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缘(13)说洋文了
(接第11篇冬已夏了)
刚过午,一起搭伴来了两拨客人,回头看看师父还在打盹,赶紧打手式示意大家静声,引到耳房稍坐。待师父醒了,指指耳房,提示有客。师父洗了手,擦把脸,坐到桌旁,赶紧上前送杯温水。师父呷着水,指了指耳房。回身到耳房,请了岁数大的客人见师父,顺便跟另一拔客人打个招呼:稍等,一会儿就好。这个也是规矩:除了先来后道,接待客人要分轻重缓急,长幼有序。
送走来客,坐在门口背书练字。前两天师父又扔了本濒湖脉学给我:先看三遍,再背七言绝“浮沉洪细迟数疾,弦紧滑涩缓促结”十四种脉。北人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鬼怪心眼,记得这些就够了,別的看着办。
常言道: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温得乎的初夏午后,犯困呐。正坐那点头,徘徊于周公黄梁间,忽听得一声:老六。一个激凌,立马挺直腰板,转头。见师父在那边招手,麻溜儿地给师父倒了杯温水,搬个小板凳坐在躺椅旁。三嫂端了盆菜去大门口摘。五师兄领着狗子到药房门口旁小桌子搓药丸子,四师兄也拿本书坐到西屋门外。
这个也是惯例,师父使唤或打发我们时,叫名字或绰号,我们也嘻皮笑脸打哈哈。要是喊老几,那是有正事了,不是考,就是讲,得严肃。师父看我脑袋上出水了,笑笑:今个上午那咳客,你咋看。
原来问这个啊,心中立马有了底气,忙把自己上午观察到的讲了一遍。接着说:服药前,脉沉滑,舌青瘦,苔黄腻,虽夏日仍有寒湿、虚火;药性起时,脉浮数;积痰去后,脉弦数。客人走后,清理院外时,看了痰。最初拍胸咳出几口由白黄到黄到黄绿,略带腥味,最后拍背咳出的由灰到灰黑,外裹薄薄一层白清痰,带淡淡几点血丝,略臭,痰尽沉(左边病字旁,内为“合”)应去。我这边说完了,心中忐忑。师父没啥表情,看眼五师兄,那边五师兄讲了他辯的证。四师兄接着又讲了许多。到了,师父也没说这个客人啥证、怎解、咋治。摆摆手:今个儿到这,明个儿有空老四讲讲前些日子走乡攒的案子。
回到大门口替回三嫂当值,琢磨着刚才五师兄、四师兄所讲,大多明白,有些不懂,抽空得问两位师兄。狗子凑上前来:你真的闻了那痰?是啊,别说这个,屎尿脓疮都看过闻过。在红医班那边,有一星期的检验课,取过粪便样本,涂过片,用显微镜看过。就那么一点点,放大后,镜子里面五花八门,老多稀奇古怪的玩艺。
看着狗子充满希冀的面孔,踌躇着:要不跟师父说一下,哪天我把检验那套显微镜带来,大家看看?没想到师父离老远听到了说:多带点试剂玻片来,俺教你们咋干。啥?没听错吧?看着我张口结舌的样子,师父洋洋自得:四十年前,俺也在你娘念书的那个小河沿跟洋人学过一年,协和湘雅也去过。别以为俺是乡下糟老头子,洋学堂咱也混过。不信?给你们来一段。随着那仿佛年轻几十岁的白头左右摇晃,一长串东北腔英语在古旧的北方大院上方迴荡。
附言:四五十年前往事,只记得大概,有时回忆起一些片段画面。除少数当年牢记的口决外,细节无法追忆。时间事件关连也许有些乱,但事件本身真实存在过。另外,学徒期间太短,所学有限,所知甚少。医之道,人命关天,不敢胡言乱语。有关诊治细节无法细说,请谅解。本糸列博文旨在让大家了解古医药传承,何为医道,还有那些学医、行医、种药的人们。让大家知道如何学,怎样通,而不是几样古方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