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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之殇(7)-- 爱上14岁的段干玉翎

爱之殇(7)-- 爱上14岁的段干玉翎

博客

第七章

 

  陆远征第一次见到段干玉翎在22年前,那是黑暗时代混乱年头的寒冷冬天。

  他是清华大学机械系工业自动化专业一年级学生。从幼儿园起他就生活在北京,这里是他的家乡。1967年2月,大革命已经进行了八个月,天下大乱。陆远征是年级最低年龄最小的大学生,从1966年9月开始,他与同学们到全国各地“串联”。所谓“串联”,即北京的学生到全国各地煽风点火,全国各地的学生到北京朝圣——伟大领袖“十字军东征”般的奇思妙想掀起排山倒海的巨浪,陆远征去了东北、华东和西南,又到湖南江西徒步串联,去了韶山,上了井冈山。大学生的串联,只有起初是“闹革命”的,一个月之后,大多数的串联行为变成探亲和游山玩水。所有车船是免费的,全国每一个乡镇即人民公社设有红卫兵接待站提供食宿,每餐收费一毛钱,没钱可打欠条。然而旅行相当艰苦,陆远征乘北京至长沙的火车,停停走走开行了三天两夜。车厢如沙丁鱼罐头,定员一百多人足足塞进三百人,行李架上和座椅下面全是学生,挪动一下腿脚相当困难,没有食物没有水,大小便统统把屁股撅到车窗外面,不分男女不顾羞耻。学生们的腿肿成大象腿,下车之后不能站立。在湖南和江西步行的两个月,一日三餐红米饭加清水煮萝卜,苦不堪言。一个伟大的国家,广袤的土地,众多的人口,闹一场窝里斗是这般的波澜壮阔!形势瞬息万变,从高官到百姓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人民”就是群氓,今天呼啸而东,明天呼啸而西,全凭伟大领袖一挥手。这是匪夷所思的时代,在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找不出任何一个时代可以相类比。它的残暴性疯狂性彻底性不可预测性很像18世纪的法国大革命。但是,法国大革命是把国王送上断头台,中国是在“国王”的掌控下闹事。一个人折腾几亿人达数十年之久,因为一个人的好恶,一个人的心血来潮,一个人的恣情和放纵,祸国殃民达如此程度,亘古未见。多年之后陆远征方才知道,丙午(1966)丁未(1967)两年为中国自古传说的“红羊浩劫”之年,湟湟祸水,生灵涂炭。

  陆远征元旦过后从南方回到北京,春节后好朋友华子衿到清华园找他。华子衿是师范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他们是男四中的同学。

  “远征,你不是没事干吗?我带你去找点好书看。去段干钺家,他家有好书——你没听说过段干钺吗?”

  华子衿白净瘦弱,很机灵。陆远征当然听说过段干钺,读过他的书。陆远征喜欢历史,喜欢读历史书。

  他们乘31路公共汽车进城,华子衿不知从哪里搞到地址,柳荫街78号,历史界鼎鼎大名“反动学术权威”段干钺的家。陆远征没有参加过抄家,他的父母是“右派”,他是“黑五类”子弟,他不忍看恃强凌弱的事情。但是他去过两个人的家:一个是梁思成家,一个谷牧家。在“文革”之初,北京很多名人的家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因为这些人家的主人被打倒了,不在家了,家里只剩下孩子和佣人,对于来势汹汹的拜访者、年轻人,他们只能俯首帖耳,逆来顺受。陆远征出于好奇心到梁思成家,一个大建筑师,背上戴着金属支架还要抄家批斗,清华校训“厚德载物”正是他的父亲梁启超提出的。“中华民族”这个词语也是梁启超提出的,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梁家在清华园,陆远征去梁家是抄家后的第二天,一楼一底西式装潢的房子一片狼籍,梁氏所藏古代雕像都被建筑系的学生抄走了。陆远征在地上捡了一个三寸高的陶土罐子,说是汉代的,他放在宿舍的书架上。国家计委主任谷牧的家在三里河路计委大院,也是一片狼籍。陆远征也不止是看热闹,他从谷牧家拿了一套很沉的进口图书,李约瑟博士的《世界科学技术史》,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十六开四大本,重磅道林纸,布面精装,插图精美。陆远征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倒也没有太多自责,第一,这类书是“走资派”用公款从国外买来的,第二,同学们要看尽管拿去看。难道知识也要由权贵们独享吗?后来这套书传来传去也便没了踪影。

