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不开的父女怨
原创长篇小说《人间凤凰》23
杰夫没等我回答就大笑起来：“跟你开玩笑的，能和你共度现在和未来就很知足了。” 他开始热切地吻我，“高中时候的你真可爱啊，可惜我不在你的高中上学。你知道吗？ There is an old Russian saying, chess players know how to mate.”
杰夫又在瞎编箴言了：俄国谚语说，下棋的人很会mate。将杀乎做爱乎，我会被他的双关语逗乐了，身体回应着他，“你是在说你自己呢！”
他咬着我的耳根说：“可惜没去成圣地亚哥的棋赛，你会很喜欢那里的气候，我本来想带你去Lego Land和Sea World浪漫一下，假装我们是high school sweet hearts。”
这提醒我一件事，不由地说起朱丽娅的那些烦心事，最后忍住了没说她尝试大麻的经历。
他半响不语，然后闷闷地说：“原来她心底藏了那么多的心事!”
“问题是，我们怎么没有早发现呢？”
“她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还是我们没给她时间？你去中国这段时间我单独跟她相处，一心一意地跟她连聊天，她才说了许多话。我建议你找时间单独跟她在一起。”
“她会愿意吗？刚才见了我还是不想说话的样子。”
“她对你还是戒备，怕你跟她谈棋。”
“除了棋，我不知道谈些什么，我们父女俩这么多年来培养出的共同语言一下子没了。”杰夫的心还在伤痛。
曾经，一谈起棋，杰夫神采飞扬，朱丽娅眉飞色舞，父女俩对世界棋坛大师们如数家珍，对国际棋坛风云津津乐道。
朱丽娅小时候，离我们住家不远的常青购物中心新建了一个国际象棋大棋盘，巨大的木质棋子到她肩头，她见了立刻欢喜得拥抱一个个棋子。看到有人下棋，她着迷地站在那里迟迟不肯走开。杰夫于是特意买来特级大师苏珊·波尔加（Susan Polgar）写的书来教女儿下棋，还告诉她苏珊曾经获得四届世界女子棋赛冠军。他现学现卖地教女儿，俩人很快成了研究棋谱的study buddy（学习伙伴）。女儿起初总是输家，输了就哭鼻子。我看着心软，劝棋爸让女儿赢，何必那么认真。棋爸却不肯，要来真的。女儿半年后就成了家里的常胜将军，再半年后就成了棋赛场上的常胜将军。她八岁那年在全美小学生棋赛上小荷露角，抱回年级组第三名奖杯，那一年她还参加了苏珊·波尔加在波特兰举办的车轮赛，虽败犹荣，更加激发出斗志。
她开始参加大人的棋赛后，怂恿爸爸也参赛。杰夫屡败屡战，越发体会到小小棋子的魅力，“集运动、科学、艺术为一身啊！”他每每赞叹，如今的积分接近2000，得意地自称为“大器晚成”的棋坛黑马。女儿说，若是老爸像她这样早入门，早就可以成为特级大师了，说得杰夫心花怒放，好像女儿是他的伯乐。
“都说teenager是反叛的年龄，我看更是质疑的年龄，对一向天经地义的事突然起了怀疑。我当年就想，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上学？你回想一下你的十六岁，是不是也这样？”我对杰夫轻言慢语道。
“你是说朱丽娅在怀疑为什么要下棋？也许吧。”杰夫喃喃地说，“我当年的确也是在怀疑这怀疑那。”
我心疼杰夫的失落，有了个主意：“你跟女儿来个dating怎么样？请她出去吃顿美食，好好谈谈，她那么好吃，不会拒绝的。顺便展示给十六岁的小女孩看，真正的绅士风度是多么迷人。”
“也许你是对的，我这头狮子对她缺少‘软爱’。我试试吧，看她给不给老爸面子。下棋的事，希望你还是劝劝她。”杰夫低声说，又问：“贝卡有消息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两天前和爱丽丝通了电话。”杰夫姐姐的大女儿贝卡离家跟网上认识的男人私奔已有将近一个月了。“你明天给她打个电话吧，她还问起你的中国行。”
不见回音，风尘仆仆的杰夫已经睡着了。我望着这张疲惫中依然英气的脸，后悔刚才提了女儿的话题，给杰夫的热情泼了冷水，俩人错过“小别胜新婚“的欢爱。我感伤得久久不能入睡，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杰夫的情形，被姐姐戏谑成“小馋猫”遇上“大食汉”的奇葩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