏。
现在,让我们洗耳恭听请听听青格勒的述说:
一日,他在布达佩斯欧洲广场去拜访一位做生意的朋友。欧洲广场即为中国市场,布达佩斯所有的中国商人都集聚在这里。在朋友的商店里,两人正相谈甚欢,这时来了一位中国老板,青格勒的朋友立刻热情地向他介绍青格勒是音乐人,并说他们乐队最近有一场演出,可以去看……这位老板用不屑一顾的目光打量着青格勒,并傲慢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艺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他的脸上露出得意而肤浅的笑容来。他一定认为自己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极有水平的话。顿时,青格勒像误吞了苍蝇那么难受,直接想吐在那张令人生厌的笑脸上。“20年呀,他来了匈牙利20年!居然还是这个样子?”青格勒的语气里全是不可思议。他接着道,这一类中国商人完全钻到钱眼里去了,他们生活在华人圈,基本没有改变那种败坏的生活方式。有一个大老板为孙儿做满月酒,大摆海鲜筵席炫富,酒后又大打麻将,一派乌烟瘴气。他们宁愿把白花花的银子花在这些无聊的毫无意义的排场上,也不会花一点钱去听一场音乐会,相反还嘲笑高雅的神圣的艺术。而欧洲人不同,有的人就是拿着低工资,他们也舍得花钱去听音乐会,在他们眼中,艺术和面包同等重要。可不是吗,为青格勒家装修房屋的老师傅,无论白天多么劳累、无论有没有挣到大钱,他都会在忙里偷闲去欣赏自己所喜爱的音乐会。他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与人聊天,让人感到他如同一本活字典,古今匈外,包罗万象,无所不知。
那些嘲笑艺术的老板,那些挥金如土的土豪,他们向世界展示的是多么空虚苍白的灵魂,这种灵魂的可怜之处就在于穷得只剩下钱了。当然,他们不能代表所有的中国人,但是,谁又能否定这种人在国人中(包括海外华人中)所占的比重不可小觑呢。
由此看来宗教信仰、教育、艺术三位一体的社会,对于塑造一个民族及个体的综合素质是何其重要。然而,这个综合性的意识形态方面的建设,却是一项极其复杂的恒久的文化工程,它是千百年来好多代人辛勤打造和沉淀的。我们的“大中华”啊,是如何构建和沉淀的呢?如果曾经毁坏过,如今又如何搭建一座众望所归的桥?
正在感慨万分,饭后甜点上来了。
瑪格德的好手艺,又甜又香的小点心,入口即化,甜在心里,暂时驱走了眼前的云翳。欢声笑语充盈耳畔。怀着对下周五音乐会的期待,我们与主人一 一拥抱告别,深深地感激他们的殷切招待,尤其感激怀着身孕的女主人坚持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亲爱的朋友,祝福你们和你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