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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价(9)

代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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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柔软里为珍姐的跌宕人生唏嘘不已。突然手机唱起歌来。

“谢谢你哟,玉妹儿,昨晚要不是你送我回家……”

  戴晓亮,这个瘟神居然打电话过来了。可我没有给他留手机号呀。

  我屏住呼吸不吭声,听凭他在电话里唱独角戏。

“玉妹儿!没有想到,你现在出落得跟大家闺秀一样……”

 哼,谁是你的玉妹儿,谁信你的花言巧语。

“其实,我一直从内心觉得我和我老妈的确对不起你们家,我都不晓得用啥子方法才能弥补……”

   哼,一直觉得对不起?以往那么多年干什么去了?说得轻巧!难道一条人命如一根稻草?况且我姑爹如今生不如死。不过还好,一报还一报。想起他家的植物人,我轻轻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来。

“我妈妈现在那么惨……”他居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决然断电的意念。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

“我想,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寄些钱给你的姑姑姑爹,这样或许可以减轻一点负疚感。”

我的心被柔软的羽毛撩动了一下。但听他得意地说:“反正每一年我老爸扶贫的款项加起来好几百万,何不如我拿一点来赎罪……”
“呸!你想得美!你以为钱真的能使鬼推磨吗?我宁愿让你一辈子不得安宁!”我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

“好好好……不提旧事……不提旧事,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来送你!“

我当即摁断手机。谁要你送!恶心死了。

不到一分钟,他又打了过来。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接了。

“玉妹儿,我想问问你,昨晚你是不是把我喝醉了之后的胡言乱语告诉珍姐了?”

 哼,这才是他要说的核心。我的脸上露出冷笑,不紧不慢地说:“告诉了又怎样?”
   “不怎样。反正我和她之间已成定局,覆水难收。何不如一刀两断。”他又把我当心理垃圾桶,开始倾泄。

  “呵呵……一刀两断……不要说假话了,当初珍姐离开戴家的山鼎自谋出路,人家过得好好的,你怎么又追了过去干扰……”我想起珍姐说,她到了汽车公司半年后,居然在高管开会时与戴晓亮不期而遇,狭路相逢。老板一介绍,才知道他已然是公司的股东之一。

“我被我老爸扫地出门,没有办法呀,我也是自谋出路而已……谁知道呢,这条条道路通罗马,哈哈……”

 “我说戴晓亮,你对珍姐死缠烂打,有什么意义……”我的好奇心驱使我插足干涉。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反正她休想有好日子过,我们戴家在她身上是花了血本的。她想弃明投暗,没门!”

“弃明投暗?什么意思?”我紧追不放,这才发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进了一个讳莫如深的溶洞。

“要不,我不缠她了,换个对象如何?嘿嘿……正中下怀吧?”他话锋一转,用玩世不恭的暧昧语气说道。 我仿佛感觉到他嘴里的吹出的那股难闻的热气,从我的手机里传了出来,浸染了我的耳朵和大脑。

 “本姑娘没有闲情逸致听你的那些破事,拜拜!”我断了电话,扯了两张纸巾使劲地擦耳朵和脸庞,一边在心里不断念叨“弃明投暗……弃明投暗……“唸着唸着,突然鬼使神差想起那个小巧玲珑的周大福首饰盒来。于是,我翻身下床,从手袋里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红色绒布小袋子,再打开,却见一个黑色的U盘静卧其中。我倒抽一口冷气,遏制住怦怦的心跳,三步并两步跑去反锁了房门,然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手提电脑。

强烈的画面刺激让我差点脑震荡。

    这个U盘里全是照片和视频,准确地说,全是珍姐和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的双人照。有海滩上的,房间里的,床上的……有衣冠楚楚的、亭亭玉立的、半裸的、全裸的……我看得面热心跳,身上开始起鸡皮疙瘩。那是一种快感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感觉,

    珍姐在画面上变幻着表情,时而低头含笑,时而仰天狂笑,还有醉晕晕的昏昏欲睡的……就像不同时段的玫瑰,无论是含苞怒放,还是开合凋谢,都那么令人心醉、让人怜爱。

    那个男人始终紧闭嘴唇,偶尔在嘴角露出笑纹。儒雅中带有野性,斯文中带有霸气。他到底是谁呢?是汽车公司的老大吗?不是。我在展销会见过他们老大。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难道是那个大人物?就是珍姐在喝醉了之后,向我口吐生意秘诀时提及的那个官员。没错,一定是!

怎么办?

