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故事（七）—— 五堡墩寨子（下）

三园是菜园、果园、花园，寨子上一年四季的蔬菜、瓜果、花卉没有断过。菜园里四季生长着不同的新鲜蔬菜，有茄子、四季豆、番茄、芦笋、豆角、豌豆、胡豆，黄瓜、丝瓜、苦瓜、南瓜，大蒜、洋葱、韭菜、大葱、香葱、青蒜、蒜苗，红白萝卜、菜花、莲花白、茼蒿、芹菜、菠菜、青菜、藤藤菜等。这些蔬菜每天供给全寨子上的人吃，有时还吃不完。春天的香椿炒鸡蛋是小姨婆最爱吃的。果园里有桃子、李子、樱桃、枇杷、核桃、柑子、石榴、梨子树等。樱桃和柑子是蔡宅夏冬两季常有的水果，小姨婆最喜欢吃了。花园里的花漂亮极了，四季花开不败，有玉兰、杜鹃、栀子花、月季、玫瑰、桂花、秋菊、腊梅、海棠、茶花、金银花、芍药、水仙花、蟹爪兰、三角花等。其中黄桂花小姨婆最喜欢，就象蔡宅里的一样。

在寨子的周边、靠近悬崖峭壁之处，是一圈两人多高的、野生的、厚厚的葛藤，就是多刺的薔薇灌木等又叫刺藤，形成了一道天然保护屏障，把寨子与陡直的山崖隔开。这道屏障只有一个开口在“鹰嘴”。鹰嘴在寨子的东边，是一座浑然一体的巨石从寨子悬崖处伸出，光秃秃的顶部向东端前突，尖曲如喙，很象老鹰的嘴，因而得名。从鹰嘴石的腹面直削而下的峭壁，与大墩子的悬崖绝壁融为一体；鹰嘴石的背面与寨子接壤，没有刺藤，是一块三米见方的石岩凹地，在凹地边缘有铁栏杆，这是唯一可以看见寨子以外风景的地方，也是观看日出和日落的好地方。放眼望去，山下云雾环绕，丘陵起伏，植被繁茂，绿州连绵，只见那四座墩子山峰就象四位仙女，婷婷玉立在仙境一般的山雄、水清、峰秀、景幽、石美的世外桃园。 

寨子上有三十来号人，可是参观的一行人每到一处，只是偶尔遇上一两个干活的人，整个寨子深幽静寂。走了大半个寨子就花了大半天工夫，小姨婆走不动了，大家也累了，都回到中院的饭厅吃午饭， 然后各自回屋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外婆就跟小姨婆在一起，准备小孩出生后需要的东西。母亲常去八姑小姐的闺院里玩耍，八姑小姐喜欢这个从山下来的小姑娘，常带她去花园摘玫瑰，去鱼池看荷花，去上院侧厅里吹拉小姨婆的笛子、洞箫、二胡，去鹰嘴看日出和日落。母亲从来没有注意过太阳是怎样升起来的、又是怎样落下去的，这是头一次在山顶观看日出东海和日落西山。

寨子上夏天的清晨凉气袭人，向东远远瞭望，天地相接的地方是一片茫茫的云雾。慢慢地，白云深处露出了一小片红光，天边出现了粉红的云霞。渐渐地，只见一轮红日先露出个半圆形，然后冉冉升起像一个火红的玛瑙盘，这时的天边放射出万道金光。徐徐地，旭日离开了地平线，释放出橙红光芒，整个东方霞光尽染无余。缓缓地，朝阳向上移动，光焰夺目。紧接着，太阳一点一点向上升，越升越高，越来越耀眼，越来越明亮。“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山顶上暑日的傍晚微风拂煦，朝西远远眺望，太阳不知不觉地滑落，渲染了整个天空，或是紫色微染，或是红如烈火，或是橙如枫叶。斜阳缓慢地沉落，逐渐接近地平线，西边满天红霞。艳阳继续地坠落，天边出现一抹紫红色的余晖。最后，残阳如血，像一只光焰的大红灯笼，消失在天边，留下一片五彩缤纷的彩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母亲几乎迷上了晨曦的骄阳似火、薄暮的落日如丹。母亲也带舅舅去看过一次日出和日落，可是舅舅对此兴趣不大，他热衷于跟在挎着长枪的寨兵后面巡山护寨呢。舅舅整天跟这些寨兵们在一起，这些大哥哥们也喜欢这个调皮的小男孩，还为他做了一杆跟他的个头差不多高的木头长枪。舅舅背着这杆木头枪，乐呵呵的，可神气了，跟真的似的。

一天早晨小姨婆突感有些腹痛，把小姨公吓坏了，以为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外婆很有经验地告诉他：“不急，至少还有一两天的工夫。” 小姨公听后松了一口气，转身就差人急急忙忙地把接生婆接来了。其实小姨婆十天前就有小腹坠胀的感觉，外婆对她说：“这是胎儿的头进入骨盆的感觉，说明胎儿头在下，容易出生。”外婆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小姨婆都四十岁了，又是第一次生孩子，害怕出现胎儿发育不好、早产、难产等。接生婆为小姨婆检查过了：胎儿确实是头位，这下外婆就放心多了。

这一天小姨婆都比较安静，不怎么难受，在天黑前就开始腹痛了，到了半夜，小姨婆疼痛频繁、加剧，有些难忍，外婆陪在她的床边，不时地给她擦汗、安慰她。接生婆也频繁地检查胎儿情况。有三五个女佣人穿梭在上院和中院之间，准备热水、剪刀、毛巾、小棉被、油灯等。小姨公在上院的前厅里焦急地等待着，八姑小姐带着母亲也来到上院前厅陪小姨公，好像整个寨子除了舅舅在西院睡觉外，没有一人躺下休息，都在为小姨婆和快要出生的婴儿担心。

天快亮的时候，寨子上的人们终于听到了“哇、哇、哇、…”新生儿的哭声，小姨婆的第一个孩子呱呱落地了，一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小姨公一听是儿子，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不停地叨叨：“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他的前妻为他生养了三个女儿，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可把他乐坏了。折腾了一夜，可算是母子平安。小姨婆产后很虚弱，需要休息，只留下两个女佣人照顾她，其他的人都放心地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两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小姨婆也满月了，她的儿子长得有模有样，可爱极了。学堂又要开学了，母子仨该回去了。母亲依依不舍地别过小姨婆和八姑小姐，舅舅告别寨兵大哥哥们，外婆千叮嘱万嘱咐小姨婆喂养婴儿的一些事后，就带着母亲和舅舅下山了。小姨公非常感激外婆的帮助，跟着抬滑杆的一行人把母子仨送到连界场，看到他们坐上去资中的“黄鱼”后，才放心地回五堡墩寨子去了。母子仨坐着“黄鱼”直接到了金带场，走进蔡宅大门时，老外公老外婆正在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晚饭。

（图片来源于网络）

(修改于2018年1月11日从原创发表在：http://mp.weixin.qq.com/s/ZGPngFT5m4TGSju9mV4n7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