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烙印 8。
青旎看到雨尘的惨样,急得跑到大路上找人帮忙。过往的行人不少,青旎径直走到一个看上去十分面善的大叔面前求助。还没开口眼泪便流了下来,指着坐在泥地上的雨尘呜呜咽咽地说他腿断了。青旎自幼对面相敏感,从不与面相不善之人说话。
大叔果然是个好人,全不顾雨尘身上脏兮兮的泥水,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两人谢了大叔,哭不唧唧地回家了。
小姨带着雨尘去了单位的医院,拍了片子是轻微骨裂。打上夹板后医生嘱咐:“一个月不能下地走路。”
“医生,他好了以后不会变瘸子吧?”青旎想起那条只剩下一个水泡儿,游起来歪歪扭扭的鱼。
“不会的,一点儿小伤而已。”见惯了男孩子磕磕碰碰的老医生轻描淡写地说。
从医院回来雨尘不肯让小姨背上楼,自己撑着楼梯扶手一节一节地往上蹭。好在平时臂力不错,一会功夫还真让他单脚攀上了四楼。晚上吃完饭,青旎把鱼缸抱了上去。章叔叔开的门,青旎说:“章叔叔,我可以把鱼缸放在这儿陪雨尘吗?换水和喂鱼的时候我会上来帮忙的。”
章叔叔说:“当然行了。今天多亏你和你小姨了。”说着颇有兴趣地看了看那四条金鱼说:“这是龙种水泡,我小时候养过。这只鱼的泡泡儿怎么破了?”
青旎老老实实地说:“我扎的。我想看看它能不能长出小泡泡儿来。”
“哈,有意思。不过它还真能长出个小泡泡儿来。”章叔叔内行地说:“只是新长出来的小泡泡儿永远都长不到原来那么大了。”
“那它会一直都游的像个瘸子吗?”青旎追问。
章叔叔说:“不会的,它能自己慢慢调整过来。只是破了泡儿的鱼观赏价值就低了。”
“舅舅,你说这种鱼是龙种水泡儿。那还有其它什么种?”雨尘好奇地问。
“往大里分金鱼有四种,草,文,龙,蛋。往小里分那学问可就大了。”舅舅饶有兴趣地说:“等你好了我带你们去金鱼市场,给你们开开眼界。”看来舅舅懂得还真不少。
青旎想:这舅舅对雨尘还是蛮好的吗。只是他拿别人东西的时候才爆揍他。真希望那样的事情再不要发生了。
雨尘被困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向来一天只得一顿饭吃的鱼儿,如今幸福的一天被喂 N 次。一个星期的鱼虫儿三天就被无聊的雨尘喂光了,捞鱼虫的重担落在了青旎一个人身上。
青旎找来平时要好的几个小伙伴儿,都是家境好衣着光鲜学习也不错的小姑娘。可她们谁也不愿意去湖边捞鱼虫,都怕蚊子怕泥水。
正在青旎沮丧地一塌糊涂的时候,一楼的再兰走过来怯生生地问:“青旎,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好呀好呀,”青旎高兴地说:“我们去个最近的地方,一会儿就能回来。不会耽误你带弟弟吧?”
见青旎同意了,再兰高兴的脸都放光了,“不会不会。我不怕蚊子,到了湖边我帮你捞。”
再兰是楼下高司机的女儿,比青旎低一年级。再兰的妈妈在她6岁时车祸死了,她爸爸几年后从郊区娶了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两年前再兰的后妈又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再兰家有四个孩子。这在家家都是独生子女的年代简直就是个奇迹,或者说是个孩子们无法理解的怪事儿。
再兰是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头发干干黄黄衣服皱皱巴巴脸上总像是没怎么洗干净一样,老在家带弟弟妹妹学习也不好。再加上小孩子们对 ‘后妈’ 的莫名恐惧,所以周围的小姑娘们都不大和她玩儿。青旎平常也不怎么和她说话。
就在青旎和再兰准备走的时候,再兰的后妈拿着一根竹竿出来了,“再兰你们等一下。”后妈说着从门口的石榴树上勾下两只大红石榴来,一个给了再兰一个给了青旎。青旎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了,不是石榴有多稀罕而是终于得了一只 ‘这颗树’ 上的石榴了。
石榴树是再兰后妈嫁过来那年种的,种下小树苗后再兰后妈就在离树干不远的地方埋了一节儿杯口粗的管子。每天小心地把洗菜洗碗的水灌进管子里当肥料,然后用茶杯盖儿盖上,又干净又没味道。
没人指望在这两栋楼之间,没有多少阳光的狭长空地上能长出水果来。小树悄悄地长大,一年春天突然就开出了火红的石榴花,待到八月竟隐约可见几只藏在绿叶之间的果子。自那以后花儿一年多似一年,果子也越结越密。这颗石榴树成了院儿里孩子们的梦想和牵挂,只是至今还没听说有谁得到过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