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上帝哭了。

  上帝哭了

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历经17年寒窗，而终于未能考上秀才的洪秀全，伙同冯云山、洪仁玕等人，在广东花县首创拜上帝教。这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宗教运动，李老师的FLG跟它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了。次年春，他们开始进入广西传教，积极宣传教义，组织农民群众，准备篡国夺权。随後，洪秀全回广东家乡从事宗教理论的创作，写了《原道救世训》、《原道醒世训》、《原道觉世训》等几本半通不通的小册子。冯云山则留在广西，深入紫荆山地区，大肆鼓吹天国之道，吸收了杨秀清、萧朝贵等人，蠢蠢欲动。

1849年前後，广西连年闹灾，洪秀全大喜过望，认为举行暴动的时机已经成熟了，于是在1850年7月，他像教父一样，发布了总动员令，要他的信男信女们立即到金田村编伍，人数高达两万人，这相当于一个军的规模。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在人间建立一个天堂。当然，天堂的雏形是在洪秀全的床上，这时他已经拥有了36位妻妾。这是一个让人艳羡的数目。而那些女人们，则试图通过与洪哥的肉身接触，进入天堂。

被我们长期歌颂的所谓宏伟的历史，其实都是很可笑的。因为历史都离不开人，而人又都离不开情欲。所以历史总是以虚伪的面目出现的。让我们的教科书所津津乐道的历史，其实都是虚伪的。我以为，中国历史上其实并没有过真正大规模的农民战争，而只有半吊子的宗教战争与流氓争霸战。老实巴交、有地种的农民哪个愿意去造反？！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敏感的民族问题，这时另话。宗教在理论上是鼓励温和的生存价值观的，但是它却被很多别有用心的人用来蛊惑人心，制造暴乱。汉末张角演义的轰轰烈烈的“太平教”便是发轫端绪，其理论基础是《太平经》，口号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自此天下大乱，而不是“大吉”。这一乱乱到了什么时候呢？乱到了隋朝的建立，从AD184年到581年，将近四百年。这好玩不好玩？！而黄巢则对宗教恨之入骨，他是盐贩子出身，可能对那些居住在中国的富得流油的外国商人颇为不满，因此起事后就对那些外国教徒痛下杀手。曾经来到中国的阿拉伯旅行家、历史学者马苏迪（Al-Masudi?-956）的《编年史》记载：“谋反人（黄巢）急忙进犯广府，连连发起猛攻……伊斯兰教徒、基督教徒、犹太人以及波斯拜火教徒，在逃避刀兵中死于水火般的劫难者，计有二十万之众。”北宋末年造反的方腊是“拜火教”的教主。而元末的红巾军，最初是与明教、弥勒教、白莲教等民间宗教结合起来的造反势力，因为他们焚香聚众，因此又被称作“香军”，后来得势的朱元璋也是其中的一个信徒。李自成是个回教徒，他的手下多是军卒。清代的白莲教，源于佛教的白莲宗。其实佛教严格的来说并不是宗教，但是白莲教却利用佛教的教义，将它宗教化了。信仰本是由心而生，倘若因此而聚众，而肇事，那么就是走火入魔了。

现在轮到洪秀全他们在磨刀霍霍了。实际上，洪秀全此时的形象跟我们在教科书里读到的完全不一样。他没考上秀才，当了几年收入低微的塾师，所谓“穷则思变”，后来他把孔庙给砸了，以示与传统儒学决绝。广西人说他“素无赖，日事赌博，多蓄亡命，以护送烟土、洋货为生，往来两粤及湖南边界，得商贾谢赀。”像他这样的人加入天主教，实在是对My GOD的大不敬。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生日这一天（我觉得洪哥倘若将自己的生日改成12月25日，则效果更佳），拜上帝会众粉墨登场，在金田村“恭祝万寿”造反，建号“太平天国”。