这个U盘成了我的心之大患。

我并非想窥视珍姐和那位大人物的隐私,这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它却让我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溶洞。这个珍姐也太麻痹大意了,自己最隐秘的东西怎么可以放在洗手间和化妆品混在一起呢。让我想想,嗯,我猜一定是她在方便的时候,拿出来欣赏了一遍,之后却忘了放回原处。

怎么办?

是找机会还回去?还是毁掉?还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如果这样,不但得不到好报,她和他依然要置我于死地,不还回去呢,至少还有一个清洁工做垫背的。让她去审问清洁工吧。即便是清洁工不承认,她也拿不准是谁。

对,就这么定了。我决定死磕到底。本姑娘就不还!

是毁掉它,还是带走?不毁掉,自然会留下后患,但留着是不是可以排上什么用场呢?我把马桶盖揭开,想把它扔进去,但犹豫不决的手悬在了空中。

 

现在,我,长得秀气逼人的戴坤玉,面带淡然的微笑,走进白云机场国内出发厅,排队等候换登机牌。 前面只有三四个人,很快就办理完毕。周大福包装的U盘被托运走了,我一身轻松地背着小坤包直奔安检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专门设置了“女性客人通道”,如此而来,女客人就会赢得一些宝贵时间。我伸头看了看,前面还有三个客人就轮到我了。

“Hello!”这是哪一个假洋鬼子认错了人?一只带有汗毛的粗糙的大手在我肩上拍了两下。

“干什么?”我转身没有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狠命地瞪着我问道:“戴小姐吧?我没有认错。”

“你是谁?”我退到一边问道。

“珍姐的朋友。”他笑道。一张乌红的大嘴,在络腮胡的掩映下显出森森杀气来。

完了,这一下彻底完蛋了。我不禁倒退半步,腿肚子一软,差点摔一跟头。那男子扶了我一把,笑道:“小心!”我心咯噔了一下,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珍姐……”我狐疑地望着他。

 “是这样,珍姐想托你带一件礼物给成都的朋友。”

“哦。”我心存疑窦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不愿意带,但我毕竟不认识你呀!”我掏出手机来拨通了珍姐的电话,无人接听。我极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我很快要登机了。”其实离登机时间还有一个半钟。

“打这个号码。”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手机拨了起来。“珍姐吗?您朋友……”说罢便将手机递给我。

“坤玉!傻白甜,还没有上飞机呀?”她的声音依然如故,爽朗而亲切,就像一块薄荷糖,甜而不腻且沁人心脾。

“没有什么事,只是突然想起要送给成都好朋友一件礼物,这不正好吗,你帮我带去,一百个放心!”

“没问题!”我也送给她一块凉爽的甜而不腻的薄荷糖。在薄荷糖愉悦的互动中,我甚至忘了U盘的事情。先前的紧张和恐惧也被薄荷糖化掉了,剩下的只有回味甜。

 “什么礼物呀?可以告诉我吗?”我尽量淡然地发问。

“一个木雕。树根雕成的老鹰。你可以打开欣赏一下。好了,不多说了,我在开车。”珍姐唱歌般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来,你看看吧。”中年男子伸出带有汗毛的手,解开系包装盒上面的绸带,打开盒子。里面果真是一尊老鹰的木雕。它犀利的眼神,即便是关在笼子里,仍然炯炯发光。

 “这个有多重?我……我刚托运了行李……”

 他掂了掂木雕,说:“不过就一个三五斤重的树疙瘩而已。如果你觉得重了,再托运一小件问题不大……或者直接带上飞机……”

“没事,没事,我知道怎么处理。”我嘴里客气道,其实我这个人一贯拈轻怕重。每次上飞机都只挎一个小坤包,优哉游哉已成习惯。

 “好了,我也要去乘飞机了。”他忙着告辞。

 “再见!怎么称呼您?”我淡然一笑,问道。

 “哟!来不及了!”他抬起手腕,朝超大的瑞士男表看了一眼。“拜拜!”然后匆匆而去。

走出十几米远的虎背熊腰,突然转过头来叫道:“哦,珍姐朋友的手机号码一会儿发给你。”说完,幽灵般地消失在我视线之外。我抬头一看,“女性客人通道”已经排了二三十个人了。干脆花点小钱去把老鹰给托运了,落得一身轻松。

   我呆呆地站在办理托运的队列里。刚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太那个什么来着?哦,太富有戏剧性了。我掂了掂手中的盒子,确认不是做梦,然后又四下望了望,又确认虎背熊腰消失了。哇塞!我这个人太幸运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被顺手牵羊的事情而绊倒。这样想着,脸上显露出浅浅的微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个大叔级的男人,曾经评论说我是国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国画中走出的女子像谁呢?西施?王昭君?卓文君?李清照……

