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谈天下(215) 伊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伊朗被贴上了许多标签，比如“政教合一”“歧视女性”“保守”“危险”，等等。但真实的伊朗，远不是以上标签所能涵盖的。真实的伊朗，可能与许多人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当地时间6月18日，伊朗举行第13届总统选举。近3000万伊朗人来到投票站，投票延期到了19日凌晨。据伊朗国家电视台当地时间19日报道，伊朗总统选举委员会主席宣布了伊朗第13届总统选举的初步计票结果，强硬派代表、伊朗司法总监易卜拉欣·莱西以62%的得票率赢得选举，当选下一任总统。

在结果公布之前，此次选举中的另三名总统候选人都已提前对莱西表示祝贺。早在大选大幕正式拉开之前，伊朗半官方的法尔斯通讯社5月25日在候选人名单产生后公布了一项民意调查，预测本次总统选举投票率将接近53%，强硬派代表人物莱西甚至被认为将赢得其中72%的选票。

相较于其他几位曾在伊朗政府内身居各种要职的候选人而言，莱西的背景稍显“另类”，他既不是伊斯兰革命卫队前领导人穆赫辛·雷扎伊那样带兵打仗的军事将领，也非前伊朗央行行长阿卜杜纳赛尔·赫迈提那般精通发展经济等门道的技术官僚，更非前伊斯法罕省省长穆赫辛·迈赫拉利扎德那样执掌一方的地方领导人，莱西在更长的时间里是一名伊斯兰教什叶派神职人员。

不过，在当选伊朗总统之前，莱西已在伊朗司法体系内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与此同时，莱西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联系紧密，两人意识形态倾向相似，莱西对宗教政治的忠诚也让外界视他为未来接棒哈梅内伊的热门人选。

与我们通常想象的各种体制不同的是，伊朗既有宗教领袖，又有全民选举，貌似一个神教和民主共存的国度，但是伊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它的民主选举和宗教体系都是什么关系呢？本文试图来做一个基本的分析。

上面的这幅图能够让我们对伊朗的政治体制有一个很好的认识，也方便大家理清思路。

最高领袖 （有点类似于某国的一尊）

首先从这幅图我们可以看出，伊朗最高的领导人、精神领袖---哈梅内伊拥有绝对的权利，提到政治体制，就离不开宪法，我们来看看伊朗的宪法规定：

规定伊斯兰教为国教，《古兰经》为最高法律、具有政教合一，神权高于一切的特点。国家设最高领袖，由大多数人公认的一位宗教首领担任，如无合适人选，则由专家会议推选数名宗教人士组成领袖委员会。最高领袖统帅全国武装力量，任免高级军官，签署总统的任职书，任免最高法院院长，罢免总统，决定宣战、停战等。

精神领袖对军队有绝对的指挥权，伊朗军事的特殊之处在于有两套军队，军队和革命卫队，他们各自有陆海空三军，而革命卫队的武器和架构都较小，角色相当于宪兵、民兵、秘密警察的混合体，类似御林军或禁卫军。革命卫队在霍梅尼时代建立，直接听命于最高宗教精神领袖霍梅尼而不受国家体制指挥，他们握有自己的经济体系，所以成员生活较优渥，如果军队叛变时革命卫队可以直接接管叛变的军队。在伊朗很多重要的要害部门如电信、银行、建筑等，都有革命卫队成员列席董事会甚至实质掌控，没有革命卫队的批准不能做出重大决策.

除了军队之外，清真寺、法院以及媒体都是由精神领袖实际掌控的，他也可以直接任命司法部门的负责人，伊朗的三大职权部门的人员任命，不是领袖钦点就是授意，同时，最高领袖可以直接任命制定监督委员会的成员。

监督委员会 （有点类似于某国的政治局常委）

宪法监督委员会，简称监督委员会，是伊朗由6名乌理玛（伊斯兰教神学者或神职人员）和6名律师组成的集立法、行政、司法职责于一身的特殊机构，掌握：立法监督权 选举监督权 宪法解释权

监督委员会对总统候选人的资格、议会成员的资格、专家委员会的资格进行筛选和确定，一般筛选掉的候选人，都是理念和目前当政者不同的人，入围的都是各个派别角力后的成果。

专家委员会  （有点类似于某国的政治局委员的地位，但是却又是选民选举出来的）

专家会议是伊朗政府中由乌理玛（伊斯兰教神学者或高级神职人员）组成的特殊权力机构，负责选举伊朗最高领袖，并对其进行监督，必要时甚至可将最高领袖罢免，（不过这场景估计只能在梦里看到了）。