以色列俗语说：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那时上帝倘若看到这出闹剧，不知道是发笑还是哭泣，因为接下来的剧情的发展，实在让人惨不忍睹。太平军不希望太平，他们在三年的时间里，席卷了中南、东南十个省，先是由桂入湘，继而攻入湖北，再折而沿长江攻击东下，占领南京。到了南京之后，落魄文人兼布道者洪秀全就不思进取了，从此开始了他的长达十一年的荒淫的“天王”生涯。江南美女，尽其淫乐，此温柔之乡，胜于天国。

太平军所过之处，尽是鱼米之乡，天下富饶，化为灰烬。在太平天国盘踞江南的十一年时间里，那里实际上成了一个地狱，人民伤亡高达两千多万，更不要说其他方面的损失了。撒旦总是以天使的面目出现的，这是人性的悖谬之处，这点让我至今仍然深感不安。至于那些死亡者，不知道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不过他们即便下了地狱，也总比困守在人间炼狱好得多了。

好在中国有识之士还是大有人在，像曾国藩，曾国荃，左宗棠，胡林翼，李鸿章等人，教科书上说他们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是满清王朝的走狗。但是事物总该得一分为二地来分析的。在灭掉太平天国之后，湘军与淮军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清朝的兵权，这是其一。其二，我以为，与其让一个屠户来主宰天下，还不如让一个弱智儿来做傀儡。南京略定之后，有人劝曾国藩倾兵北上，取清廷而代之，却被曾国藩严词拒绝了。这是曾文正公的明智之处。曾国荃在离职时，曾经叮咛部属说：“吾与若相处有年，今临别无他言，愿若辈共保今名，庶异日重来，不致以忸怩之色对我耳。”这种话不可能是刽子手说的。这其实就是一种和平演变，暴乱除了让战火继续蔓延之外，老百姓还能得到什么？你看现在满洲人有几个会说满洲话，写满文的？汉人亡国是家常便饭，但是却永远不会亡种。所以顾亭林说了：“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他把国家与天下是分开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让人钦佩的高度。

洪秀全之流打着天国的旗号，高举“反清复明”的旗帜，却把人间变成了地狱。不过他自己倒是快活过了，天宫内玉体横陈，十足的地狱中的一片天堂。他明文规定，“所有少妇美女俱备天王选用”。到太平军败亡时，这个无所事事的天王共拥有妻妾108。宫中有横直都是8尺的大雕花床，可以想象颠鸾倒凤之情状。 他因为妻妾太多，连姓名都记不住，干脆就一概编号。而且他还写了几百首管教妻妾的《天父诗》叫她们背诵，这些良家女子完全成了他纵欲的性工具。看看，谁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有趣的是，差不多与太平军同时，在美国也有一段类似的故事，那就是摩门教(Mormons)在伊利诺伊斯州临河城镇瑙佛(Nauvoo)短暂的兴衰史。1839 年，摩门教创始人约瑟夫．史密斯开始在这里布道。教义是辨证的，使者们总是以最有说服力的语词说服信者。我不太清楚摩门教的教义，不过这似乎无关紧要。由于史密斯与其信徒的努力，这一带很快就诞生了数十万的教徒，仅民兵就有4000人，相当于当时美国联邦军队的一半。宗教从来都是不可能无节制的自由的，即便是在天堂也是如此。接下去，就是联邦的正统力量对异教徒的大屠杀 了。史密斯本人被击毙，手下门徒杀的杀，逃的逃。但是摩门教，却断断续续地流传了下来。不过，它终于没有构成对联邦政府形成压力的宗教组织。摩门教的某些出格的习俗，倒是很符合洪秀全的爱好的。

在人间建立天堂，谈何容易？既然上苍给了我们一次生命，那么我们就要好好地享受。世俗的内容，也许才是最真实的，反之则很有可能误入歧途。我对政治不关心，已经很久了。但是我仍然忍不住要问上一句：那些披着普渡袈裟的僧界人物，你到底想要把人世导向何方？！

11/26/07 秦无衣 于SantaMonica。