  两个年轻人在平安里下车,走到后海,找到柳荫街78号,已是黄昏时分。段干家的大门开着,他们走进前院,走进垂花门,面前是一座凄清的院落,静无一人。院子里有两株枯树,一个青石大水缸。两尊石狮子翻倒在梨树下。

  推开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破了静谧。一个女孩子从写字枱抬起头。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套老旧的布面沙发,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墙上糊了一条标语:打倒反动学术权威卖国贼段干钺!

  “你们……有事吗?”

  台灯点着,原来她在看书,稚气未脱,清秀可人。

  “段干教授在家吗?” 华子衿客气地问道。

女孩子站起来,她很瘦,高挑的个子,穿一件斜襟的蓝印花布棉袄,头上是马尾辮北京人叫“一把抓”的。她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惧怕,在寒冷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她看的书居然是《战争与和平》,这是禁书,是“大洋古”。

女孩子说道:

  “段干钺不在家。你们是男四中的吧?”

  男四中在西什库,那个著名的教堂“北堂”后面,离这里只两站地,华子衿和陆远征都是男四中毕业的。

  “我们是大学生。我是北师大,他是清华。你是哪个学校的?”

  “女附中。”

  陆远征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忍不住发问:

  “你这么小,上中学了?”

  “我是初一的。”

  华子衿开宗明义说出来意,女孩子翻起眼睛,就像秋水漾开波纹,明月升上山顶。

  “好吧,跟我来。”

  华子衿的温柔态度起了作用,这年头,打家刼舍的年轻人屡见不鲜,彬彬有礼的不速之客不多见。两个小伙子隨女孩子走出堂屋,穿过耳房旁边的月牙门到另一个院子,这里是四合院的跨院。女孩子走路很快,像一头小母鹿。陆远征看见院子里有一幢二层小楼,门上贴着封条。女孩子推开门,封条早已断开了。

  女孩子打开灯,这里是段干钺的藏书楼,好家伙!四周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橱,中间是几排一人高的书架,陆远征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私人藏书。两个年轻人在楼下转了一圈,又上楼转了一圈。线装书放在楼上的红木书橱里,华子衿飞快地点了一下。

  “远征,线装书有五六千卷啊!你看,这套《册府元龟》,说不定是善本呢。”

  他们从楼上下来,女孩子不见了。他们没有动线装书,挑了《金瓶梅》、《纲鉴易知录》、《资治通鉴》和《东京梦华录》,还有几本什么书,把两个大书包塞得鼓鼓囊囊。

  从藏书楼出来,天完全黑了,满天星斗。在“文革”时代,北京城的夜晚漆黑一片,显出星光的明亮。穿过月牙门,他们看见堂屋的台灯亮着,女孩子还在看书,边看书边咬她的手指头。

  华子衿推开堂屋门举起书包说道:

  “小同学,我们拿了几本书。给你写个借条好吗?”