专家会议议员由选民直接选举，任期固定为八年,根据宪法，专家会议是伊朗人民制衡最高领袖的唯一渠道。然而，在实际操作上，会议其实并不十分民主。任何人若想成为议员候选人，必须先经过12人宪法监督委员会的批准，此委员会非民选，且其中6人均由最高领袖亲自任命。另外，根据伊朗宪法第108条，就算候选人成功当选，也需要由最高领袖任命才能正式进入专家会议。

总统   （有点类似于某国的总理，但是是选举出来的）

最后咱们来说说总统，大家不难看出，上面已经把权利瓜分的差不多了，总统的权利有限，类似于一个官方的政府发言人的形象，受到的钳制不是一星半点，宪法里对于总统的描述也注定了目前政体下尴尬的地位：

最高领袖之下设总统，为国家元首，由公民直接选举产生，任期4年，可连任1届，其职责是实施宪法，签署议会或公民投票作出的决定，协调立法、行政、司法三方面的关系，领导除最高领袖直接领导的事务之外的行政事务。

总统只是实施宪法，协调关系，领导行政事务，这些工作也注定了总统就算对这个国家的规划再好、政策再给力，实施起来都要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这也是目前鲁哈尼遇到的最大的问题，作为总统很清楚自己国家的问题在哪，鲁哈尼也在汇率政策上，银行系统的改革上做出自己的努力，可结果都是虎头蛇尾，与这种政治体制密不可分。

综上所述想必大家都对伊朗的政治体系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事实是，现实的情况与这个宪法制定的政治体系本身又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错综复杂。

不管从宪法还是表面上来看，选民选出来的总统对经济是有控制权的。但实际上，最高领袖不管是出于稳固自己的地位也好，还是要集权也罢，有着独立的一个经济体系，因为制裁的这些年，伊朗经济与世界严重断层，在国内也慢慢产生了不少垄断集团，而垄断之下必然会有一大批人搜刮了不少财富，这些痛只能由伊朗的民众去默默承受。

这里还不得不提到一个经常会被新闻提到的伊朗革命卫队，為了保衛宗教政權，伊朗大阿亞圖拉在伊朗國防軍外還創建了一支更加精銳的「伊朗革命衛隊」，這支約12萬人的伊朗革命衛隊與伊朗國防軍為平行的軍事組織，海、陸、空軍部隊都具備之外，還控有國內可動員最多100萬武裝民兵「巴斯基」之指揮權，以及邊防軍、外籍民兵組織、無人機部隊、操作彈道飛彈的火箭軍部隊。屯駐海外或在外軍擔任顧問的聖城旅則運作範圍遍及全中東，顯然成為伊朗什葉派擴張與革命輸出的前鋒軍團。最誇張的是革命衛隊還發射過自己的外太空軌道衛星。

伊朗革命卫队掌控了伊朗大部分经济，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许多民用基础设施项目和大部分电信业，他们拥有很大的控制权。革命卫队同时也具有自己的情报机构，致力于扩大伊朗的地区影响力，很多时候伊朗的外交政策都是要受到革命卫队的影响，如在叙利亚、黎巴嫩、伊拉克、巴勒斯坦、阿富汗我们都能发现他们的身影。而革命卫队的存在除了最高领袖之外，是没有一个监督机构能够对他们进行监督控制的。

总统和议会有限的权利也不能做出激进和根本性的改变，伊朗的历史表明，只要改革派总统和改革派议员占议会较多的席位，民众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善，尽管这些年感觉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但要是矮的里面挑高的，也没什么别的选项，就跟之前大选时候问同学的问题：“你觉得鲁哈尼和莱西你更喜欢哪个？”，大部分的回答都是：“两个都不喜欢，但硬要在这里面选一个，那我还是选鲁哈尼吧，莱西更不懂经济。”

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到现在共有7位总统。一人成为最高领袖。一人被议会弹劾后逃离该国，然后成为了要求推翻政权的反对派之一。一人在担任总统后一个月后被暗杀。一人是哈希米·拉夫桑贾尼，从保守派变为改革派，后来新闻报道2017年1月8日，拉夫桑贾尼因为心脏病发作被送进德黑兰一所医院，抢救无效，享年82岁，当然死亡的原因到底是生病呢还是扫除政治障碍，大家可以自由想象一下了，毕竟是霍梅尼时期就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也是改革派最重要的掌舵人，一人现在深陷各种贪腐调查之中，而这种力量对比的起起伏伏之中，也是政治博弈的结果。

这意味着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权力结构总是流动和变化的。派系和主张一直在不断变化，改革派可以成为民主人士，温和派保守派可以成为改革派，激进派可以成为温和派。这种政治队伍的不断更迭，也意味着有些人退出了政治舞台，而又有新人开始属于他们的表演。