我,大难不死的窈窕淑女,再一次从险象环生的图画中走了出来,迈着婉约的细步,走向登机口,于蓝天展开轻巧的翅膀,准备着随时翱翔。

4号登机口到了。北京时间15:15分。还有35分钟,我就要离开脚下这片土地,展翅飞向西南了。

“15:50分乘坐CZ3417航班飞往成都的旅客,我们抱歉的通知你,由于天气的原因,你乘坐的航班无法按时登机,登机时间待定……”

什么?凭什么?天气的原因,真的是天气的原因吗?时间还待定,登机时间成了未知数……乘客们议论纷纷。我原本的轻松和解脱感,荡然无存。耐着性子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卡农钢琴曲,平时很激越、很跳跃、富有节奏感的音乐,此时变得杂乱无章,那些音符像无数芒刺力透胸背。

机场的播音员不厌其烦地重复:“15:50分乘坐CZ3417航班飞往成都的旅客,我们抱歉的通知你,由于天气的原因,你乘坐的航班无法按时登机,登机时间待定……”

 

     周大福和老鹰在货仓酣睡,而我在客舱里假寐,一切都归复平静。成都这个礼仪之邦,在我梦醒后,准会与往常一样,敞开谦和而温馨的怀抱迎接我。落地之后,首先去搓一碗钟水饺、一小盘夫妻肺片,或者邀上几个死党去搓一顿正宗的川味火锅,解解连日来的嘴馋,那是必须的。

怎么回事?登机半个小时了,还不起飞?如今的航空公司越来越狡猾了。飞机延误太久后,怕客人在地上起哄,就把大家骗了上来,让人产生错觉,以示安抚。

四十分钟过去了,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蠢蠢欲动,有人大呼小叫提出抗议。 怎么回事?!还嫌我们在下面等的时间不长吗? 这样等下去,还有完没完?总得有一个说法吧?

而我,常年飞来飞去,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拿出手机来慢慢地翻看微信。

最近,办公室追求我的小帅哥,急迫地问我何时落地双流机场,说是要来接我……放在身边的资源不利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当即回答,起飞就发信息给你。乐得小帅哥嘴都合不拢了,嘿嘿傻笑道,能为大美女效劳是我的荣耀……我装着没有看见这个小傻瓜发的视频,不再去搭理他。然后,我整理了深圳之行的照片,选了几张令我满意的发到朋友圈秀秀,居然立即招蜂引蝶,赢得众人喝彩……我刚把“多谢亲们点赞!”发出去,就收到老爸发来的悲怆的语音:“玉妹儿,你姑爹走了!今天中午12点49分,在县人民医院……三天后出殡……你请个假回来一趟……”泪水一下子蒙住了我双眼。我的可怜姑爹,曾经雄心勃勃,在京城打工十几年,钱没有挣到多少,却把女儿和自己都搭上了,下一个会不会是姑姑呢?不祥之感风起云涌。我稀里哗啦地擦着无法阻止的眼泪和鼻涕,引得旁边的旅客侧目相望。

正在伤心不已,只听得一声威严的“静一静!”打断了机舱轻微的躁动和我的悲恸。

一位高大威猛的年轻警察出现在机舱门口,“请各位乘客原谅!有重要事情,耽误大家两分钟。”他抬起两只手,正了一下警帽,庄严地宣布道。

  出什么事了?

  以前从未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呀?

  警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条,从前面走来。

  我的妈呀?飞机上居然有罪犯?我与所有的旅客都睁大眼睛,紧张地观察事态的发展。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警察走到我面前,威严地对我说。他拿着我的身份证对照我看了两遍,果断地命令道:“跟我们下去!”

 “我?没有搞错吧?”我泪水朦胧的大眼睛闪出一对问号。

  “是的,没错,是你!”警察伸出手臂拉我起来。

  “我……我……没有搞错吧?”我带着哭腔重复问道,晕乎乎地站了起来,但整个身体变得像煮熟了的面条,直往下掉。完了完了,东窗事发了。珍姐,你太阴险了吧,你差人打我骂我一顿都行,我把U盘还给你不就得了。亏你想得出来,还报案。难道一个U盘价值连城吗?七窍生烟的我,无法把控地摇晃着身体。

   “还有行李吗?”

“没有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我一边抹眼泪一边嘟嚷着,身不由己地瘫倒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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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老幺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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