  “隨你们便吧,这些书早晚要糟蹋掉的。”

她说话就像历尽沧桑的大人,而不是孩子。

陆远征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段干玉翎。”

  很久以后陆远征方才弄清“玉翎”是哪两个字以及它的含义。她的面容和身影每天浮现在眼前,台灯映出的白晳透明的皮肤,弯月一样的大眼睛,斜襟的蓝印花布小棉袄,夹着书签的《战争与和平》,小鹿一样跃动的身姿。啊,那凄凉院落,残破的书香门第,段干先生不知是怎样一个老先生,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女儿?明眸皓齿,袅娜的身段,给陆远征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呵,他要寻找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这是他梦中的阿弗洛狄特!这天夜里他梦见一堆像土坯砖一样的黑土块,土块中生长出一根绿芽,很快,柔软的茎变成女孩子的腰身,两片新叶变成女孩子的双臂。再看那些黑色的土块,原来是一堆书籍……他又梦见草原上的绿洲,他在一片白桦林中前行,他是孤独的狩猎者。他看见一只小鹿,举起枪随即怜惜地放下……

  春节过后,陆远征手里的书差不多看完了。外面是喧闹世界,但是有时间读书,而他又是在女孩子迷梦般的影像里读这些书的。他想急急忙忙把书读完,有机会再去一次柳荫街。他来不及找华子衿,交换彼此手中的书。一天下午,他背上书包骑自行车进城。来到柳荫街,段干家门口停了两辆解放牌卡车,开车的是两个当兵的,站在车前。陆远征心中一惊,放下自行车悄悄溜进段干家的小院。院子里又有几个兵,一个跟一个从月牙门出来,肩上扛着木箱。陆远征急忙闪到厢房的廊子下面。忽然从厢房里伸出一只手,拉住陆远征的衣襟,把他拽进屋里。

  “你干嘛呀!”

  原来是那个女孩子,还是那件蓝印花布的小棉袄,还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来还书。”

  女孩子把食指立在嘴上,又指一指窗外。她悄声说,当兵的是中央文革派来的,把书全部拉走。院子里正在同一位军官说话的是她哥哥。陆远征把书拿出放在桌上,最乍眼的是石印本《金瓶梅》。

  “你拿这种书,好大的胆儿!”

  军官和她的哥哥出了前门,看看院子里没有人,女孩子领陆远征穿过耳房边的廊子,把他送出后门。

  “大学生,别再打搅我们了!听见吗?”

后门关上,接着咣当一声落下门栓。陆远征悻悻地,刚想走,门又开了。女孩子轻轻一跳越过门槛,伸手到背后拉上门,向陆远征招招手。陆远征返回她的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陆远征。”

她的手上拿了一个大纸包。

“这是祖上留下的画,别被他们抢了。大学生,你拿着它,到前边等我!湖边上有一株大银杏树,你在树底下等我。”

陆远征接过纸包,女孩子立即关上门。按照女孩子的嘱咐,陆远征向东走到湖边。这儿有一小块湖边绿地,果然有一株大银杏树,树下有一张公园长椅。尽管这个环境颇有绿意,陆远征在树下等了一个小时,冻得够戗。

女孩子终于来了,如释重负似的。

“他们走了。”

陆远征把大纸包交给她。

“这是谁的画?”

“是太公公的画。这画明天送到南京二伯家去——你走吧。”

女孩子转身返回她的家,竟然没有道一声谢。

陆远征骑上自行车回清华园。女孩子留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使他好梦连连。他的瑰丽的梦延续了许多年。而在当时,如何再见到段干玉翎,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前些时三号楼即女生宿舍楼发生了桃色事件:早上有个女生走进一个房间,看见棉被下面露出两只男人的大脚,大叫一声晕倒在地。男孩子乃是清华排球队高大的主攻手,一双大脚尤其吓人。那个时代偷情是极罕见的事情,人们过的是清教徒式的生活,桃色事件尤其容易传播。陆远征面对的是一个14岁的女孩子,情窦未开。他的非分之想在最要好的朋友面前也难于启齿,这是叛逆的非理性的非道德的。但是他的自我批判并不能抑制他的冲动,遐想的空间如此广阔,可以自由驰骋。他想到一则希腊神话:一位年轻的雕塑家用全部理想和心血完成一件大理石雕像,即他心目中的女人。他爱上了自己的作品,乞求爱神把它变成活人。14岁的段干玉翎正是一块美玉,可以琢成完美无瑕的雕像。

