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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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海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高音低音还有嘎调,参差不齐,像是初到唱诗班的孩子。远处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被朝霞染成粉红色,淡淡的,让我想起在日本吃过的樱花松糕,看过的樱花的雾。床头的柜案上有一杯清香的柠檬蜂蜜姜茶,从厨房里传来法国歌手绵软的小调,一天这样开始。
早餐的面包是卢卡送来的,他是附近面包房的小主人,现在十二岁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
那天,我们早上散步归来,一转进我们住的小街,就看见一个哭的不胜悲伤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哭得鼻子冒着泡,小脑袋瓜上全是汗。看见我们朝他走去,就一头扑在我的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用法语向我哭诉。尽管他不是丈二和尚,我也还是完全摸不着头脑,幸而有私家翻译在旁,由他转述着小家伙的委屈:
“我去给人家送面包,在路上跌了一跤,面包一下子就跌到马路上去了,正好有车子过来,把面包压得粉碎。”原来他是面包房少掌柜的。
我说:“没关系的,跟妈妈再要一个好了;要是怕妈妈责怪你,那么我去买一个同样的,你再送去,好不好?”
他说不是因为面包,他是在生气!问他为什么生气,他说生气在自己怎么会跌倒。越说越气,哭得直打嗝,浑身哆嗦。我说:“我和你去看看在哪里跌的”。于是他拉了我的手转向另外一条小巷里,路上确实有个小坑,他指着小坑说:“看看,就是这里,这么小个坑,我就跌倒了!我被我自己气死了!”
看着他那个样子,我们也不敢笑,我们就说在那里跌倒实在太正常了,要是我们也会跌倒的。那么大个坑,谁不跌倒啊?!说不定,还得把眼镜跌破了,甚至摔掉门牙也不一定呢!小家伙认真地看着我,将信将疑地,后来,渐渐被我的说法说服了,很担心地对我说:“那您走过这里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哈!”
后来,我们送他回家,他和妈妈说了路上的经过,还叮嘱妈妈那个坑很危险。又面朝着我说,这位太太说她也觉得很危险,很有可能跌掉门牙的。我们也附和着小卢卡点头称是,他的妈妈看着我们会心地微笑着。
小家伙听说我们就住附近住,而且每天早上是买他们店里的面包,就自告奋勇说要给我们送面包,还加了一句“不要小费的”。后来,他真的每天送面包来,无论如何不肯收小费。我们临走的时候,就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包了一个红包给他,他高兴得红了脸,我就逗他说:“你可不许生气啊!”
几年过去了,给附近的人家送面包的活已经由卢卡的妹妹在做了。可是只要我们到这里来,每天早上的面包还是卢卡来送的。现在在他长大了,差不多和我一样高了,看见我有些腼腆不好意思,不像过去那样扑到我的身上,亲热地吻我的脸了,但是他学会了英语,我们可以直接交谈了。从这一点来看,法国的教育不再盲目自大,法国的新一代还是大有希望的。他的妈妈也比过去胖了一点,他的爸爸还是每天早上不到三点就起床工作,开面包房是极辛苦的。
和卢卡一家彼此认识了这许多年,平常并没有什么联系,姓氏还是从面包店的铺面上看来的。就因为我们给了他们的的孩子一点点人人都会做到的安慰,卢卡的父母就对我们念念不忘。只要我们来,他们总会好像不经意似的在给我们送面包时加上一块小蛋糕,一包松饼,或者一块面包干给娜娜。而我们,也会用所谓的中国传统方式回馈于他们,来的时候也会带两块荷兰奶酪送给他们,却只说是给孩子们的,此所谓礼尚往来。
世界本来可以如此温暖,我爱这简单的的世界!
2016年12月27日
法国戛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