什葉派宗教領袖的階層由上至下為「大阿亞圖拉（Grand Ayatolla）-->阿亞圖拉(Ayatolla) -->霍賈特伊斯蘭(Hujjat-Al-Islam)）」目前全世界什葉派人口比例最多的國家就是伊朗與伊拉克，伊朗大阿亞圖拉是「阿里.哈米尼(Ali Khamenei)」，伊拉克大阿亞圖拉是「阿里.海珊.希斯塔尼（Grand Ayatollah Ali al-Husayni al-Sistani）」。兩人無隸屬關係，也無上下之別，但形式作風卻是南轅北轍的，伊朗的大阿亞圖拉哈米尼是堅決反歐美反西方的意識形態強硬派，但伊拉克90歲的大阿亞圖拉希斯塔尼卻是對歐美友善的溫和派。

什葉派伊斯蘭中的「大阿亞圖拉」是終身神職，由什葉派教士共同推選而出，通常由最令人信服、教法教義最嫻熟的資深教士擔任，其影響力甚至比天主教教宗還大，因為伊朗什葉派宗教領袖也是國家最高決策領袖。

這樣的政教合一體制在西方歷史上並不少見，只是在今日以民主共和為主流的世界政治上比較少見，但這並不能說明這樣體制是錯誤的，只要適合當地的風俗民情與政治習慣，就是適合的。

伊朗明明是宗教神權統治，偏偏還要用西方民主投票方式選出一個沒有權力的總統，就是橘逾淮為枳的最好說明。其實西方民主投票的方式在中東幾乎都變成不倫不類的變體，不是敘利亞獨裁者95％選票不斷連任，就是像巴勒斯坦極端恐怖組織哈瑪斯只要一大選就會大勝溫和派法塔勢力，然後選舉結果又不被西方喜愛而不予承認；要不然就是像伊朗這種選了也沒多大效用的選舉。一個還不錯的選舉投票制度在中東真的運作得不能看。

最后我们回到伊朗刚刚选举出来的总统，尽管是一个权力有限的门面，但是毕竟也是有民意代表的，我们来看看这位莱西是个什么人物，以及他对于未来伊朗和世界关系的走向的影响。

据《外交政策》杂志报道，在2006年，由于莱西的忠诚，他被任命为专家会议的成员。专家会议这一机构的地位不可小视，它是由伊斯兰教神学专家或高级神职人员组成的特殊权力机构，伊朗最高领袖就由其选举产生，而加入该机构是成为未来最高领袖的最低要求。

莱西宣布参选后，针对他的讨论便不仅仅止于“可否当上总统”。在外界纷纷推测他是哈梅内伊的继任培养对象之时，莱西此次当选总统是否在为未来成为最高领袖铺路，也受到了广泛关注。

“目前哈梅内伊年事已高（现年82岁），不得不将挑选接班人的问题提上日程。”金良祥告诉澎湃新闻，哈梅内伊认为，先做好总统是出任最高领袖的前提，他自己便有过这样的经历，先做总统，后任最高宗教领袖。有这样的经历之后，最高领袖才可能更好地把控全局，行使职权。

除了当总统有助于提升治国能力，莱西的伊玛目礼萨圣地监护人角色也颇为重要。曾在伊朗库姆神学院任教的穆森·卡迪瓦尔（Mohsen Kadivar）在接受《卫报》采访时表示，仅担任伊玛目礼萨圣地监护人这一事实就使莱西担任最高领袖职位的机会增加了30%至40%。

英国外交部前伊朗问题顾问侯赛因·拉萨姆（Hossein Rassam）也强调，莱西的圣地监护人角色是其获得领导机会的有力平台。“莱西还与最高领袖本人及革命卫队等伊朗关键人物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拉萨姆指出，所有迹象都表明，莱西成为下一任最高领袖的机会正在快速增长。

莱西在记者招待会中提到，伊朗不会对外妥协，他不会和拜登会面，希望加强和邻国的关系，加强和中国的关系，可以看出来，未来的伊朗依然会保持和西方的距离，拉近和中国的距离，同时关键是和邻国的关系，至于伊朗未来真的会走向何方，这位总统真的说了不算，监督委员会，甚至是精神领袖才是最后的决策人。

伊朗，这个以神权为中枢，但是打着民主选举旗号，游离于宗教极端和世俗统治边缘的国度，尤其它的革命卫队可以占据超过一半以上的经济财富，说明这个国度的领导人对于这种准军队的依赖性。伊朗神秘莫测，但是可能也会是未来世界的火药桶，随时可以点燃局部的大规模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