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零九)出行
无言独上西楼 (一百零九)出行
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的冷建国这一年已经二十岁了,他是北京第一机床厂的车工。在姥姥家长大的冷建国从小受舅舅家表哥表姐的欺负和羞辱。但是他天资聪颖,处处好强。七岁那年,比他大几个月的表哥入学时,他也报名上了小学。如此,他虽然生在十月,但是他和1949年九月前出生的孩子在一个年级上学。
1966年,冷建国高中一年级。运动开始后,他的老爹(小姨)一再嘱咐他不要参与任何活动。学校停课闹革命,同学不是在校打派仗就是出去串联。冷建国在家当了将近两年的逍遥派。老爹将他父亲冷尚民加入过国民党,后来又被打成军统特务的事情都告诉了冷建国。老爹嘱咐他尽量少出头。什么参军,入党之类的事情想都不要想。这类的事情需要对申请人进行内查外调,冷尚民的问题一下子就会被暴露出来,而且存入冷建国的档案里。如果没事,不会有人费力去了解一个中学生的背景。
果然,学校一直不知道冷建国的父亲头上戴着的政治帽子。他们只知道其父是转业军人,冷建国目前一人在京。于是,1968年底,冷建国被分配到北京市第一机床厂当了一名工人。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当一名工人仅次于当一名解放军。而且第一机床厂还是有名的国营企业。
三岁的时候,母亲将他送到姥姥家。姥姥在的时候尚好,姥姥去世后,舅舅一家千方百计地赶他走,说他不姓李,是个外秧子。好在老爹常常带着表妹若楠回家住,日子还过得去。王希洲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老爹带着两个孩子回自己家住了。冷建国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他心里清楚,舅舅一家费尽心机地刁难他,是看中了自己住的这间房子。
冷太太的来访让建国吃惊,也让他得到了解脱。自从搬到姥姥家,母亲再也没去过冷家小院。每次父亲回京都带着建国回去。他不是特别清楚母亲跟祖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二位都不提当年事,他也不想去触碰她们之间的过去。如今可以堂堂正正地住进冷家,自然是一件好事。第一机床厂在李家和冷家之间,搬家并没有给他增加上下班的时间负担。没过多久,他就和堂弟冷俊混熟了。
奎云将手里的金条又藏进了厕所的小暗室里。这一次她找了点儿三合土,和了泥之后将那块活动的砖头封的死死的。她将银行里的钱取出了一小部分,将存折交给了女儿尚兰。房契,包括在冷尚民名下的那两张都带在了身边。她要将房契交到儿子媳妇手里。此去前途渺茫,她也许再也回不了北京了。
尚兰来给母亲送行。三十二岁的她第一次怀孕。鉴于前一任老婆生产时丢了性命的教训,谢文华对尚兰格外地照顾,生怕她有任何闪失。送母亲去邯郸是不可能的。建国刚刚参加工作不久,也没有假。尚兰只好给邯郸的大嫂发了电报,让她去火车站接人。
冷尚兰十分清楚哥哥冷尚民目前已经失去了自由。她更知道大嫂李素贞这些年来对母亲的怨恨。但是她相信,大嫂不会把母亲晾在火车站不管。素贞是倔强的,但她更是善良的。
谢文华陪着冷尚兰,冷俊到北京火车站送奎云去河北邯郸。距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的时候,尚兰低声向母亲交代了大哥目前身陷囹圄,大嫂也被赶出了政府大院,住在西河滩。她将二十块钱塞进母亲的手里:“妈,您别担心。大嫂是个好人,她绝对不会对您不闻不问的。”
奎云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尚兰,好好照顾好你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生了赶紧给你哥哥嫂子发个电报报平安。”她转头对女婿说:“文华,尚兰和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我养了五个儿子,如今一个都指望不上,只能靠你这半个儿子了。让你费心了。“
拉着孙子冷俊的手,奎云一阵阵心酸。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从小就与父母分离,一直和奎云相依为命。如今,她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放心也无能为力了。“小俊,你要听姑姑,姑父和大哥哥的话。下了学赶紧回家,千万别在外面惹事生非。闲的无聊就练练大字,好吧?”冷俊懂事地点点头,他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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