从见到段干玉翎那一刻起,陆远征扮演了孤独狩猎者的角色。

  他好几次独自骑车进城,到柳荫街转一转,再到师大女附中门前转一转。在跑了十几趟之后,一天下午段干玉翎终于出现了。正是放学时候,几百个女孩子走出校门,段干玉翎恰在其中。她的头发还是脑后的“朝天撅”,白衬衫,齐膝的蓝布裙。大多数女孩空着手,而段干玉翎的手里有一个书包。她两手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轻快地目不斜视地向前走,鼻梁挺拔,双目含威,傲然不犯的样子。直到另一个比她矮的女孩跑上来拉住她,她才停下说道:

  “这是绝对不行的!”

不管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陆远征感觉到的是敲在他心头的鼓声。他只能躲在树下,目送两个女孩子离去。

  三个月之后,机会终于来了。陆远征和另一个同学带上“井冈山兵团”的介绍信直闯师大女附中。他对这里的红卫兵组织头头,即在天安门城楼上为伟大领袖佩戴红袖章的那个女孩子说,清华红卫兵请求贵校支援一项政治任务!

  “听清楚,我是代表‘井冈山兵团’的:我要借15个女生,第一口齿清楚,第二形象好,第三只要初一和初二的!”

对于陆远征开列的条件,女孩子小心地问道:

  “那么,家庭出身有要求吗?”

  “没有!”

  原来,姜东望领了一个任务,在清华科学馆举办一个展览会,名字很独特,叫“摧毁‘联动’展览会”。展览会以“北京大专院校红代会”的名义举办,实际上是“中央文革”指派的任务。所谓“联动”组织,即北京中学生以“西城纠察队”为首的激进派,在1966年最早搞“打砸抢”的那一伙高干子弟的组织,它的全称是“首都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掀起疯狂的”红八月”恐怖期。一年后这个组织被定为“反动组织”,其中真正原因,是“联动”的一些年轻人提出“反对中央文革”,“打倒江青”的口号。笔者在这里描述的是一段爱情故事,无遐论述“联动”的历史和罪恶。在当时,“中央文革”要求对这个组织批判,展览会即是批判活动之一。展览会以图片和文字为主,还有棍棒刀具绳索之类的实物,在各大学巡回展出。姜东望接到任务便找陆远征商量,除了场馆、安保、接待、服务等项,有一件事情,即到北京的几所中学征集30名女孩子当讲解员。

  这一天,三十几个初一和初二的女生来到女附中的会议室。按照陆远征开出的条件,不考虑“家庭出身”,其中当然会有段干玉翎。段干玉翎来了,还是那天的打扮,蓝头绳换成红头绳,皮鞋换成胶鞋。还有那个矮个子女孩,她叫翁欣欣,长得和善乖巧。段干玉翎好像不认识陆远征,一脸茫然。

  “你愿意去清华当讲解员吗?”

陆远征唯有对段干玉翎提出了这个问题,段干玉翎点点头。

陆远征在西城的女附中挑了15个女孩,在东城的女十二中挑了15个女孩,他自己担当起培训和管理讲解员的诸多事项。姜东望哈哈大笑:

  “远征,你就是女儿国国王了!”

陆远征没有把自己的觊觎之心向姜东望坦白。而在清华园发生“武斗”之前,展览会的生活是平静的美好时光,女孩子们大多数第一次来到清华园,她们高兴被选中,高兴到这里来长见识。展览会办得很顺利,每天本市和外地的参观者络驿不绝。30个女孩分成两班,隔天到展览会上一次班,清华的学生食堂提供午饭。她们进清华园完全是义工,报酬只有午餐和公交车费。一年以来的大革命,走南闯北,耀武扬威,影响了女孩子们的性情和脾气,她们一个个像男孩子,大呼小叫,不守规矩,不讲礼貌,骂人和打架的事情经常发生,一个女孩甚至用铅笔刀在另一个女孩的乳房上打个叉,鲜血直流。犯事的女孩当然是立即被开走,陆远征费了些功夫方才把女孩子们管束住。

“红卫兵小将们,你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你们是人不是野兽啊!谁想伸出尖爪子,露出尖牙齿,我就会把它们统统砸掉!”

