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源考
英语单词Sumer,译成汉语为“苏美尔”,似乎没有什么问题。苏美尔文明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发达文明,起于5300 BC - 4100 BC,亡于2004 BC,有上下3000余年的历史。它辉煌过,传播过,消亡过,最后,于上世纪二十年代,被西方人重新发现,于是,它以Sumer之名广为人知。然而,从兴起到重现,七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其间经历的变化太多,因此,这一概念浸润了大量历史信息。弄清它的来龙去脉对理解有关文化现象会有很大的帮助。
苏美尔这个逝去的古老文明只有地域范围相对确定,即两河流域,除此之外,没有固定的朝代,国都,甚至年代。苏美尔文明的政治实体虽然被消灭,但文明本身并没有消亡,在随后的一千多年间,一直向周边辐射。提及苏美尔时,人们实际上是在谈论一个模糊集合,一个处在流变之中的连续统,没有固定的边界,固定的内容,甚至在上古语言里的叫法都不确定。
要说清苏美尔,必须先从阿卡德帝国(Akkadian Empire)说起。公元前2334年,两河流域一个叫阿卡德(Akkad)的城邦,象秦国横扫六合一样,扫平了该地区所有城邦,建立起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帝国。原阿卡德城邦的人属于南下的游牧民族,其语言属于闪米特语族,而两河流域南部各城邦说的是苏美尔语。在本质上,闪米特语族是表音文字,即所说即所写,而苏美尔语是表意文字,即所说非所写。于是,阿卡德帝国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双语制国家。
阿卡德帝国的双语制是造成苏美尔这一概念背景复杂的重要因素。Sumer这个英语名称是根据阿卡德人的叫法 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苏美尔人的土地”,发音为šumeru,或shumeru,译成汉语大致为“蜀美如”,按其后人说话舌头僵硬来判断,读“蜀卖卤”更接近原始读音。在苏美尔人一边,的发音为eme.gi7,译成汉语大致为“爱买鸡”,与“苏美尔”相去甚远,更象是“艾买提”,或“买买提”。
注意,从到Sumer,词首的卷舌音丢失了。严格说来,的准确读音应该为Shumer,换成汉语,“蜀美尔”更接近原始读音。试想,美国参议院民主党领袖叫舒默,Chuck Schumer,你把Schumer的卷舌音弄丢了,Schumer变成Sumer,舒默变成苏美尔,人家能高兴吗?小心他弹劾你!
对于祖辈生长的土地,苏美尔人自己的叫法是,发音为ki-en-gir,译成汉语大致为“奇恩基”,意思是“高贵之人的国土”,或“天朝上国”。在这一点上,华夏人很象苏美尔人,虽万邦皆曰China,Chine,Cina, Chin,支那云云,万变不离其“秦”,我自独称“中央帝国”。西风烈,帝王霸气!
既为帝国,阿卡德人自然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国的本性迫使他们开疆拓土,帝国的内乱也迫使一批人“下南洋”,“闯关东”。开拓团的人马到达南美热带雨林,组成新民族叫Shuar(舒阿尔人),若Shuar成立国家,则应叫Shuaria。闯关东的人深入东亚腹地,组成新民族简称蜀人,若蜀人成立国家,则应叫蜀国。不知为什么,前出印度次大陆的那批人却自号Tamil(泰米尔)。
不过,在研究苏美尔文明的相关性方面,泰米尔人的成果最丰。一批泰米尔学者理直气壮地宣称泰米尔人是苏美尔人的后裔。他们不顾外界的漠视,潜心研究,历半个世纪而不懈。从语言到文化,都取得了可观的成果。虽然研究成果尚未获得学界主流的承认,但毫无疑问,其研究态度是理性的,研究方法是科学的。试想,人类文明史上第一个最发达的文明遭遇涂炭,而那群聪明绝顶的人却选择宁死不离故土,这完全不合乎理性。合乎理性的是,大批苏美尔人四散而逃,客观上把文明的种子播向全球。
有意思的是,苏美尔人自称“黑头人”,在苏美尔语里的完整表达为,, 发音为,ù?-sa?-gíg-ga,译成汉语大致为“翁桑基尕”。其中,词首的意思是“人民”,词尾的是动词,本意是“携带”,这是苏美尔语法的特殊性,相当于“俩肩膀上扛一脑袋”里的“扛”字。整个词组在英语里常译作,the black headed people。这一翻译非常接近原意,其中headed是动词的被动语态作形容词用,意思突出“长着脑袋”里的“长”,因此保留了的意思。译成汉语,准确意思应该是,“那群长着黑脑袋的人”。有意思的是中间两个字,让我们拆开来细解。
先看第二个字。
其早期的象形形式为, 后来横写为, 楔形化后为,发音为sa?,意思是“头”。 这个字对应于甲骨文里的,即汉字“首”。仔细品味一下,字形上的与,和语音上的sa?与shou,是不是从形到音都具有或保留了一定的关联度?“首”字在上古汉语的发音已无从可考,也许客家话能提供更多参考?苗阜在相声里说,陕西人管脑袋叫sa,包公的大花脸叫大黑sa。这个sa与sa?是不是太过巧合?
