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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马队趟过小河

迎亲马队趟过小河

博客

内蒙昭乌达盟有一首民歌,其中有这样几句唱词,

你酿出醇香的美酒,
我搭起洁白的毡包。
但等那牛羊肥壮的秋季里,
吉祥的日子快来到。
迎亲马队趟过小河,
银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耀。

听到这首歌,人们一般会联想到炙热而含蓄的爱情,因为歌词就是这样唱的。最初听到这首歌,我几番调整自己,试图找寻歌词规定的意境。很快意境就变了。一种抽象的美好顽强地进入我的意识,完全不听从歌词的指挥,几十年后,那种抽象的美好具体化为温馨与祥和。这大概就是存在决定意识吧?

那时,我还没有品尝过真正的爱情,最多就是朦胧的“偷着喜欢”,连暗恋都称不上。那年,我十七,虽然点里有个漂亮女生也十七,也让我朦胧过,但在重体力劳动的压迫下,谈论那点朦胧,犹如传说中的苏美尔狐狸,冲大海撒了一泡,而后放言,大海啊,你象我的尿一样深。

一个天朗气清的秋日,我挑着一担花生油,跟着一队壮劳力,往公社粮站送油。我插队的地方是花生产区,每年除了交公粮之外,还要交公油。虽说油比水轻,但两桶花生油加起来将近八十斤。从村里油坊,到公社粮站,有二十多里路。俗话说,路远无轻担。刚出村口,肩头的压迫感已经让我感觉脑仁要爆炸了,接近村西小河时,几乎出现幻觉。

电影《嘎达梅林》结尾处,老嘎达身中数枪,队伍打光,已是穷途末路。看着女人和孩子们安全地远去,他热泪盈眶,面带喜相,拄着破枪,迎着残阳,向河水深处趟去,整个画面一片暗红。看到这个画面,我对冯小宁佩服得五体投地。知我者,冯导也。三十年前,在重担的压迫之下,到达村西小河时,老夫的眼前也出现过类似的画面。当时肯定有泪盈眶,只是无法确定可曾面露喜相。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当口,队长发话了,歇一会儿吧,歇够了再过河。想象一下那种感受吧,我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结结实实地释了重负。一个将死之人突然看到生机,感觉不过如此。村西的小河是条沙河,不宽也不深。时值半下午,景象正如那首蒙族民歌所唱,银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耀,而我象死狗一般躺在草棵里,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一会儿,气喘匀了,看着阳光下闪耀的浪花,感觉那样美好。从那以后,一听到这首蒙族民歌,一股美好的感觉便油然而生。对我来说,这个“油然”还有一层特殊含义,我是在送油的路上产生这种感觉的,“油然”已经不仅是比喻了。我曾多次想学苏美尔狐狸,满世界吆喝,花生油啊,你是世间最宝贵的油,谁浪费你我跟谁有仇。

休息过后,挑着担子趟过小河,感觉不啻迎亲马队趟过小河。随后的十几分钟,感觉依然美好,一种获得新生的美好。到达公社粮站后,我再次累成死狗,一屁股坐到一个角落里,再也不想起身。虽然如此,没再出现幻觉,心想自己迈过了一道坎,升华了。

“迎亲马队趟过小河,银色的浪花在阳光下闪耀”,这两句唱与美好及温馨相伴,深深地烙进了我的意识。每每回首,首先上浮的不是草里的死狗,而是温馨的美好。有时甚至还产生荒唐的念头,我想回到1970年代去。恍惚完毕,认真地抽自己一嘴巴,个不争气的东西,回去挑花生油?

几年前,听一猛人说,他当年扛两百斤麦子,走二十里山路,不换肩,我心里五味杂陈,左右互搏。一方面,无比地自惭形秽。大家都是过来人,同是二十里,人家猛得两百斤都不换肩,自己怂得八十斤就差点崩溃。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那么大呢?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笑。它让我想起电影《霸王别姬》里那个嫖客的名言,爷们儿,蒙他妈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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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来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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