  在展览会,段干玉翎不大理那些女孩子,而是和翁欣欣形影不离,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悄没声息。陆远征故意找她俩说说话,对她俩比对别的女孩子更关照。他了解到段干玉翎的家庭:段干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伯父。她的父亲叫段干戟,曾是国民党空军军官,在她三岁时候被捕入狱,她过继给伯父。她有两个哥哥,一个上高三,一个上初三,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住东城的香饵胡同。玉翎的母亲是东四医院的护士长,早年毕业于香港医学院的护理专业。爸爸入狱十年,玉翎再没有见过他。陆远征在照澜院的小卖部给两个女孩子买了一罐义利食品厂的巧克力糖,这是清华园最奢侈的礼物。

  有一天,陆远征找到机会,邀请两个女孩子在校园里转一转,拍拍照。在同学中间,陆远征有两样东西值得炫耀,一是自行车,二是照相机。自行车是他上高中时候买的,照相机是父亲在50年代买的,135的莱卡,黑白照片,对女孩子极有诱惑力。

  “我所有照片是在照相馆里拍的,只有一张不是!”

段干玉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旧杂志,一本《中国青年》,封面上的女孩正是玉翎。照片上的漂亮女孩只有六岁,在北海幼儿园。玉翎是特别拿这本杂志给陆远征看的,这是当年销量全国第一的杂志。

翁欣欣说道:

  “远征,你能拍这么好吗?”

  显然不能。在那个时代,只有专业摄影师才能拍彩色照片。陆远征领着两个女孩在校园里转,他们拍了都铎风格的建筑系馆,拍了古罗马风格的大礼堂,拍了图书馆前的“断碑”,又到圆明园拍西洋楼的废墟。玉翎第一次到圆明园,她爬上残破的券门说道:

  “西洋楼是一幢不起眼的小房子,所以慈熙太后要修颐和园,那才叫华丽气派!”

陆远征暗暗佩服玉翎的见地。

“玉翎,我要问你一件事:冬天我拿着你的大纸包,在后海的湖边冻了一个小时,那是谁的画呢?”

玉翎笑了:

“是任伯年的画——你知道任伯年吗?他是我爸爸的外公,当然也就是我大伯的外公啦。纸包里是二百张珍品,我哥送到南京我二伯家,才算保全下来。”

玉翎的一番话几乎把陆远征绕糊涂了。送走两个女孩,陆远征将宿舍布置成暗房冲洗照片。他做成两本相册,一本送给段干玉翎,一本送给翁欣欣。其中最漂亮的一张,是段干玉翎爬在一株桃树上,身段袅娜,眼神高贵,一个淘气的公主。

  转眼三个月过去,展览会到了结束的时候。陆远征要和女孩子们分手了,分手之前,他和姜东望领着全体工作人员到颐和园玩了一次,算作告别的party。姜东望拍拍陆远征的肩膀说道:

“咳,我看你是看中段干玉翎了,快坦白!”

“我喜欢她——没来展览会之前我就认识她了。”

陆远征只有向好友坦白。

“你这个坏小子!你想怎么样?像小姚那样?”

  姜东望指的是工程物理系的小姚,他利用展览会这段时间,和女十二中一个高二的女孩子好上了,公开地出双入对,并在女孩子过生日的时候送上一束鲜花和19枚毛主席像章。

  “不行,她太小了,才14岁。”

  “爱读小说的女孩早熟啊!”

  “我怕吓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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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胡小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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