再看第再三个字。
其早期的象形形式为 , 后来横写为 , 楔形化后为 ,发音为gíg,意思是“黑”。 这个字对应于甲骨文里的,即汉字“黑”,或,即汉字“黔”。从字形上看,横写的与更近。从发音上看,与相近。注意,gíg字尾的g大致对应于上古汉语里的入声,或英语里的失去爆破,操粤语或客家话的朋友应该深有体会,“黔”是不是念[kim]?操胶东话的朋友对字首的g应该有所体会,“给了油钱没给肉钱”里的“给”是不是念[ki]?钳子的“钳”怎么说?“黑”与“黔”形相近,意相同,根为“黑”,声为“今”,一文一字。创造一个复杂的字表达相同的意思,理由何在?合乎理性的解释是,为了保留发音。再仔细品味一下,字形上的与,和语音上的gíg与kim,是不是从形到音都具有或保留了一定的关联度?
更有意思的是,两个字合起来为,从字面上看,是“头黑”,对应于甲骨文的,按汉语语法掉换位置,便有,正对汉语词组“黔首”。反之,按苏美尔语发音来念位置掉换后的,象不象粤语?难怪章太炎(1869/01/12 - 1936/06/14)在《訄书》里讨论两河流域文明时称,“民曰黑头,故称黔首”。看来,章太炎是做过细致的文字考证的,对此另有专文讨论。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黔首”就是对平民的称呼,秦始皇廿六年,正式作为官方辞令使用。《史记·秦始皇本纪》里有,“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文明的传播呈放射状,从发达的中心向不发达的周边辐射。在苏美尔文明的全盛时期,华夏文明大约处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与糜鹿共处,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的神农时代。阿卡德帝国兴起的时间大致相当于华夏文明的夏商时代。据此,“黔首”的词源应该是“黑头”,亦即。至于“蜀”是不是“蜀美尔”的音变或简化,有一百多个相似度非常高的甲骨文的支持,我们不妨大胆假设。贸然肯定和断然否定都不符合科学的理性。
厄瓜多尔土著Shuar人号称是苏美尔人的后裔,那可不是大胆假设,人家是言之凿凿。同时,也有不少文物及文化符号支持这一说法。据说,上世纪初,一个叫Carlos Crespi的意大利传教士在当地收得大量文物,其中包括不少与苏美尔文明有关的黄金器物。1976年,有人专门为此组织了一次探险考察,第一个宇航员Neil Armstrong都加入了探险。但探险活动似乎无疾而终,据说是找错了洞穴。巧的是,那年厄瓜多尔发生军事政变,民选政府被推翻。有人怀疑Crespi的藏品里有赝品,尤其是非金银的金属器物,而收藏Crespi藏品的博物馆又莫名其妙地失火。受这几个事件影响,Shuar人的说法也遭到质疑,厄瓜多尔政府的态度相当暧昧。到目前为止,尚无有力的否证出现。
如前所述,除了“黔”和“首”之外,苏美尔楔形文字与甲骨文之间类似的对应还有很多,清末民初已有人总结出108组。随着1920年代苏美尔文明的考古大发现,和1980年代三星堆文明的考古大发现,有关研究正在进行中,应该有更多的对应被发现,对此另有专文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