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虎头蛇尾的婚姻

大学毕业后，我在离家很远的一个二线城市上班。每年回去两次，一次是春节，一次是国庆。

我性格很古怪，不善社交，同时又患有多动症抑郁症和焦虑症。

不幸的是我的独生子，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的病症有明显特征时他们都上了岁数，向组织打报告申请再生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更何况再添一个孩子，家里经济条件也不允许。

他们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从小我就能在各种场合，听到大人对我说，要好好学习，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成绩不行啊，要努力啊。为了让我取得他们想要的成绩，有一天他们突然中断了我的一切娱乐活动，把我关在房间里，要我集中精力学习。

他们按时叫我出来吃饭，或者往屋里给我送牛奶，我妈站在我眼前，逼着我喝干净才拿着空杯子离开。我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书桌前装蒜，头摆在课本前，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乱划。窗外的树真多啊，知了叫得很大声，起风的时候，地面上枯枝败叶向一个方向奔跑，我多想去外面疯啊，去看邻居小刘家里养的鸽子，去和对面楼漂亮的小妹划船，她要是不小心落水，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她，后来我们长大了，她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嫁给了我。我一次又一次幻想我们划船，落水，我救她，她嫁给我。每次都会为圆满的结局感动得心潮澎湃。

有一天下课，我和小刘一起回家，路上我们聊起了篮球，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本体育杂志，我们就在路边马路牙子上坐下一起看。一边看一边聊，把回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突然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一看，是我妈。她推着自行车，绷着脸。我识趣的跟着她回家。一路上她都在骂我：下课了要按时回家，在外面逗留会遇到人贩子，把你手脚舌头都砍了，带出去做乞丐！都那么晚了，你爸正在另外那条回家的路上找你。以后下课必须快点回家！

说了这么多，只是想理清楚一个问题，为什么我那么想离开家。人身自由是我从小就有的最大渴望。我觉得人生就是通向自由的火车，每经历一个驿站，我就离自由越来越近。家是起点，我想离开家，越远越好。

现在算一下，从上大学开始，我离家已经整整6年。18加6等于24。我已经老大不小了。不会再幻想英雄救美俘获芳心的好事。也明白了生而为普通人，自由是件奢侈品。

我只想成个家。

一个人，太寂寞了。

虽然在这个离家500公里的小城市没有人限制我的起居出入，我却仍旧保持惯有的生活状态。按时上班，工作不出色也不过分懈怠，下班立刻回家，自己做饭，把家收拾干净舒适，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身体健康，每天按时作息。

领导说，小火页是个可靠的员工。房东说，房子在你手里我放心。同事说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是不讨女孩子喜欢呢。

我也奇怪，我已经24岁了，说好的18加爱情它在哪里？

除了小时候喜欢过对面楼小妹，我还短暂喜欢过我的初中地理老师。地理老师第一次来我们班时，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是应届毕业生，太漂亮太年轻了，烫了一头直发，垂到肩膀，脸很小，看上去更像个清纯的学生。笑起来还有两颗可爱的虎牙，了无生趣的学校也因她变得甜蜜起来。

然而在她给我们上完第三节课后，我就对她不再有幻想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班同学都比较活泼，课堂上交头接耳，话多。她一怒之下把一盒粉笔都扔向我们。正在做白日梦的我被吓得不轻，从此她在我心目中梦中情人的形象幻灭了。

我不喜欢脾气大的女人。

在家里有一个人对我说：“你很差，你真的很差，我们对你很失望，不想要你了，你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这已经够了。

在选择人生伴侣这件事上，我表现出惊人的早熟。我知道我绝对不要一个脾气大到向我扔东西的女人。绝不！

 

上次回家，我遇到了后面楼的小妹。是我妈暗中安排的。按照时下的说法叫相亲。

小妹从舞蹈学校毕业后这些年都在深圳工作。在外面呆腻了，恰好应聘上了市里一所私立学校音乐老师的职位，9月份开始上班，这次回来她就不走了。

几年不见，小妹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在我眼前。她皮肤比以前白了很多，白得让我不敢正眼对视。她在我们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开始和我妈说话，后来我妈说要去做饭，要我陪客人说会话。

我便和她聊起来。我告诉她我小时候幻想过和她一起划船，然后她落水，我见义勇为，救了她。

她听着直乐问我后来呢。

我要她猜。

“是不是学校给你发了大奖状？”说完她又笑。

我说不是。你再猜。

这回她笑而不语。两只眼睛水汪汪的，脸上也不是那么白了，有了气色，像晕染的桃花花瓣，真是好看。

 

开头挺美好。后面我要长话短说，虎头蛇尾。实在是困了。放下再写又成累赘，不写又憋得难受。

简单故事是这样的。结婚后，小火页发现小妹那些年在深圳其实并没有做舞蹈演员。而是，从事歌舞厅非正常职业。至于怎么知道的。就不赘述了。

发现了之后，小火页很矛盾。一方面他很爱小妹。小妹哭着说那时候她父亲重病需要钱医治，她也是走投无路。但另一方面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第一反应选择了消失。他住到单位，白天黑夜的加班工作，用疲惫来对抗失落。

两个月后，突然接到小妹电话，说是家里的电脑坏了，着急要用求他帮忙。他说马上就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从未离开过。

修好电脑后，他对小妹说了两件事：1，这两个月他在单位吃喝，银行里多了5千块。2，他加薪升职了。

小妹很开心的从包里拿出来一双袜子说是送给他的。他有点感动，打开发现是她买衣服搭配的赠品。举着赠送标签他取笑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换上新袜子。小妹接过去旧袜子捂着鼻子嫌臭。

小妹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她记得有一次他们吵架，小火页也好几天不理她，就在她以为要分手的时候，接到了小火页的电话，电话那头平静的问她：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

还有一次两人吵架吵得很厉害，她说要离婚。

小火页说，离吧。不离是孙子。语气里却写满了怂。

小火页就是这么一个人，没什么魄力，很能委屈求全。他自己也以为一切就这样过去了。小妹做了好几个菜，还是家里的饭好吃。两个人吃完饭，要睡觉的时候，他看到小妹在浴室梳头发，薄薄的睡裙挂在身上，显现出娇美的身材，他又想起来小妹之前的职业，心里觉得堵得慌。

他转身离开了家。天上的星星像无数盏灯，晚风温柔，这么安静祥和的夜晚，他却内心苦闷。

一个星期后的某天，他们离婚了。

过了两年，小火页去深圳出差，和客户在酒吧应酬，遇到了小妹。她也到了深圳重操旧业。两个人都楞住了，世界真他妈的小！

当晚小火页点了小妹作陪。酒店里小妹泪如雨下。他说，你哭什么。我草你又没草你妈。

小火页再次离开了老家，去了江南小镇找了个专业对口的工作。昨天他在微信上看到小妹发了朋友圈，大概是傍了一个有钱人，在朋友圈炫富晒旅游。小火页想删了她，犹豫了片刻，改了设置，不看她的朋友圈。

抬起头，电视里正在倒计时，新年即将到来，小火页在奔三的路上又迈进了一步。过去的岁月，不知道该不该怀念，总之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